“我知你忠心。”燕郅道,“然此事非同一般,他人我不放心,需得你亲行。”
此人乃元婴前期修士,为皇室供奉,任少都一职,更是燕皇安排在他身边的探子。不将其调走,行事再谨慎也会被看出端倪。
浮云山现世,正好给了他机会。
燕郅已下定决心,联合李攸,夺取燕国皇位。
如果李攸愿意帮他,条件任开。
非是他忘记父仇,只考虑自身。只因情况所迫,容不得半点犹豫。如果不争取每一个机会,等皇兄坐稳大位,调换守卫边疆的大将,削弱母族势力,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发下心誓如何?
斩草除根才是皇祖遗训。
燕郅不想死。纵不能求得大道,登上仙界,也要多得百年人寿,享尽世间权柄荣华。
生为先皇之子,这是他应得的!
他绝不要像枉死的兄弟一样,万事不知,诸事不行,只等最后一刀。
气海被碎的痛苦,生命被夺的无奈,绝不会降临在他的头上!
燕郅言之凿凿,有理有据。
少都纵知其意,也无法直言反对。
六皇子分明借口将他调开,另有图谋。然荀山主行事让人看不透,云霁的身份又着实-敏-感。权衡利弊,终领命离开。
“属下领命,殿下保重!”
“自然。”
燕郅拂袖,肃然道:“你可禀报皇兄,我必事事谨慎,绝不堕了燕国声威。若有急情,必第一时间禀报都城。”
“是!”
见少都仍有疑虑,燕郅向心腹使了个眼色。
心腹点头,上前一步,低声道:“少都还有何事不放心?六皇子忠于陛下,天地可鉴。”
心誓都已发下,如有违背,将受天雷之劫。没有法宝护身,母族供奉都被调走,无异于砧板上的鱼。这样还不放心,燕皇还敢用谁?
少都皱眉,却没再多言。
话说到这个地步,再多言实为不智。若六皇子借机发难,哪怕为堵住世家之口,陛下也需惩治自己。
镣铐加身,苦牢受困,都不是问题。
然六皇子母族势力不小,假若暗中下手,毁其气海,多年的修行都将白废。
说到底,少都是个聪明人。
因为他聪明,燕皇才会重用。也因为这种聪明,被燕郅寻到借口,将他逼走。
目送少都离开,燕郅垂眸,遮去眼中笑意。
随行护卫均未发现异状,更不会知晓,燕国六皇子竟计划同先皇的对手合作,图谋皇位。继周国之后,燕国将生-兵-祸。
嗡!
钟声悠远,自山中传来。
云霁跃下扁舟,立在璇光尊者身侧,同迎李攸及众多修士。
洞天福地停在半空,没有继续前行。
李攸本-欲-只身前往,却被绿松和鲸王联手拦住。
“尊者,此行为观大礼,空手总是不好。”
空手?
李攸挑眉,两枚灵鹫蛋早已送出,怎么能说空手。
“尊者,人界宗门不同巫、妖两界,行事自有一套规则。”见李攸不开窍,绿松道,“小老儿已选好拜山之礼,且已备好宝车,请尊者登车再行。”
自己走绝对不行,必须摆出气派!
这关系到尊者的面子问题。
绿松说话时,柳木桂木先后凝出灵体,均是锦袍加身,玉冠发束,背负宝剑,腰悬玉玦。仔细看,玉色鲜红,纹路相类,分明是以灵气变幻实体的血玉玦!
柳木的长剑是灵气凝就,桂木背负的竟是长胪!
幻兽和白马牵出宝车,噬魂藤缠绕其上,印老和乐工作车夫打扮,一前一后,摆出灵气法阵,无需催动,灵气已成光柱。
李攸捂脸,不想再多说什么。
车厢是编钟化成,车顶是冥火印,车窗分明是照心镜和映月镜!
