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博勒已跟云秋心说完,大踏步走过来,神态威猛,完全恢复了西域第一高手的气度,他道:“某家已准备好啦!”
南奸商公直道:“好极了,我们大伙儿到城外动手,免得惊扰官民。”
他指一指云秋心,又道:“云姑娘用不着随同前往了,反正我们也不怕她会跑掉。”
在他预料之中,认定裴淳一定会反对,因为别人说话自然叫人相信,但出诸他南奸口中,对方定会以为他另有诡计,意图暗下绑架,势必推翻他这个主意。
裴淳向博勒道:“这样也好,秋心胆子很小,咱们出手拼斗之时,定会把她骇坏。”
商公直不禁一怔,忖道:“我不信裴淳真如此死心眼,至今仍然相信我说的话。”
博勒点点头,当先落楼,这时连商公直这诡诈无赖之人也无法改口,只好跟着大伙儿离开。
他们一行七人,很快就出了城外,沿着大江向东走不久,已找到一处僻静无人的旷地。
博勒从腰间衣服底下解下一条银链,长约五尺,一端是个碗口大的银环,另一端则是一节极短的圆柄,可供执握。
银环内有五把短短的利刃,他一按环身,五刃尽皆向外翻出,因而这支银环便变成极厉害的软兵器。
博勒道:“某家一生炼毒,兵器上自然拈附着剧毒,这可是没有法子之事。”
他乃是平生第一次亮出兵器,因此大家都很注意,告天子摇摆一下手中细长杆子,心想我的剑法以及毒蛇信专克软兵刃,纵是有毒,亦何俱之有?
当下冷冷一晒,道:“没有关系,你高兴的话,再找几种毒药弄上去也无不可。”
博勒狞笑一声,道:“某家这飞刃圈上的奇毒,莫说是你,纵是这一旁观战的一流高手们若是被锋刃划破一丁点油皮,也受不住。”
告天于听了这话,也不由得神色一廉,当下摆开门户,等侯敌人出手。
博勒虽是以毒著名,可是他的一身武学可也不比寻常,只见他瞪大碧眼,迈步绕圈。盘旋数匝,博勒健腕一抖,飞刃困着凌厉破空之声,迅扫对方。
告天子细杆疾挥,脆响一声,已把飞刃围击歪。只见一线乌光电射博勒面门,敢情就是那毒蛇信极幼细的剑刃吐出。
博勒急急侧跃,总算避过对方的反击。但此时告天子已抢制主动,只见他细杆轻挑巧点,手法阴柔诡奇之极。
博勒不但要防剑锋吐出,还得小心不让细秆点戳中穴道,因此躲避之际倍形艰困。
十招未到,博勒已被告天子攻迫得毫无还手之力。行家服中一望而知,博勒简直是有力难施,完全不能抵御对方的攻势。
告天于口中发出嘿嘿冷笑之声,道:“你如今总算知道山人的手段了吧?”
话声中啪的一响,细杆抽击中博勒后背,博勒险险向前仆跃。他那等强悍之人,也疼得哼了一声。
告天子冷笑连声,转眼问又抽击中对方三记,博勒衣衫裂开四处,面上尽是痛苦难熬的神情。但博勒仍是不肯认输,咬牙再斗。
这告天子如此的厉害,大大出乎众人意表之外,商公直大感畏怖,付道:“这厮功力虽是比不上裴淳、慕容赤、路七他们深厚,可是有毒蛇信在手中,简直可以跟他们争一日之长短。而这厮心术毒辣诡恶却远在那三人之上,唉!只怕有朝一日我老奸以及武林无数的人都是死在这厮手中。”
他不由得向那精悍过人的路大寨主路兴望去,恰好碰上他的目光,四日交投之下,已互相建立了默契。
路兴俏悄移到裴淳身边,商公直却呵呵大笑道:“有趣的紧,告天于老兄你若是能够连续抽击中二十下,我敢打赌博勒非跪下纳命不可。”
这话只听得裴淳满胸热血翻腾,怒不可遏。告天子却开心之极,应道:“商兄瞧我的!”
话声甫歇,“啪啪啪”一连三记左右抽扫,把博勒击得脚步飘浮,口中惨哼连声。
商公直又叫道:“妙极了,老兄你若如此收拾了对方,包管轰动天下武林,传为美谈。”
告天子阴森森笑道:“商兄此言正合我意。”
细杆一扫,恰好击中博勒腿弯,博勒不由自主地跪倒地上。告天子故意跃开寻丈,招手道:“起来……”
裴淳已忍耐不住,怒哼一声,一晃身跃入团中。他爆发之时,恰好听到路兴低低说一声放心上去。他一点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同时也不暇理会。
告天子试出自己今非昔比,胆气大壮,冷冷道:“你想怎样?”
裴淳道:“我要杀死你!”
语气十分肯定,教人一听而知世上决无一人劝得他改变主意。
告天子不禁微怯,但还未开口,商公直厉声道:“好家伙!胆敢破坏约定,告天子老兄即管施为,我们誓为后盾。”
告天于胆子复壮,扬一扬毒蛇信,道:“好,这一场轮到你啦!”
裴淳抬起左手,提聚起全身功力,道:“那么你小心了!”
使出天机指的攻坚法门,骈指点去。
指力破空激射而去,发出“哧”的一声,紧接着施展行远法门,大拇指翻出遥遥捺去,一股无声的指力接续向跃开敌人追击。
告天于已瞧见他第二招手法,但已来不及躲避,是以挥动毒蛇信封架指力来路。
但听砰的一陶,告天子突然翻身跌倒,动也不动。
这一幕把商公直等人全都瞧呆了,皆想这裴淳的指上功夫简直已练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裴淳一跃上前,捡起毒蛇信,转头一眼,但见慕容赤、路七两人一同进迫而来。从他们的神情中一望而知他们打算一齐出手。
这两大高手并肩出击之威自然锐不可当,裴淳心头一凛,跃退丈许,一面趁机提聚全身功力,准备决一死战,能够抵挡几招就算几招。
南奸商公直跟在他们后面走上前,瞧一眼告天子的尸首,忽然喊道:“且慢动手。”
慕容赤、路七二人停住脚步,商公直道:“裴淳,告天子真是你杀死的?”
