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朗如昼,蛙鸣激荡如鼓。
耳边传来轻微的“沙沙”声,融雪睁开一只眼,有一个人正悄悄地向这边摸过来。融雪不动声色,只是侧耳静听,又是一阵“沙沙”的脚步声,融雪双眼睁开,有两个人摸过来了。
柴灞和龙旷已经潜入到菜地边,在写着“劳动光荣,偷窃可耻”的告示牌下伏着身,正在商量如何下手。两人搭档已久,心有灵犀一点通,相互间毋须言语,仅凭手势交流。
柴灞目视龙旷,伸出一根食指,龙旷想了想,伸出三根手指。
柴灞竖起大拇指,龙旷伸出手,在空中虚抓一把,握紧拳头。
两人心领神会,分头行动。
柴灞心想,龙旷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关键时刻能够挺身而出。我伸出一根食指,意思是我一个人去。龙旷伸出三根手指,告诉我三个人一起上。我竖起大拇指,赞他够义气。他握紧拳头,表示团结一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龙旷心下却想,柴灞这人好没意思,若不是我当机立断,岂不吃大亏?他伸出一根食指,问我吃一棵白菜够不够?我还他三根手指,至少要吃三棵。他竖起大拇指,分明笑我吃得多。我回他一把抓,统统给我也吃得下!
柴灞蹲在菜地边,正待下手,忽然听见一声梆子响,旁边人头耸拥,“捉贼”声一片,心下暗道“不好”,叫一句:“风紧,扯呼!”顾不得龙旷,拔步狂奔而逃,一口气淌过小溪,越过山坡,跑进小树林里,听不到后面追兵的脚步声,正自庆幸,“啵”的一声,后脑勺上已着一下。
就在柴灞和龙旷自以为得计之时,凭谛他们已经悄悄布下大网,静观小偷们的一举一动。就在两人准备下手偷菜的当口,一声梆子响为号,四下合拢,口中大呼小叫“捉贼”,直吓得小贼们四散逃命,怎一个“爽”字得了。
凭谛在柴灞身后紧紧追赶,生吃白菜后,精力充沛,脚步轻盈,正好拿小贼来涮涮胃口,施展一番身手。看看柴灞步子缓了下来,正待出手,融雪从后赶上:“等我来!”把凭谛挤开一边,融雪圈起右食指,在柴灞的后脑勺上一个“爆栗”,抢了凭谛的先机。
柴灞一个踉跄,忍着头疼,顺势闪在树后,正值月色幽暗,疏影横斜,柴灞在林木间闪躲匿藏,和凭谛他们玩起了月下捉迷藏。
凭谛蹑手蹑脚地绕到树后,果然见一个朦胧的身影伏身观望,屁股搠得老高,凭谛心下暗笑,准备在他的屁股上狠狠踹上一脚。
还没等凭谛出腿,忽然“啪”的一响,臀部中招,凭谛捂着屁股跳转身来,果然又是融雪,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赵大小姐,能不能看准了再踢?”
“你的屁股和柴灞的看上去都差不多嘛!”融雪委屈地辩解。
凭谛和融雪还在缠绕不清,柴灞趁机偷偷溜走,还没走出一段路,屁股被重重地踹上一脚,“嗷”的一声叫,双手捧着屁股鼠窜。
“这一下算本钱,还有一下是利息,暂时寄在你身上,我下次再来拿!”背后传来蒙缅清朗的笑声。
难得这次站在正义的一方,三人联手打柴灞,玩得不亦乐乎,凭谛和融雪、蒙缅汇集在一起:
“你怎么在这里?”三个人异口同声。
“那菜地怎么办?”三个人同时问道。
凭谛暗暗叫苦,第一次做贼出师不利,掉进人家的陷阱里。第一次捉贼也不见得成功,人人玩得高兴,大后方却没人照管。
等他们赶回菜园,看着又是一片狼藉的菜地,只能大眼瞪小眼。
凭谛叹口气,看来不管是做贼还是捉贼,都不是简单的力气活啊!
贼去关门,三人随便拾掇了一下,各自郁闷地去睡了。凭谛睡在地上辗转反侧,各种思绪涌在脑海中,看到天边渐渐放白,他索性坐起身来,拿了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蒙缅从不远处的古榕树上跳下来,一脸兴奋的表情。这棵古榕树的树冠呈圆形,远望是一把绿色巨伞,近看盘根错节,叶茂蔽天。
“猜一下我找到了什么?”蒙缅在凭谛面前蹲下身。
“什么?”凭谛一脸茫然。
“看到那棵树没有?”蒙缅手指着那棵古榕树。
看上去这树干老态龙钟,盘根错节,但仍然生机勃勃。大树的中间是透空的,形成一个天然的平台。树身上曾建有一间精致的树屋,只是时日已久,外面被繁茂的枝叶遮掩,不被人发现。
“不错,不错……”
蒙缅见他心不在焉,也就不和他多话,站起身来,兴冲冲地去找融雪,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凭谛眼望天际,若有所思。
……
“呯——”281。
“家伙都准备好了?”
“好了!”
“到处搜一搜,快,快!”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头顶上行过。柴灞的声音还在不停地吆喝着:
“树底、树上,草丛里面,到处都得瞧仔细了!有石头的地方都得翻过来,比人粗的树都得捣个洞,以防里面藏着人……”
“呯——”282。
四面嘈杂声不断传来,扫草声、滚石声,还有在树杆上敲打的“啪啪”声,凭谛与大地如同一体,地表面就像他的皮肤一样,上面的人的所作所为,都清晰地传达到凭谛的大脑中。
“呯——”283。
“还让不让人活了,在地里累了一整天了,还没喘口气,又要来到处找奸细。”龙旷低声嘟囔着。
“少说两句吧。要是被人藏在附近,趁我们一个不注意,把菜给偷了,还不得喝西北风啊?”颜骏在一旁开导着。
“呯——”284。
“那边有没有发现?”
“没有!”
“好了!全部回来,到时间给菜浇水了。”
“呯——”285。
水流在身边慢慢渗过,凭谛能感受到一阵清凉。希望白菜喝饱了水,快高长大,这是柴灞等人的心愿,也是凭谛的心愿。
昨天夜里,万籁寂静之际,融雪和蒙缅在柴灞等人的菜园里悄悄刨好一个坑,把凭谛埋了进去,填上土。凭谛在地下运起龟息功,神游物外,意守丹田,虽然目不视物,心头却是一片空明。
事先他们已经计算好,在这个土地肥沃,万物生长迅速的岛上,白菜从种植到成熟的全过程约为十个小时。凭谛运转内力,将心跳准确地控制在每分钟一下,在柴灞他们播下种子的同时,凭谛开始计数,随着时间推移,让生物钟来告诉凭谛,什么时候该破土而出。
脚步声渐渐远去,夜幕已经降临。百无聊赖之中,凭谛静静地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呯——”600。
是时候了!凭谛双臂用劲向上一分,土地被掀开裂口,凭谛翻身坐起,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夜沉如水,周围鸦雀无声。
凭谛拨去头颈上的泥土,抬头看着菜地边上的告示牌,上面写着:哥种的不是白菜,是寂寞!
凭谛无声地笑笑,运掌成刀,不慌不忙地把菜地里已经长成的白菜一棵一棵割了下来,放进随身的布袋里。这才直起腰来。
“做个好梦吧!”凭谛朝着鼾声如雷的草棚送出个飞吻,背起布袋,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