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儿见此,忙进了屋,喊道:“阿诺,有人找你呢!”
秦峥正听这群女人唧唧歪歪,说些如今宫中要采纳宫女一事,一时大家都提起谁家女儿俊,谁家不行,谁家想进宫可是又怕选不上。忽然听的一个声音在外面喊,这声音如此耳熟,哪里能是别个,正是路放!
她蹙眉,心道,这人作为一国之君,跑到这里来干嘛?
当下她出了门,瞪了眼路放,道:“你来干嘛?”
路放冷哼一声,凝着她道:“我若再不来,怕是连娘子都没了!”
秦峥心思陡转,顿时明白过来,当即想笑,不过又怕他揭穿自己,于是道:“你若要找娘子,这里倒是有许多,且看你看中哪个。”
这话一出,屋子里一群女人一个个都把秦峥恨得咬牙切齿,其中便有平日泼辣的玉环大声道:“阿诺不许乱说!小心我们一起撕你的嘴!”
秦峥掀唇一笑,当下忙上前,拉着路放就要离开,口中对屋内众人道:“我先走了,改日再来。这人脾气不好,免得得罪了你,我要赶紧把他带走!”
说着,拽着路放就跑,路放僵着身子,就这么被她拖着出了院子。萧柯见路放来寻秦峥,当下也不再跟着,就要自行离开。
谁知道这群女人此时见路放没了,一个个都跑出来,诧异地看着萧柯,心道秦峥怎么拉着另外一个男人跑了,却把夫婿扔在这里。一时便有人问了:“秦峥把你仍在这里,你怎么不去追?”
萧柯被一群妇人拦住,正觉得不自在,一时被问起这话,便道:“我为何要去追?”
于是大家都无言以对了,终于慧儿迸出一句:“刚才那个人是谁啊?”
萧柯闻言,沉吟一下,便道:“这是她的夫婿。”
阿诺的夫婿?
众女顿时面面相觑。
阿诺难道竟然同时有两个夫婿?
萧柯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终于有些绷不住了,肃穆地说道:“各位,萧某告辞。”说完转身就跑了。
却说秦峥将路放硬拖着出了院子,两个人一起上了马,悠哉悠哉地出了这巷子,穿过街道,来到湖边,马蹄儿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富有节奏的悠闲之音,秦峥赏着这大好湖景,笑道:“你生什么气呢?”
路放面色依然不好,硬声问道:“谁是你的夫婿?”
秦峥趴在他坚实的肩膀上,抬眼瞅着他冷硬而俊美的侧颜,扬眉笑道:“不是你,难道还有别人?”
路放冷哼一声。
秦峥靠在他后背上,一只手扶着他的肩头,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入手却觉得那头发黑又硬,她胡乱揉捏了一番,笑呵呵地道:“乖乖,别生闷气了。都是误会啊。”
路放依然沉着脸。
秦峥见此,只好凑在那里,用嘴吹气儿,吹他耳朵,眼看着那耳朵变红了,她捏了捏,眨眨眼睛,故作疑惑地道:“怎么连个耳朵都生得如此英俊迷人呢。”
路放闻言,想笑,不过依然绷住,继续沉着脸。
秦峥见此,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今晚看来只能独守空房了。”
路放哼道:“你独守空房,是当我死了吗?”
秦峥听到这个,马上扒过来:“那你今晚是要陪我怎么玩?”
路放耳红脸烫,皱眉低声道:“大庭广众,回去再说。”
秦峥看过四周,这才发现,因自己依然着了男装,周围人见两个男人在这里亲热,都纷纷惊奇地看过来。
秦峥无奈,只好收敛。
路放却是问道:“今日那些女子,都是你昔日好友吗?”
秦峥道:“都是自小的邻居吧,她们都喜欢来我店中买面食,倒是极为相熟的。”
路放闻言,便道:“极好,明日带我也去。”
秦峥听了,顿时皱眉:“虽则他们并不认识你,但你去那里,好吗?”
