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自己和其他人的不一样,但应该是在老师到来之前。我注意到母亲与我的小伙伴们想要表达某些意思时都是用嘴交流,而不是像我一样用手比划。有时我会站在两个谈话者之间,用手触摸他们的嘴唇,但依然无法理解他们的意思,这使我非常恼怒。我试着像他们一样蠕动嘴唇,但他们却丝毫不明白我的意思。有时我会大发脾气,又踢又叫,直到筋疲力尽。
我知道无理取闹是不对的,发脾气时对保姆埃拉又踢又打更不对,我知道她很痛,所以当气消时,我会感到很愧疚。但当事情不顺我意时,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疯狂地胡乱踢打。
那时候,我有两个忠实的伙伴。一个是我们家厨师的女儿,黑人小女孩儿玛莎?华盛顿,另一个是老猎狗贝利,它年轻时是一条非常出色的猎狗。玛莎看得懂我的手势,并能够很快按照我的意愿做好事情。因为我身体强壮,争强好胜,做事不计后果,有时为达目的,甚至还会对他人拳脚相加,渐渐地玛莎屈从于我的蛮横暴虐而不敢顶撞我,我指使她的事情她都乖乖去做,这使我很开心。我们经常在厨房里玩耍,揉面团儿,做冰淇淋,研磨咖啡豆,为做蛋糕争吵不休,或是给聚集在厨房台阶上的母鸡与火鸡喂食。这些家禽大都很温驯,它们会从我手中啄食,让我抚摸。一次,一只强壮的大个头儿雄火鸡抢走我手里的西红柿,然后飞快跑掉了。或许是受到火鸡“大哥”的启发,不久,我和玛莎偷偷拿走了厨师刚烤好的蛋糕,躲在柴堆里吃得干干净净。后来我生了一场大病,不知是不是上帝对我调皮的惩罚,也不知那只火鸡是否也会像我一样受到惩罚。
珍珠鸡喜欢把巢筑在偏僻的地方,我最大的乐趣就是在茂盛的草丛里寻找它们生下的蛋。无法用语言告诉玛莎我想去找鸡蛋的意图,便用两手圈成圆形,然后放到地上,表示草丛中圆形的东西,玛莎一看就明白。运气好的话,我们会找到一个鸡窝,可我从来不让玛莎把鸡蛋带走,我会用手势强调,如果她拿着鸡蛋的话就会摔倒,鸡蛋就会被打碎。
谷仓、马厩,还有每天早晚挤牛奶的奶牛场都给我和玛莎带来无穷的乐趣。挤奶工人在挤奶时会把我的双手放在奶牛的乳房上,让我学着挤牛奶,因为这点儿好奇心,我经常挨到牛尾巴的抽打。
准备圣诞节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尽管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个节日的意义,但弥漫在房间里的香味使我陶醉。我与玛莎喜欢跟在忙碌的大人身后帮忙,尽管我们是那么碍手碍脚,忙里添乱,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好心情。为了让我们安静一会儿,大人们会给我们一些好吃的零食。有时大人们也会让我们俩帮忙磨香料,挑葡萄干,我们就可以趁机舔搅拌过食物的勺子。我也会像其他人那样把自己的长袜挂在床头,但印象中我对此并不太感兴趣,也不会像别的孩子那样天不亮就迫不及待地爬起来看袜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礼物。
玛莎和我一样喜欢恶作剧。记得7月一个炎热的下午,两个小孩子坐在走廊的台阶上,一个大概六岁左右,皮肤白晳,长着一头长长的金色卷发,乖巧可爱;另一个约莫八九岁的样子,皮肤像乌木一般黝黑,毛绒绒的头发东一束西一束用鞋带扎着,翘在头顶上像螺丝锥一样。那个小的是我,另一个当然就是玛莎了。我们一直忙着剪纸人儿,可是没过多久就厌倦了,于是我们开始剪鞋带,又把石阶旁能够得着的金银花叶子都剪了下来。接着,我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玛莎那一头“螺丝锥”上。刚开始,她挣扎着不让我剪,可是我蛮横极了,抓起玛莎的头发就剪了下去。之后,为了公平,我同意我的头发随她处置。她抓起剪刀刚剪掉一缕,母亲就赶来了。如果不是母亲及时制止,我的头发会被她统统剪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