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大上准子
在每周的星期四,从附近的蛋糕店“拉·卢卡斯”里把草莓喂蛋糕买回家,是大上准子的一向习惯。因为星期四是优惠日,每块会比平日便宜五十日元。
“——‘已经读高二了,却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
她的妈妈经常这样笑话她。
(如果我做一些“像大人样儿”的事,她明明会生气嘛,真是的。)
准子通常就会以包含一丝反抗的表情,回以笑容。
跟平时回家时走的那个平缓的斜坡不同,经过“拉·卢卡斯”回家的那条路,必须要一口气登上一条长长的石阶。虽然登上去有点累人,但从那石阶的最高处眺望一下街道的远景,也跟买蛋糕回家一样,是她的一大乐趣。
她的放学时间基本上都跟太阳落山的时刻相重叠。在这样一个建筑物新旧参半的偏僻小镇里,观看日落的景色也的确别有一番风味。
在与往常无异的夕照之下,准子右手拿着书包,左手提着装蛋糕的盒子,沿着石阶登上去。虽然她以自己没有任何多余脂肪而自豪,但相对应的,也没有任何肌肉。每当她走在这条长长的石阶上,就会对自己没有参加任何社团活动感到后悔。
“呼——累死啦……”
在长长石阶的最后一个平台上,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然后——
正当她打算咬咬牙关进行最后冲刺,抬头往上看的时候。
在石阶的最高处,有一个俯视着自己的少女。
“……——”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那就是自己存在的终点。
“——是谁?”
面对那被夕阳镀上一层红光的身影,准子不由得产生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于是如此地询问道。
少女仅仅以一个词来表达自己的存在。
“火雾战士。”
大上准子,已经没有机会再到“拉·卢卡斯”买蛋糕了。
一阵春风在两人身边吹过。
站在石阶上的少女,那长而光滑的黑色秀发,被和风轻轻托起。
尽管面容稍显年幼,表情也很平淡,但却给人一种威风凛凛的严肃感觉。
准子并非对她的面容,而是对少女的整个存在感到了恐惧。
“火雾什么?”
她像鹦鹉学舌一般重复着对方莫名其妙的话语,而脚跟却拼命想往后退。
可是,她的脚跟本不听自己的使唤。被黑发少女所散发出来的异乎寻常的气势所压倒的她,仿佛被钉在原地似的无法动弹。
实际上映入她眼帘的少女,非常年幼。看上去最多十一二岁左右。身上穿着与她娇小身躯相吻合的皮夹克和裤子,即使加上那稍显严肃的身形,本来也可以用“可爱”二字来形容。按道理应该是这样。
但是,少女很明显,并非是一个与其外表相一致的存在。
喀!少女走下了一级石阶。
“——!”
对少女突如其来的行动,准子的肩膀不由得抽搐了一下。她只能做出这种反应了。
不管内心怎样害怕,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无法停止下来的。
喀!
少女又走下了一级石阶。
“————”
准子在恐怖之中,产生了某个预感。
即将在走投无路的深深黑暗之中,发生一件无法挽回的事,这样一种预感。
喀!
继续又走下一级石阶的少女,终于开口了。面对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的人类自报姓名时用的代号,即是统称又是自己的名字,等同于自身整个存在的一个词,再次从她的口中说出。
“我是——火雾战士。”
喀!
说着,她又下了一级石阶。
“我是‘贽殿遮那’的火雾战士。”
她每往下走一步,准子内心的不详预感就越发膨胀起来。
“——不,不要……”
她的拒绝只停留在声音上,身体却一动不动。
不断迫进自己的少女的存在感,仿佛把周围的空气都凝结在一起似的,不给自己以丝毫行动的余地。在夕阳之中,携着暮色,少女又一次——
喀!
走下一级石阶。面对她那娇小而强大的身姿,准子只能以轻微的摇头动作来做出拒绝。
“不要过来……”
“……”
这一次,少女没有回答。
黑色的冷漠视线,不知何时已落在准子的正面。
还差两级石阶,少女就会到自己所站的平台上。
那个时候,将会是自己存在的终点。
准子的预感,已经变成了确信。
她以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嘶哑声音哀求道:
“求求你……”
喀!
少女无情地再次走下一级石阶。
“你已经不存在了。”
她平淡地说道。
“真正的‘曾经是人类的你’,已经被‘红世使徒’啃食了存在,早就死了。你现在是‘火炬’。也就是用死者的残渣做成的替代品。”
她这句话,准子最多只能明白其中的一半,她所理解的,是真正的自己已经死去,死者,残渣,被做出来的代替品以及从这些词语散发出来的,让人毛骨悚然,冷漠而寂寞的感触。还有莫名清晰的,自己即将消灭的感触。
“不要过——”
喀!
