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只听利箭离弦而去,高璋微征,待要躲时,可是那箭竟来得凶猛,一旁又有两人夹击,他仓皇之中,那箭就这么直直射入他的胸口。
只听得砰的一声,箭只入了半寸,便卡在那里。
秦峥脸色微变。
高璋哈哈大笑:“阿诺,我身上穿了软甲,等闲之物是入不了我身的。”
秦峥低哼一声,眸中微闪,反手又取了三支箭,竟然是三箭齐发,一支射向脚,一支射向脸,一支射向手。
高璋见这三角箭阵来势凶猛,当下不敢轻敌,一边应对旁边的孟仞和萧柯,一边躲闪这箭阵,可是终究一个不及,竟然又被一支箭射中了右臂,他的右臂却是没什么防护的,当下之间鲜血流淌。
秦峥见此心喜,又捏了五支箭,齐齐射向高璋手脚。
此时高璋因为右臂中箭,只能用左手,于是便再也难以抵挡孟仞和萧柯二人,更兼有个秦峥,手中箭法奇准,其速又快,其力又猛,一时之间竟然捉襟见肘。
他也是能舍能放之人,当机立断,一个虚晃,躲开孟仞和萧柯,脚下纵越,靠着周围林木遮挡,很快便没入从林中。
秦峥并不愿意放虎归山,又是数箭齐发,倒有一两只,分别射中了高璋的脚底和左臂。
孟仞和萧柯又要去追,秦峥眯眸道:“他这个人生性狡猾,未必没有什么埋伏,先不必去追,速速去找何笑!”说着率领二人,前去那处树屋。
众人来到树屋前,却见阵法竟然已经破开,两名轻功绝佳者,正在按照陈凌的指示纵越而上,每一步如何落脚都是经过陈凌仔细揣摩的。半响之后,终于,那两名侍卫站在了树屋上。
秦峥凝神望着那处树屋,而何笑则是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手。
当年他曾经亲眼看着她嫁给别人,后来又寻找了她整整十八年。
如今,终于要得见了吗?
只见那两名侍卫进入树屋之中,片刻后,一名侍卫背上背负着一个女子。
秦峥的唇,轻轻蠕动了下,两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女子。
虽然隔得远,林子里又暗,可是她依然认出,这是昔日的二十九号!
二十九号,就叫段青,就是自己的母亲!
何笑则是几乎不能自抑,炽热地望着那侍卫背上的女子。
片刻后,在陈凌的指点下,那两个侍卫继续下行,最后终于来到了地上。
何笑忙冲过去,将段青揽在怀中,恍惚间,见她果然容貌一如十八年前一般,丝毫无边。
他竟不知道该是哭是笑,忙摇晃着段青:“段青,醒来!我是何笑!”
秦峥上前查看,却见母亲两眸紧闭,不过倒不像是昏迷,一旁又懂医术的护卫上前,略一把脉,道:“怕是中了什么蒙汗药之类的,睡了过去。”
何笑和秦峥对视一眼,当下何笑亲自背起段青,大家就要离开这片丛林。
这里诸多古怪,此时能救了段青,已经是万幸,必须速速离开,方是上上之策。
可是他们在这沼泽地里走了半响,却怎么也找不到来时的路了。大家不免疑惑,又是那陈凌,皱眉道:“这里怕是有些古怪阵法。”
正说话间,忽然周围沼气越发浓烈,一时间又有雾气袭来,朦胧中将这群人罩住。众护卫脸色顿时变了,忙将何笑和秦峥护卫在中间,各自拿了刀剑对外。秦峥在众侍卫中,也将长弓拉起,闭眸细听周围动静。
何笑冷沉着脸,将背上段青放下,却是改背为抱。如今大雾来袭看不真切,他怕有人暗算了段青。
陈凌越发皱眉,忙对何笑禀道:“这怕是南蛮人的巫术,属下一时也没有雾气破解之法。”
何笑道:“不必着急。这里既然轻易不能出去,便是没有了雾气,你我怕是不能走出去。倒不如坐在这里,静待高璋出现便是。”
当下众位侍卫听令,围坐一团,都各自想外,闭眸倾听周围动静,唯有秦峥手持长弓,陪伴在何笑身边。
静坐片刻后,何笑忽觉得怀中段青微动了下,忙低声道:“段青,你醒了吗?”
