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健在给辛兰的留言中这样写道:“夜半思君情切切,佳人不见语凝噎。青梅竹马曾相守,缘起谁知缘又灭!”然后他漫无目的地打了一大篇子的怪字,应该是随便敲击键盘才有那样的生僻字出现吧。
辛兰一看留言的时间,是早上三点多。
当时穆子健一定是心乱如麻,悔不当初。那么大早起来做什么?怎么不沉浸在温柔乡里呢?是睡不着么?睡不着也活该!辛兰这样想着,有了报复他的快感。就搅乱他那一池春水!当年他害她不浅,她任性地把自己放逐了。现在能折磨到他,能再次入他心怀,和他就玩一次感情游戏又何妨?到头来她要让他尝尝受伤的滋味。
辛兰想到这里,大方地给穆子健留言了:“谁说缘起复缘灭?帘外飞花戏彩蝶。最是牵情归故里,再拾红叶仲秋节。”
辛兰写成这首诗后,轻笑出声,这实实地是有勾引之嫌疑。昔年她羞涩如花,总是躲避着穆子健的眼神。而今她这样主动邀约,不知穆子健会作何感想?给留完言后她去了群里,因为她见她的文友玉树临风正在那里招蜂引蝶。他正在给一个叫紫荷的女人写藏头诗:“紫气东来玉树前,荷花摇曳舞蹁跹。安求富贵莲塘里,好景临风笑牡丹。”
虽说玉树临风是有招摇之嫌产,但是他的诗写得确实是才华横溢。一首藏头诗,嵌上了各自的网名,还附带了问候语:紫荷安好,想来也是奇才了。果然,那个叫紫荷的女人先是奉茶,后是竖起大拇指,连连称赞,才子也。
心情不错,尚有兴致,辛兰也去群中凑趣了。她稍加思索就给玉树临风写了首藏头诗,引来他的赞叹:“君本他年李太白,是何缘故下凡来?才思敏捷多羡慕,子欲求师共快哉。”
“真是绝妙了,好个君是才子!玫瑰的藏头诗写得并不逊色于我,拜我为师,愧不敢当!”玉树临风发在群中这么一句话,紫荷与其他诸位文友也连连对米若兰恭维起来:有送花的,有鼓掌的,还有竖起大拇指的,她见了得意起来。但是她也故作谦虚地在群里和那些给她送赞词的文友们客套着。
在她四处逢迎的间歇,玉树临风又发在群中一首诗:“玉树素来慕玫瑰,花前月下总生辉。临风嗅得芳香在,犹羡天边燕。”辛兰见了这首诗,知道玉树临风对她有了爱意。且发在群里,更是不避讳对她的好感了。虽说网情做不得真,但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人喜欢就会感到愉悦。
这时穆子健上线了,给她发来了一盏茶,她没理会他,还在群里和玉树临风浓情蜜意地弄着诗文。他见她没动静,又给她送来了一支玫瑰,她也没有任何反应,还在群中留连着。
最后穆子健实在是忍不住了,问她:“他乡遇新知了?就忘却了旧相识?”
她见了笑了,发过去几个字:“新知好过旧相识。”
穆子健又嘲讽她道:“只是不知道你引来的是蜜蜂还是蝴蝶?”
辛兰见了给他发了个愤怒的表情,并写道:“招的是马蜂,诸如你之类。”
穆子健见她生气了,忙央求道:“别在群中闪亮了,我都吃醋了。回来我和你说几句话。”
辛兰见他低声下气起来,语气也舒缓了许多:“说吧,有何赐教?”