少女没有丝毫的犹豫,走下了最后一级石阶。来到了平台上的娇小身影,散发出巨大的存在感,完全没有把对方的拒绝纳入考虑范围,仅仅是平淡地宣告:
“为了歼灭啃食你存在的‘使徒’……我要借你的存在一用。”
少女纤细而柔软的手指,就宛如绝望的使者一般向准子伸出。
“不要……”
“……”
少女的眼睛深处,稍微出现了一瞬间感情的波动。
然而伸出来的手指,却没有丝毫的动摇。
碰到了呆立着的准子胸口。
然后,在一瞬间内——
大上准子,以比疾风吹散烟雾更快的速度,彻底消失了。
失去了肉身支撑的衣服摊落在地,沉重的书包和稍轻的蛋糕盒,都掉落在平台的地面上。
少女握紧了自己伸出去的手,仿佛为了确认得到的东西一般闭上了眼睛。
日落西山,取而代之的是傍晚夜色的来临。
在不为世人所知的世界背后,存在着一些横行无忌的食人者。
来自从现世“无法到达的邻界”的异次元世界的居民——“红世使徒”。
他们通过啃食人类存在于现世所必须的根源力量“存在之力”来显现自身,随心所欲地引发各种不可思议的现象。而这一切的理由,却仅仅是他们一己的意志和欲望。
虽然能质问他们行为是非的人有无数个,但却没有任何人能干涉他们的行动。
他们这些“使徒”,是一种现世的人类绝对无法反抗其意志的存在。
但是没过多久,并非别的,正是在这些“使徒”之中,出现了察觉到异变的同胞。
他们察觉到,由于肯食人类而产生的缺落,会令世界产生扭曲。
也察觉到,扭曲的不断积蓄,有可能会给现世和“红世”双方都带来巨大的灾难。
对这种大灾难抱有危惧感的一部分拥有强大力量的“使徒”——“红世魔王”们,做出了一个苦涩的决断。那就是对那些入侵现世肆意啃食人类存在的同胞进行讨伐。
尽管如此,由于他们本身是强大的存在,所以要让自身显现于现世,就必须获得大量的“存在之力”。如果依靠啃食大量人类来获得的话,就跟抑制世界扭曲的本来目的相抵触,变得本末倒置了。于是,他们为了解决这个难题而进行了长期的反复尝试,到最后,终于总结出了一个有效的方法。
那个方法,就是从生存于这个世界上的人类中,挑选一些被夺走了亲人,恋人,好友的人类,让他们把自己的整个存在作为器皿奉献出来,以容纳“红世魔王”自身。
于是,“魔王”们就能在不显现自身的状态下,获得了讨伐扰乱世间的同胞们的能力,人类以失去一直以来所有具有的与他人的联系为代价,获得了复仇的武器。
这种通过双方意志作用下进行的互相协助与性质的改变——也就是“契约”——而诞生的身负异能的讨伐者们,被统称为“火雾战士”。
这位少女,就是其中的一员。
出现在这个小镇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歼灭“红世使徒”了。
少女双手抱着大上准子的“遗物”,站在了一个写有相同姓氏的门牌之前。
抬头看去,只见那是建在路灯稀疏,面向山的道路边的一座独栋楼房。从那富有古典韵味的大门到楼房的两侧,都长着高高的灌木篱笆,周围一片宁静。
“这里吗?”
从少女胸前的那个以金属环绕黑色的宝石的吊坠中,传出了深沉而凝重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乃是“天壤劫火”亚拉斯特尔。
他就是通过契约赋予少女异能的力量的“红世魔王”。他让自己作为魔神的本体沉眠于她的体内,并以吊坠型的神器“克库特斯”表达自身的意志。
听到他那远雷般的声音后——
“嗯。”
少女点了点头。对话的简短并非包含有什么深意。只是互相之间并不希望进行与使命无关的对话。
穿过外门,踏过几块石板后,来到了屋门前。她推了推拉门,但却推不动。似乎被锁上了。
“……”
少女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似的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把反着放在屋门旁的几个花盆中的其中一个掀了起来。
钥匙就在那里。尽管这是第一次来的地方,她却像理所当然似的找到了钥匙。
她马上拿起钥匙,插进了拉门的钥匙孔,但因为门锁也已经很旧了,很难打开。
在她喀嚓喀嚓地摆弄了一会儿后,从左手边的庭院里——
“你回来了吗,准子?”