裴淳道:“当然是我杀死的啦!”
博勒已喘过一口气,应道:“话虽如此,但他若不是得到某家暗中相助,也无法如此迅速击毙了告天于。”
商公直透一口气,道:“这就是了,告天子分明是中毒而死的。”
他先前原以为裴淳功力突然变得如此高强,所以不得不当机立断,命令两大高手一同出击。现在可就放下心事,已不须急急杀死裴淳。他不再询问告天子如何忽然中毒的详情,只因博勒使毒的手段天下无双,定是有妙法借裴淳的指力传毒毙敌。同时由于他们都打算假手对方害死告天子,因而也不追究博勒违约使毒之事。
他可不敢碰触告天子的尸身,便先叫博勒把尸体移开,这才向裴淳道:“博勒兄之事等会儿再说,现在我老奸提醒你一句,那就是当日你答应过辛姑娘,若是她找到两个人,能与你及淳于靖战个平手,你们就答应任凭她施展手段,瞧瞧是不是会变成她的忠仆。”
裴淳道:“不错,在下应承过她。”
商公直指一指路七,道:“他就是你的对手,淳于靖已跟慕容赤比斗过,不分胜负,眼下就瞧你的了。”
裴淳爽快地道:“使得,不过在下纵是须得遵约任凭辛姑娘施为,也得让我把云秋心送到一处地方,才能回去见辛姑娘。”
南奸商公直既不应承,也不反对。路七大踏步出场,拱手道:“久仰裴兄大名,今日得以领益,荣幸何如。”
裴淳微微一笑,也走出场中,回礼道:“路七兄功力深湛无比,在下钦佩之极,便请指教。”
两人亮开门户,裴淳一瞧便道:“路七兄原来兼擅山右云岗石佛心法,可知贵寨名震古今的神刀术,业已练成无疑……”
路七佩服地领首道:“裴兄不愧是当今一等高手,这种眼力就足使人五体投地。不错,兄弟因修的是云岗石佛心法,才练得成寒家世代相传的神刀术。裴兄请!”
只见他双掌一错,刷一声挟削出去,掌力发出之际,宛如金刃劈风。裴淳出掌封架,眼见对方目凝自己小腹之处,好象能够遥伤自己小腹要害一般。他是何等人物,心随念动,左手天机指疾然点出,封闭小腹的空隙。
双方身躯微微一震,各自退开一步。
裴淳心中叫声好厉害,敢情他这一指点出居然碰上对方的掌锋,两下威力相等,因此各退一步。
裴淳更加惕凛戒备,心想神刀术果然名不虚传,实是奇奥无方,今日之局能够打成平手就已很不错了。
路七大喝一声,双手轮转劈削出去,但听一连串唰唰劈空之声,剎时间已响了十多下。
这一招又是路家神刀五大式之一,称为“飞电奔轮”,果然迅如飞电,手似奔轮,真是世间罕见的奇招。
这个回合只看得商公直、博勒等人目瞪口呆,既感到紧张,又觉得精彩。
裴淳陡然跃开两丈,朗声道:“路七兄且慢动手。”
路七应道:“裴兄神技已激起兄弟争雄斗胜之心,若要兄弟罢手,裴兄除非认输。”
商公直呵呵笑道:“对!对!他若是认输,咱们就可以当场加以捆缚,解回不归府去。”
裴淳不理他,说道:“在下只想停战片刻,以便想出制胜路七兄你的法子。”
路七傲然一笑,道:“既是如此,咱们便暂时停手,只不知裴兄须多少时间?”
裴淳道:“一会儿儿就行啦!”
路七死也不信他凭空这么一想就有制胜之法,便答应了。
但见裴淳走到一边,仰头望天,陷入沉思之中。
过了片刻,裴淳移步走入场内。
路七立刻迎上去,问道:“裴兄可曾想出制胜之道?”
裴淳点点头,他的样貌诚实不过,因此全场没有一个人会生出怀疑。
路七道:“好吧,裴兄小心,兄弟要出手啦!”
裴淳道:“慢着,咱们不用动手就可以分出输赢。”
路七忙道:“真有这等事么?”
裴淳从囊中取出一样物事,放在摊开的掌心中。
路七定睛一瞧,却是一颗丹药。
那颗丹药发出一阵清香,路七嗅人鼻中,但觉头脑间微微昏眩,不觉大吃一惊,付道:“这是什么药物?竞然能使我感到昏眩,可见得其毒难当。”
裴淳道:“路七兄,体敢不敢吞服此药?”
路兴插口斥道:“胡说!现在是较量武功,又不是较量食药。”
裴淳晒道:“服食药物可以较量出内功高低,路七兄,你说对不对?”
路七道:“话虽不错,但此药只有一颗……”
裴淳道:“在下己曾服过一颗,只不知道路七兄信得过信不过在下的话?”
路七道:“你的话我无有不信,这药怎生服法?”
这时商公直大吃一惊,他不是为了路七表示愿意服药而惊,却是为了路七的一句话,路七说裴淳的话无有不信,因此使他发现裴淳的诚实淳厚性格敢情具有一种极大的力量,而这种力量正是他南奸觉得最是难斗的。
商公直正在寻思之际,斐淳已向路七说道:“路七兄一日吞服此药,如若安然无事,便算在下输了,反之,就是我赢啦!”
路七道:“好!”伸手接过丹药,清香扑鼻,登时更感昏眩。
裴淳微微望着他,眼光中没有丝毫恶意。
路兴厉声道:“老七不可吞服!”
路七手掌一翻;丹药入口,顿时吞入腹中。一股热流迅即向全身经脉蔓延,同时阵阵昏眩立感侵袭脑部。
众人都屏息静气地注视这场结果,路七屹立如山,运集功力对抗那浪潮般侵袭脑间的昏眩。他本已练到百毒不侵的境界。可是这刻虽是用尽平生功力,仍然不生效用,约摸过了一盏热茶工夫,路七双脚一软,砰一声摔倒在地上,双目紧闭,面无血色。
路兴大喝一声,掣出长刀,直向裴淳扑去,凶猛砍劈。但他的武功远远不及乃弟路七,因此裴淳封拆了七八招,突然夺去他的长刀。
慕容赤喝道:“看拳!”
