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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剑二十——剑二十三 小说结局
    远处传来了隐隐约约的人声。
    息衍猛地掀开车帘,远处隔着湖水,东宫方向满是人声。隐约就是祖陵所在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呼叫奔走,完全是一片混乱。
    到底是什么?是你诱我等在这里,她带着苍云古齿剑离开么?”
    “你可以不相信我!”息衍推开了他的手,“但是我是一个天驱武士,我奉行天驱的准则!她是不可能带走那柄剑的!她是一个魅女,难道你不http:///书农书库http:///明白么?”
    “魅女?”翼天瞻恍然。
    “一个普通的女人,怎么可能十四年过去了都看不出衰老的痕迹?她是个魅,比起任何人都更加畏惧那柄剑。龙血骨结咒印被激发后,她想走近那柄剑周围一里的地方都会觉得艰难,如果她接触那柄剑,一瞬间就会被剑里寄宿的龙魂吞噬吸干!所以她许多年一直没有想过要带着剑离开。”
    “那我们怎么办?”
    “硬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没有任何办法。”息衍猛地扯直了马车的缰绳,黑色的挽马长嘶着奔驰起来。
    滚滚的烟从墓道里涌了出来,束手无策的骁骑们只能往里面一桶一桶地灌水。
    “怎么回事?”息衍拨开人群。
    “将军!”骁骑营的一名统领惊慌地跪下,“祖陵里面忽然有浓烟出来,像是里面起火了!”
    “要毁掉一切的痕迹!”翼天瞻按在息衍的肩上,凑近了低声说。
    “都留在这里,”息衍深深吸了口气,“拿两条手巾来,要湿了水的!我进去看看,如果一刻时间我还不出来,就启开祖陵里的水闸,以湖水灌墓。”
    “我们跟将军一起下去!”
    “不必了,”息衍摆了摆手,指着自己身后的翼天瞻,“我和这位禁军都统领下去,只需要探明起火的状况,再多的人也没有用,你们总不能把水也带进去。”
    他不再说什么,接过湿手巾蒙在脸上,抄了火把踏入了穴口。翼天瞻无声地跟在他后面。
    外面灼烧的热风滚滚地扑进来,大殿里的帷幕也被引燃了。吕归尘压着羽然闪避在立柱后,看着血圈中的两个人对攻。
    一场势均力敌的死战,双方挥舞武器也全没有了技巧,只有速度和力量的拼杀。两个人左右挥舞着武器,虎牙和巨剑溅起了耀眼了火花。暴烈的力量完全不像是人类应该具有的,无休无止地从他们体内逼发出来。两个人的皮肤都裂开了,是被他们自己的力量撕裂的。
    “姬野!姬野!”吕归尘看着头顶开始燃烧的大梁,大声地呼喊。
    没有任何回答,姬野只是机械地挥舞着虎牙逼近幽隐。
    “没有用的,他听不见”羽然摇头,“他陷进龙血咒印里了,跟幽隐是一样的。这是最暴戾的血印,他们最后全都会被血印吞噬掉!”
    地面已经被武器彻底地破坏了,无处不是碎石。吕归尘看不清两个人的动作,只有石青色的剑光和乌金色的枪影在倏忽闪灭,带着鲜血的激溅,每一滴血都在空气中瞬间地蒸腾掉,血雾被巨剑吸附过去,渗入了剑身,剑色渐渐变得血红,红得发亮,像是妖魔的瞳孔。
    “破圆。”
    “要打破的最后一个圆在你心里。”
    “枪的光芒会割裂天空。”
    姬野听见翼天瞻的声音,却听不见虎牙和巨剑的撞击。眼前的一切像是别人的死战,伤痛完全没有感觉,只有胸膛里蓬勃欲出的那种痛楚,像是蛹在挣扎着破茧,蛇在痛苦地蜕皮。
    “你为了什么?为了钱?为了地位?或者为了荣誉?那样你根本不配戴天驱的扳指!”翼天瞻的声音变成了咆哮,震得他耳朵聋了,他什么也听不见,只有那些苍白的画面在眼前闪再闪。
    最后一个圆女人的脸空白的眼睛死亡那些人
    他想腾出手来擦去眼睛上的血,可以没有办法,血流下来,让视野里的一切变得鲜红。
    冷雨还在下为什么总是下雨为什么要围着我可恨的人
    可恨的人!
    脑海被电光穿透了,最后一个圆刺破,在一瞬间他看见翼天瞻划下的所有的圆都分崩离析。真干净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这是我想要的
    “杀了那些人!”这个声音在他胸腔里共振。
    为了仇恨!
