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一辆轿车来酒店接我。小车带我一路驶入一条环形车道,这是危地马拉城里让人吃惊的现代建筑群中的车道。两个携带武器的门卫领我走进大楼,其中一个从电梯处全程护送我到达顶层。他告诉我,佩佩家族拥有这幢大楼,整栋11层的大楼全部归他们家族自己使用:商业银行在底层,2层到8层则是各种办公场所,他们家人则住在9~11层。佩佩在顶楼的电梯口迎接我。用过咖啡,简单介绍之后,他带我参观了整个大楼各层,9层楼除外,他解释说,这层是专门留给她现在单身的母亲居住的,不便打扰。(我估计还有其他原因。)如果他带我参观整栋大楼意在让我这个斯通–韦伯斯特公司的代表留下深刻的印象,那么这的确奏效了。接下来,他带我在5楼和几个工程师会面,让我熟悉那个地热发电厂项目,然后,我们在11楼和她的母亲、弟弟、妹妹一起共进午餐。之后,我们朝电梯走去,准备前往拟议的项目地点。我们和携带AK-47冲锋枪的保镖一起进入电梯。
电梯关闭之后,那个身着皮夹克的保镖按下了最下面的按钮。电梯下行的过程中,没有人说话。我脑子里全是AK-47冲锋枪。我意识到,这些保镖要一路护送我们去那里,以防止那些我在非营利组织曾与之共事的玛雅人袭击。我不禁在想,我的那些玛雅人朋友现在会怎么看待我呢?
电梯停稳了。门打开的时候,我急切想看到的是从我先前经过的柱廊旁边投射进来的阳光。但是,没有阳关,映入我眼帘的是一片空旷的水泥停车场。这里的灯光不可能更亮了,里面还散发出潮湿的水泥味。
佩佩用力按了一下我的胳膊。“不要动。”他压低嗓音命令我。
电梯里的两个保镖马上抢先出来,站在我和佩佩的前面,挡住电梯口,AK-47冲锋枪指向那空荡荡的停车场。第三个保镖—穿着皮夹克的那个,迅速蹲下身体,靠近头部的枪左右平移,一边搜索前面的可疑区域,一边朝外面移动。此时,那两个保镖也走出电梯,在靠近电梯的两旁站好了位置。
这时,我前方的视野没有阻挡了。我惊奇地发现,停车场就6辆车而已,全是美国产品,雪佛莱、福特,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第五辆是黑色旅行车,第六辆是红色皮卡。不管怎么看,都无法看出这些车有任何可疑之处。
穿皮夹克的保镖用手电照射每辆车的内部,然后是底部,无一例外。逐一完成检查后,他再一次迅速扫视了整个停车场。直到疑虑完全消除,他才打开其中一辆旅行车,跳上去启动引擎,然后把车子慢慢地开到我们旁边。
其中一个保镖过来,打开旅行车的后门,然后那两个保镖都钻进车里,坐在面朝后部的第三排座位上。穿皮夹克的保镖跳出车门,AK-47冲锋枪依然没有离手。接着,佩佩跟在我后面上车,坐在第二排座位上。穿皮夹克的保镖为我们关上车门。他吹响了尖声刺耳的哨子之后,又回到驾驶座的位置。
旅行车爬上倾斜度很大的斜坡。快上到地面的高度时,前面的金属大门向上打开,阳光照了进来。门外站着三个武装警卫。我们的车从旁边开过的时候,他们都齐刷刷地举起手,给我们敬礼。这时旅行车停下来。这三个警卫中的一个,打开车子驾驶座另一侧的车门,跳了上来。接着对着手提对讲机嘟哝了几句。片刻之后,两辆豪华大轿车,一辆白色,一辆银白色,在我们前面的路边停下来,窗户都贴了膜,无法看到里面。车上驾驶座穿皮夹克的保镖旁边的那个保镖,挥了挥手。于是,白色的那辆轿车在我们前面向街道驶去,我们的车子接着跟上,紧跟我们的是那辆银白色的车。
佩佩拍了拍我的膝盖,终于打破了一路过来的沉默。“可怕,是吧?不得不这样生活。”
“难以置信。不过,看得出来,你的手下都很专业。”
“他们是用钱能买到的最厉害的家伙,全在你们创办的美国学校(SchooloftheAmericas,SOA)接受过训练。”他皱起眉头,“就在上个星期,我妹妹乘坐的车就遭到了袭击,一伙玛雅人干的。幸好,我们的车都装有防弹玻璃。就是那玩意儿和保镖救了她。”
“有人受伤吗?”我问。
他耸了耸肩。“保镖告诉我,打伤了他们其中两个人,但他们被同伴救走了。我们的保镖十分谨慎,没有去追,否则麻烦就大了。我的一个业务伙伴就遇到这种情形,他的保镖去追那些袭击者。结果正好落入他们的圈套,遭到伏击。一个保镖被打死了,还有一个受伤。”他透过窗户,朝外面我们正经过的宽阔的马路看去。“过去可是一个不赖的城市,”他的头转向我,“不过,现在不行了。这些玛雅人,他妈的简直发疯了。”这时,他的视线又朝窗外看去,接着又转过来看着我,轻轻地笑起来:“如果你也处于我的位置,你最怕谁?”
“什么意思?”
“谁最有机会置你于死地?”
我想起了巴拿马的托里霍斯,想起了他死于谋杀的传闻:就在他要登上专机开始那次致命的飞行之前,他的一个保安官员给了他一个录音机,里面就装有炸弹。“你的保镖。”
“当然对。”他伸展了身体,向座位后部靠去,“所以你得雇用最忠诚的保镖,给他们优厚的待遇。我们的保安力量很强大。任何在我们家里负责安全工作的保镖,就像这些……”他指了指我们前面的车,又指了指后面的车。“他们已在我们的其他保安部门里—工厂、银行或种植园锻炼了很多年了。只有在被证明效忠我们之后,才有机会接近我,或我的家人。”
“他们怎么才能做好?”
“证明他们自己?”他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面对危险,他们得不顾性命,在交火时与对手拼个你死我活,展现出他们的勇气和忠诚。”
就我而言,他的这席话让我想起了发生在伊拉克的内幕,而且这件事引发了1991年美国对伊兰克的入侵。我对佩佩提及了这件事,佩佩点了点头:“讲得详细点。”
“我们的帮手曾试图干掉萨达姆,但他的警卫人员训练有素,非常忠诚,我们无法得手。此外,他还有那么多替身。想想看,如果你是他的警卫人员,面对外部的贿赂,你也很想干掉他。但同时你很清楚,如果你射杀的是他的替身,那么你的家人全完了,而且将死得极其痛苦,备受折磨致死—那种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残酷折磨。这就是布什政府直接派遣军队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