☆、123|南蛮高璋5
这段青只记得自己尚且在南蛮王宫中,此时幽幽醒转,只发现周围一片大雾,看不真切,又想起自己之前受的各种巫术,不由皱眉:“你们还有什么好问的,该说的我不是早已经说了!”
何笑猛然间听到段青声音,赫然正是十八年前那声音。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曾记得,昔日白雪腊梅,葡萄美酒,那个女子身穿大髦在腊梅枝桠下的一个笑颜。
多少年过去了,此时他已经眼角有了细纹,早不是当日模样,可是她却依然容颜如故,声音恰如当初。
何笑感慨万分,凝噎不知说些什么。
反倒是一旁的秦峥,斟酌半响,想着虽然高璋知道了,可是她是否知道,该如何开口?于是半响,终于尝试着开口道:“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当日南蛮军营中的二十七号……”
谁知道她话音刚落,段青就皱眉道:“你是秦峥?阿诺?”说完这话,她自己又摇了摇头:“不对啊,这都是幻象,都是幻象!”
秦峥见她道破自己小名,一时竟无法克制,上前摸索着握住她的手,道:“我真得是阿诺,你摸摸我的手。”
她摸着这个和自己年轻相仿女子的手,想着父亲等了她那么多年,眸间竟然落下泪来,带着哽咽声勉强道:“我是秦峥,小名阿诺。我的父亲叫秦一人,母亲叫段青,在我刚刚满月的时候,她就离开了我们。”
段青触摸着这温热的手,那触感是如此真实,她忍不住掐了掐。
秦峥微疼,不过没吭声。
段青不由诧异:“你到底是人是鬼,怎么连疼都不知道?”说着,她更用了几分力气。
秦峥只觉得那疼极为尖锐,当下忍不住出声道:“是很疼。”
段青又听得这声音,方才确认,正待要问,一旁的何笑忙低声解释道:“是我和秦峥一起救了你。如今我们被困在大雾之中。需要等待时机,我们就一并逃出去。”
段青此时已经反应过来,认清了形势,听的这声音,皱眉道:“你又是谁?”听着那声音分外耳熟,只是又有些陌生……
何笑唇边扯过一个笑来,甚是凄凉:“真没想到,有一天段青会认不出我的声音。”
段青听得这话,恍然,终于道:“你是何笑。”
何笑点头:“是。”
段青伸出手,试图去摸索他的脸颊,他的眼眸。
何笑一动不动,任凭她来摸。
段青摸了一番,叹了一口气。
何笑身子略显僵硬,咬牙道:“如今的何笑,已经不是昔日你记忆中的何笑了。他已经老了,眼角有了鱼尾纹,声音也不像当初了。”
段青的手从他脸上下来,转首向一旁的秦峥,良久,她终于迸出一句:“阿诺,你还好吧……”
秦峥咬唇,点头:“好。”
段青伸出手,试图去抓秦峥的手,秦峥将手送上。
段青握了握,最后发出一个比哭好听不到哪里的笑容,道:“真好,我的女儿竟然长这么大了……”
记忆中的那肥嘟嘟的小脚丫,肉呼呼的小嘴巴,还有那带着酒窝的小手……不过是一个转身的光阴,阴差阳错间,便再也没有了。
那十八年的光阴,到底去了哪里……
良久,秦峥默然将手从她手中慢慢抽离。
他的父亲找了母亲那么多年,她也为了找到母亲努力了那么久,如今总算是找到了。
可是心间浓浓的失落,却不知道是为何。
就在此时,忽然,众人浑身紧绷起来,原来就在不远处,有脚步声缓缓而来。
那人走得轻快,可是一听便知道是不会武功的。
众人心间不免疑惑,高璋去了哪儿,又怎么会出现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呢?