声震四野,同时一拳劈出,拳力排空呼啸击去,声势威猛无寿。
裴淳使出天机指功夫,一指点去,哧的一响,慕容赤但觉左边身子一麻,气势顿时大挫。
原来裴淳练就的天机指正是慕容赤的克星,指力锋利如剑,刺破他的拳力,戳中穴道。
慕容赤若不是天赋大异常人,这一下非跌倒地上不可。他抵受得住,但半边身子也麻了一麻。
而裴淳的天是掌力也能够抵住对方的拳力,所以当他一指发出之后,紧接着右掌拍出,抵住对方拳力,才不致于被对方所伤。
慕容赤一吸真气,立即复元,跨开大步晃眼冲到裴淳面前,抡拳迅击。
这一回是近身肉搏,裴淳提聚全力封拆应付。两人顿时激战起来,形势险恶无伦。
南奸商公直十分知机,一看路七摔倒,立刻如飞逃走,迅即失去影踪。
博勒本想趁机施展最恶毒的手法弄死商公直,但心念方动,对方已经逃个无影无踪,只好打消此念。他不是没有想到商公直可能回城挟走云秋心,但最近他已传授云秋心几种使毒之法,倘若商公直不是十分小心,定难躲过此劫。
又因云秋心性情懦弱,如若要她出手害人,她决计做不出来。但商公直向她加以迫害之时,她为了自救,便使得出毒手。而商公直不知云秋心也会使毒,多半会自寻死路。
因此博勒只严密注视着路兴的举动,他自知早先被告天子用毒蛇信抽击了好几下,虽是杆子着体,但已伤及内脏,武功减弱许多。故而一出手,必须以使毒为主,武功为辅。
路兴见裴淳与慕容赤拼斗正剧,自己无法插手,便抱起弟弟,退到一旁。
他陡然发觉七弟不似中毒毙命,试按脉息,甚是正常。不由得大感疑惑,付道:“按理说以七弟的功力造诣,连博勒的使毒手段也奈何他不得,何况裴淳?他用的药物即使是向博勒讨取的,毒力冠绝天下,但以七弟的功力而言,也应该能够暂时迫聚起来,决不会立刻就昏倒而死……”
这些疑问闪过脑际,他本是十分精干多智之人,念头一转,付道:“久闻裴淳居心忠厚仁义,结交到天下英雄。他对七弟甚是敬重爱惜,难道这颗丹药竞是另有作用?”
付想之时,裴淳已开始出手反击,他一直以天罡九式严密防御,阵脚稳定之后,便施展天机指反击。
渐而,慕容赤胆气已失,突地跃出圈外,大喝道:“不打啦!”
裴淳道:“不打也行,请你到五丈外等候,待路七兄回醒,一回归去。”
慕容赤道:“他没有死么?”
裴淳道:“他没事,只不过暂时失去知觉而已。”
慕容赤乖乖地退到五丈外才站定等候。
裴淳向路兴走去,道:“大寨主若是信得过在下,便把路七兄交给我,好助他快点儿回醒。”
路兴道:“好,有烦费心。”
把路七放下,大步走开,他竞不问裴淳一句,这正是他才智过人之处。因为他若是知道裴淳的真正心意,可能不便向辛黑姑交待。
裴淳早先给路七服下的丹药便是梁药王的破制神丹,路七因己服过辛黑姑的制神丹,身体心神被药力控制,因而猛然碰到破解的药物,根本无法运功抵御,心神一迷忽便不醒人事。
这刻那破制神丹的药力已行开七八成,裴淳依照梁康所教,在他心脉四周的穴道轻拍数下。
路七睁开眼睛,长长的透一口气,道:“兄弟可是昏迷了很久?”
裴淳道:“也不算很久,路七兄请听着,刚才小弟给你服下的是梁药王精心配制的破制神丹,你因服过制神丹,所以心灵受辛姑娘控制,被列为她裙下奴仆之一。如今药力已解,你可觉得有何不同之处?”
路七道:“不错,目下身心都恢复如常,想起辛姑娘之时,不会像以前那样尽是敬畏之念。”
他坐起身,又道:“辛姑娘在一年前以打赌方式骗我服过一粒丹药,这一年来我从来没有记起此事,前几日她遣人召我出山,我还记得这几日的经过,那真是对她奉命唯谨,全然不敢不从,唉!幸而今日蒙裴兄恩赐解药,否则兄弟这一生一世都只有做她的奴仆了。”
裴淳道:“路七兄返回不归府时,最好能暂时隐瞒一下,徐图良法离开她,否则她一怒之下,不择手段地您意报复,路兄家人众多,就很难保护周全了。小弟因知慕容赤天生有恶骨,所以不敢给他解药,以免他一旦脱出辛姑娘矫绊,便胡乱杀人。”
他这话等于告诉路七,那辛黑姑除了本身武功厉害之外,还有一个慕容赤。因此如若路七得罪了她,她仍有力量血洗路家堡。
“谨遵大教,但裴兄的恩德却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慕容赤突然大叫道:“路七,你没事吧?”
路七道:“没事,可是气力减退大半,须得休养一段时间才能复原。”
慕容赤巨掌一摊,作出无可奈何之状,道:“那就完啦!咱们这许多人来对付小裴一个,还落得这般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败的败……”
路七起身拱拱手,便与路兴、慕容赤离开。飞天夜叉博勒过来翘一下大拇指,道:“要得,武林两大高手今日被你智勇降服,辛黑姑这回才尝到失败的味道。”
裴淳道:“前辈如此夸奖,在下岂敢当得?对了,秋心处境甚是危险,我们快去。”
他们正要举步,突然一阵嘿嘿冷笑之声从四丈外的树丛后传了出来。接着一个黑布蒙面的灰衣人现身,大声道:“云秋心已落在我手中,你们要活的,还是要死的?”
博勒大怒,用番语咒骂一声,裴淳道:“你是谁?我们如何能够相信秋心真的在你手中?”
那蒙面人用尖锐的嗓音道:“你们不信那就没有法子啦,我既不能带她前来,又不能砍下她的脑袋给体们瞧。总之你若是肯把毒蛇信给我,我就把云秋心还给你们。”
飞天夜叉博勒见识过毒蛇信的厉害,心头大震,付道:“这厮若是阴山派之人,得到此剑,岂不是又出现第二个告天子?”
