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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杨思涵
    “你从来都这样肆无忌惮地盯着一个男人的脸看么?”
    杨某发现林兮箬在观察他,便低声问道。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只好把视线移开,头靠在大树上,闭目假寐。
    “我是杨思涵——你姓林?”
    杨思涵把荷叶放在一边,找了一块空地坐下。
    “你好,杨伯伯。”
    林兮箬很疲倦,依旧闭着眼睛。
    “你有点不高兴?”杨思涵看着林兮箬的脸,“我刚才的语气是不是太重了?”
    “没有,是我无力。”
    她说,情绪有点低落。
    “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说?”他很诧异。
    “我不该随便对一个陌生人说自己的私事,”她说,“太不谨慎——缺乏教养。”
    杨思涵一怔,随即一笑,轻声说,“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你很直率。”
    “我不会原谅自己,更不会原谅你。”她闷闷地说。
    “为什么?我哪里做得不妥?”听了她的话,他很诧异。
    “你隐瞒身份,不够坦诚。”她一本正经地说。
    “你没给我机会,”他辩解道,“我刚想自我介绍,你起身走了。”
    “那你不认为……我素质低下?”
    “怎么会?”
    “我的嘴巴没有把门的……”她说。
    “没有的事,”他笑道,“年轻人思想单纯一点很好,心机太重了,活着会很累。”
    “单纯的另一个解释就是胸无城府,”林兮箬嗫嚅道,“胸无城府在我们这儿理解为缺心眼儿……”
    “我看你一点都不‘缺心眼儿’,”杨思涵笑道,“你‘心眼儿’倒挺多的。”
    “怎么讲?”她问。
    “《红楼梦》描写林黛玉说‘心较比干多一窍’,我看你也差不多。”
    “你说我多疑?”
    “你可真是个孩子啊,”杨思涵笑道,“又曲解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你的心思和林黛玉一样,总是比别人想的多,想得周全。”
    “还是说我多疑嘛。”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有点闷闷不乐。
    “不能这样理解,”他说,“直率与单纯是年轻人最可贵的品质,我喜欢直率的年轻人——如果过于老成,没人会敢接近他——谁会喜欢心机太重的人呢?”
    “您——不介意我言行上的随便?”
    “介意?”他感到很诧异,“为什么要介意?你又没有做过分的事。”
    “您真是个开明的父亲,”林兮箬睁开眼睛,愉快地说,“杨佳楠真幸运。”
    “他也是个孩子,”杨思涵说,站起身来背过手去,走到一棵大树旁,“二十九岁了,还不定性。”
    “他挺优秀的,名校出身,能力超群——属于新生代的青年才俊。”
    “我不这么认为,”他笑笑,“对了,你好像说过——你家在桐城?”
    话锋一转,杨思涵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巧妙地避开了杨佳楠的话题。
    “从小就在那儿生活了,已经二十一年了。”
    “家里还有什么人?”
    “妈妈。”
    “妈妈?你的……”
    “我爸爸去世了,”她说,“我是独生女,没有兄弟姐妹。”
    “对不起,”他连忙道歉,“我不知道你的家世……”
    “没关系,我对他的印象不深,”她说,“很多年了,我已习惯了。”话说到这里,两个人都沉默了。
    此时已是下午两三点钟的光景,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刻。
    林子里,此刻却一片清凉和沉寂,只有鸟鸣深涧和小溪流水的声音,使得这山谷显得越发幽静。
    “你母亲一直一个人带着你?”
    过了一会儿,杨思涵又问。
    她点点头。
    “你母亲一定很不容易,”他说,“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开学后,我想勤工俭学——把学业念完。”
    “你还在上学?”他很吃惊。
    “当然——还有两年才能毕业呢,”她说,很奇怪他的反应,“您不知道吗?”
    “你……你不是网络写手吗?”他迟疑地问。
    “那只是课余没事时写着玩儿的,”她说,用手理了理头发,“不是我的工作。”
    “你在哪个学校读书?”
    “西南师大。”
    “你的专业?”
    “中文。”
    “难怪——”他略略一怔,“勤工俭学很苦吧?”
    “没感觉,”她说,顽皮地眨眨眼,“大家都这么过,我也习惯了。”
    他看着她的脸,久久地陷入了沉思。
    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孩,这样单纯,这样不设防。
    在这张青春靓丽的外表下,竟也有着不为人知的隐衷。
    “你母亲一定是个很贤淑的女人。”
    “她很美,很有气质,是我最喜欢的女人——我非常崇拜她。”
    她说着,脸上露出崇拜的表情。
    “妈有你这样一个女儿,一定很幸福。”
    “不,她很苦,从小到大,我上学花了很多钱,都是她一个人辛苦赚来的,”她说,“但我很不懂事,总让她*心。”
    “我看你不像,”他说,“你应该是个很内秀的孩子。”
    “你不懂,”听到夸奖,她并没有流露出多大的喜悦,“我有很多事,一直让我妈很*心……”
    “你是说——你那个男朋友的事?”他问。
    “嗯,”林兮箬点点头,“妈妈一直发对我和他交往,可是我……”
    “你还是忘不了他?”
    “也不是,我现在已经放开了,只是……”
    “只是有点失落,有点不甘心,”他笑道,打断了她的话,“是不是?”
    “嗯,”她点点头,笑着问,“你怎么知道?”
    “别忘了,我也是过来人,”他说,“我的两个孩子都比你大——大女儿甚至都有个小男孩了。”
    林兮箬一时语塞,心里直后悔自己言语上的冒失。
    “我们回去吧,天不早了,”林兮箬说,害怕自己再出丑,“我没带手机,云乔如果联系不到我,又会担心的。”
    “好,”杨思涵走过来,俯子,“你还可以吧?用我帮你吗?”
    “不,谢谢,”林兮箬说,“我自己来,应该没问题。”
    “一个倔强的小孩。”
    说着,两个人一前一后朝山谷入口走去。
    到达入口后,已经是下午五六点钟的光景了,黄昏已来临。
    暮色笼罩大地,夕阳的余晖点点成金,照在平静的水面上,波光粼粼,像鱼身上闪光的鱼鳞。
    空中刮来一阵风,河边的滩地上,黄沙飞扬,隐约可见巍峨的群山。
    风过处,白草起伏,灰色的鹰在高空久久盘桓,叫声凄然。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一阵沉默之后,杨思涵忽然来了一句。
    “您在感叹人生?”林兮箬以为自己听错了,“您不像是触景生情的人……”
    “是吗?也许吧,”杨思涵忽然很低落,“丫头,你还很年轻,体会不到老年人的心情。”
    “可您并不老。”
    “我已不年轻,也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您不会要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吧?”
    “你说呢?”杨思涵笑道,“我正想说。”
    “我觉得您还没到‘及时行乐’的时候呢。”
    “你不觉得我老了吗?”
    “不,恰恰相反——我觉得您正当壮年呢。”
    “谢谢你,”杨思涵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兮箬一眼,“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并不是由我们的意志来决定的,偶尔,我也只能听任命运的安排……你明白吗?”
    林兮箬似懂非懂,杨思涵的话容易理解,可他的眼神和表情却让人无从捉摸。
    “我知道你一定不明白的,”他看她一头雾水的样子,笑吟吟地说,“到时你就明白了——希望我这次决定没有错。”
    杨思涵真是个怪人,言行举止给人怪怪的感觉。
    不过,他终归是分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应该不会做什么离经叛道的事。
    或许,他真的有什么无法言喻的苦衷?林兮箬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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