    幽隐跃起在空中,姬野忽然下蹲。
    时间在一瞬间停顿,枪的位置,手臂的位置,心所在的地方都已经完美。姬野斜冲而起,虎牙在半空中划出流星般的光痕,圆在空中被突破。
    极烈之枪焚河。
    长枪终于在巨剑落下之前贯穿了幽隐的肩膀,幽隐和姬野同时落地。幽隐软软地摔倒,他的整条右臂都被虎牙撕去了,却没有血喷出来,只是露出半截雪白的骨茬。
    姬野高举长枪过顶,他的脸上写满了杀戮。这时候他和幽隐一样,完全没有区别。他踏上一步,踩上了一块碎石,忽地滑了一步。只是一个微小的瞬间,幽隐却跳了起来。谁都不敢相信一个断了胳膊的人却能有如此快的回手。他单臂举起了巨剑,对着姬野的头顶劈斩下去。
    [第二章剑二十(2)]
    虎牙的枪杆格住剑锋,“嚓”的一声,枪杆断成了两截!姬野被巨大的力量推着,整个人飞离了地面,飞出血圈。
    “姬野!姬野!”吕归尘冲上去扶住他。
    头我的头要裂开了”
    脚步声缓缓地逼近,燃烧的帷幕坠落下来,幽隐的身影在烈火中飘忽不定。
    吕归尘拼尽了力气想带着姬野退后,可是他抱不动姬野。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幽隐的逼近。他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全身的血都凉了下去。他想起苏玛和父亲,想起自己的爷爷,他想着那些他要保护的人,可是最后他还是谁都保护不了,包括这个新的朋友。
    他觉得旁边有一个温暖的身子侧过来并肩和他在一起。他侧头看见羽然,羽然不停地抖着,一手握住他的手,一手握住姬野的。
    “走啊!”吕归尘对她喊。
    “反正要死,”羽然摇头,“一起死,我不怕。”
    吕归尘推了推她,推不开,羽然固执地挡在那里。于是他不再劝,又遮在羽然的前面,闭上了眼睛。
    幽隐的整个面孔怪异地扭曲着,谁也说不清那是什么神情,狂笑或者大哭,像是几个人在他身体里不断地争夺着,要占据他的脸。可是他依然举起了重剑,他似乎还有最后的犹豫,盯着剑下三个必死的人。
    “放下剑,”一个轻柔的声音,“不要怕,你害怕,它就吞噬你。”
    吕归尘几乎不敢相信他所听见的,他猛地睁眼,看见一个人站在他们和幽隐之间。是苏婕妤,这个总是带着神秘的女人一身贴身刚劲的黑色护甲,缓步上前挡在了他们的面前,在凶兽一样的幽隐面前,她丝毫没有畏惧。热风卷起了她束起的长发,她缓缓地走近了幽隐,轻盈得像是随时会被风卷起。羽然也惊诧莫名,她闻见淡淡的花香。
    “救救救我啊”幽隐的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音,不仔细听根本无法辨认。
    吕归尘茫然地看着幽隐,忽然发现他脸上竟然满是泪水。
    泪水和急欲杀戮的狰狞混在一起,令他的面孔显得无比诡异。
    幽隐的手臂已经不能称为手臂了,仅仅是一根包着皮肤的枯骨,而他手中的剑越发的鲜红。而可怕的吞噬还在继续,皮肤下暴突的血管把一注一注的鲜血输到剑柄中,而幽隐的肩膀也塌了下去,已经被吸干了。
    “龙血咒印是最强的血咒印,它吸取人的魂魄,也让人的力量增强。但是它就像是贪婪的野兽一样,你越是用它的力量,就被吸噬得越快,直到变成骷髅,”羽然颤抖着,“外面那些行尸也是这样的。”
    “救我”幽隐对着女人举起了剑。
    他忽地举剑过顶,扑向了阻拦他的女人。
    女人跃起,闪过了幽隐的攻势。她掠过幽隐的头顶,落在他的背后,一手搭在了幽隐持剑的肩膀上。
    “你累了,休息一下。”女人的声音依旧轻柔。
    她的手沿着幽隐仅剩下枯骨的手臂滑向了剑,以折花的优美轻轻地握住了剑柄。不可思议的,幽隐狂暴的力量被她完全地制约在手里,根本没有一丝挣扎的余地。一切都安静下来,向剑柄输送血液的血管也停止了搏动。
    剑在女人的手里,安静得像是个孩子。
    幽隐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两步,栽倒在地下。
    “如果还能走,就快走吧,”女人转头看着吕归尘他们,“你们本不该来这里的。”
    “那个男孩,”她指着姬野,“从现在开始,你的一生都会和恐惧在一起,你战胜它,或者被它战胜。拿起猛虎之枪本来就是一个错误,更不该走近龙魂的剑。”
    她蹲下,轻轻地抚摩着幽隐的头发,“其实真的没有人强迫你要继承你的父亲,何必再去走那条没有尽头的路呢?我答应了他却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幽隐蜷成一团,“我我怕啊”
    “不要怕,”女人温柔的笑,“要好好地活下去。其实每个人活下去都需要很多的”
    她的脸忽然抽搐了一下,“很多的”
    她的整个手臂忽然间干瘪下去,速度远远超过了幽隐被吸噬的时候。她的黑衣绷紧在身上带着极强的弹性,可是忽然全部炸裂了,光洁如玉的手臂塌陷下去,血肉在一瞬间全部都空了,皮肤皱缩起来贴着骨头。而后连枯骨也开裂和崩溃。一节一节地向着肩膀断裂,一股鲜血从肩头的血洞里迸溅出来,她倒在了地上。
    “勇气。”她侧过头看着幽隐。
    燃烧的门梁坠落下来,重重地砸在门口。
    孩子们目瞪口呆,姬野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挣扎着站了起来,拖住吕归尘和羽然的手,“快走!这里就要塌了!”