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
在夜幕下显得暗淡无光的街灯下,踏着有一半埋进了泥土中等石板,一个偏胖的女性出现在眼前。她似乎是在修剪庭院的花草,手上还戴着手套,身上披着围裙。
少女心想,之大概是大上准子的母亲了。
但是,当她看到少女的样子之后——
“——啊……”
却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在两人之间,出现了一种奇妙的紧张感。
(真奇怪。)
身为火雾战士的少女,对她这个反应感到奇怪。少女通过把自己的存在介入大上准子的火炬之中,伪装成生前的她。
(绝对不可能引起怀疑的啊。)
火炬是用被啃食掉的人类的残渣做成的。
本来应该是单纯为自己欲望而生存的“红世使徒”,之所以不完全啃食掉人类的“存在之立”,还特意花工夫去制造替代品,都是因为想避免被火雾战士追踪而来的缘故。
一旦全部啃食掉……也就是出于性急把其整个存在都抹消殆尽的话,世界将会出现一种名叫“不协调感”的巨大扭曲。大多数在现世横行的“使徒”,都对自己引起的扭曲及其可能导致的灾难没有任何兴趣,也不会对此抱有危机感。
但是,如果讨伐者——火雾战士们会凭借这个扭曲来追踪到自己的话,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如果毫无计划地胡乱啃食一通的话,其间产生的扭曲将会不断扩展开去,从而令火雾战士们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为了抑制这种危险性而采取的措施,就是制造火炬。
用死者的残渣做成的这种替代品,会慢慢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自行消失。死者本来所拥有的存在感与位置,将会随着剩下的“存在之力”的消失而逐渐丧失。
无意中变得不引人注目,连自身存在也经常被人忘记,然后……当跨越某个“无意中”的瞬间,就会从人们的意识中脱落。从他人的记忆中和所有的记录中消失。同时,火炬本身也会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彻底消失。
本来那个人类所拥有的存在等于与世间的关联等于“羁绊”逐渐被削弱,在不知不觉间就会如风般消散断绝。这就是火炬的存在消灭形式了。
(可是……)
少女现在介入的存在——“被啃食而死的大上准子的火炬”,其“存在之力”被消耗的量并不多。这一点从她的整体意志仍然维持着普通人水平就可以发现。因此,少女通过介入其存在而获得的“大上准子的羁绊”,依然保持着非常鲜明的印象。
如果这是几乎被周围忘记了其存在的火炬,那么其与人和事物关联的“羁绊”就会显得很微弱,有的甚至断裂了,事情将会变得非常麻烦——为了伪装而必须重新创造与周围的关联和必要的情报。
为了搜索潜伏着的“使徒”而通过植根于当地的“羁绊”获得情报,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步骤。大上家的位置特定,钥匙的隐藏地点,判断眼前的女性身份等等,这些日常生活上的大体情况,都能通过这种“羁绊”掌握。反过来看,被“羁绊”联系着的他人,也应该会以相同的意志强度来把自己当作大上准子看待才对——
(——明明是这样,但为什么……)
大上准子的母亲,会对自己露出疑惑的神色呢?
像是要弄清这个疑虑似的,少女主动开口道:
“……我回来了。”
大上准子的母亲听到她这句话,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你回来啦。”
回答完之后,她才终于察觉到了女儿抱着的“大上准子的遗物”(存在的介入,会直接把已故者的关联转移到自己身上,而仅仅把火炬的肉体部分消去。)
“怎么……你穿成这样?”
“嗯,发生了点事。”
少女没有半点说明的意欲,只是做出了简短的回答。
准子的母亲,并不是感到惊讶,而是露出了一脸担忧的神色。
(看来还是把衣服换掉再回来更好吗……)
少女稍微有点后悔。
在日本的学业研修机构“学校”,基本上都是要求学生穿着校服。如果要装成是从那个地方回来的话,大概还是应该穿上校服才行吧。虽然刚才是因为找个能换衣服的地方很麻烦,以及通过“羁绊”感应到家离自己很近,所以省掉了这个步骤。
她刚考虑到这里,就马上放开来想了。
(算了,怎样都无所谓。)
比起顾虑那些琐碎的事情,对自己所获得的鲜明“羁绊”,以及自己介入的大上准子的火炬中依然残留有相当量的“存在之力”这个事实的验证,自然更为重要。
这个事实,正是啃食了“真正的大上准子”的“红世之徒”就在附近的危险证明。
(的确,也能稍微感觉到那股气息。)
火雾战士和“使徒”,都能互相隐约地感应到对方的存在。
通常来说,其顺序是——
首先,火雾战士来到“使徒”潜伏的地方。
然后,“使徒”察知了其气息,采取进行袭击或逃走的行动。
接着,火雾战士也相应采取迎战或追踪的行动。
就是如此。
像这样,火雾战士已经到来,而且还陷入了被搜索的危机状况,但是“使徒”也依然没有任何动作,保持潜伏状态这种异例,也不是没有。
(不过,就算那样,也太怪了……)
少女一边抱有疑虑,一边用不太灵活的钥匙扭开了门锁。
“……”
“……”
然后,两人又同时等待着对方的行动。
这个莫名其妙的沉静,最后由母亲打破了。她推开拉门,走了进去。
“那么,我来准备晚饭吧。”
“……?”
