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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怒火
    宁宫,科尔沁蒙古亲王吴克善与妹妹孝庄太后闲话家
    孝庄十三岁就在吴克善的护送下,与皇太极成婚,其后几十年中,兄妹俩并没有多少相处时间。
    当年的布木布泰,如今成为权倾满清的当朝太后,从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位权力欲、支配欲极强的,律下甚严,不喜言笑,动辙以大局为重的国母。吴克善在这个妹妹面前,时不时能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力。
    若非事涉宝贝女儿,吴克善真不愿意来求她。
    他老了,一生统共生育了四个儿女,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娜仁托娅既是唯一的女儿,又是晚年得女,打小这个女儿不但聪明、活泼,而且以美貌在草原上称颂一时,人们都在传,说长眼睛来就从没看过这么美的姑娘。说句不客气的,他真是把女儿当做心头宝,手心捧着把她养大,从来不舍得让女儿受丁点委屈。
    可是姑娘大了就要嫁人,再不舍得也要放手。
    吴克善原本以为,女儿嫁的是自家亲妹妹的儿子,都是自家亲戚,又是嫁做一国之母,身份贵不可言,诚是一桩天定的好姻缘,也只有一国之母的尊贵,才配得上他美丽出众的姑娘。
    现实却一而再的让他大失所望。
    从恩和嘴里问明白了她的日常生活,吴克善真是说不出的难受。
    娜仁托娅才二十一岁,这才熬了几年,已经把他活泼爱笑的好姑娘,煎熬成一个不芶言笑冰一样的人儿,往后漫长的几十年,她要如何熬得下去?
    从科尔沁草原到北京城,路途遥远,他也不是年年都能来,每次来也不定能呆上多长时间,心里总想着,是不是能为姑娘做点什么?金钗玉器,绫罗珠翠,各种少见的稀罕物件,凡是能找到的想到的,吴克善恨不得通通都捧到女儿跟前,博她开心一笑。
    “再有三天。皇上要往南苑避暑。我想求太后。准许娜仁托娅一起去南苑。”
    孝庄有些意外。“这是静妃地意思?”
    圣驾年年幸南苑数次。那边树繁林茂。盛夏时节实为避暑胜地。秋天时又是狩猎地最佳去处。元朝名为“飞放泊”。是豢养飞禽走兽之处。明朝时仍旧是皇家子弟喜欢流连之处。至永乐年间。大加扩充。又圈地一百二十里。修建一道长一万九千多丈地围墙。中心是一座高六丈。直径十九丈地高台。题名“晾鹰台”。作为春秋狩地讲武之地。至本朝始。另在正北地大红门内。修了一座新行宫;皇帝因为不废骑射。同时便于与文学侍从之臣讲论经史。所以驻跸南苑地时候极多。
    宫中嫔妃。随圣驾幸南苑。年年不乏其人。唯独静妃。从来不曾出过皇宫。当初废后旨意初下。她大大作了一通。惹得孝庄对她下了禁足令。虽然禁令很快就辙了。但从那时开始。静妃再没有踏出宫门一步。
    “娜仁托娅原是好动性子。难为她自进宫就一直闭门不出。趁着我这个老父亲在。请太后无论如何给个恩典。准她随扈。”
    昨日里接到恩和托人递出来地消息。吴克善不知女儿所为何事。立刻着手想办法进宫。
    细问因由,才知女儿所求,不过是出宫散心。如此简单的一件小事,她却要透过人请老父亲设法,吴克善只觉得心酸难言,“南苑地方大,有山有水的,风景宜人,娜仁托娅也该出去走走,散散心了,太后,您说呢?”
    吴克善这两天事情不多,却是件件棘手,桩桩烦心。
    简亲王等人相请他出面,联系一批亲贵勋臣上疏,请立三阿哥为储君;布日固德又一次推拒指过来的爱亲觉罗族的宗室贵女。皇上暂时顾不上这茬,几位宗室老王爷以之为辱,撂下话,这次无论如何不会再行通融,布日固德必须依令娶妻,否则以藐视朝廷罪论处……
    不过事情再多,女儿的事却是最要紧的。
    许是从前操劳过度,吴克善近年来只觉得身体大不如从前,也不知今后还能不能再来京城。能照顾宝贝女儿的机会不多了,若是她随扈南苑,父女俩总还有再见面的机会能一块吃吃饭,散散步,聊聊天……
    “哥哥说话忒客气了,这等小事,有何难为?皇上那边我去说,不过多带一位嫔妃,回头我让苏苿尔走一趟长春宫,告知静妃此事就是。”
    孝庄注意到兄长须皆白,整个人看上去比两年前老了十岁不止,抚今追昔,心下不禁微感测然,“哥哥也当放宽心,静妃总是妹妹的亲侄女,有妹妹在,这后宫没有
    她不敬。去年冬里,皇上晋升她为一宫主位,还恢宫笺表,这表示皇帝终于知道自个儿错了,也有心修正,将来静妃处境只会更好。我已经吩咐下去,静妃的日常用度,一律照着皇后的品级供给,哥哥往后不必时时以她为念,年龄不饶人,倒是对自己个儿的身体多上点心才是……”
    吴克善得到满意的答案,婉拒了在慈宁宫用餐的邀请,告辞出宫。
    兄长走后,孝庄越想越觉得蹊跷,“苏苿尔,你说静妃今次欲随皇帝往南苑去,是哀家兄长的主意呢,还是她自个儿的意思?”