    “大殿的背后,有一条甬道,”女人低低地说,“始终沿着最左边的道路走。”
    姬野愣了一下,用力点头,率先冲向了门口。
    吕归尘留了一步,看着那个女人。他觉得自己是救不了那个女人的,也觉得已经用不着救她。他见过这个女人区区的几面,可是隐约能感觉到她是在等待这样一个结局。
    [第二章剑二十(3)]
    “帮我帮我带他走好么?”女人望着吕归尘,“其实他只是一个孩子,他太想继承他父亲了,即使明知道要付出太高的代价。”
    她的目光还是清澈如同吕归尘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吕归尘点了点头,他上去把幽隐架在了肩膀上,拖着他走向门口。
    “阿苏勒快一点啊!”羽然在门口大喊,“快啊。”
    姬野已经奔出了大殿,回头看了一眼,咬咬牙又跑了回来。
    吕归尘忽然感觉到剧烈的疼痛从腰侧传来,痛得把他整个人都贯穿了。他猛地低头,看见幽隐干枯成骨头的手正插在他的腰间。幽隐又恢复成了凶兽般的神情,露出满是血的牙齿!
    “姬野”他向着奔近的姬野伸出手。
    “剑剑,是我的!谁也不能抢去。”幽隐的手嵌在吕归尘的腰间,拖着吕归尘摇晃着走向巨剑。他拔剑了,狰狞的凶器到了他手上,血红色变得越发的凄厉。
    “幽隐!不要再管剑了!走啊!”女人大喊。
    “剑是我的,是我的!”幽隐的舌头舔着牙齿,“我已经得到力量了!”
    “幽隐!那是死魂的剑啊!不要跟你父亲一样,不要啊!”女人的神色悲戚而丧乱。
    幽隐愣了一下,他停在那里,姬野手里还握着半截断枪,可是他不敢逼上。幽隐的神色变化着,时而茫然,时而狠毒。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救我啊!救我啊!”他哭喊起来。
    他的脸痉挛了几下,又浮起疯狂的笑意,“我已经得到力量了,我可以继承幽氏了。我是最伟大的武士,没有人能蔑视我!”
    “不要吃掉我不要吃掉我”他忽然又开始哀求。
    他手中的剑已经不能被称为剑了。整柄剑像是融化了,流动着森严诡秘的铁青色光芒,铁水沸腾一样地变形,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凶狠地扑出来,立刻又有别的什么把它们捉了回去。它们在铁水中互相搏杀、撕咬、吞噬。铁水忽地炸开了,铁流穿透了幽隐干枯的手臂,一道道地缠着他的手臂往上蔓延。剑在吞噬他的身体,要和他融为一体!姬野http:///书农书库http:///明白了那些尸体的伤痕为什么如此的古怪,他们并非被劈死,而是接近这柄剑的时候,被铁水吞噬撕碎了。
    幽隐一剑劈向吕归尘的头顶。
    姬野手中的断枪在最后一瞬狠狠地刺进了幽隐的胸口,两股无法言喻的吼叫声在大殿中翻滚着,虎牙的枪刺变成一团完全没有光的墨黑,而铁水侵入距离枪刺一寸的地方,疯狂地盘旋着,不断地撕裂幽隐的胸口,却无法逼近。
    铁水忽然离开枪刺,对着幽隐反扑过去,把他整个地包裹了!这团扭曲变化的青色铁水变了了一个巨大的水泡,围着幽隐波动了一瞬,忽地一收,青色里泛起了血红。
    它炸了开来,裂成碎片,只留下碎裂的白骨。
    铁水溅上了姬野的身体,碎片汇聚而来。姬野手中的断枪落下去扎在地砖上,越来越多的碎片渐渐开始汇聚成剑形,姬野的手握住了剑柄。那柄波动的剑就要成形了,吕归尘按住腰间的伤口,看着他的朋友。
    “走!带着羽然走!快啊!”姬野对他摇头。
    “姬野”
    “快走!摸了这个东西我也会跟幽隐一样的。”姬野的手已经泛起了死灰。
    “不会的!”吕归尘上前一步,用力抓住了剑柄,把姬野狠狠地推了出去。
    “阿苏勒”他最后听见姬野和羽然的声音,尾音渐渐地缥缈远去。
    不,是他渐渐远离了所有人。就在他的脚下,黑暗的门洞开了,他无声地陷了进去,封闭了一切的光与影、天空和大地,只是他一个人站在极深极静的地方,捧着火红的巨大金属。
    “哈哈哈哈,呵呵呵呵,嘿嘿,嘿嘿”
    有很多的声音在黑暗里笑着,带着一点狂喜、一点唏嘘。
    “又有人来了,又有人来了,”
    他惊恐地环顾周围,无数苍白的影子。他们围绕着自己,大笑。
    “明明已经猜到最后的结果,可是我们还是一代又一代地拔起剑。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有一个声音在人群外说。
    吕归尘想了起来,进入大殿之前,就是这个声音回荡在他耳边。
