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迟疑问道:
“您二人难道不是夫妻吗?还分彼此?”
段清风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他应答道:
“谁跟你说这世间夫妻不分彼此了?他是他,我是我。花隐山庄是他练烁尹当家作主,可是我素手真人的名号却是靠自己一手打拼而出的。我的徒弟,如何自处,我自己说了算。他就算是我的夫君,也不能干预分毫。”
练终南在一旁嘟嚷着嘴埋怨道:
“娘亲,这就是你不收我当徒弟的原因吗?爹都那么劝你了,你也不肯收。”
厉奉离闻之一愣,他本以为段清风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她这个徒弟原来倒也收的严格,竟然连自家女儿也没有放水。
如今看来,自己能得到她的青眼有加,也算一桩幸事。
厉奉离心头盘算着如何是好。
他如今来到这儿,脑海中可谓是一团浆糊,心乱如麻,事到如今,根本理不出一个头绪来,根本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
天姥派在此时已经荡然无存,爹娘更是无从找起,天大地大,他孑然一身,无处可去,无家可归。
厉奉离看了看一旁的练终南,她昂着头,正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
想必她此刻也期盼着厉奉离能够留下。
他又看了看伫立在侧的段清风。
她此刻不慌不忙,没有些许催促之色,泰然自若的立在一旁,等着答案。
看着段清风如此淡定的模样,厉奉离的心情终于也平静了下来,不知为何,他突然生出了一股安心之感。
也许,在这个世界,眼前之人是可以信任的。
厉奉离对段清风萌生了信赖之感,他决定赌一把试试。
他点了点头,轻轻言道:
“好,那我就拜你为师。”
段清风斜睨他一眼,淡淡笑道:
“既然如此,还不快给我跪下磕头,行了这拜师之礼?”
练终南也在一旁抚手大笑道:
“好好好,既然如此,你也能一同留下来与我作伴了。”
厉奉离双膝跪地,默默的对着段清风磕了三个响头,他内心沉默,此刻一言不发,不知道前路究竟是什么在等待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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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夫人收了这个小白脸当徒弟?”
花隐山庄的一处厢房之内,看来已经有下人向练烁尹通风报信了。
他服饰华丽,身着一身慕白长衫,手中拿了一柄玉如意,正在欣赏把玩。
练烁尹皱了皱眉,询问道:
“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历?当真一点也查不出来?”
“禀庄主,非是小的们不尽力,只是这人实在来的古怪,他也不知是何时潜入了咱们庄内,竟然没有惊动机关,其他人也没有分毫察觉,可后来却被当成贼叫刘彪他们拿下了,再后来就是小姐冲了过去,把他从刘彪手中强行带走了,紧跟着,夫人也出现了,不知为何三言两语之中便看中了他,当场就收他做了弟子。”
练烁尹在房中来回踱步,手指轻轻摸捻着一旁青雪梅瓶里的一枝梨花,思索不停。
他喃喃自语道:
“这小子,莫非是白焰教派来的细作?”
下人忙禀回道:
“他的路数,我等还未试探出来,可是据刘彪所言,他没什么修为根基,连揍人也不过是些三脚猫的功夫,实在是难以相信白焰教竟然会派这样的人来咱们这里当细作,我想,他说不定真是路过的游民,混进来,找口饭吃。”
练烁尹轻哼一声,看来对这等说法自然是嗤之以鼻。
“有任何动静,即刻来报。”
“属下遵命。”
下人正要出去,练烁尹突然一抬手问道:
“听说白焰教那名使者快到了?”
“不错,听闻昨日就已经到了不远处的集镇了,不出意外,今日应该就能到了山庄之内。”
练烁尹冷笑一声,手中已将那枝赏玩的梨花折断:
“我这次倒要看看,白焰教还敢派人亲自来咱们山庄,名义上行拜帖,可是却不知道背地里打的什么鬼主意。”
“庄主放心,他就算再有本事,可是到了咱们的地盘,自然也是插翅难飞,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心。”
练烁尹突然惊觉起来,他厉声吩咐属下道:
“白焰教中人诡计多端,与我等缠斗了这许多年,从未分出高下来,这次突然遣人前来,定然不知暗地里使了些什么计策,你们务必要加倍小心。”
“属下遵命……”
练烁尹将声音抬高,继续嘱咐道:
“尤其要注意夫人新收下的那小子,此人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白焰教遣来使者的此刻出现,我疑他二人暗中勾结,恐防有诈。”
下人恍然大悟,对练烁尹佩服的五体投地:
“还是庄主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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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终南笑呵呵的站在厉奉离身边,看着他收拾屋内。
厉奉离实在是被她盯的受不了,双手恭敬送人道:
“大小姐,您还要在这里看我打扫卫生多久啊?”