    苏苿尔已知吴克善来慈宁宫见太后之前,先往长春宫见过静妃,寻思片刻,拿不准主意,“奴婢说不好,估摸着都有可能。王爷爱女心切,一心为静妃娘娘打算,也许就想着,倘使静妃娘娘跟着皇上出行,说不定有机会和皇上更亲近?也许静妃娘娘静极思动,自己提出想出去散散心。”
    孝庄慢慢摩挲把玩着手上长长的指套。
    这的确是一件小事,南苑地方大,多带静妃一人不算什么,况且自己哥哥巴巴的来求,总不好为着一件不值当的小事抹了兄长的面子。
    只不过,她这心里却是有些犯合计:静极思动?静妃——又打算搞出什么动静来不成?
    联系到她先召了陈旭日见面……陈旭日……
    “苏苿尔,你去承乾宫传陈旭日过来,哀家要见他。”
    陈旭日这两天尚算安份守己,除了固定的工作,陪四阿哥隆兴玩,就是看书,不停的看书。
    几到废寝忘食之地步,连每天雷打不动必抽出一个时辰练大字的活计都停了。
    他到皇宫的藏书库里,搜罗了许许多多这时代关于农工、经济现状等文本资料,不但自己通读研究,还在翰林院里寻人一一问个详细。
    在政治上提高汉人地位,非一人一时之功,宜徐徐图之,但若论施惠于民,他或可以在这方面动点脑筋,稍微推动一下历史的车轮。
    只是需小心求证,仔细规划,而且要找到合适的时机才可以把自己的计划推到台面上……
    听闻太后传召,陈旭日有些许诧异。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孝庄向来不会无故传他觐见。
    在通往慈宁宫的路上,他们撞见了相向而行的孔四贞。
    两下里见过礼,苏苿尔又是欢喜又是奇怪道:“四贞公主可是有几天没进宫了,太后昨儿还念叨您呢,这就要走了?怎么不多坐会儿?”孔四贞在宫外有公主府,有时会搬去宫外住些日子。
    “皇上来了,正和太后说话,我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呆会儿再回来陪太后聊天。”
    “皇上?”苏苿尔顾不得多说,匆匆道别,领着陈旭日进了慈宁宫。
    顺治挟着冲天的怒气而来,侍候的内侍宫女生恐触了楣头,早已经远远避开,不候召不往跟前凑。苏苿尔不欲陈旭日与皇帝撞见,正要吩咐内侍领他去侧殿暂候,正殿里突然传出桌椅相撞的大动静。
    当下慌了神,顾不得别的,往侧殿一指,自己赶紧进去了。
    陈旭日想了想,慢慢往旁边走,耳朵却是竖得高高的,极力捕捉内殿的动静。
    “……祖有明训,后宫女人不参政事,母亲口口声声祖宗家法,自己个儿又置祖宗家法于何地?不成那宗族礼法,只是母亲手里**的玩艺儿?您反对四阿哥,硬立三阿哥,究竟是何道理?董妃到底哪点不如您的意,哪点碍了您的眼?第一位皇后,第二位皇后,都不是朕的意思,儿子都要听母亲的,要册立您的娘家人……怎么,这大清的太子,儿子也没了自主权?”
    顺治实是气的狠了,他真的要疯了,朝堂上独罢众议,终于得到一些臣子拥护,吏部终于选定了吉日。万万没有想到,要颁告天下行文各地册立皇太子的折子,却被孝庄太后下令留中不。
    他枉称大清之主,他的命令,臣子竟敢阴奉阳违,竟然比不得太后一道懿旨管用。
    “儿子这皇帝做的委实窝囊,前面要听多尔衮摆弄,好容易盼得老天收了他,现在又换成母亲做主,如此要儿子做这个皇帝做什么?干脆母亲就学唐时武则天,自个做女皇听政算了,儿子不做那傀儡木偶……”
    越想越气,顺治一脚踹翻了旁边一把椅子,“倘若母亲执意干涉儿子行政事,儿子这便召集众臣,行文天下,把这皇位让与堂兄……儿子不是非做这个皇帝不可,只不知母亲大人,是不是也舍得不做这个当朝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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