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旷在背后紧紧追赶,蒙缅没命地奔逃。
蒙缅边跑边叫:”我只是出来打酱油的,你老追着我干什么?”
龙旷一语不发,取出一片树叶,向前激射出去,蒙缅“嗷”的一声回应。
其实怪不得龙旷,蒙缅偷偷潜伏在草棚附近,趁人家不留神,往装水的竹筒里撒了一泡尿,躲在旁边的大树上,看见龙旷拿起竹筒喝了,还要“吱吱”叫着嘲笑,说什么“喝了猴子尿,升官又发财”,龙旷不愤而追之才怪。
前面已是大海,龙旷越追越近,蒙缅走投无路,把心一横,捏着鼻子“扑通”一声跳入海中。
龙旷赶到岸边,立住了脚,蒙缅从海面上露出头来破口大骂,不外乎是“脑袋被门夹了”、“神经短了路了”诸如此类。
龙旷喝道:“有胆量你上来!”
“有胆量你下来!”
龙旷将左手一扬,一片树叶向蒙缅射去,蒙缅忙把头缩进水里,树叶从海面上划过。蒙缅刚把头伸出来,龙旷手又一挥,蒙缅连忙缩头,谁知龙旷却是空手。如此几次三番,蒙缅叫苦不迭。
蒙缅大叫:“天灵灵、地灵灵,伏兵快快现身!”
龙旷后撤步,举掌护住身体,四周却没任何动静,龙旷笑道:“就你们那三、两只小猫,塞牙逢还不够饱。”
无人响应,蒙缅也是着急:“伏兵再不出来,我可要开骂了,急急如律令!”
四下里沉寂无声,龙旷将手中树叶一片一片发出,一边说道:“你喊吧,你喊吧,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的了。”
龙旷撒开喉咙大喊:“打雷钻桌底,晚上尿裤子……”
倏地,说时迟那时快,凭谛从草丛中飞身扑出,拦腰将龙旷紧紧抱住,朝外用力一扳:“你个‘脑袋被门夹了’、‘神经短了路了’的家伙,胆敢揭我的短!”
龙旷急道:“不是我说的……”
话音未落,两人相互纠缠着,“通”的一声掉进海中,龙旷的后半段话,变成“咕嘟、咕嘟”的吐气泡声,说的却是:
“……你错怪好人了!”
龙旷猝不及防,落入海水中,只见无数气泡在眼前升腾。却是临危不惧,将真气运转在奇经八脉之间,替代呼吸,使身体机能运转如常,右脚尖在左脚掌上一点,向上蹬水,身子浮起,看看将出海面。
忽然屁股一凉,裤子被人在下面扒拉下来,忙沉下身子,将裤子束好,这么一折腾,上升浮力尽消,身体逐渐沉到海底。
融雪在海底静候已久,和凭谛、蒙缅一起,成品字形将龙旷围在中央。龙旷手指着三人,口中“咕嘟、咕嘟”说个不停。三个人同样指着他,口中“噗咚、噗咚”回骂,一时间海底气泡大作。
融雪伸手打住,大家都闭上嘴。待气泡渐渐散去,像是消除了回音,融雪才“噗咚、噗咚”向凭谛和蒙缅一轮比划:龙旷是说,你们设下圈套陷害我,不是好汉所为。
凭谛向融雪“噗咚、噗咚”地比划一通:告诉他,今天落入我们手里,乖乖投降吧。
融雪刚“咕嘟、咕嘟”地向龙旷说完,龙旷情绪激动,又是“咕嘟、咕嘟”一轮比划。
融雪向凭谛和蒙缅“噗咚、噗咚”翻译:龙旷说,士可杀不可辱,让我们放马过来。
凭谛“噗咚、噗咚”说,那就别怪我们三个打一个,得罪之处,敬请谅解!
融雪“咕嘟、咕嘟”说完,龙旷“咕嘟、咕嘟”回应,融雪“噗咚、噗咚”翻译:不必客气!
凭谛“噗咚、噗咚”大喝一声:看招!随即摆开架势,龙旷却茫然不解,融雪“咕嘟、咕嘟”向他解释,龙旷才连忙做准备。
凭谛双腿一蹬,直臂握拳,向龙旷冲去。龙旷见来势凶猛,不敢硬接,忙两脚用力,向旁边游出,避过攻击。蒙缅飞起双脚,向龙旷面部飞踹,龙旷水中无法借力,只得伸臂来挡。
融雪却向上急升,她在海底过久,虽是内气绵长,也即将消耗殆尽,急需上海面换气。
凭谛和蒙缅双战龙旷,龙旷丝毫不惧,拳来腿往,可惜树叶在水中发射不出来,时间一久,只落得个左右招架。眼见内气消耗得差不多了,龙旷不敢恋战,双臂划水,向上游去。
却见头顶一人当头踹下,龙旷已是强孥之末,全身乏力,被击下海底,头撞在礁石上。原来融雪在海面上休息够了,潜下来参战,正好接个正着。以生力军之势从上而下突袭,果然一招得手。
龙旷被三人围住狂殴,可怜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像个沙包一样被踢来撞去,人人打得高兴,都不留手,龙旷连“咕嘟、咕嘟”喊救命的力气也没有了。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海中忽然潜下两条身影,疾速游来,加入战圈,却是柴灞和颜骏。凭谛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凭谛“噗咚、噗咚”大喊:风紧,扯呼!融雪和蒙缅会意,三人掉头游走。
龙旷双目圆睁,瞳孔放大,双手无助地伸在水中,像断了线的风筝,轻飘飘地沉入海底,柴灞和颜骏急忙朝他游去……
海浪扑打着沙滩,海鸥在空中掠过。
龙旷仰面躺在海滩上,犹如一具浮尸,颜骏和柴灞一左一右跪在他的身边,颜骏不停地挤压着他的胸腔,一下、两下……柴灞低下头,嘴对嘴地给龙旷做人工呼吸。
龙旷的身子忽然抽动起来,一张嘴,“哇”地一口海水喷出,柴灞与颜骏避之不迭,龙旷支起身子,一阵呕吐,源源不绝的海水灌入沙中,良久,龙旷方才缓过气来,呻吟道:
“刚才谁亲我的嘴?”
