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有些惶惶然的看向他俩,孟三呵呵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老头子着什么急。”
上官钰不理他,转头看了一旁的唐芦儿一眼,唐芦儿怔怔地对上他的目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正沉默间,不远处就传来了马蹄声,唐芦儿抬眼一看,但见那骑马奔过来的是上官钰的随从赵力。只见他骑马行到上官钰旁边后就拉了缰绳,然后一个翻身下马,朝上官钰低头道:“王爷,平阳侯世子,郑国公等人都到帐篷那边了,正准备晚上在猎场这边开宴,太妃让属下过来跟王爷说一声。”
“哦,正巧,那你将这个拉回去吧,给他们加加餐。”孟三一听,便踢了踢他脚边的那头豹子笑道。
赵力过来时早看到这头豹子了,听孟三这么一说,即道:“孟爷果然身手不凡,前天那头母豹,听说是十几个人围猎了快一个时辰才拿下的。”
“前天就猎了一头母豹。”孟三恍然,“我说呢,这几天明明有人狩猎,这东西不在林中好好待着,却潜到这袭击人起来,敢情是为报仇来的。”
上官钰瞥了孟三搁在地上的那个竹筐一眼,淡淡地道了一句:“需要什么药材,一会说一声,我让人给你送去。”
“还是小师弟善解人意,行,那我就先走了。”孟三哈哈一笑,即上前拉住赵力那匹马,在那马脖子那拍了拍,然后回头招呼唐芦儿过来,又在她脑门上揉了揉道:“哥先回去瞅瞅,你就跟这冷面王慢慢遛着回去吧。”
唐芦儿还不及出声,孟三就已经翻身上马,随后一掉马头,就策马走了。
“你回去叫个人来一块把那头豹子抬回去。”上官钰接着就吩咐了赵力一句,赵力一怔,正想说他一个人抬回去没大问题,只是当他看了唐芦儿一眼,即将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张口应了是,就转身快步跑了。
天边的太阳只剩下不到半张脸,西边的云彩已从刚刚耀眼的金红转为沉郁的深红,雨后的草地潮湿的不像话,唐芦儿刚刚那一摔,将自己个半边衣裳弄湿了好些,裤脚边还沾了几片半黄不黄的草叶,瞧着还真有几分狼狈。
孟三和赵力离开后,唐芦儿不知为何,忽然有种手足无措之感。
马背上的人又迟迟不开口,她不得不又仰起脸疑惑看了他一眼。原本就很高大英挺的男人,穿上骑猎装坐在骏马上,使得他看着比实际还要高大魁梧,唐芦儿仰了一会脑袋,就觉得脖子有些酸了。
上官钰这才下了马,走到她跟前,打量了她一眼,问道:“刚刚有伤着?”
唐芦儿摇了摇头,然后有些不自在地拍了拍身上。
“他都跟你说了。”上官钰又问了一句。
唐芦儿点了点头,心里却灰头土脸的想着,原来大家都是把她当成了白薇,唉,她还以为自己那么有个人魅力,能令萍水相逢的男人对她那么好,啧啧,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表错了情!
瞧着她这么低落的表情,上官钰误会了,沉默地看了她许久,然后转开目光道:“你想对我说什么就说吧。”
“啊?”唐芦儿一怔,不解地看着他,迟疑道,“说什么?”
“你父亲。”上官钰又看了她一眼。
“哦,他啊,我虽想不起来了,但我以前应该没见过他吧。听三哥说我才出生不就,他就抛下我娘和我离开了北漠,后来三哥带我过来这边时,他却已经死了。”唐芦银行户头上摇了摇头,“反正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上官钰一怔,便问:“孟三没跟你说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好像是参与了什么阴谋,反正我都想不起来了,而且你也为他报了仇,我还问那么清楚做什么。”唐芦儿说到这,便瞅着他问了一句,“你不回去么?天要黑了呢。”
“上马吧。”上官钰沉吟一会,便朝她开口,结果瞧着她一脸愣怔的表情,便又道:“不是要我教你骑马的吗,上去吧。”
“可是……”
“我给你牵着,别担心,它不会把你甩下来的。”上官钰说着就抓住她的胳膊往自己这一拉,唐芦儿晕晕乎乎地被他推下马后,只觉视线似乎一下子开阔了好些,目光能看得更远了,连风似乎都比刚刚强劲了不少。
上官钰帮她牵着马缓缓往前走,时不时回头提醒她该注意的地方,唐芦儿垂下眼看着走在她前面的男人,他的背景永远是那么挺拔,即便只是这么如散步般的缓步行走,却也让人感觉其步伐稳健而有力。
忽的想起刚刚他拉弓箭的英姿,她即找到挂在马背一侧的那张弓,心头有些激动,便拿起来道:“我能玩玩这个吗?”