这么一想,可就不赞成交出毒蛇信,但裴淳却不作犹豫,应道:“好,剑在此,人呢?”
那蒙面汉于尖声道:“你把剑给了我,云秋心自然平安出现。”
博勒忙道:“不可把剑交给他,须得见到云秋心之面才行。”
裴淳微微一笑,道:“不妨事,谅他也不敢骗我。”
他取起毒蛇信,扬手拋去,道:“接着了,快把秋心平安送出,不然的话,裴某誓报此仇!”
那蒙面人接过毒蛇信,居然还不走,道:“裴淳,你心地太过忠厚,上了我的当啦,请问倘若我一去无踪,你固然毫无办法,即便是这刻未曾离开,但剑已到手,我却告诉你说先前的话都不是真的,你又有何法子?”
裴淳沉声道:“可是,你不会这样做。”
那蒙面人怪声大笑,道:“为什么?”
裴淳道:“假如你的武功还须假借毒蛇信的威力才有信心纵横江湖的话,裴某自问还有赢你的力量,你纵是逃到天涯海角,也别想逃出裴某之手:”
那蒙面人哈哈一笑,嗓音已不是早先那等尖锐刺耳。裴淳大喜道:“你是闵兄么?”
对方把面幕一手扯掉露出全貌,正是端方俊秀的闵淳。他把毒蛇信插在背后,道:“此剑我不客气,收下了。”
裴淳欣然道:“此剑归属闵兄的话,以后不会埋没无光啦!普奇兄他们诸位可好?现下在什么地方?”
闵淳道:“我们五兄弟都奉了女军师之命赶来接应,现在他们都护送了云姑娘上路。”
博勒忍不住问道:“诸位打算把小女送到何处去?”
裴淳连忙替双方正式引见,并且说明博勒已脱离辛黑姑的集团。
阂淳道:“女军师算定你们要赶赴三和镇找药王梁康替云姑娘医治,知道此事十分迫促,所以命我们分出四人从速护送云姑娘南下。”
博勒听了大为放心,他们都晓得女军师必定就是薛飞光,所以不须询问。
裴淳道:“女军师现下在什么地方?”他也不知不觉中改了称呼。
闵淳道:“她在一个秘密地方等侯三贤六子合聚,再等到你们把医治云姑娘之事告一段
落,才发动攻势,下手救出淳于帮主和穷家五老。她的口气可雄豪得紧,不但救,而且要把辛黑姑赶回巫山,再把朴日升逐回高丽,免得这两人兴风起浪,妨碍天下大局。”
裴淳哦了一声,心想普奇兄乃是蒙古好汉,飞光的计划对元廷大大不利,不知他何以自处?
闵淳道:“走吧,据女军师算计,辛黑姑本人定必出马拦劫云姑娘,这是辛黑姑第二步棋,使你不能获得全胜,再者云姑娘在她手中的话,朴日升随时会向她屈服。”
裴淳大吃一惊,道:“那么快走,辛姑娘的轻功神出鬼没,极是难防。”
他们一同上路,催马疾驰,晚间已抵达滋阳。一路上因普奇等人留下有独门暗记,所以晓得不曾错过。
人城之后,先寻了一间客店歇脚,闵淳独自出去查探普奇等人的下落,谁知踏遍全城,竟不见踪迹。闵淳也甚是惊讶,最后出城一查,发现暗记,才知道普奇等人居然毫不停留地踏夜赶路。
他心中盘算了一下,回到店中说出此事,裴淳便要上马赶路。但博勒却提醒他坐骑已经筋疲力尽,不能再供驰驱。
闵淳道:“大哥他们为何径自赶路,兄弟也不明其故,但想来必有莫大理由,或是女军师预先布置,用这等神鬼莫测的手法,以便摆脱敌人也未可科。我主张今宵就歇宿此地,免得破坏大计。”
裴淳只好依从,于是草草就寝,以便翌日提早动身。
他们各占一房,裴淳在当中的房间,这一夜裴淳和博勒都感到疲乏而落床就睡熟了,只有闵淳因推想普奇等何以匆匆上道之事而迟眠。阂淳在未睡以前,耳听博勒、裴淳二人呼吸沉重,知道他们睡得极熟,所以存下警惕戒备之心。
他突然醒来,店外随风传来更梆之声,一听已是四更左右,闵淳一翻身面向墙壁而睡,微发出鼾声。
这时,房门微开即闭,一道人影已闪入房内,动作轻迅而无声。
那道房门本已下键,但被这悄然人房之人先行拨开,故此轻轻一推门便闪了人来。
这条人影蹑足走到床边,房内虽是一灯如豆,但已让他瞧得分明。在阂淳枕下有一细长竹杆,有一截突出床外。
他手中垂下一条细韧的黑线,末端打个活结。这夜行人把活结套人细杆上,轻轻收紧然后慢慢地拉扯。
这根细杆便是五异剑之一的毒蛇信,此剑不但形式制作古怪,锋快无匹,同时这根细竹本身也是一件宝物,刀剑不伤。因此此剑落在阴山派中人手中,固然可使该人立成一流高手。然而即使在一般的武林高手手中,只要持着之人不是像胡二麻子那等纯刚路子之人,仍然可以顿时增加无限威力。此剑还有一宗好处,那就是用来暗杀高手,可以说是百发百中的无上利器。
这时但见那毒蛇信已被抽出大半截,枕上只压住尺许左右。闵淳居然全无警觉,依旧发出低微的鼾声。
那行人更为小心地抽扯细线,眨眼间那五尺长的毒蛇信完全从枕下滑出来,那人手一提,毒蛇信人掌,身形借势跃退了丈许。
闵淳突然间翻身睁眼望去,黯淡灯光之下,只见一个青巾包头的女子站在丈许外,手中已拿着细棒。
他一跃而下,顾手从床内取出大刀,顿时光芒森森,寒气迫人。
他一步步向那女子迫去,冷冷道:“杨岚姑娘,把毒蛇信还给在下。”
盗剑的女子敢倩就是紫燕杨岚,她被这个英俊沉着的异国高手迫得步步后退,几乎已背贴房门。但她面上并无惧色,轻晒一声,道:“你应当晓得我跟什么人一道来的。”
说时,右手迅即放下背上的铁琵琶,作势御敌。
闵淳心中一凛,付道:“她早先若是使用琵琶飞针的绝技,我只怕逃不过毒手了。”
当下问道:“杨姑娘为何不趁机以毒针暗杀了在下?”