路放挑眉,低而危险地道:“怎么,不方便?”那话中意思,却是别有所指。
秦峥叹气:“哪里有什么不方便啊,其实都是小门小户的人家,也基本都嫁人生子了,又极相熟,也没什么可避嫌的。只是你好歹身为一国之君,若是被认出来,那就不好了。”
路放回首凝了眼秦峥:“我原来不知道,你竟然有这么许多顾虑?”
秦峥无奈,知道若是不允他,怕是他要乱想,只好点头道:“你若是不忙,那就去呗。正好明日我们要去郊外游玩,你跟着当护卫得了。”
路放闻言点头道:“那萧柯就不用去了。”
秦峥发出一声嗤笑:“你怎么这般小肚鸡肠!”
路放听的那“小肚鸡肠”,便冷目回看了秦峥一眼,那一眼却是说不出的别样滋味。
秦峥顿时觉得,周围气温仿佛都降低了几分。
她想再逗他玩时,却发现,无论怎么逗,都有点自讨没趣的样子了。
于是她耸耸肩,也就什么都没说。
当晚,路放倒是没让她独守空房,两个人话也不多说,闷闷地将行了房事。路放也很卖力,并不敷衍,可是平生第一次,秦峥觉得这等事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秦峥软绵绵地躺在床上,却见路放背对着自己起来,片刻后便听到浴房中传来水声。
如今夏日,每次他们做完都是一身的汗,他都是会抱着自己一起去浴房,然后两个人一起洗的。
可是今日,他却是连理都不理了。
秦峥想起白天的事情,低头用手指捏着那鸳鸯戏水的凉被。
路放这个人,总是在你完全想不到的时候犯了什么毛病,就在那里生闷气。
秦峥眯眸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不惯着这个脾气吧……
片刻后,路放洗完,身上散发着清新的皂角香气以及男子清冽的气息,秦峥低哼一声,扭头抵抗那种味道对她的诱)惑。
于是她也起身,自己去洗了。
待洗完回来,却见路放在里面躺着,面朝里背对着自己,看样子已经睡去了。
她叹了口气,自己也躺下,皱眉了半响,却是睡不着,只要看到这人疏离的背影便觉得心烦气躁。
最后她终于开悟,拿了一块汗巾来蒙在脸上,以屏蔽自己看向身边那人的念想。
果然这是个好办法,很快就睡过去了,还睡得极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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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她起来的时候路放已经不在了。没办法,这是一个勤奋的帝王,是矢志要把这个天下治理好的帝王。
秦峥想着估计昨日他也就随口说说了,又或者昨日高兴要来,结果因为和自己闹别扭,又不想来了。
当下秦峥洗漱并吃过早膳后,喊了人来备马,骑了骏马要出宫。想到护卫一层的时候,知道路放昨日因萧柯的事不悦,便不再叫萧柯。她打了一个响指,叫来了谭悦。谭悦这个人沉默寡言,轻功极好。
当下她吩咐道:“你就远远跟着我好了,不必靠近。”
她可不想让谭悦出现在旧友面前,到时候大家免不了诧异:阿诺啊,你怎么今天又换了一个夫婿?
谭悦当下道“是”,也不曾多问其他。
秦峥骑马出宫,一路来到和众位姐妹相约之处,却见众位姐妹都已经在了,她们竟然还弄了一辆青蓬马车,车上放了许多吃食。
淑兰自车辕上看到秦峥,便远远地打招呼道:“阿诺,这里来!”
秦峥赶紧骑马过去,口中笑道:“今日你们众位坐车,我来骑马在后面护卫。”
淑兰掩唇一笑道:“把你的马绳拴在后面车辕子上吧,我们今日在马车里一起说话。”
一时那赶车的人回首,对着秦峥打了一个招呼:“阿诺!”
秦峥一看,不由挑眉:“呦,这不是阿贵哥哥吗?”
玉环从车里露出头来,笑道:“阿贵哥哥今日给我们当车夫呢!”
秦峥当下无言,只因她和阿贵哥哥素来不合,小时候可没少打架。后来即使大了,两个人也是互不说话。譬如有时候阿贵哥哥要去她店里买饼,对方总是把铜板往那里一扔,然后秦峥也知道他家买饼的分量,切好饼用油纸包起来,再随手往那里一扔,阿贵看也不看,拿起饼来就走。
淑兰见秦峥不动,招呼秦峥道:“上来啊,还愣着做什么?”