上官钰加头,微怔之后便笑道:“你试着拉一拉,看能拉到什么程度。”
唐芦儿使尽了力气,却也只能拉个五分之三满,再勉强,手臂就开始发抖了。上官钰仔细看了她一眼,心头一动,便道:“下来,我教你射箭。”
男人几乎是贴着她的脸在说话,猎场上的风吹过,四野寂静无声,只闻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无比耐心的提点着。
“呼吸放缓,眼睛看着目标,心沉下来,别紧张……”
三箭之后,她射中了二十米开外的土墩;接着,她射中了二十米外的那颗只手臂粗的树干;可再接下来,她却射偏了十几米外,那只从眼前跑过程的野兔。
刚刚那感觉,就差一点点,唐芦儿微一怔,上官钰却没有意外,安抚道:“这张弓对你来说太勉强了,臂力不及,加上瞄准移动的东西,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其实,他真正意外的是这姑娘瞄准的感觉,精准得让他不敢相信。特别是那双眼睛,每当瞄准目标的时候,沉静的根本不像是个初学者。
他忽然想当时在定南王府时,她曾被人抓住玩那数红豆的事,五把红豆,在洒下的同时,她心里就已知道了单双数。这等天份,上官钰一脸探究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或许早之前她还有一些底子在。
就在上官钰沉思的时候,唐芦儿已再次张弓,上官钰甚至不知道她瞄准了什么,就见那只箭射了出去,他顺着一看,随即心头一诧。
“中了中了,我是不是很厉害,它刚刚还跑着呢!”唐芦儿马上转头,面上兴奋无比。
上官钰回过神,点了点头,唐芦儿已经朝那只被射中的兔子跑过去了。
只是当她抱着那只野兔回来时,面上却带着几分不忍,嘴里喃喃了一句:“这就死了。”
上官钰一怔,便接过她手里的兔子,一脸淡然道:“只是只野兔罢了。”
不明他怎么忽然就冷下语气,唐芦儿抬起脸,上官钰正好也看着她:”以后要是遇到了危险,又没人在身边时,不要犹豫,就像刚刚那样,出箭就见血。”
他说这话时,眼神认真,很简单的一句话,被他说出时,却似有肃杀之气豁然而出,让人心头不由就是一震。
唐芦儿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两人对视良久,上官钰才接过她手里的弓箭道:”上马吧,晚了,天也冷,早点回去。”
良缘到第108章失踪
在房舍内窝了两天的陈嫣红,在这个猎场夜宴的晚上被陈夫人好好打扮了一番,然后强拉了出来,不管怎样,对他们这等钟鸣鼎食的人家来说,子女的婚姻既是子女一生的大事,亦是跟家族的命运息息相关,所以对陈夫人来说,一次的失算是不可能令她倒下的。
再说,参加今晚的夜宴的勋贵必是不少,谁不到场,那是谁自个吃亏。
月已升天,帐篷外面,差不多每隔十步就燃起一堆的足有一人高的篝火,明亮的火光将猎场方圆一里之地照得宛若白昼,各种各样的野味在数个烧烤架上冒着滋滋的油光,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往每个人鼻孔里猛钻进去,顿时将人肚子里的馋虫勾得止不住蠢蠢欲动起来。
数十个下人如赶集般的帐篷内进进出出,黄金盏琉璃碗雕花玛瑙碟,还有颜色诱人的新鲜瓜果及醇香醉人的陈年老酒,从那刚停在帐篷外面的马车里一个接一个地被搬出,然后流水般的送到帐篷里面。衣着华贵的姑娘公子,或是围在一起嬉闹,或是陪着长辈闲聊,还有数个性格爽朗,熟悉琴艺,随那郑国公一起过来的族人,手里拿着马鬃琴,展开嘹亮浑厚的歌喉,坐在那篝火堆旁一曲接一曲弹唱,引得许些贵族女子忍不住出来帐篷往这频频相望。
今夜的热闹,简直让人眼花缭乱,下人的忙乱的身影,也让人应接不暇。
陈嫣红过来猎场后,从夕阳落山等到月亮升起,却还看不到上官钰的身影,且连唐芦儿的影子也没瞧着,她心里的不快越来越重,拐了好几个弯,才总算打听出,那两个人好似下午那会就骑马出去了,安远太妃刚刚也正使人去找安远王爷呢。