杨岚道;“哟!问得好笑,难道是我喜欢你而不用毒针?”
闵淳微微一笑,心想:闻说此女娇纵任性,全然不顾世俗礼法。
现下听她如此回答,果然传言不虚。
转念又想道:“此女既是如此脾气之人,我就须当用出奇手法应付。”
于是道:“在下虽然素常颇为自负,但记得从未与姑娘见过面,自然不敢作此想法。”
紫燕杨岚面色缓和不少,道:“你自负才貌有点道理、好!我告诉你,是辛姊姊不让我暗杀你的。”
闵淳大奇道:“是她?”
脑筋迅快转动,突然恍然大捂,问道:“她定然还有别的吩咐才对。”
杨岚讶道:“你如何得知的。”
闵淳道:“在下别无所长,唯有这副脑筋不弱于人,她可是说过此剑到手之后,再还给我?”
对方疑容满面地点点头,阂淳道:“辛姑娘对在下的观心术大感兴趣,她曾经听在下说过此术尚未尽传秘要,须得有一样宝物奉献那位老师父才能学得,所以她考虑到此剑。此剑乃是五异剑之一,可算得是天下之重宝。由于此剑在下是从裴淳手中讨过来,所以她要托你盗回,然后再赠与我,并且迫我立刻离开中土,前往东洋修习观心术,好回来传授与她。”
杨岚颔首道:“辛姊姊说过你是当代极为杰出的人才之一,智能过人。她还说可惜你武功尚未达到赢得她的地步,所以她没有把你选人奴仆之列。现下瞧起来她评的一点不错,怎么样,你听从不听从她的话?”
闵淳道:“一则在下舍不得那些结义兄弟。二则……”
他沉吟一下,才道:“二则在下早已有备,姑娘手中拿着的不是真的毒蛇信。”
杨岚一怔,低头瞧时,却辨认不出那细棒是真的毒蛇信抑或是假的。
房门忽开,一个人踏入房来,道:“师妹把剑给我。”此人身躯胖大,竟是九州笑星褚扬。
杨岚把毒蛇信交给他,一面说道:“你们已把博勒收拾了么?”
闵淳一听此言,心头大震,付道:“我本拟借这杨岚身上把辛黑姑引过来,又尽力拖延时间,好让大哥等人走得更远。但辛黑姑居然带了不少人手回来,分头对付我们三人。唉!
若是博勒已经遭了毒手,那就不必把云秋心送到江南了。”
原来他已听说过云秋心原本命在旦夕,只因见到裴淳,心头舒畅,才能多活几日。因此假使博勒惨死,则她得知此事,焉能获救?
此外,闵淳这刻也就更为佩服薛飞光的神机妙算。敢情她计划让普奇等人护送云秋心先走,竟是算定辛黑姑先会追上他们这一路,是以只要他们应付得宜,辛黑姑就没有法子不让普奇他们把云秋心送到江南。
褚扬双手抓住细棒,轻轻一拗,啪地断为两截。他道:“假的,真剑谁也弄不断。”
闵淳拱拱手,道:“博勒兄可是业已遇难身亡?”
褚扬道:“兄弟和郭师弟两人可没有这等本事,我们连房间也踏不进去。”
闵淳暗想此言有理,只因博勒身上负伤,武功远不及平日,因此他敢放胆睡觉,定必已有布置。博勒乃是当世使毒的专家,除非是裴淳这等一流高手,谁也不敢莽撞冲入。
褚扬又道:“兄弟曾以一头雄鸡缚在竹竿上,伸人房内,才人使出,那头雄鸡便已中毒死去,你说厉害不厉害。所以兄弟只好用别的手段困住他,一面教郭师兄在暗处监视。”
说到此处,外间已有响动。阂淳侧耳听去,好象是有人赤足在外面天井中团转奔走一般。
饶他足智多谋,一时也想不到这是怎么一回事?门外有人轻弹木板,道:“师兄,那厮出来啦!”说话之人,自然就是褚扬的师弟神木秀士郭隐农。
阂淳听不到裴淳的声息,心中大为震惊,问道:“褚兄,裴淳怎么了?”
褚扬摇了头,道:“我也不知道,但你目下别轻举妄动,否则辛姑娘说定要取你性命。”他随即退出房中。紫燕杨岚却迟到后窗边把守。显然前面还有别人把守,所以她只须封住后窗出路便行。
阂淳道:“辛姑娘这回失算,不知如何对付在下?”
杨岚没有理他,阂淳付道:“今晚的形势十分蹊跷可疑,辛黑姑明知此女武功远不及我,却只命她一人把守,莫非正是想诱我从后窗出去,坠入圈套之中?”
他迅快地动脑筋推算,忽地恍然大悟,付道:“是了,记得昔日莫愁湖边的英雄宴上,她曾以奇门阵法困住天下英雄,今晚大概也在后窗之外布置了阵法,诱我入伏。啊呀,难道她在天井之中也布置得有阵法,所以有人陷入其中,无法出阵?”