“不敢造次!只是请问女士电话号码是多少?我们通话如何?我打字慢。”穆子健直接提出了他的要求。
“你想得倒美!让你知道QQ号,脑袋都灌水了。”辛兰无情地说道。
“你还在记恨我呢?这么些年了,就不能释怀了?要不你来见我,拿刀捅我几下吧?只要你能原谅我,要我咋地都行。”穆子健求饶道。
“恨你?就你也配?我和我丈夫相亲相爱,恨你何来?你无非是我生命之中的一个过客。”辛兰还是不能失了自己的性情和穆子健曲意相迎。
“那你为什么给我留言?还写得那么暧昧?我以为我们可以冰释前嫌,再续前缘了呢。”穆子健揭了米若兰的短。
“做你的春秋大梦!我那是闲来无事,拿你寻开心而已。”辛兰的话说得更狠。
“咱休战吧,怎么说也同学一场。我见你文字功底见长,最近有什么大作,发给我看看。”穆子健转移了话题。
“发给你害怕你看不懂。”辛兰还是没说好听的。
“我有一定的鉴赏能力,发来吧,见识一下你的文采。”穆子健再次要求道。
“好吧,只是看后别刺激到了你的神经。”辛兰对穆子健还是充满了敌意。
“没事,我有承受能力,被人打击、挖苦都成为习惯了。”穆子健语义双关地说道。
辛兰给他发过去了曾经写给丈夫蒋诚挚的一篇文章:《来世还做你温柔的妻》
“我总在问夫:你娶了我,是你几世修得的情缘?每听到我如此问他,他总是笑笑,而不置可否。想我们天南地北能走到一起,用夫自己的话说就是上天赐爱,万事随缘。
虽然我们婚后的日子远没有我想象之中的浪漫;虽然他没有对我呵护备至,百般疼爱;但是我能感受到他对我确实是情有独钟,他对我的爱真的是很从容。我曾捉弄他要他移情别人,这时他就会对我横眉冷对。还扔过来一句:你死了了那条心吧,我不会再爱上别人!听了他如此蛮横、患得患失的告白,我的心里也暖暖的。被爱包围着,也是一种幸福。
婚后的日子,虽然没有了花前月下的缠绵;没有了海誓山盟时的呢喃;没有了相依相偎时的缱绻,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情怀依然!柴米油盐、粗茶淡饭也许平淡,可是能一起经历人生的风风雨雨并矢志不渝也是难能可贵的。人说"百年修得同船度,千年修得共枕眠。"一世的夫妻不知要几世的轮回呢,珍惜目今所拥有的缘分吧。
夫总是说今生认定了我,来世也不放过。看到他一脸坚定的神情,不禁莞尔。心下轻轻地说:来世你是我的唯一,我还做你温柔的妻。
穆子健看罢,许久无言。最后发来一句话:“人生不若初相见,你的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安慰。”发过这句话他的头像变成了灰色。
下得QQ,辛兰有说一种说不出的惆怅,在她心里,穆子健还是占有一定位置的,只是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感觉而已。她希望自己活得洒脱,可是初恋留给她的伤却始终难以痊愈。她曾在自己博客中这样写道:“有一种伤,在内里,敷遍百草,终其一生都不会痊愈;有一种痛,在肺腑,纵然时过境迁,什么时候想起也都会觉得疼。”穆子健带给她的那些伤痛,这些年她都难以释怀。纵想忘,何曾忘?忘也断肠,不忘也忧伤!一个女子纤柔的心,即便再不堪重负,也难忘第一个走入他生命中的男子!
没有心绪在网上冲浪了,辛兰觉得一切都很空洞,百无聊赖起来。于是拿起一本来读,此时唯有文字能安抚她那颗驿动的心。可是看了几行,都是入目难入心,她不知道里到底在写着什么。此时她的心绪很烦乱,她想起了穆子健曾经带给她的伤痛,也想起了他们的同窗之谊。
一起读书的时候,穆子健是个其貌不扬的男孩,他除了学习比辛兰好,遭到她的妒忌之外,她几乎从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子。十四、五岁的少女,其实对情爱是懵懂的。对班级那个长着两个酒窝的大班长,米若兰倒是情有独钟。他们之间的情愫虽说是谈不上个爱字,但是米若兰对他是绝对有着初恋的情结。那个男孩的一举一动都曾经左右过她的视线,虽然仅仅是那个男孩的笑在米若兰看来有点甜。