就在陈嫣红快坐不住了,打算自己出去帐篷外看看时候,忽然就瞧见一位安远王府的下人进了帐内,走到安远太妃旁边轻轻道了句什么,只见安远太妃微微点了点头,吩咐了一句,然后那个下人就嫁出去了。
陈嫣红心中一动,随意找了个借口,就起身往外走了出去,离她不远处的陈嫣云正同旁边一位姑娘轻轻说着话儿呢,瞧着陈嫣红离开后,她便也借口出去走走,然后便离开位置,帐内的人本业就不少,加上总有下人进进出出端茶送水的,所以这两姑娘的离开,倒也没引起旁的注意。
陈嫣红没想自己一出去,竟是看到上官钰扶着唐芦儿下马的画面。
虽然那两人停下的地方离这帐篷还有段距离,虽然这边的篝火照到那边后,光线已经有些微弱了,但陈嫣红一眼就认出那两人来。
早几天前,在陈老太爷的厅内,陈夫人领着众位夫人小姐指证唐芦儿时,那位年轻英挺的王爷,就是这般在一旁滴水不漏的护着那丫头。旁边的篝火啪听地爆出木柴烧裂的声音,狰狞的火舌引着风使劲往上窜,红彤彤的火光将陈嫣红娇美的脸照得异常明艳,这等哪似玫瑰般的容颜,早引起旁边几位贵公子注意,此刻正相互打听着那是谁家的姑娘。
唐芦儿刚下马,前面就跑过两名随从对上官钰道:“王爷,太妃已经等您多时了。”
上官钰点了点头,将马鞭甩给一个随从,再吩咐赵云领着唐芦儿回他帐内,找个丫鬟拿套干净的衣服给她换了,然后就往前去了。
瞧着上官钰走后,唐芦儿看着那边明亮辉煌如城堡样的帐篷,以及那一个个衣着不凡的勋贵们,再抬头看了看顶头的星月和自己脚下黯然的荒草,不知为何,心里就叹了口气。
那位年轻的王爷刚刚走入篝火照亮的范围,就被众人团团围住,然后簇拥着就都一块往帐篷那走了进去,即便是不认识安远王的,只要身份跟得上,也都跟着进去凑热闹,倒令这帐外一下子冷清了不少,陈嫣红站在那帐篷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上官钰行来。
一直等到对方走至她身边时,她忙就张了张口,只是话还没出口,上官钰就面不斜视地走了过去,她一怔,眼圈微红,垂下脸咬了咬唇,又恨恨地往唐芦儿那看了一眼,然后也转身跟了进去。
……
“这个,唐姑娘,你先等等,我给你找杏儿去,她应该有带干净的衣裳过来。”领命带着唐芦儿到上官钰的帐篷口后,赵云里外转了几圈,却不见那几个丫鬟的身影,便红着一张脸回来跟唐芦儿道了一句。
唐芦儿瞧着外头那忙忙碌碌的景象,再看看自己身上已经风干了的衣裳,正想说不用,可赵云丢下这话后,就转身走开了,唐芦儿一怔,便也随他,只是她伸了个懒腰后,忽然想起孟三来,也不知他眼下还在不在这边,刚刚倒是忘了问了。
等了一会,还不见赵云回来,唐芦儿便在那帐篷附近随意走了几步,想从那来来回回的下人中找找,看看有没有面熟的让她打听一下孟三。
只是刚溜了一圈,找了几个面熟的打听,要么是没看到孟三,要么是不怎么耐烦她,只白了她一眼,就走开了,唐芦儿正有些讪讪的,旁边忽然就走过来一位五十左右的仆妇,问了她一句:“可是唐姑娘?”
“你是?”唐芦儿一怔,今晚过来的人特别多,满眼看过去,都是面生的,而她明显是一副丫鬟的打扮,大家都忙忙碌碌的,只她一副闲逛的模样,于是溜了一圈下来,喊她做事的,还有斥责她偷懒的人倒不少,却还没人上前搭讪的。
“孟公子托我过来叫姑娘一声,说是有话要跟姑娘说。”那仆妇一听自己是找对人了,面上便露出淳朴的一笑。
“哦,他在哪呢?”唐芦儿一怔,即往四周看了看,嘴里跟着道,“他怎么不自己过来?”
“就在那头呢,这会正跟一位爷说着话,孟公子让姑娘过去寻他。”那仆妇说着就往一边指了指。
唐芦儿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那头停着几辆专门负责从房舍那头运来瓜果洒水器皿以及桌椅等物的马车。眼下还有人从那马车上往下卸货呢,不过眼见就快要卸空了,最后卸的这些,零零散散的,也不知是什么。
唐芦儿随那仆妇走过去后,却没瞅着孟三的身影,那仆妇也有些奇了:“哟,刚还在这了,怎的一转眼就不见了,还是去哪转悠去了?”