这正是外面传来不断赤脚奔走之声的缘故。他一悟出此理,顿时计涌心头,向床边走去,伸手打床褥下面取出毒蛇信。
他左手拿着毒蛇信,右手持刀,沉寒着脸孔向杨岚迫去。杨岚心中暗惊,喝道:“别动!否则我就用蝎尾金针了。”
闻淳才智出众,自从听知杨岚的琵琶飞针的绝艺,便已想出一种可破这─类兵刃中藏有暗器的法子,那便是时时刻刻,在胸口数处要穴上都用小铜片钉在衣服内层,如此只要对方的暗器袭向胸口要穴,他可以不必躲避,而趁这一丝空隙,已可以击毙敌人。
须知大凡兵刃中的暗器类皆体积微细,又定必袭取面积最大的胸口数处穴道,所以此法只要保持秘密,故人决计想不到而失手。
闵淳沉声喝道:“姑娘休要迫我使用毒手,快快离开。”
他的长刀举起,横持在面前尺许之处,招式古怪罕见,但却有一股凌厉无匹的杀气直迫对方。
杨岚终是女子,心中一寒,不知不觉移动脚步,让出窗口通路G窗后果然布置得有奇门阵法,她知道这是辛黑姑诱敌入伏之后,所以才会如此气馁,当真不敢阻挡这个雄威迫人的高手。
闵淳唰地向窗口跃去,身法急疾,应当穿窗而出。杨岚正以为他出窗入伏,心头一松。
哪知闵淳脚尖掠处,点中窗框,去势立时煞住,趁机以左手的细捧向杨岚背后点去。
此举淬出不意,杨岚一身武功虽是十分高强,但敌不过闵淳智计百出,一时大意,便被点中,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
闵淳一手拦腰抱起她,放在床上,以极迅快的手法用棉被把她紧紧裹住捆紧,然后再用布带把她带人带被捆缚在背上。
刚刚弄妥,房门响处,褚扬探头人望,见了阂淳的装束以及杨岚失去踪迹,不禁大惊。
褚扬大声叫道:“杨师妹已被他擒住啦!”这话一方面告诉辛黑姑,另一方面则是暗示郭隐农不可鲁莽。
果然从天井另一边的围墙上跃下来的郭隐农闻声却步,迅即倒跃回墙上,毫不敢声。
闵淳奔落天井,先转眼向敞开门的中间房内望去,但见室内甚是明亮,一个人站在当中,竟是博勒。地上倒卧着一个人,却是裴淳。
阂淳还以为自己眼花,只因博勒分明是在天井中,何以霎时又到了房内?
他揉一揉眼睛,蓦然大悟,付道:“是了,辛黑姑擅长化装易容之术,前此在英雄宴上先后伪扮过朴日升和裴淳两人,都能瞒过群豪耳目。今晚扮作博勒,使裴淳上当,自是不足为奇。只不知她以什么手段使裴淳趴下?”
房内的博勒冷笑一声,果然是辛黑姑的口音。闵淳心想大事不妙,裴淳已无抵抗之力,自己孤掌难鸣,只有服低认输的路可走了。
可是束手就擒也实在不能甘心,脑筋一转,便道:“辛姑娘果然手段
过人,在下甚感佩服。”说时,用脚跟倒踢地上的木头石块,居然踢得开。他一下于就踢乱了四五尺方圆之内的木头石块,博勒刚刚冲到,陡然剎住脚步,惊道:“叼,某家怎的还在这客店之内?”
闵淳沉声道:“前辈瞧瞧房中的是谁?”
博勒又啊一声,道:“是我呀!”
闵淳道:“是辛姑娘,她的手段你素所深知,刚才你是陷入她的奇门阵法之内。请前辈附耳过来。”
博勒闻言把耳朵送到他嘴边,闵淳迅快地说了几句话。然后大声说道:“博勒前辈,咱们可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今晚之事摆在眼前,倘若裴淳已死,咱们纵是赢不得辛姑娘,也只好以死相拼了。”
博勒凶悍地应道:“这个自然,走!咱们闻进去瞧瞧。”
辛黑姑怒从心生,一晃身已到了门边。闵淳见她来势神速,连忙后退。
眨眼间院落中共有两个博勒和一个闵淳,这刻自然还能从位置上判别真伪。闵淳双手握刀,斜斜指住辛黑姑,满面俱是森森杀气。
他大喝─声杀呀!刀光一闪,横劈过去。辛黑姑身法如电,迅即闪开,顺手出掌拍击博勒。
博勒不得不移动方位,辛黑姑连续攻击,手法之快,无与伦比。
这两个形状一模一样的人忽进忽退,眨眼间已攻拆了七八招。辛黑姑武功博杂,内力深厚,本有制胜的机会,但她为了要使闵淳迷乱混淆,所以故意使出一路奇异武功,追得博勒非闪蹿腾挪不可。
他们转得几转,平常人早就但不牢哪一个是辛黑姑了,可是在闻淳这等高手,仍然看得很准。
褚扬瞧出辛黑姑心意,赶紧出手向阅淳遥击。闵淳不得不转眼侧顾褚扬,而且出手抵御。褚扬迅即退开,喝道:“好,现在我进去验一验裴淳是生是死,便可以指出哪─个是真,哪一个是辛姑娘假扮。如若猜错,自当砍下这颗人头。”
他这么一说,褚扬自然不拦阻他,便那辛黑姑也暗自付道:“他焉能一验之下便知我们真假?”
闵淳大步踏人房,突然间,一脚勾住房门,迅快关闭,一面以毒蛇信刺灭灯火。
褚扬大怒道:“你干什么?”举脚一踢,暴响之声起处,房门倒下。但房中一片漆黑,对方有毒蛇信在手,即使是辛黑姑也不敢闯人而此时右边的博勒腾身向院墙跃去,左边的博勒乃是辛黑姑假扮,她原可出手截下博勒,但又恐一旦出手,闵淳便得以趁机抱起裴淳逃走,所以又不敢追赶。这一迟疑,博勒己逃之天天。
辛黑姑实在想不通一件事,她在黑暗中迅即卸下假发和面具,甩掉脚下踩的高跷以及脱掉外衣,顿时回复黑衣装束的原形。
她所想不通的是:对方怎知裴淳还活着?要知若然对方不是知道裴淳还活着,则决计不会使用这等诡计,因为他们这样做法而裴淳却是已死的话,则当博勒逃走之时,她便不会怕失去裴淳而不出手拦截。纵然闵淳肯舍友独逃,博勒他焉肯自寻死路?何况他们早先都有逃走的机会。何须弄到这等只能逃得一人的地步才逃走呢?
因此,整个谜的关键,便在他们已知道裴淳还活着这一点之上,但他们怎能知道,她一面施展地听之法,查听着房内动静,得知闵淳尚在门后,一面细细推究这个谜底。
九州笑星褚扬向来是重言诺的人,眼见闵淳说话不算数,心中大为忿怒,喝道:“闵淳,你以为此举逃得出辛姑娘掌心么?真是可笑之至!”
闵淳深沉地道:“褚兄最好别揽风揽雨,否则兄弟只好拿令师妹出一口恶气!”