    “来了!来了!快走!快走!”大笑的影子们仿佛惊恐起来。
    吕归尘猛一转身,周围已经不再有人,影子消失了,那个说话的人也不在。
    “只是畏惧这样地活着啊,畏惧那些满是血的画面,也畏惧苟且着哭泣着死去。”那个声音还在,仿佛从黑色的天空里投下来。
    “你在哪里?”吕归尘大喊。ht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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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头看我。”
    他猛地转身,看见身后血色的脚印绵延向着远方。他抬头,看见了那个人,手中捧着火红的古老巨剑。他融在黑暗里,面目吕归尘看不清楚,只能看见一双眼睛。
    “握住它。”那个人递过了剑,他的声音帝王般不可抗拒。
    吕归尘颤抖着伸出手,接住了剑。可怕的灼热忽然灌进了他的身体里,像是要把他的血脉撑得爆炸。他用尽全身力量咆哮起来,一瞬间,生命又回到了他的身体里,他血气充盈,他声威如龙。剑自己也吼叫起来,不是金属的震鸣,而像是巨大的太古巨龙立在吕归尘的身后。
    [第二章剑二十(4)]
    吕归尘踏前七步,重重地把巨剑插进地板的石隙中,拄剑前望,仿佛君临整个世界。
    两股声音汇聚为强大的声浪,在封闭的墓室中滚动着传播出去,像是狂烈的风,裹着石屑,把火焰也压得倒卷回去。姬野和羽然完全无法抵挡,立刻就被震晕过去。
    音,劲风里的石片划伤了他的脸颊。
    “这是这是”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隔着火焰,他看见阴殿正中站着纤弱的身影,拄着神圣的剑。
    “这就是最后能够继承天驱的人么?”翼天瞻垂下了银枪。他沉默了一刻,跪下了,握紧手亮出指上苍青色的扳指,“北辰之神的光辉照在我们彼此的双肩,我们因尊严而自豪,因勇敢而荣耀。铁甲依然在。”
    “这就是最后能够继承天驱的人么?”女人也轻轻地说。
    吕归尘仰天倒了下去。
    女人支撑起身子,看见洞开的石门那边,是息衍的身影。两个人隔着清油燃烧的熊熊火焰对视了一刻,女人站了起来,以还能活动的一臂把三个孩子一一地推着,推出了大殿,燃烧的椽子不断地落下来,她像是站在末日的火雨中。
    隐隐的轰鸣声传来,息衍的神色变了,“他们开始灌湖了!”
    “怎么办?”翼天瞻紧张起来。
    “水会不断地涨高,沿着向上的甬道,我们可能浮出去!”
    息衍转过去看着女人,他只要穿过那片火海就能把她拉出来,他不怕火焰,也不怕崩塌的大殿,可是他觉得女人离他很远,远得一辈子都无法触到她的手。
    “对不起,我终于都能没走到头。”女人轻声说,她不知道息衍是否听见了她的话。
    她转过去走向那具骷髅,站在他的身边,嘴唇轻轻地动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骷髅轻轻颤动起来,他的全部肋骨依次地打开,就像幽隐拔剑的时候一样。女人偏腿坐在骨马的背后,疲惫地靠上去,肋骨又一一地闭合,整个骨架和她融在一起了,彼此不再分开。那匹骨马还是静静地趴在地上,可不知怎么的,让人觉得它就要站起来,带着它的主人和这个女人,甩着马尾,慢慢地走向天涯。
    息衍http:///书农书库http:///明白了。
    “悲喜总无泪也,是人间白发,剑胆成灰。”七百年前,胤始帝对着的蔷薇公主的鬼魂唱的这句诗忽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原来每到回首时,总是已经花落水凉,尘埃落寂,虽然有如此多的悔悟,却终究只是看着她花叶一样渐渐地枯萎了。
    燃烧的大梁终于坠落了,隔断了一切的视线。侧面的石壁裂开了,水声有如雷鸣,像是接天的水墙塌了下来,卷着白沫压向他的头顶。
    回旋激荡的水把他整个地卷了起来,他奋力地扑过去抱住了姬野和羽然。水整个漫起来推着他向外去,火熄灭前的最后一瞬,他看见在水中奋力扑救吕归尘的翼天瞻,他以斗篷裹起古剑,把剑和吕归尘都抱在左臂里,而他的右手紧紧地攥住了指套,水洗去了上面的尘埃,他亲吻在那只经过数百年依旧展翅的铁色苍鹰上。
    翼天瞻把指套套在了孩子的拇指上,帮他握紧了拳。
    [第二章剑二十一(1)]
    姬野用力地睁开眼睛,只睁开了一道细缝,眼皮重得像是粘在一起。