阿贵哥哥回首再次看了眼秦峥,粗声道:“怎么,连我拉的车都不愿意坐?”
秦峥见此,便也把旧事放下,当即就要下马。谁知道就在此时,忽听的马蹄之声,少顷,便见翘首的玉环指着远处道:“咦,那不是昨日你那个夫婿?”
淑兰听了转首一看,道:“果然是的。只是今日看着实在眼熟,倒像是哪里见过一般。”
这阿贵哥哥闻言,也扭过头去看,却是只看了一眼便皱眉。
路放骑马来到秦峥身边,绷着脸道:“昨日说好的,怎么今天丢下我?”
秦峥没曾想他竟然来了,只好道:“不要乱说话,骑马走吧。”
一边说着时,一边对玉环淑兰等道:“他若是进马车,怕是不便。你们在这里面聊,我们骑马跟着。”
玉环淑兰等也都笑着点头。
当下一辆青蓬马车在前面走,秦峥和路放并排骑了马跟在后面,并肩而行,只是不言语。
一群女人在马车上,自然是七嘴八舌的讨论,一时有人掀起马车帘子看后面,见秦峥和路放两个人脸色都不好看的样子,不由得窃窃私语,各种猜测。
最后玉环一个大胆的猜想引起了大家的讨论:“难不成之前那个夫婿是真的,这个竟然是外面外面偷的?”
淑兰皱眉摇头:“不像啊。你看昨日那个见了这个,竟然是面无怒色,今日这个却是很生气的样子。我猜昨日那个是外面偷的,这个才是正主儿。怕是阿诺在外面偷着,却被这个正主抓个正着。”
慧儿咂舌不已,回想着昨日那个男子:“看那人也是生得俊朗,怎地竟然和阿诺偷情?”
玉环却道:“这个倒也没什么奇怪。阿诺这人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当日秦伯父要她嫁给卫衡,她不是一句话都不说就嫁了吗?她心里未必喜欢,只是也未必不喜欢。这偷情啊,敢情就是不小心嫁了不喜欢的,后来又碰到喜欢的了。”
几个人正说着间,忽然听到外面阿贵哥哥硬声道:“我看这个也未必喜欢!不过是和卫衡一般的小白脸罢了!”
这话大家都不爱听了,玉环第一个出来反对:“我倒是看今日这个极好啊,你看人家骑着大马,一看便是富贵人家出身,又长得高高大大,真个一表人才。只是怎么忘记问了,这夫家到底是什么人啊。”
淑兰也表示赞同,反驳自家哥哥道:“你向来不喜欢阿诺,小时候和她打架也就罢了,如今大了还处处看她不顺眼。你也想着,如今大家经历了这么一场,能活下来看到彼此就很好了,咱们认识的其他人这不都再也看不到了吗?我们如今既然还能见到阿诺,你就该珍惜,不该如何对她。”
慧儿点头:“也是。我记得小时候,阿贵哥哥就带着大家欺负阿诺,怎么人都长这么大了,还是不改呢。”
一番话说得阿贵哥哥哑口无言,半响终于辩解道:“我没有……”
淑兰直接呛道:“难道你不是在她上学堂的时候天天堵在那里笑话她没娘要的孩子?后来更是找了一群人和她打架?”
阿贵哥哥顿时语塞,最后只能“咳”了声,不再说话了。
而就在众人在前面议论之事,秦峥耳尖,却是把一切都听在耳中,她侧目瞅了下一旁的路放,却见他面无表情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否听到了前面的话。
秦峥就这么看着时,再抬头,却见那青蓬马车走远了,自己这骑马的竟然落在后面,赶紧要打马追过去,却听路放忽然道:“原来你除了衡哥哥,还有一个阿贵哥哥。”
秦峥笑道:“那是自然,我们巷子里的哥哥,那是数不清。”
每一个哥哥,都曾败在昔日阿诺手下,唯独这阿贵哥哥,却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