她似乎在等待自己回答。虽然感觉到,但少女却没有用以回答的话语。
通过介入火炬,她能做到的,只是对生前的存在具有的关联——“羁绊”进行掌握,对跟周围的人之间的关系以及与事物的联系有一种漠然的印象而已。至于与各个关系者共有的事项以及进行过的对话等等则不在此范围内。
在火雾战士之中,有一些人可以极为详尽地提取出火炬中的记忆,这个以前已经听亚拉斯特尔说过了。但很不凑巧的是,她对这种纤细的自在法——同过操纵“存在之力”来随心所欲地引发事象的技术或者能力——却非常的不擅长。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在这里逗留的时间,也只不过是发现“使徒”踪迹前的几天而已。除了把必须的情报问出来之外,其他的一切根本不需要理会。
看到少女最后还是没有回答,母亲只是回望了她一下——
“……呼。”
接着,她把手套放在旁边的鞋柜上,以这个动作为掩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就脱下草鞋,走进屋子里,顺便把家里的灯打开。
终于从准子的母亲身边解放出来的少女,不由得安心地吐了口气。
同时,就像要绷紧稍微放松了的表情一般,她又重新深深地吸入一口气——
(好。)
马上把精神集中到自己必须履行的使命上来。对大上准子生前抱有的家里的印象——“羁绊”进行掌握。
弥漫着秘密,拒绝,困顿,烦嚣等感觉的房间——
混合了解放,厌恶,痛苦,迫切危机感等感觉的洗手间——
充满了放松,清爽,洁净,温暖等感觉的澡间——
麻烦和有趣,饥饿和吃饱,冷和热等感觉兼而有之的厨房——
(如果有的话,大概就是这里了吧。)
从这众多事物之中,她选出了充满了家人,电视机,喜怒哀乐的场所。那就是有着黑色地板的走廊旁边的宽敞房间——也就是所谓的客厅了。根据“羁绊”的指示,她把手伸往一旁的墙壁上,把那里的电灯开关打开。
在闪了几下白光后,房间里马上明亮了起来,映照出位于正中央的圆形矮脚餐桌,以及放着餐具的茶柜等等已经使用了多年的家具用品。至于地板,则是在受过日光暴晒的古旧榻榻米地毯。
看到这个景象的少女,并没有对家人的俭朴和心思有所反应。
(果然这里是家人的谈话室吗?)
仅仅是确认了自己的感觉并没有出错,同时感到满足。她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
(找到了。)
在唯一的新买的物品——电视和录像机旁边的小篮子里,她发现了自己的目标物。
那就是报纸。
有关这种便于整理时间顺序的情报媒体的使用方法,少女曾经得到过某个人物的悉心传授。为了进行这久违的尝试,她先把蛋糕盒放到矮餐桌上,把其他东西放在篮子的旁边后,就把被随意堆在那儿的报纸拿出来,确认一下日期。
(昨天,是星期三的报纸……)
不用多久,她就找到了应该会刊登有目标事件相关报道的报纸。她又继续找了一下。
(为了慎重起见,把前两天的也找出来了,还有……咦,怎么没有今天的部分?)
正当少女这样想的时候,从跟漱洗室相连的厨房——
“准子,你怎么看起报纸来了?”
母亲一脸疑问地走了进来。
“没什么。”
少女一边装作没事,一边直接询问自己需要的情报。
“今天的报纸呢?”
“……在餐桌下面。你爸爸一直都是放那儿的嘛。”
“是吗?”
少女把混在其他淡薄羁绊中的今天的报纸(大上准子生前似乎没有怎么使用过报纸这种东西)从餐桌下面取出来后,把它跟刚才挑出来的近几天的报纸叠在一起拿在手上。她毫不理会惊讶的母亲,踩着吱嘎吱嘎作响的楼梯,向着大上准子的房间奔去。
“准子,你忘了拿蛋糕了哦!?”
母亲在她的背后叫道。
“给你吧!”