    “你醒了?”有人轻声说。
    姬野循着声音的方向扭过头去,说话的人背着手站在窗口,阳光明媚,姬野只能看见一个依稀的背影。强烈的阳光让他不由得举手去遮住眼睛。
    那个人缓步走到了他的床边,“你已经睡了一日一夜。”
    “你你是谁?”姬野的眼睛适应了光亮,他看清楚了对方的容貌。
    那是一个清秀的年轻人,大约二十出头,轻衣绵甲,颀长挺拔。他身上带着一股浓重的酒味,对面一熏,姬野好像都要醉了,可是年轻人的一双眼睛还是清明透亮的。姬野看见他手中握着一个扁扁的白铜罐子,想必盛的就是烈酒。
    “我叫谢圭,”年轻人微微一笑,“你不认识我,也不用记住我。只是有人托我把你带到这里来,所幸你们都没有事,终于不辱使命。”
    “跟我在一起的那些人哦”姬野用力地撑起身子,身上的伤口像是裂开了,剧烈地疼痛起来。
    谢圭没有阻拦他,伸手指了指。就在旁边不远处的竹床上,羽然蜷缩在洁白的被褥里,她的额头被素绢包扎起来,姬野熟悉的那一绺倔犟的头发,还是从里面钻了出来,轻轻地弯成一弧。
    姬野如释重负地躺了回去。
    “是个漂亮的女孩儿。”谢圭微微用力,在姬野的胸口一按,姬野痛得叫出了声来。
    谢圭只是笑,“不过你如果这样硬撑,也许就永远见不到她了。你是受伤最重的一个人,我们几乎以为你活不下来了。你另外一个朋友没有什么事,只是昏迷了过去,不过他的身份特殊,已经被送回东宫了。”
    “阿苏勒也没有事,”姬野望着屋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就好了。”
    “有件事我得预先提醒你,这次东宫起火,毁掉了百里氏的祖陵。现在满城宵禁,廷尉府的人挨家挨户地大搜,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你无须对我隐瞒你们在里面看到的一切,我也不想问,不过我们之外如果另有人知道了这件事,”谢圭凝视着姬野的眼睛,“也许会引起天翻地覆的变动。你能保守秘密么?”
    姬野点了点头,“我什么都不会说。”
    “那就好,”谢圭仰头就着白铜罐子喝了一口,又笑了,他的笑和年龄有些不相称,懒洋洋的,“你的眼睛真是有神,我还有件东西要给你看。”
    他从旁边捧出了青色丝绢缠绕的长形包袱,姬野看着丝绢面上纹绣的花纹,觉得极其的眼熟。他忽然想了起来,那是墓室甬道顶上的花纹,秘术的符咒,压制着不安的死魂。他隐约知道包袱里是什么了,惊悚地扭头避开。
    “别害怕,它已经被驯服了,否则我也不敢碰它。直到它的新主人死去,龙血骨结咒印才会再次被激发。但是现在这柄剑我必须带走,等到你们需要的时候,会有人把它还给你们。”
    谢圭解开了包袱,真的是那柄剑。这是姬野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它,这块巨大的金属在谢圭手中安静得像是石头,它通身都是云片般的花纹,花纹又像是龟裂的石隙,隐在石青色的金属下,并没有锋利的刃口,细看时可以发现它的刃是由极其细微的锯齿组成的。
    姬野的呼吸有些急促。他依旧不安,这柄剑也让他感觉像是在沉睡,那些呼吼着的变形的鬼魅并未散去。
    谢圭的手指在剑身上轻轻地扫过,“不曾想到我一生中还有机会亲手接触这柄剑”
    “没有别的事我要出去买些东西,”谢圭收起了剑,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你喜不喜欢零食?要不要吃点桂花糖什么的?”
    “不,我弟弟才吃那些东西。”
    谢圭一笑,捧着剑起身离去,在身后关上了门。
    屋外是暖洋洋的日光。
    这是一栋简单的茅顶小屋,建在山腰,放眼出去是满眼的林木,山谷里的云雾正缓缓地升了上来,渐渐地把山腰一带都淹没了。
    “将军。”谢圭停在墙角处。
    有人从墙后伸出手,谢圭把剑捧了过去。
    “那两个孩子都没事了吧?”墙背后的人问。
    “姬野已经醒来,女孩子没什么事。真是拼命的孩子,如果总是这样,真的不知道能活多久。”
    “他一只脚已经踏上战场了,战场上不拼命,就能活得下去么?”墙后的人声音淡然,听不出什么感情,“这件事做完,就把这里烧了,你也尽快离开这里。我为你准备了一份去帝都的荐书,那里会有我们的人接应你。”
    “是要和辰月开战了么?”
    “还不到时候。辰月不踏进这片战场,我们也不会踏进去,不过这也是迟早的事情,派你去帝都,是早做准备。”
    “是!”