褚扬赶快闭嘴,辛黑姑冷冷道:“我已想出一点头绪啦,原来你发问之时,先指着我询问,分明其时已知道我是假扮的博勒,对不对?”
闵淳道:“姑娘聪慧过人,居然被你测透其中消息,在下自叹弗女口。”
辛黑姑傲然微笑一下,又道:“我进去把裴淳弄醒之后,我要他跪,他敢不跪,就算你们赢了,即管上路,再不拦阻。”
闵淳心想:我和博勒已猜出你是拿梁药王制神丹给裴淳服下,而他已服过破制神丹,药性冲突,就像那路七一般,突然昏倒。你眼下这话证明我们的猜想不讹,你以为他一旦回醒,就会完全神智迷失,听从你的命令。这赌局我方已稳操胜算,当然可以答应啦!
他盘算至此,正要开口应允,但忽又想到一点,心道:“且慢,假如她已知道裴淳服过破制神丹,此举只不过骗过我踏人房内,得以夺回裴淳,那时我可真个束手无策了……”
这个破绽的发现,顿时使他无可适从,他沉吟好久,辛黑姑催道:“快点回答呀!”
阔淳咬咬牙,道:“好!在下倒要见识见识姑娘有什么魔力可以使裴淳跪下?”
他大步出来,把紫燕杨岚解下,交给褚扬,道:“多有得罪,褚兄莫怪。”伸手一掌拍去,隔被解开杨岚的穴道。
神木秀士郭隐农迅即冲到,忿忿道:“闵淳,可敢跟我决斗一场?”
闵淳道:“在下须得先见识辛姑娘的手段。”
郭隐农最近郁郁不得志,心情暴躁异常,褚扬刚刚开口,道:“师弟……”他已接口喝道:“师兄别管我,我定要瞧瞧这厮有什么能耐?喂!你怎么说,等辛姑娘之事一了,咱们便到外面拼个死活如何?”
闵淳也泛起怒气,道:“郭兄须知在下不是怕你,而是瞧在令师兄的面子,不肯与你争斗。”
郭隐农骂道:“放狗屁,你敢就答应,不敢就求饶,哪有这许多废话。”
闵淳沉声道:“好,一定领教,我也不用毒蛇信。”
房内的辛黑姑道:“当然啦,把那剑还给我。”
闵淳迟疑一下,心想若不交还,她可就有借口先向我动手了。于是把细棒交给褚扬,褚扬接过,面色十分沉重,向辛黑姑递过。
过了一会儿,辛黑姑点上灯,褚扬、郭隐农、杨岚还有阂淳都踏人房内。
闵淳最紧张的是眼见辛黑姑纤手之中把玩着毒蛇信,倘使她突然用剑指住裴淳,便即是全盘惨败。
因此他显得很紧张,杨岚恨恨地注视着他,见他紧张不安,嘲道:“瞧你这脓包样子,哼!裴淳纵然被辛姊姊收服,你也最多不过一死,何须如此惊恐。”
辛黑姑头也不回,道:“杨岚你说错了,他不是怕死之人,若是惊蝗不安的话,不是装作,就是另有所惧。”
郭隐农道:“那是害怕败在我手下的耻辱吧?”
辛黑姑淡淡道:“我劝你最好别跟他动手。”
褚扬心头一震,惊想道:“你这哪里是劝他?分明是激他非动手不可!师弟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教我将来如何向师尊交待?”
果然郭隐农忿然道:“只要姑娘不是下令,在下无论如何也得见识见识字外五雄的本事。”
辛黑姑道:“你不听劝告,我也没有法子,我可懒得多管你们的闲事。”
地上的裴淳动弹一下,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辛黑姑突然用毒蛇信插在他后背与地面的缝隙,轻轻一掀,裴淳翻个身,变成面部朝下,背脊向天。
她微微弯腰,伸手向他后胸拍落。这一掌拍落之势,不快也不慢,令人但觉速度极是合适,手法挂炒无比。房内之人,无一不是武学名家,一望而知她这一掌精微奥妙之极,没有多年苦功,决拍不出这么佳炒圆满的一掌。
但谁也不会为了这么的一掌而花费如许苦功,因而证明她这一掌大有妙用,决不是防身却敌的武功手法。
裴淳哼一声,缓缓抬头,睁大双眼。接着撑起身躯,呆本地向房内诸人瞧着。
辛黑姑道:“裴淳,你已经是我的奴仆,从今而后,我说什么你就得听什么,不得有违。听明白了没有?”这几句话说得十分自信,又是有力。
裴淳点头道:“听明白啦!”
辛黑姑道:“好,你站起身。”
斐淳如言起立,竟不晓得伸手拍掉身上的尘土。
闵淳心头大震,付道:“槽了,我原以为梁药王的破制神丹一定有效,谁知她辅以极深奥的武功手法,使他脑子受到震荡,仍然能制住他的神智,这却如何是好?”
辛黑姑很有力地说道:“裴淳,你已是我的奴仆,须得奉命唯谨,现在,我命令你跪下。”
辛黑姑的命令发出之后,裴淳却有如不曾听闻一般,反而仰首望着屋顶,目光呆滞。
闵淳急得暗暗出了一身冷汗,心想:裴淳如此表现,分明不曾完全受制辛黑姑,可是也非恢复神智,倒像是脑部受到震荡而痴呆了。
这可比受制于对方还要可怕,因为他若是受制听命,固然于大局影响至巨,然而将来有法于解开禁制,他仍不失是个正常健全之人,倘若从此痴呆,便将是无用的废人了。
辛黑姑微微一怔,测不透裴淳何以如此古怪?她吸一口气,又用坚强有力的口气说道:“裴淳,我命令你立即跪下。”
裴淳鼻孔中含糊地应一声,缓缓屈下膝盖关节,辛黑姑不胜之喜,转头得意地瞅闵淳一眼,就在她转动目光之际,突然身子一麻,全身动弹不得。
闵淳叼呵大笑,道:“辛姑娘,裴淳没有被你制住,现在姑娘该死了这样心了吧?”