“他!”柴灞和颜骏齐声应道,手指着对方。
龙旷的目光在柴灞和颜骏脸上游离,有选择地停在柴灞的脸上。
“是你?”
“不是我……”柴灞觑见龙旷的树叶袋子丢在一旁,伸腿偷偷地踢入海水里。
龙旷一把抓住柴灞的手腕:”我以前这样对你,你竟然这样对我;我都对你这样了,你竟然还对我这样……”
“大哥!你醒一醒再说话。”颜骏在旁边急叫。
龙旷一手把颜骏搅过来,一手拉着柴灞:“是我错了!我一门心思出人头地,忽略了身边兄弟的感受,对不起!”
柴灞和颜骏被感染了,三人沉浸在和谐的兄弟情义中。许久,柴灞抬起头来:
“既然你把我们当兄弟,我有一句话,要跟我的兄弟说。”
“请讲。”
“以后你不要再去那个山洞了!”
“什么?”
“我们刚才去了溪水源头的山洞,我们都看见了,”颜骏的声音哽咽起来,“里面没有猪……”
龙旷默默无语,他又何尝不知道,这是一个饮鸩止渴的方法。从那一刻起,他再也感受不到喜悦和快乐,因为他已经失去灵魂。
“提高自己的办法很多,并不是只有折磨自己这一条路的。”柴灞沉声说:“我们可以一起切磋,一起提高,三个人加起来,怎么都比一个人厉害许多。”
龙旷凝重地点点头,这些天来,他陷在困局中不可自拔,在屈辱和自卑的交织中,把自己更紧地封闭起来。犹如一只落入陷阱中的困兽,不能伤害别人,就只能伤害自己。
“你们意思我明白了,我答应你们,不会再干这样的傻事。但是,那个山洞,我还要去一次……”
龙旷眼望天际,双眸明亮,清楚地映出坚定的决心:
“……这是最后一次!”
当天傍晚,龙旷来到山洞前,注视着正前方幽暗的洞口,等待他的哑巴师父,日出又日落,巍然不动。
柴灞和颜骏依旧潜伏在老地方,两人俱是疲惫不堪,睡眼惺忪。颜骏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已经站了一天一夜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柴灞推推他:“好像有动静,快看看。”
龙旷慢慢弯下腰,捡起脚边装着白菜的布袋,用力从洞口掷了进去。
龙旷大声说:“你不来就算了,我不会无休止地等下去。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
颜骏和柴灞睡意全消,目不转睛地看着。
龙旷接着说:“有些话,不管你听不听得见,我还是要说。”
柴灞和颜骏毛骨悚然,抬头四处张望,树木中沉寂幽静,见不到有人出没。
龙旷自顾自地说:“这些天,很感谢你的教导,我的武功精过了许多。山洞里这些白菜,是孝敬你的。”
“但以后我不会再来,如果你想知道原因,我可以告诉你,很简单,因为我不乐意!”
“我能够忍受练功时的折磨,即便它再痛苦十倍,但我不能够忍受,你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我的自尊,从现在起,我可以说‘不’!”
柴灞和颜骏听得呆若木鸡,现在他们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龙旷经受非人的磨难,远远在自己想象之上。
风吹过阴森森的洞口,杂草微微摇动,天气并不冷,却让人竖起寒毛。
见无人回应,龙旷竖起中指,狠狠地向山洞方向做了个猥琐的手势。
柴灞低声向颜骏道:“老子不伺候了。”
颜骏正待发问,听见龙旷大声说:“老子不伺候了!”
柴灞:“哈哈哈。”
果然听见龙旷哈哈大笑起来。
颜骏颇感惊奇:“你怎么知道?”
柴灞不屑地说:”我和龙旷从小打架打到大,不用他脱裤子,我都知道他屁股上有几根毛。而且他来来去去,也就这么两句台词。”
龙旷叫:“出来吧。早知道你们躲在那了。”
颜骏和柴灞期期艾艾地从躲藏处出来,趴得太久,以至于有些腰酸背痛。
龙旷说:“我们回去吧。”搅着柴灞与颜骏的肩膀,三人往回走。
柴灞和颜骏满肚子疑问,龙旷却像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轻松自在,一路吹着口哨。
颜骏迟疑道:“不再等等你那位师父吗?要不我留下,替你转告一声。”
龙旷道:“顺便再拜个师,学个艺什么的?”
颜骏讪讪地说:“反正这师父你也不要了,不介意的话,就让给我吧。”
龙旷立住脚,看着颜骏,认真地说:”我刚从里面出来,不会把我兄弟往火炕里推。”
“其实是我自个愿意往里头跳,你只是顺便推一把嘛。”
“没门!你死了这条心吧。”龙旷扭头就走。
“哎,要不再考虑考虑,我真的自愿跳火炕……哎,求求你,把我往火炕里推吧……”
三人的背影渐渐远去,从树后转出一个人来,他的身材高大,身穿一身黑色的长袍,慢慢地把脸上的青铜面具摘下来,竟然就是约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