    谢圭静了一刻,“我有一句话,只是想说说。我听说为了保护这柄剑的秘密,过去的十四年里,为它而死的天驱不下两百人。今天它终于暴露在阳光下,这是天驱复兴的关键,而我们的敌人还藏在暗处。为了保住圣物的秘密,难道不应该牺牲这个孩子么?”
    [第二章剑二十一(2)]
    墙后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算是我的私心吧,每次看他的眼睛,就像对着镜子。”
    [第二章剑二十二(1)]
    “阿苏勒!”羽然挥着两只拳头在瀑布的顶上蹦着,“我要跳了!我要跳了!”
    翠寒潭像是一块翡翠,十几丈高的瀑布落进去,打起了白色的水沫,激起的声音像是连续不断的轰雷。吕归尘踩着水,冻得直打哆嗦。他听不清羽然说什么,只是对着瓦蓝天空下的人影使劲点头。
    羽然真的跃出了高崖,像是被风吹了起来。她倒翻了一圈,抖开的长发在空中像是墨笔一挥而成的金弧,而后挺直了身体直插入水,轻盈盈的没有溅起什么水花。吕归尘急忙游了过去,只有咕嘟咕嘟的水沫直涌上来,却没有羽然的影子。
    “羽然!羽然!”他有些惊慌,四顾着大喊,他的声音被雷一样的水声吞没了。
    “啊!”他的脸色忽然变了。
    羽然的脑袋从不远处的水里冒了出来。她甩开湿漉漉的头发,兴高采烈地举起了手中的东西,吐出舌头双手在耳边打开摆出大角鹿的模样,满脸都是狡黠的笑。
    “那是我的裤子!”吕归尘涨红了脸。
    羽然不理他,单手划着水游向了岸边,一手还高举吕归尘的裤子,在她头顶像是一面旗帜。岸上吊着草叶枕着胳膊看天的少年跳了起来,一把抢下羽然手里的裤子抛进了水里。
    “干什么?干什么?我好不容易才”羽然在水边的石滩上蹦着,水从头发和湿透的里衣流下来,滑过她光洁的双腿。
    吕归尘在水里套上了裤子,狼狈地爬上了岸,气喘吁吁地坐在姬野旁边,姬野也不听羽然的嚷嚷,依旧是枕着胳膊躺在草上。
    “姬野来不来跳?”羽然转着眼睛,抓起草末洒在姬野的脸上。
    “我不怕的!”姬野揭开上衣露出肌肉结实的小腹,“我把腰带打了两个结子!”
    “哼!算你狡猾就是了!我还要再去跳,我还要再去跳,”羽然蹦了起来,转头往一旁的山坡上跑去,那里有一道石阶,可以登上翠寒潭瀑布的高处。
    “我跟你去”吕归尘站了起来。
    “别管她,没事的,”姬野懒洋洋地嚼着草根翻了个身,“她是羽人,比你轻,而且她游泳也比你好。你再跟去,顶多就是再被她扒掉裤子而已。”
    吕归尘坐了回去,呆呆地看着羽然的背影。羽然的亵衣是纯白的,湿了水紧紧地粘在身上,透出肌肤的颜色。随着奔跑,她柔软的腰和修长赤裸的腿像是在跳舞,湿了水的金发一起一落。吕归尘的脸有点红,转过头看见姬野也跟他看着同一个方向。
    “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姬野想说什么,却又闭了嘴。
    两个男孩相对着呲牙笑笑,一起躺下来看天。
    “对了,一直想跟你说”隔了一会儿,吕归尘轻轻地说,“谢谢你救我。”
    “别想了,”姬野睁开眼睛,“我也不是救你一个人,我如果不跟幽隐拼,大家谁都逃不出来。”
    “为什么要救我呢?”
    “为什么?”姬野迟疑着。
    “你当时已经到门口了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姬野坐了起来,看着他朋友的眼睛,http:///书农书库http:///明白了他说这话的认真。这种认真让他手足无措,他不安地抓着脑袋,手里忽地一痛。
    “没什么了,”姬野缩了缩手,以袖子遮住掌心两道灼烧般的伤痕,“你说的啊,我们是朋友,我的朋友很少的”
    他觉得自己的言辞真是笨拙,只能避开吕归尘的目光去看天空的云彩,“不救你,我就没有朋友了。”
    “我是你的朋友吧?”
    姬野愣了一下,“是啊,我们说过的!”