可以想见,如果有人敢打这辆宝车的主意,绝对是分秒被拍扁的命。
李尊者以为自己够高调。
别人乘坐飞行法器,他直接带着洞府三界穿行。
别人以法器灵器打架,他直接用悬山碾压。
别人有一头灵兽就能笑咧嘴,他养了百只凤凰,两位荒古大能。
别人想方设法和器灵定下血印,结下心誓,他不用出力,有血玉玦代劳,同时立起三座藏宝阁。更不用提巫帝赠送的山河卷,先后寻回的人皇宫和人皇剑。
历数种种,抛开巫帝妖王,三界有谁比他更富,更豪,更高调?
现如今,扫过这辆宝车,对上鲸王期待的眼神,李攸发现,他错了,大错特错。
豪中有豪,这些万年老古董,早豪到了另一个境界。
“我是去观礼,不是去打仗。”李攸按了按额角,道,“实在不行还有碧玉车,这辆就不必了吧?”
人界修士齐聚,识货的肯定不少。
洞天福地已经够拉仇恨值,宝车一出,更是谁与争锋。他只想了结前世因果,无意再结仇怨。
“尊者此言差矣。”
绿松抚须,以过来人的经验道:“小老儿镇守浮空山时,常见人修往来,气派必不能少!”
“正是。”鲸王补充道,“这些器灵尚可,拉车灵兽实不堪用。”
荒古时,凶兽不提,哪位大能出行不是灵兽开路,宝车穿空?
比起混血幻兽,明显是凤凰更好。无奈小子先时有令,大典期间,不许那群傻-鸟露面,只能退而求其次。
“尊者不登车,可是不满意我等?”
印老皱眉,乐工摆出一张苦脸。
幻兽低头,白马大眼含泪。
连车上的两面古镜都微微颤动,好似伤心不已。
李攸:“……”
器灵也会博同情?
该说世人了解太少,还是他知道得太多?
柳木桂木上前,齐齐拱手,道:“请尊者登车,我等随行护卫。无尊者吩咐,绝不轻举妄动。”
面容俊俏,身段修长,说一声芝兰玉树也不为过。
沉默两秒,李攸终于妥协。继续耽搁下去,天知道这些器灵又会做出什么。
正推开车门,忽觉颈上巫帝珠轻颤,一道紫色灵光冲天而起。
刹那间,李尊者的脸色变了。
现在的情况已经够闹心,他又来凑什么热闹?
洞天福地外,多数修士已行至山门前,收起飞行法器,由知客弟子引路,分到七峰安置。
唯有李攸迟迟不动,璇光尊者和云霁尚好,师徒交换意见,都知其中定有缘故,耐心等等无妨。
璇玑尊者却是面色骤冷,眼带寒意,对李攸的印象又恶一层。
自开山迎客至今,尚未有人如此不识趣,在他和师弟面前摆架子。若没有荀山主的命令,定要拂袖便走,将此人挡在山门之外。
纵是山主亲自下帖邀请的客人,也过了些!
正酝酿火气时,洞天福地中突然亮起数道灵光,一条紫色巨龙自灵光中冲出,昂首龙吟,气势惊人。
龙身缚有两条金链,以灵光铸就。其后牵引一辆宝车,环绕灵光,似天空中又升起一轮太阳,赤-金-炫目。
宝车以金为壁,以玉为顶,以灵木为亭柱,弯曲缠绕黑-鳞-藤蔓,灵气弥散。
槅窗为两面古镜,一面映出七彩光幕,一面如宇宙深渊,似能照出人心。
两名车夫,一耄耋老者,精神矍铄,一无须青年,笑容可亲。
车旁侍立从者,均弱冠韶华,锦衣玉带,俊俏非凡,令人见之忘俗。
“昂!”
龙吟再起,久久在山中回响。
洞天福地已够震撼,宝车巨龙一出,包括璇玑尊者在内,众人均目光于呆滞,发不出半点声音。
羡慕?嫉妒?
都已无从考量。
惊讶?诧异?
更无法形容此刻心情。
或许,魂飞天外更为恰当。
浮云山上,桃妇立在枝头,望着巨龙宝车,笑得开怀。
她就知道,这名修士和巫帝关系不一般!甘愿灵力化龙为之拉车,纵观三界,谁能有这个福气?怕是想一想都会遭天打雷劈。
捧起酒瓮,桃妇飞到树下。
看来,这酒是送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