少女随口应道。
拉上隔扇后,少女把手上的东西先放到地板上。
大上准子的房间,是一个贴着跟发黑的柱子不太相称的全新墙纸的日本式房间。没有床,只是在榻榻米上铺着榻榻米地毯,还有桌子,椅子和衣柜。在房间的角落里堆着许多颜色各异的坐垫。
可是少女却对那些生活性的部分不屑一顾。她只是拿起刚才放在地上的报纸,按照星期一,二,三,四(也就是今天)的顺序摆放好。
“……”
在这几份报纸中,她首先把最先找到的,事件发生当天——星期三的报纸拿起来,摊开。对搜查毫无帮助,而且也毫无兴趣的政治,经济,体育和地域性栏目,都被她一一跳过,按照以前学过的那样,找到了专门刊登时事,事件的版面进行浏览。其中——
“找到了。”
“唔。”
亚拉斯特尔从胸前的吊坠中发出了回应的声音。
两人注视着的报道,就是在事件栏目的大块广告之上不起眼的几行字。
“失踪美国人,时隔十年后重现”
只是以这几个稍微加粗的文字作为标题。
至于其内容——十年前,在纽约失踪的美国籍男子,如今在她们所在的小镇上被发现——本人完全没有失踪期间的记忆——服装跟失踪时的穿着一致——是这么一个怪异到极点的事件。
被发现的男性,现在暂时由警察署保护,同时正在跟大使馆方面商量送返归国的日期等等。读完这简短的报道后,少女又浏览了事件前日的星期二,接着是再前一天的星期一,最后是今天——星期四的报纸。
结果,任何一份报纸都没有关于那失踪者和发现经过等报道。
虽然事件前日甚至是再前一天的报纸中没有相关报道并不奇怪,但今天的报纸上没有该事件的后续报道,连相关报道栏也没有将其列出来——从事件的怪异程度来判断的话,实在很怪异——或者应该说很不自然。
“嗯……”
少女点了点头,想起了自己来到这个小镇的发端——昨天发生的事。
(从结果上来说,到这里来的确是没有错。)
她在路过某个警察局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一个火炬。
被一大帮采访记者团团围住,却一脸茫然地被警察官拉着走的那个火炬……不必多说,就是那个“时隔十年重现的美国籍男子”了。
那个身处发生在人类社会的骚动中心,本来其存在不应该会吸引人们注意力的火炬。
少女不仅对此感到异常,而且凭她身为火雾战士的直觉,对这件事产生了兴趣。没过多久,有关那个男子的报道被刊登出来,她的直觉也变成了确信。
十年,这个期间对人类来说并不是一个短暂的岁月。在这个期间内发生的事,那个男子却说什么都不记得。当然,也不能否定他本人爱说谎的可能性,这个失踪事件也许跟“红世使徒”无关。很有可能只是一个涉及到另一宗罪案的人,偶然被路过的“使徒”啃食了而已。
(不过,那个男子成了火炬,这是事实。)
而这个事实,如果不跟“使徒”发生关联的话,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使徒”一定就潜伏在某个地方。)
少女是在今天早上,才来到该男子被发现的这个小镇的。
她本来打算在这个偏僻小镇详细调查一下这个应该是由“红世使徒”引发的事件及其“痕迹”。“使徒”通常会为了避免与身为讨伐者的火雾战士交战,而马上离开自己啃食过人类的地点(火炬仅仅是为了延迟啃食痕迹被感知的时间而被制造出来的道具而已)。
所以这一次,大概也跟大多数的案例一样,要凭借残留的事象来判断其逃走的方向吧……少女本来是这样想的。
然而,当她来到这个小镇一看,才发现“使徒”的气息依然停留在这个地方。这种情况,一般来说是不可能发生的。在一边疑惑一边进行调查的过程中,少女和亚拉斯特尔发现了三个奇怪之处。
第一个是,正如前面所述,“使徒”依然停留在制造火炬的地方。
第二个是,“使徒”的存在和规模,标志着其强弱的气息,显得十分微弱。
第三个是,残留在这个小镇上的火炬极为稀少。
“使徒”不可能察觉不到火雾战士的气息。如果察觉到了,也依然停留下来的话,就应该具备不会轻易得歼灭的实力和自信,而那样的“使徒”,必然要通过啃食更多人类的“存在之力”来维持自身的存在。
可是,实际上感觉到的那股气息却非常微弱,连人类被啃食的痕迹也几乎没有发现。
花了从一大清早到傍晚的大半天时间,才在这个小镇附近发现了一个火炬,就是这个大上准子了。由于人类被大量啃食而引起的世界扭曲,也完全感觉不到。
这样看来,加上先前的美国籍男子,牺牲者就只有两人了。如果是那是明知道火雾战士来了也依然停留在原地的实力派“使徒”的话,是不可能啃食这么少量的“存在之力”的。
(一定是有什么停留在这里的特别理由。)
少女之所以做出了介入大上准子的存在,以现地居民的身份收集情报这个决定,都是出于这一系列的原因。
如果以一个外地来访者的身份去调查被啃食者的周围状况的话,就决难避免受到别人的警戒。就算忽略这一点,火雾战士之中大多是不懂常识,或者索性无视常识的怪人,在调查过程中碰钉子是常有的事了。要是在这个步骤上浪费那么多时间和经历的话,就会对履行使命带来障碍(这些都是从把这个方法教给自己的人口中听来的)。
与此相比,如果采用把存在介入本来在该处拥有自己位置的人类——火炬的话,那么就算在言行上有点怪异,也不会引起其他人的警戒。而且这样做还可以自然而然地获得作为搜查据点的大本营。只要在离开逗留地的时候把火炬抹消掉,那么亲人和好友等等,所有与自己有关的痕迹和记忆,都将连同发生的骚动一起彻底消失,实在是好处多多。这种手法,可以说是火雾战士们摸索出来的一个“比较稳妥”的方案。
少女也非常理解这一点,实际上也是这样做。
但是,即使如此——
(跟人类打交道,真麻烦。)
她还是有这样的想法。
她跟其他的火雾战士一样,认为与人类的关联根本不具有任何价值,更不会因此带来安心感。她所具有的,是强烈的使命感,或者说是对这方面进行了专门强化的精神构造。
通常来说,火雾战士都是复仇者。