    吕归尘忽然站了起来,虽然只是穿着里衣,他还是郑重地整了整自己的腰带,从一旁的衣服堆里抽出了那柄青鲨皮的短刀,他昂首走到姬野面前,紧紧握着刀柄。忽然间姬野觉得他的朋友长高了,变得魁梧起来,站在天空下,就像他想像中的那些蛮族汉子。
    “这是我表哥龙格真煌的佩刀青鲨,可是他和我阿爸像是兄弟那样。阿爸说当年表哥把佩刀赠给阿爸,说从此以后有谁欺负阿爸,也就是他龙格真煌的敌人。我把这柄刀送给你,以后有谁敢踩你的脸,也就是我阿苏勒帕苏尔的敌人,盘鞑天神在上,这个誓言只要我不死,就都有效。”
    吕归尘把青鲨塞在姬野的手里,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他胸口里有一股滚热的血,想像蛮族传说中的英雄们那样,手里有一张弓,对着远方射出一箭,表示他和姬野征服远方土地的远大志向。他四周转了转,只找到了一根枯枝,于是他把枯枝握在掌心,郑重祈祷,希望天空上的盘鞑天神可以听见。
    姬野看着他的朋友助跑了几步,用力掷出了枯枝。枯枝落进不远处的潭水里,悠悠地转着圈子。他不懂那个仪式的意思,可是他能感觉到那个仪式的力量,庄严得就像翼天瞻和他在月下试手,喊出“铁甲依然在”的古老誓言。
    他犹豫了很久,从软甲的缝里抠出了那枚铁青色的指套。
    “我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你的。这是我们家世代传下来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值钱,但是是我最喜欢的东西了。每次戴着它,我都觉得我不是一个人,有很多很多人跟我站在一起”他终于伸出手把它递到吕归尘的面前,“我送给你,我姬野是你的朋友,以后你什么人也不必怕。”
    [第二章剑二十二(2)]
    吕归尘呆呆地看着那枚指套,忽地蹦了起来,“我这里有一枚一样的!”
    他从腰带的缝隙里也抠出了一枚,“我醒来的时候这枚指套就在我的手上,那个时候,我记得幽隐戴着它。”
    定它们出于同一炉铁水、同一个工匠的手。惟一的区别是内圈的铭文:
    “北辰之神,穹隆之帝,其熠其煌,无始无终。”
    “北辰之神,苍青之君,广兮长空,以翱以翔。”
    “是天驱的指套,”姬野肯定地说,“只有天驱才有这样的指套。”
    “什么是天驱?”
    姬野愣了一下,“我不是很清楚。那我们换吧,我拿你的,你拿我的。将来我们有一个人遇到危险,就用这个指套上的鹰徽蘸着朱砂盖在信上,收到信的人就要去救援。”
    “好!”吕归尘兴奋地把苍青之君的指套套上了拇指。
    “喂喂,你们一个人有一个东西了,不准贪心!这个给我了!”羽然从背后闪了出来,一把夺走了姬野手里的指套。
    “我”姬野不舍得,手伸到半空,也不知道怎么说好。
    “干什么?干什么?”羽然愤愤地瞪着他。
    姬野只好把手缩了回去。
    宽阔的指套在羽然纤细笔直的中指上晃悠着。
    “这么粗?”羽然皱了皱眉。
    “是戴在拇指上拉弓用的。”吕归尘演示给她看。
    “你们蛮族才这么射箭,”羽然扁了扁嘴,“戴在拇指上难看死了,我们都是用皮子绑在手上。”
    “那”姬野犹豫了,“还是给我吧。”
    “我偏不!”羽然高高举着指套,“我戴不了,还可以买一根链子串起来挂在脖子上,还可以用来扎在头发上,还可以套着来打人!”
    姬野懊丧地摇了摇头。
    “哼!小气鬼!我逗你的!爷爷也有一个,我才不稀罕!”羽然偷偷瞥了姬野一眼,昂起头,气哼哼地把那枚指套扔了出去。
    远处,息衍看着那枚指套在半空里划过一丝青灰色的弧线,翩然像是大雁划过天边的轨迹。两个孩子跟在下面追着追着,一起滑进了碧色的潭水里,他们身后气鼓鼓的女孩以那样稚气的眼睛看着他们的背影。
    “这就是星野之鹰的归宿么?”息衍靠在山石上,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火镰和烟杆,他觉得有些疲惫,什么都不想再问再管,“也许这个世间的征战,也不过就是神掌中抛来抛去的游戏吧?”
    青烟袅袅地腾起,远处的孩子们离去了,声音还遥遥地送了过来。
    “可惜那柄剑没有拿出来。”
    “羽然你怎么想那柄剑了?”
    “这么大的剑,又是个古物,可以拿出来卖钱吧?”
    “羽然你要钱有用么?我还有一些的,那柄剑的主人应该是一位英雄吧,把英雄的武器卖了换钱哎哟”
    “阿苏勒怎么那么笨!你口袋里才多少钱,那柄剑应该能卖很多很多钱吧?”
    “可是羽然你要很多很多钱干嘛?”
    “笨!可以买花买蝴蝶买风筝买炒栗子买胡香豆!就算实在花不掉,本姑娘还可以包了紫梁街上最高的阁子往下洒钱啊”
    [第二章剑二十三(2)]
    “那么其余七宗主的想法呢?”
    侯也开始私下响应他的号召。这时候我被其余的宗主急召到晋北,我们意识到事情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掌握!”
    “幽长吉提出了推翻白氏重新建国?”
    “是!我们没有太多时间考虑,必须将他作为叛逆尽快地内部处罚。六个人都在讨伐幽长吉的信上用指套盖下了鹰徽,包括我和你的老师。天驱的规则,持有六枚宗主指套的人,都要遵从持有星野之鹰指套的大宗主。但是如果这六个人以六枚宗主指套反对大宗主,大宗主就被弹劾。那封信同时也是格杀令,从那封信发出的时候开始,幽长吉就成了天驱的敌人!”
