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晨雾还未散去。
林间小道上,凭谛弓着腰,背上背着一口布袋,疾步小跑着。蒙缅和融雪一前一后警卫,紧张地环顾四周。只要尽快到达木屋,他们就安全了。
倏地,一声呼啸,龙旷挡住去路。凭谛三人更不迟疑,斜刺里夺路而走。
这两天水静鹅飞,双方经过一场恶战,元气都是大伤,急需休养生息。凭谛和蒙缅趁机修复了城堡,柴灞等人只能望关兴叹。
柴灞虽然攻不进来,凭谛他们坐吃山空,不得不走出去。菜地里收获了一袋白萝卜,必须送到木屋,换取新的种子,他们一商议,趁天刚擦亮,正是人最疲困怠惰的时机,择时突围,不料还是中了埋伏。
龙旷随即拔步来追,一面大叫:“在这里!在这里!”
林中树响,由远而近,一条身影在树间纵跃追来,凭谛心里一凉,自知仍旧不免。
凭谛把布袋向蒙缅一抛,喝一声:“接住!”转过身来,柴灞已向凭谛飞身扑来,凌空一击,凭谛伸出双掌硬架,“嘭”的一声响,倒退几步。
蒙缅空中接住布袋,正待回答,忽然手上一空,一个身影从旁抢过,就地一个打滚,敏捷地翻身站起,布袋已背在背上,正是颜骏,笑着说:“接住了……”
话音未落,颜骏忽觉脚腕被人抓住,用力一扯,站立不稳,仰面摔倒,布袋已被融雪抢在手里,接着颜骏的话说:“……才怪!”
颜骏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蒙缅恰恰赶上,出拳向他脸上的眼镜击过来,颜骏连忙护住面部,不料蒙缅手上却是虚招,低转身旋风落叶扫堂腿划出,颜骏再次倒地。
龙旷从后面赶来帮忙,出右勾拳向融雪脑后打来,想想有些过意不去,临时变招,用左直拳击向蒙缅,颜骏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恰巧挡在中间,被势大力沉的龙旷独门绝技左直拳正中下颌,应声而倒,这次再没爬起来。
凭谛和柴灞以快制快,眨眼间已过了三、五十招,斗到分际处,两人同时腾空跃起,凌空交错,手脚挥舞如千手观音般炫目,顷刻分开,两人分别落地,相距十数步。
凭谛停下手,柴灞喝道:“怎么不打了?”
凭谛缓缓摊开手掌,一条项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好像是你的生日礼物吧?”正是凭谛凌空施展妙手空空在柴灞身上摄取的。
柴灞脸上变色,伸手在颈间摸索,凭谛哈哈大笑:“柴灞,你老了!”
正自笑得欢畅,柴灞手提着一条内裤在凭谛眼前晃了晃,凭谛的笑声戛然而止,倒不用摸,果然觉得底下凉嗖嗖的。
见柴灞和凭谛这边打得精彩,龙旷他们早已停下手来看热闹,见此情景,龙旷捧腹大笑,颜骏兀自躺在地上,居然也“吃吃”地笑得惬意。
凭谛羞得面红耳赤,蒙缅背起布袋,说:“你们慢慢打,我还有事,先走了!”
蒙缅朝木屋方向跑去,柴灞把内裤往凭谛面前一抛,喝叫:“哪里走!”拔步随后追去,龙旷赶紧跟上。
没一会儿,柴灞又飞奔回来,向凭谛摊开手:“还给我!”凭谛把项链丢过去,柴灞接住,说声“谢谢”,重新往蒙缅的方向追去,龙旷紧随其后,跟去又跟回,心头一片茫然。
融雪冲着凭谛,伸出手指在脸上刮了两刮,做个鬼脸,也赶了过去。
只有颜骏还躺在地上,依旧“吃吃”地笑个不停,见凭谛两眼冒火,赶紧把笑容收起来。凭谛不耐烦地问:“你怎么还不走?”
“我起不来。”颜骏呻吟着说。凭谛过去揪住他的衣领,往上一抛,颜骏“哇哇”大叫,手脚乱舞,被抛挂在大树的枝杈上。
这下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凭谛悻悻地想,什么破火龙果嘛,连柴灞都打不过,真是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
看来只能执行B计划了,凭谛脚下加劲,追上前去。
柴灞的武功果然了得,当凭谛赶到时,布袋已被他抢了去。蒙缅垂头丧气地坐在路旁,口中兀自愤愤不平,融雪在旁边不停地安慰着。
“……刚过几招就输,我丢脸丢的,我认第二都没人敢认第一了!”