因为“红世魔王”专门挑选那些被“使徒”啃食了爱人或亲人的人类——那些有明确战斗理由的人类来作为自己的器皿,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所有的讨伐者,都对“使徒”有一种强烈的敌意和憎恨之情。
可是,如果反过来说的话,对一般的火雾战士来说,使命的优先度并不在复仇之上。作为其基础的,只不过是很普通的,随处可见的人类而已。
人类,是一种会逐渐习惯所有事象的生物。只依靠敌意和憎恨的话,是难以长久维持下去的。当初所抱有的强烈感情,将无可避免地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衰减,这或许可以说是宿命了。而且,火雾战士是永不衰老的。度过这种漫长的岁月,对本来只是普通人类的他们来说,并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
其中有一些人,因为丧失了战斗意欲而废弃契约,最终迎来灭亡。也有一些人,因为在无止境的战斗中感到倦怠,以半自杀的方式被消灭。虽然个人活动期间有着极端性的长短差异,但火雾战士这种存在,是一种随时蕴藏着“出局”危险性的东西。
就算没有落得那种下场,某些运气好,成功达成复仇目的的人就成了灵魂的空壳,而最常见的则是在战斗中死去。不管怎么说,他们所走的路,是一条毫无价值,尸骸累累的修罗之道。
能够跨越这个关口,不断维持着旺盛燃烧的炽热感情的超人,以及脱离感情的束缚而产生纯粹使命感的圣人,在一百个人里面也找不出一个。所以“红世使徒”侮蔑他们是“讨伐的道具”,其实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为身为一个普通人而以内心的愤怒和憎恨作为力量。
追踪和讨伐在这个世界为所欲为,四处捣乱的“使徒”。
一直消耗着自己的身心直至战死的复仇者。
所谓的火雾战士,就是这样的一种存在。
然而,少女却是一个并不在此范围内的极少数例外之一。
她并不是一般的火雾战士——身为人类时被“使徒”夺走某种东西的复仇者。自从婴孩时代开始,她就作为一个把一切都奉献于执行使命的“完美的火雾战士”,在封闭的环境里接受着英才教育的特别人类。
她被培育为一个只为使命而生的人,因此,她即不会对此抱有疑问,也不会感到厌倦。
跟踪和剿灭“使徒”这种事,就跟呼吸和走路一样理所当然。
她就是那样一个连名字也没有的“身为火雾战士的少女”。
反过来说,正因为这样,她跟本来是人类的火雾战士们不一样,对跟人类打交道没有任何兴趣,甚至一直都尽量疏远人类。
在成长时所处的封闭环境中,她所能见到的就只有三位老师。而且其中只有一位具有正常的人类形态。最糟糕的是,那个人是个性格异常冷淡的人,除了履行使命所必须的事之外,什么都没有教给她。因此,她根本不可能自动形成跟人类进行正常交流的能力。
作为火雾战士的英才教育,虽然可以说获得了一个很高水平的结果,但她因为不习惯人世的生活,在搜查的时候就有一种以直接性的问话和力量强行突破的倾向。因为一直以来她也没有因此碰到过什么特别困难的情况,所以她本人也没有对这方面进行改善的打算。过去,她曾经向教会她这种方便的存在介入自在法的人物——
(——“为追踪‘使徒’而辗转于世间是‘火雾战士’的宿命,在同一个地方长期逗留是不可能的,所以没有必要跟人类发生必要以上的接触。”——)
如此表露过自己的信条。虽然听了她这句话之后,对方露出了一脸悲伤的表情而沉默不语,但少女却没有对此抱有任何深刻的想法。
如今,她也只是感觉到目前的立场让自己很不好受而已。
(快点把“使徒”找出来,然后离开吧。)
以这种方式思考,对她来说是理所当然的。除了使命以外,她没有任何的疑问和展望。这条从来没有碰到过烦恼的生存之路,简直是笔直得令人难以想象。
“有关系的报道,似乎只有这一个了。”
少女一边叠起报纸,一边向胸前的吊坠说道。
“唔。”
这种极为奇妙的事件之所以受到这么平淡的确对待,是因为被发现的火炬的“存在之力”已经被消耗了大部分的缘故。大概用不了多久,随着其本人的消失,其相关报道也会从报纸上消失,被人们所忘却吧。
与此相对,她目前介入的另一个火炬·大上准子,其剩余的“存在之力”依然足以让她保持与常人无异的意志。
这两个火炬的差异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
突然,少女感觉到有某个气息正在向自己靠近,于是向拉起来的隔扇那边看去。
那并不是“使徒”。
而是一个人类——准子的母亲。
她正在悄悄地走上楼梯。
“……”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母亲却在途中停住了脚步。在楼梯中间踌躇了几秒钟,或者应该说边散发出踌躇的气息边伫立了几秒钟后,又走下了楼梯。
少女再次为跟人类打交道感到厌烦。
(难道我的举动真的可疑到被她这样一来怀疑的程度吗?)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行动。然后,她又马上认为这是毫无意义的事,而停止了思考。她并非在做一种有可能被人看穿的外表上的化装。不管自己做什么,都只不过是“大上准子的可疑行动”而已,不可能有人对自己的身份产生怀疑。
但是,也有一件颇为另她在意的事。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大上准子的母亲,手上正拿着什么东西。
那是以强大的“羁绊”与这个火炬相关联的某样东西。
那种“羁绊”,既类似于喜悦,也类似于开心,还包含有惊鄂,悲伤,甚至乎愤怒……带有极为复杂的感情色彩。
然而,少女却——
(不过,怎样也无所谓了。)
又再次放弃了思考。因为她对自己使命以外的事情没有任何兴趣。她感兴趣的,是这个大上准子被啃食的场所和时刻。
“从明天开始,我打算围绕这个火炬的行动范围走一圈……不如在学校查问一下吧?”