    “原来是为了野心。”
    翼天瞻沉默了很久,“不,我必须承认,幽长吉不是为了他自己的野心。他只是为了拯救天驱,因为他不再相信我们的忍耐和牺牲会换来结果。他跟我最后一次谈话,说只有绝对的权力可以击溃乱世的野心家,因为如果敌人不择手段,你的仁慈就只是一种懦弱。”
    “因为如果敌人不择手段,你的仁慈就只是一种懦弱”息衍低声说。
    “觉得有道理?”
    息衍点了点头。
    翼天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是那终究不过是轮回的霸权而已,即使是你,息衍,当你坐在太清宫的帝王之位上,你也会被权力所腐蚀。就算你能保证你不被人心的贪欲吞没,你又能保证继承你权力的人,他也能继承你的理想和意志么?”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已经老了,我不怕死在诸侯的绞架上,但是我怕失去我的心。那样我对不起曾经和我并肩战斗的天驱武士们,我不会忘记是他们牺牲了自己,让我把天驱的火种流传下去!”翼天瞻的声音有如斩铁,“幽长吉曾经是我最看好的人,但是最终布置追杀的人,是我。”
    “是你最看好的人”息衍望着天空里流动的云影,“这些天我常常会想,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一个人,会有那么强的意志,即使到了最后,没了希望,被堵死了所有活下去的路,连朋友和亲人也都背弃,整个世界只有一个魅女还相信他,他也还能拔剑死战”
    翼天瞻从腰带里抽出了一封信笺,递到息衍的面前,“看看这个。”
    息衍疑惑地打开信封。
    “我能够循着幽长吉的路线来到下唐,自然知道幽长吉最后的去向。是他自己告诉我的,最后他托一个朋友把影月之刀送到青都我的手里。影月之刀的刀柄是空的,里面藏着这封信,那份诸侯的名单。”
    “拥护幽长吉对抗皇帝的诸侯们?!”息衍的脸色微微变了。
    “你看看名单中第一个名字。”
    “百里景洪!”
    “十六年前,哀帝以杀兄即位,诸侯私下里都不尊为正统。哀帝为了震服诸侯,强行扩充羽林天军,横征暴敛,对诸侯的盘剥和压迫直逼风炎皇帝北伐的时候。那时候诸侯都有另立新帝的想法,只是缺乏一个挺身一呼的人。而幽长吉在此时出现了,他不但是天驱的统领,而且是世家的后代,幽氏至今在云中一郡还有很大的势力,是仅次于云中叶氏的大贵族。另外很少有人知道的是,幽长吉的妻子,复姓百里。”
    “百里!”
    “你猜对了。幽隐的母亲,是百里景洪的亲侄女,所以率先支持幽长吉的,就是百里景洪,而幽长吉一路南下,最终就是要找百里景洪寻求支持。但是幽长吉没有料到他会被天驱的宗主会驱逐,更没有料到帝都的百里氏家主百里长青的反应远远超过他的。在他还做着联盟诸侯的大梦时,帝都的使者早已带着百里长青的亲笔信快马赶到了诸侯的都城,分别和诸侯谈判。这就是有名的君臣三约,皇帝和诸侯达成了默契,诸侯拥护皇帝的正统,皇帝仅维持两万人的羽林天军,同时把税赋降低到开国的程度。诸侯达到了目的,而帝都的廷尉正在南淮等着他的到来。”
    “是百里景洪出卖了他!”
    翼天瞻无声地笑,“还能是谁呢?拥护皇帝的正是百里家主家的主人百里长青,而分家的百里景洪难道会站在一个落魄的武士一边么?”
    息衍把信笺递了回去,“为了这柄剑,这一路血腥满地,那么多涉死的努力,死了那么多的人,只是为了一个疯子对于新时代的痴想么?”
    翼天瞻把信收了起来,“幽长吉之所以有起事的心思,是仗恃着他左右手的一对刀剑,左手的影月里藏有诸侯的名册,右手的苍云古齿剑是开启天驱武库的关键。他以为只要有了这两者,大可以陈兵天启城下,建立属于他自己的国家。但是他的愚蠢在于,无论是诸侯手中的强兵,还是天驱的武器,都并不属于他。他只是诸侯掌中的一个傀儡,诸侯要靠他去打开天驱的武库,可怜这样的一个傀儡,却以为他是一切的主人。”
    [历史]
    成帝元年,东陆平安,没有战事。
    回天启。
    帝都史官所不曾记录的,是下唐国武殿都指挥息衍自请为蛮族世子吕归尘的老师,开始教习行兵布阵的学术。
    在南淮城多雨的秋天里,老人揭开丝绵,端详着古老的巨剑。
    剑里那些不能解脱的魂魄还在咆哮,真正的腥风血雨,已经在东陆的天空上卷起了墨黑的阵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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