可是秦峥,却陡然双眸紧缩,她忽然感觉到一股危险诡异的气息,而那种气息,她是见过的。
段青也陡然浑身一绷,道:“是申屠江。”
大雾之中,只听得申屠江的声音传来,仿佛带着灰尘的铁器磨过石头,那声音让人听了感到齿冷。
“把段青放下,我就放你们走。”
段青闻言冷道:“你到底要留下我干什么”
申屠江哈哈大笑:“我从未见过这个有人可以和自己成年的女儿容貌相差无几。纵然是驻颜有方,可是这般年轻却是极少的,你想必定有什么长生不老之法吧?”
段青眉间染上嫌弃:“你可真是一个神经病!”
何笑听了这个,顿时明白了,忙关切地道:“这个人是不是要把你抓去探究你身上长老不老之迷?”
说着这话时,他把段青搂得更紧了。
段青点头:“这个人是个疯子。”
申屠江却咯咯笑得越发诡异:“你们到底是想死还是想活?高璋如今受伤,已经调集兵力要把这里围住,我如今略施小计,阻隔他半盏茶的功夫,也算是给你们的机会。他如果来了,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还不如趁着现在,你们把段青交给我,我放你们离开。”
秦峥蹙眉,手中长弓已经紧握。
段青挣脱了何笑的怀抱,低声问道:“你们可有破解之法?”
秦峥淡道:“虽则现在没有,那又如何,总不至于真得死在这里。”
段青听了这话,却是皱起眉来:“你的意思是要硬拼了?你难道不看看,这里不光是你自己,还有许多其他人,难道你要连累大家都死在这里吗?你心里是想保全我,大家都理解,可是为了保全我,你自己却死在这里,你好意思去见你的父亲吗?你让我以后有脸去见你的父亲吗我到时候怎么说,说我不想被申屠江杀死,所以把女儿给害死了吗?再说了,就是你在这里硬拼,万一死在这里,那我岂不是一样要落在申屠江手中?说不得到时候下场还更凄惨呢!”
段青语速极快,这一番话说下来,端得是一个铿锵有力,让人反驳不得。
秦峥倒是从来不曾被人反驳得这么彻底,当下竟然哑口无言。
一旁的申屠江听得这番话,却是忽然拍手,咯咯笑道:“说得极好,说得极好!”
何笑从旁闷不吭声,此时却忽然抓住段青的手,道:“你不用和我说什么。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段青嘲讽地笑了下:“难道你要扔下你的凤凰城不管了?”
何笑语气却是极为坚定:“我早已安排好一切。”
段青长长地“哦”了一声,却是开口道:“我知道了,你要把城主之位传给你那个表妹!可是你不要忘记了,她只是一个外姓人,难道你不怕你死了后,她和其他男人生一个儿子,然后让这个儿子继承城主之位?到时候你死了,你的长老们也都死了,就算没老死也别那个男人害死了。然后呢,那个儿子就认祖归宗,人家去认自己的父亲了,于是你们何家便被抛到了一边了。”
何笑皱眉,正要说表妹绝对不会如此。
可是段青却不让他说话,直言道:“便是你表妹阿焰不会有这般恶毒心肠好了。可是我却是知道她的,她这个人脑子里都是浆糊,怕是没什么经商才能,还说话特别得罪人。我看不出一年半载,你们凤凰城的管家都被气跑了,钱也会被骗走了,到时候百年凤凰城,说不得就成了一个空架子。”
秦峥深吸了一口气,打算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谁知道段青仿佛感觉到了她要说话,却忽然转身过来,摸索着握住她的手,正色道:“阿诺,我要告诉你——”
秦峥见她忽然正色,顿时肃冷起来,听她说什么。
谁知道段青却厉声道:“我要告诉你,当日你竟然留在高璋身边为你父亲报仇,大错特错!我怎么有你这么愚蠢的女儿!”
秦峥一怔,呐道:“可是你当时也没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