前段时间在这个小镇四处调查的时候,她已经确认了附近只有唯一的一所高中。而且大上准子所穿的校服,也跟那所学校一致。
亚拉斯特尔也没有异议。
“唔,除了家里之外,那儿就是第二个联系深厚的场所了。应该从同僚——”
他如此称呼学校的同学。
“——开始转一圈,然后问清楚这个火炬周围有没有可疑现象或者行动吧。”
“知道了。”
少女点了点头,向自己所持的大上准子的遗物之一——校服伸出手来。那是一套深蓝色的,有着柔软曲线的衣服。她把衣服展开来,凑上自己身上比了一比——
“……”
尺寸太大了。衣服本来的主人并不胖个子也不是特别高……也就是说,少女的身体非常娇小。
“今晚到学校去,从放衣服的地方拿一套合身的来吧。”
“就这样吧。”
两人以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谈论着这种违反人类法规的行为。
“接下来……”
少女不喜欢浪费时间。她马上打开书包,开始检查大上准子的所有物之中有没有跟“使徒”发生接触的线索。
几个小时后,少女从自己的房间走了下了客厅。名义上是为了吃晚饭,实际上她是打算从准子的家人口中套出必须的情报。然后,她在那里发现一个男人的身影。
除了白头发稍多之外,没有其他显著的特征,是个非常普通的中年男性。由于跟看到母亲是一样感觉到强烈的“羁绊”,可以判断出这就是准子的父亲(但却有一种莫名的距离感和轻度的避讳感)。
那种亲近的感觉,尽管并非属于真正的自己,但少女还是有一种很难受的感觉。撇开使命不说,本来她的性格就是不喜欢别人踏足于自己的领域。
父亲不经意地向她打招呼道:
“我回来了。”
“……你回来啦。”
少女犹豫了一下后做出回答,然后坐在摆好了餐具的餐桌前。
“那个位置不是你妈妈坐的吗?你不想看电视么?”
“啊,嗯。”
她站起来,改坐在面向电视机的位置上。
准子的父亲注视着她的举动——
“你怎么了?”
简短地询问道。虽然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但却没有多说话。是平时就这样子,还是因为不方便细问而有所保留,少女不得而知。
但是,这对少女来说这也是无关紧要的事。她只是摇了摇头。
“没什么。”
某种程度上的异样感和不自然感,都能用这句话来收拾。
结果,父亲也——
“是吗?”
回应了这样一句话之后就沉默了。他拿起电视的遥控器,按顺序逐个转着电视频道。而且仿佛是为了消磨时间一样,反复在相同的几个频道之间转来转去。
少女越来越感到麻烦,索性不作任何掩饰地问道:
“最近,我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举动?”
“!?”
虽然这个问题的确是太怪了,但即使如此,父亲惊愕的反应也显得过于夸张。反而令提出问题的少女出现了惊讶的表情。
(果然是做过什么可疑的事吗?)
少女做出了这个推断后,打算再多问一次。但父亲只是呆呆地盯住握着电视遥控器的手,避开她的目光。
“……?”
“啊,嗯,到新闻时间了。”
父亲以一种很明显的掩饰口吻说完,便转了电视频道。
正当少女考虑着该不该继续追问他的时候,眼前的电视正好播完广告,晚上七点钟的新闻节目开始了。她看了一看父亲,但他依然像脖子僵住了似的,就是不看自己这边。
“……”
越想越觉得莫名其妙的少女,还是先暂时放弃了追问下来的念头。同时为了确认一下有没有关于那个美国籍男子的后续报道或相关报道,而把注意力集中到电视上。虽然感觉到父亲似乎放下心来了,但她现在暂且不管那么多。
电视这种东西,虽然在此之前也曾经在街上见过,有时也在商店里有意无意地看过一下,但是很少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平心静气地坐下来慢慢看。她怀着一种新鲜的心情,注视着新闻开头的主要内容提要。但是——
(没有……吗?)