“有第一的,有第一的……”
“我宁愿卖身,也不愿忍受这种耻辱。”
“有机会的,有机会的……”
柴灞和龙旷背着布袋,大摇大摆地往山上走,颜骏跌跌撞撞地跟在后头,走几步跌一交,远远传来他们走调的歌声:
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
柴灞他们的身影转过山头,再也看不见了。蒙缅从地上一跃而起,三个人相互击掌,兴高采烈地跳起来,把刚才如丧考妣的假面具丢去爪哇国。
“哈!哈!中计了!”
凭谛、融雪和蒙缅搂肩搭背地往回走,一路上蹦蹦跳跳,唱着走调的山歌:
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
柴灞三人回到菜园,个个声音沙哑。龙旷把一布袋白萝卜倒在地上,大家都看得两眼发直,好几天有一顿没一顿地饿着了,咽着口水,在小溪旁边洗边吃,萝卜清脆可口、汁多且甜,人人眉开眼笑。
“唔,唔,好吃。”柴灞三口并作两口把萝卜吃完,吩咐道:“龙旷,再给我洗两个。”
“你自己不会洗呀!”龙旷埋头大啃,嘴里塞得满满的,有些口齿不清。
柴灞气往上冲,近来他武功精进,颜骏和龙旷尊为老大,凡事都让三分,颐使气指惯了,见龙旷出言挺撞,站起身来,就要出手教训。
“哎,哎!”颜骏忙打圆场,“为了几个萝卜,伤了兄弟和气,何必呢?”边说边把自己手里的萝卜塞给柴灞。
柴灞重新在石头上坐下来,啃一口萝卜,自觉失了颜面,又说:“没大没小的,要是在外头,你早吃了亏了,我可是为你好。”
见柴灞火大,龙旷心下也吃一惊。但毕竟个性倔强,听见柴灞这么说,口中却不服软:“谢谢了!没认识你之前,我过得挺好。”
“你们一人少说一句吧。”颜骏在旁有些无可奈何。
柴灞把手中的萝卜向地下一扔:“听你这么说,是心里不服气了?”
“我没这么说!但我龙旷顶天立地,从来也没怕过谁!”
“你听听,你听听——”柴灞手指着龙旷对颜骏说:“今天我不教训教训他,还把自己当老大了!”
柴灞走到空地上,说:“来吧!有什么能耐,尽管使出来。”
龙旷倒是镇定下来,慢条斯理地把萝卜吃完,站起来拍拍身子,走到空地上。
“何必呢,”颜骏阻挡不住,只能叹口气,“让别人看了笑话。”
柴灞喝道:“接招吧!”当头一掌劈下,龙旷举手招架,两臂相接,“嘭”的一声响。
柴灞见龙旷纹丝不动,心里想:这小子倒也硬手。连攻几招,未见讨好。
龙旷原本心中害怕,几招接过,见柴灞拳脚不像往常般势若千钧,放下心来。心头一定,手上功夫施展出来,拳来腿往,反而逼得柴灞节节后退,招架不迭。
颜骏在一旁看了,心下惊疑不定。不知是龙旷的武功突飞猛进,还是柴灞不济事。
柴灞大叫:“且慢!”龙旷手上却不见迟缓,一招双龙抢珠击出,正中柴灞前胸,柴灞“噔噔噔”连退数步,坐倒在地,手抚胸口咳嗽不已。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Hello-Kitty!”龙旷轻蔑地说。
颜骏忙从萝卜堆里拣了个好的,在溪中洗干净,又在自己衣袖上擦干水,双手递给龙旷:“龙旷大哥,咱别跟他一般见识!”
龙旷一手接过萝卜,一手拍着颜骏的肩膀,笑着说:“自家兄弟,不用这么客气。”
颜骏将膝盖微弯,身高降低,让他拍得顺畅些,口中“诺诺”连声。
柴灞怔怔地坐在草丛中,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他不知人参大补,生津安神;萝卜性寒,助消化,与人参相生相克。抢来的这一袋白萝卜,却是一个圈套,旁人吃了没事,他柴灞吃了,却把千年人参的功效抵消殆尽,一身武功已与常人无异。
无论如何,昔日风光不再,柴灞从云端跌落谷底。现实是残酷的,柴灞不得不低下头,接受命运的安排。
龙旷与颜骏坐在溪边,吃着萝卜,谈笑风生,意气飞扬。柴灞期期艾艾地走上前,四周忽然静下来,无人说话,只听得溪流水响。
柴灞哑着喉咙,叫了一声:
“龙旷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