练终南摆了摆手,满不在乎的言道:
“不碍事不碍事,你就当我不存在好了,你扫你的。”
厉奉离手拿鸡毛掸子,无奈的转过身去,继续擦拭这屋内的灰尘。
练终南看着他,忍不住叽叽喳喳的问道:
“我娘收了你做徒弟,第一件事就是要你打扫这厢房的卫生,你不生气啊?”
“生气,这有什么可生气的?既然我拜了你娘做师父,自然要唯师命从也。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劈柴挑水的苦差事,我看这厢房之内,平素也惯有人收拾,干净的不得了。我不过是将这灰尘掸一掸,有什么可辛苦的。”
练终南双手托举着下巴,嘟着嘴看着他,似乎觉得无趣的样子。
厉奉离见她这般娇生惯养的模样,自然是从小父母宠爱,没有受过半点人世疾苦,他心头一热,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之前的富贵日子。
那时候在天姥,自己何尝不是父慈子孝,爹娘宠爱,全派上下都不敢惹自己这位小少爷。
如今身份调转,人要脱离了那个环境,才能发现那些竟也是多么奢侈的事。
厉奉离的眼泪涌了出来,在眼眶中打了几个转,几欲奔出。
练终南眼尖发现他情绪不对,忙对他挥挥手道:
“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厉奉离忙用袖子将眼角的泪擦了擦,强颜欢笑道:
“没什么,灰尘迷了眼。”
练终南似乎发现了他心中不痛快,如今倒也没有继续烦他,蹑手蹑脚的自顾自离开了。
她后脚刚走,厉奉离就发现了她的动作。
他暗自苦笑:
本以为这丫头是个胡搅蛮缠的主儿,可照这么看起来,倒还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知道进退。
厉奉离此刻对她的敌意不知为何,竟也消散了半分。
他思量道:
下次见到她的时候,再和她好好打招呼吧。
这位小姑娘,的确不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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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终南不知道自己这小小的举动居然无意间收服了厉奉离的戒备之心。
她现在手上拿着一根狗尾巴草,正哼着小调,在园子里四处转悠。
好无聊啊。
她发自肺腑的想道。
本以为可以和新来的这个叫阿离的小子打成一片,可结果看他刚刚都要哭出来的那个样子,只怕也藏了什么伤心事。
如此一来,捉摸他就不好玩了。
练终南觉得跟一个伤心人开玩笑,实在是世间最令人伤心的事情,她做不出来。
可是现在,要玩什么好呢?
突然有数人从她身边鱼贯而出,练终南敏锐的察觉到,山庄要发生什么大事。
她忙上前叫住带头的,来人恭敬停了下来:
“禀大小姐,我们奉了庄主之命,前去迎接白焰教的使者。”
听到白焰教三个字,练终南的双眼放光了。
她兴奋的大叫道:
“好好好,我正愁没地方可玩呢,既然白焰教来人了,你们带我一起去吧。”
众人不敢接话,小心议论:
“若是这位专门惹是生非的大小姐去了,只怕事难圆满。”
练终南的杏眼圆睁,怒斥道:
“你们若是不带我去,我自然会去我爹那里告你们的状,要他把你们都赶出去。”
众人知这位大小姐性子一向刁蛮,也知她定然做的出这样的事,如今虽然一个头两个大,可也让她跟在队伍中间,一群人各怀心事的出发了。
到了花隐山庄入口,远远的就见到有一人,身姿挺拔,风采卓然,他气场淡定,不慌不忙,身边未带一兵一卒,却有千军万马的气势。
花隐山庄众人本领命而来,以为要迎接白焰教的一队人马,可如今见到只有他一人到访,不由得傻了眼。
领头的护卫大声问道:
“来人可是白焰教的使者?”
那人转过身来,气定神闲的答道:
“不错,正是在下。”
领头的护卫环视了四周一边,迟疑问道:
“为何只有你一人?”
那人淡淡言道:
“一人有何不可?我此番来访,乃是代表教内前来与贵庄互通有无,一人足矣。”
花隐众人见此人虽然形单影只,可却气宇轩昂,一望即知,不是等闲之辈。
他们本以为或多或少会见到白焰教不少人马,甚至在庄前就会有一场大战,可如今只见到一人,不免有些失望。
来者是客,如今既然没有撕破脸,定然还要请贵客登门。
领头的护卫思虑妥当,上前一步恭请道:
“花隐山庄恭迎使者大驾光临,恕我无礼,不知使者如何称呼?”
那气质绝尘之人淡然一笑,轻声言道:
“在下风狄生,字若阳,乃白焰教座下青羊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