那个事件,果然还是没有在新闻的开头被提及到。是并没有被看作大事件看待呢,还是完全被无视了呢……但是不管怎么说,从那个男子的火炬消耗情况来看,早就预料会有这样的结果,所以她也没有特别感到丧气或惊讶。她一边看着电视的画面,一边再次确认自己的行动方针。
(既然那边已经到了几乎要消失的地步,就只能从大上准子这条线索入手了。)
少女的背后,从厨房探出脸来的母亲,以一种稍微压抑的声音说道:
“准子,女孩子总不能光在外面等着吃吧?”
“?”
少女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一脸茫然地回望着母亲。
“……哎,算了。”
母亲又再一次叹了一口对少女来说莫名其妙的气,然后回过头去继续准备晚餐。
少女稍微歪了歪脑袋,准备把视线转回到电视上。
这时候,她却感觉到父亲正在注视着自己。
他的表情中,带有一种类似下定决心的严肃神色。
“……?”
经过几秒钟的沉默后——
“你妈妈,是没有恶意的。你就原谅她吧。”
“咦?”
连父亲也开始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了。
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少女,一脸疑问地考虑了一会儿,忽然想到——或许那并不是自己干的事。
(也许在自己介入大上准子的存在之前,她干了些什么吧。)
由此有联想到——
(说起来,大上准子的母亲,在我一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有点奇怪了。)
虽然可以想到这一步,但是——
(那样的话,就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办法对应。)
她又马上拒绝深入考虑这件事。
(反正只是暂时的同居人而已,不用过多久我就要离开了,他们怎样想我根本不重要。)
觉得在别人面前演戏太麻烦的少女,和犹豫着该不该向女儿说话的父亲,互相都有一种无计可施的感觉,对话就这样停了下来。
整个客厅,就只剩下电视机里播音员朗读着新闻内容的平淡声音。
就这样,停顿了一瞬间后——
“……啊。”
父亲终于以沉重的语气开口了。
“就爸爸来说,也对滨口君的第一印象差……嗯,‘有点’差。这一点我承认。”
“?”
还是莫名其妙。
“但是呢,你如果认为妈妈在故意刁难你的话,那就是误会了。”
“??”
父亲似乎有点焦急似的,稍微加快了语速。
“所以,你就不要这样板着脸,兜着圈子来报复她了,你妈妈其实现在已经很丧气了。”
“你在说谁丧气啊?”
母亲捧着锅子走进客厅来。
吃了一惊的父亲,马上为了掩饰而把视线转移到餐桌之下。
“咦,报纸——”
“……”
少女突然间察觉到这种情况所意味的事,于是从电视机旁边的篮子里拿起几张报纸,折成四折,放在餐桌的正中央。
(这就叫热锅子吧。)
少女想起以前自己的养育员把热过的锅子拿出来的时候(里面是百分之百的烫豆腐),自己曾经顺手把羊皮纸封面的书放在那里,因而被她斥责了一番。想到这里,她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她的行动和微笑,一下子就让气氛轻松起来。
“谢谢你,准子。”
母亲以一种难以掩饰的喜悦表情,把锅子放在报纸上面。
父亲则故意作开朗地大声欢呼道:
“噢噢,好丰盛哦。是什么锅呀?”
“你明明知道是什么锅,还说丰盛?”
“啊,说的也是,呵呵。”
夫妇俩一起笑了出来。
少女不知道是被他们那张充满安心的笑容所影响——还是刚才的微笑的余韵未散的关系——尽管不知道那样做对使命有什么好处——但还是感觉到某种满足感,对自己的行动补充说明道:
“我今天——”
这两位临时父母出现的一丝紧张,少女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
她向那样的两人——
“——其实并没有生气。心情也很好。”
以极为平淡的语气,稍微翘起的眼角,像是自言自语半般地说道。
那并不是说谎。被自己介入存在的大上准子的感情,确实没有任何怨恨很憎恨的色彩。反而是一种心情开朗的感觉。明明是这样,但父母两人为什么对此那么在意呢。少女完全不明白。
虽然到了现在,那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事了。
在思考着的少女面前,心情恢复过来的临时父母,开始吃起锅里的菜来了。母亲笑容满面的帮她把米饭盛到饭碗里,父亲则不容分说地把肉往她的碗里塞。
看到他们这样,少女也安下心来——
“那么,我再问一次……”
再次为了履行自己的使命而提出问题。
“最近,你们有没有看到‘我’呆呆地站着发愣,或者一时忘记我的存在呢?我有没有去什么奇怪的地方,或者是很远的地方呢?”
这位少女,完全是一个诚实而正直的火雾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