裴淳是在膝头堪堪沾地之时,突然出手,闲空点住辛黑姑的穴道,随即弹跃起身,道:“小弟刚才心中迷迷糊糊,幸好终于记得博勒前辈拿药给我服食之事,顿时恢复神智,知道其实是她拿制神丹给我服食。”
他转到辛黑姑正面,露出十分歉疚的表情,道:“在下实在是不该暗袭姑娘,然而姑娘的才智武功,以及一身奇奇怪怪的本事,当真难以抵挡。若是错过了机会,此生恐怕再难制住姑娘了。”
辛黑姑听他如此盛赞自己的绝技本领,心中愤怒略消。她虽是身躯被制,可是仍然能够开口说话。当下冷冷道:“你除非是立下毒手把我杀死,否则这场过节终必叫你十倍偿还。”
九州笑星褚扬道:“裴淳你打算如何对付辛姑娘?”口气十分严重,一听而知他已下了某种决心。
裴淳拱手道:“褚大哥不用着急,你难道还不知道小弟的为人不成?”
褚扬透一口大气,道:“但望你肯放松一步,以免兄弟得罪出手。”
紫燕杨岚喝道:“姓裴的休得自夸,你算是什么好人,快快放开辛姊姊,如若不然……”
她话未说完,闵淳已接口晒道:“如若不然,姑娘便待如何?”
杨岚恨恨地瞪他一眼,怒声道:“你们别自传武功高强,以为我们就奈何你们不得。哼!哼!云秋心的小命已捏在辛姊姊手中。”
闵淳大吃一惊,凝眸寻思,暗付:普奇大哥他们数人护送云秋心上路,武功赂差的人别想劫走云秋心,除非是慕容赤、路七二人合力出手,加上商公直和路兴二人才能成功。
他再算一算时间,上述这四人若是早就准备好快马,未始不能赶上普奇他们,不禁大为焦虑,暗想:普奇大哥他们定必全力护卫云秋心,很可能因此被对方杀死。
他正在转念之时,裴淳己勃然大怒,瞪眼道:“辛姑娘,那杨姑娘的话可是当真?”
辛黑姑见这老实人赫然震怒,心中不知为何会生出惊恐的情绪,连忙定一定神,才道:“真便如何?假又如何?”
裴淳咬牙道:“云秋心命在垂危,纵然是一路平安无事地赶到江南,见到梁药王,也不晓得能不能活命,但你仍然如此狠心,多方阻截,我只好废去你一身武功,免得你将来又加害别人。”
他迫近一步,褚扬大喝一声,挥掌劈去。一股强劲的力道排空生啸,直向裴淳背后涌袭,他一掌劈出,跟着向前疾跃。然而刀光一闪,横袭而至,势道凌厉之极,褚扬迫得一面挥掌封架,一面侧避。
杨岚和郭隐农一齐挥动兵器,向闵淳夹攻过去。闵淳占得地利,挥刀所劈,但见电光寒芒,形成一道坚壁,把他们三人全都拦住。要知在室内格斗,利于独战。所以褚扬这一方人数虽多,却无法攻破闵淳这一关。
裴淳举起手掌,正要向辛黑姑身上大穴拍落,废去她的一身武功。
然而他这一掌竟然迟迟无法落下。一则辛黑姑面上居然流露出哀求幽怨的神情,二则他陡然触亿起师父所做过的一件事,正与目前情况相似。
他迟疑着不能下手,辛黑姑轻轻道:“你别废去我的武功,你随便吩咐什么事我都听从。”
裴淳突然回手一掌,劈开郭隐农的乌木棍,顿时想起褚扬如此为她拼命苦斗,乃是向她立过誓言,必须效忠之故。当下道:“好,你须解除所有为你出力人的誓言,还给他们自由,我便不废去你的武功。”
辛黑姑大声道:“你们住手。”
室内的苦斗,顿时停止,辛黑姑又道:“从现在起,我宣布把自由还给你们。”
裴淳道:“须得包括不在场之人在内。”辛黑姑如言说了,褚扬长长叹一口气,退出房外。
杨岚跃到辛黑姑身边,向裴淳瞪眼道:“你还不解开辛姊姊的穴道禁制?”
裴淳向她身上虚印三掌,顺手把她手中的毒蛇信取过来,递给闵淳。
辛黑姑颓然地退到床边,乏力地坐下。
裴淳、闵淳二人迅即出室,他们不约而同地打算尽快赶去瞧瞧云秋心的情形,说不定半路碰见南奸、北恶这一伙人。
他们出城之时,天色已明,才驰出城外,便见博勒策马道旁等候。三人会合,不暇说话,催马飞驰而去。
中午时分,到达临城,找了一家饭馆打尖喂马。刚刚吃完,闵淳一碰裴淳,道:“好象是南奸商公直他们走过门口。”
裴淳跳起身,闵淳却端坐如故,道:“倘若没有看错,便可证明他们不曾截住云姑娘。”裴淳顿时松一口气,奔出门外一瞧,回头道:“果然是他们四人。”
闵淳起身走过去,道:“你独自追上去,把辛黑姑解除誓言约束之事,告诉他们,他们便不会再回去见辛黑姑,你的话他们必定相信。”
裴淳便赶上去,叫道:“路七兄……”
那四人听见裴淳的声音,都急忙转身,慕客赤双眼一瞪,握紧拳头,裴淳向他摇手道:“我可不是找你们打架动手来的。”
慕容赤放下拳头,刚开大嘴,笑道:“这敢情好,不瞒你说,咱全身骨头酸痛,动手的话决打不赢你这小于。”
裴淳讶道:“敢是已经跟别人动过手来?”
商公直道:“不错,刚刚才罢手的,若不是我老奸智计甚多,这浑汉和路七兄已死在魏一螃和朴日升两人手底了。”
裴淳忧然大悟,道:“原来他们现身拦阻,你们才无法追上云秋心,是也不是?”
商公直道:“不错,你叫住我们有什么话说?”
裴淳道:“辛姑娘当着褚扬兄等数人面前,亲口答应解除你们的誓言,还以自由。”
商公直一怔,道:“是你迫她答应的么?”
裴淳点头,商公直摇头磋叹,道:“我老奸平生自诩才智过人,从来不把天下之士放在限内,但对你这傻小于可当真服气啦!当真是服气啦!”
路七道:“那么我们都得向裴兄道谢啦!大哥,咱们是一径回家?
抑是还去找辛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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