按成绩分班,辛兰是班级里成绩排名第一的学生。有很多男孩的目光都整天追逐着她。但是她是腼腆的,也是羞涩的。她几乎从不敢去正视其中任何一位同学。至于穆子健,一个衣着朴素的男生,只坐在她的后桌。她从一开始就没注意过他,他的外表很普通,是个很安静的男生,也从不参与那些调皮男生的打闹人群。
第一次其中考试,辛兰就没有保住升初中时第一的位置,她屈居第二。因为她的副科没有穆子健出色,穆子健各科都在九十五分以上。于是她开始嫉恨他,在辛兰心里,那是一个死学习不食人间烟火的傻家伙。
后来因为他名次一直都排在辛兰的前面,辛兰这才开始留意他的穿戴和长相。冬天的时候她发现他穿着一双黄色的胶皮鞋,而且上衣始终是穿着那一件棕色的中山装,甚至辛兰没发现他有过其他换洗衣服。他是单眼皮,嘴角上还有一颗很明显的痣。穆子健在辛兰的眼里,实在是人不出奇,貌不出众,可就是这样一个男生,成绩却比辛兰好,这点让辛兰干没辙。
平时放学要是辛兰走在穆子健的后面,她会瞪上他几眼,谁让他抢了她的风头呢?辛兰那时候是任性的,也是不服输的。但是初中前两年,辛兰只是单科有分数高出于方强的时候,综合成绩始终都是穆子健第一,她第二。辛兰恨得牙根直痒痒,也总是没有办法克敌制胜。
初三时候却不一样了,半路杀出个不显山不露水的高个子男生,他一下子名次排到了第一,而辛兰还是第二,至于穆子健,成绩则下降到了第三的位置。那次考试之后,辛兰很开心,她曾经背后笑出了声。被穆子健压制了两年,她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那小子居然考到了第三,真是老天有眼!
后来辛兰的弟弟也已经上了初中,辛兰发现穆子健的弟弟和她弟弟是一届学生,只是不同班而已。而且他们两个居然一见如故,一下课就跑到一起玩。似乎他们八辈子前就认识似的。
一天放学后弟弟没有回家,直到天色很晚了,他也没有回来。辛兰的父母都很着急,后来有同学捎话来,说她弟弟去了穆子健家,被他弟弟邀请去的。这是哪跟哪啊?辛兰有点生气,她总觉得穆子健的弟弟可以走近自己的弟弟,一定是穆子健对他说过什么。
正好赶上礼拜天放假,弟弟在人家呆了两天才回来。弟弟回来就没完没了地说穆子健问她每天都学习到几点,以及一些生活习惯等等。辛兰一听更生气了,对着弟弟喊道:“他问我做什么?真是没事闲的!以后少去他家!”
弟弟看着姐姐龙颜大怒,小声嘟囔着说:“你们不是同学吗?是不是你没有他学习好,就妒忌人家啊?”
辛兰撇了撇嘴:“呸!我妒忌他?你看,现在我们上初三后,没有副科了,那家伙就考到了我后面。他是江郎才尽、黔驴技穷了。”
弟弟白了辛兰一眼说道:“就一次没考好,你就把人家给否了啊?我可告诉你,他在家可比你用功。”
辛兰不以为意地回答说:“再用功,脑袋也不好使了,用过劲了。”
“你总是目空一切,看你们谁笑到最后!”辛兰的弟弟批评着她。
后来的升高中考试也证明,穆子健还是略胜辛兰一筹,他们的总成绩虽说差不到十分,但是穆子健还是最后的赢家。他们都上了重点高中,冤家路都窄,且分到了一个班级。
辛兰正沉浸在回忆之中,开门声惊醒了她。她下床一看,是丈夫蒋诚挚回来了,他浑身酒气,对辛兰颐指气使道:“去!给我接杯水,我渴了!”说完晃晃悠悠躺到了卧室的床上。
辛兰一边小心地伺候着丈夫一边想起了纳兰容若的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现在物是人非,使君有妇,罗敷有夫,感情再真挚又当如何?错过了就永远地错过了。
“快点,给我捶背!我累了一天,你满意了吧?我呆在家里,你嫌我窝囊!现在我去看着人家的脸色讨生活了,你知足了吧?董鹏飞他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比我多读几天书么?活得人五人六的!跟我装!呸!”
蒋诚挚开始借着酒劲发起了牢,并夹杂着粗话,让辛兰觉得和他这种人实在形同陌路。丈夫总也不能认清自己,总也不能正视自己。这就是他的悲哀。丈夫横着身子躺在了床上,辛兰一动弹他,他就大骂出口。无奈,辛兰只有蜷缩于床之一角,委屈着自己。每到这种时候,辛兰就开始质疑起她和蒋诚挚之间的这段仓促的婚姻。想他们隔阂日久,已很少沟通,会白头偕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