“算了,谢谢大婶,我去别处找找吧。”唐芦儿也不在意,心里琢磨着孟三族里的人这会找过来,也不知是什么事,可是要让他马上回去,如此,她是不是也该准备跟着走了,想了一会,心里倒有些没着没落起来,也不知这一去,将会面对什么样的情况,未来的路又会如何。
“姑娘,你能不能帮我将这几个坛子接到车里去,我从下给你递。”唐芦儿将要走开,那仆妇忙就叫住她,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我那腰有点毛病,上车下车的总不太方便,那些丫头东西一卸完,就都偷懒跑开了,我都不知哪找她们去。”
唐芦儿笑了笑,便跳上那青蓬车道:“行,您递给我,我帮你装。”
“真是位好心的姑娘。”那仆妇笑眯了眼睛,就抱起一个坛子递给唐芦儿道,“劳烦姑娘搁在最里头,这外头一会还要装东西的。”
唐芦儿笑着应了声,抱着那空坛子,弯着腰往车里走,只是当她放下那坛子,微微直起腰,正打算转身时,一只鬼魅的手忽然就从那车厢前头的窗户那探了进来,闪电般的往她身上一点。唐芦儿脑子一懵,身子一麻,口刚张开,一张帕子就捂住她的鼻口,她只觉得一阵极刺激的味道往鼻腔一灌,随即就失去了知觉。
赵云寻着杏儿后,正打算领着杏儿过去,只是赵力那头却喊他,他便只交代了杏儿几句,说是王爷吩咐的,然后就往赵力那去了。杏儿有些不甘不愿的拿出自个的衣裳,可当走到上官钰帐篷前喊了两声后,却不见有人应,她一皱眉,告罪一声,然后进去一看,结果发现里头哪有什么人,出来找了附近的护卫一问,才知道那姑娘刚刚就出了帐篷往篝火那头去了,杏儿撇了撇嘴就抱着自己的衣衫回去放好,也不找唐芦儿去,更未将这事说到赵云那头去。
月上中天时,孟三从其中一间下人用的帐篷内走出,看着外头这热闹喧嚣的一幕,面上笑了笑,站在那看了一会,便往篝火那走去。此时安远太妃和王爷国公爷侯爷,还有姑娘公子等人也都出来外头了,马鬃琴的弦音伴着男人嘹亮的歌声,将这猎场的气氛炒到最热。
好些下人都站在远处看着,孟三转了圈,一直没瞧见唐芦儿的身影,便往旁边打听了一下,却连问了好几人,竟都没人知道。他钻到人圈内,往上官钰那看了一眼,没一会,上官钰便起身走到他这,还不待开口,孟三便问:“芦儿呢?我怎么到处都没瞅着那丫头?”
上官钰一怔:“她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的?”只是说完这话,一瞧孟三那神色,也不等孟三回答,上官钰马上就将赵云唤过来。
随后杏儿也叫了过来,再接着他即大步往自己的帐篷那走去,将守在外面的护卫叫过来问了一句。
抱着最后的希望,甩开厚厚的毡帘,走进自己的帐篷内,可里面,除了桌上那一沓画稿,哪有唐芦儿的身影。
良缘到第109章引狼
太妃,王爷,国公,侯爷,世子,郡主还有若干位贵公子等人落脚的猎场内,内外皆设了几重护卫,就连这些跟过来的下人,也都是一个一个登记的,这等情况下竟还能被人混进来,并将人悄无声息地带走。两人对看了一眼,心都沉了下去,这绝不是那些存着歪心眼的女眷们能办得到的事。
此时宴席那边,郑国公带来的胡姬正踏着高亢热烈的琴调,挥毒害色彩艳丽的裙子跳起欢快的胡旋舞,不多时,随着国公府里数位公子爷入场伴跳的带领下,好些个性情开放的爷们也都趁着酒意,在胡姬的邀请下跟着上去凑热闹,欢腾的气氛,似煮沸了的油锅一般。
可就在大家情绪被带到最高昂的时候,有人忽然注意到外头似有人在调动这帐篷周围的护卫,不多时,各府带来的护卫就跟着出现骚动。宴席这有注意到此等情况的人,马上与旁边的人窃窃私语,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分忙让人去打听,正跟国公府夫人说着话的安远太妃也注意到周围的气氛不对,她转脸寻了一圈,发现上官钰自刚刚离席后,还未回来。再瞧外围那明显不对劲的情形,她心头一动,即让人去看看怎么回事,并赶紧将找王爷过来。
第一拨私卫已经出去了,上官钰冷着脸看着远处深浓的夜色,箭袖下的手已然紧握成拳,胸口的旧伤又开始燃烧起来,恩师临终前的话再一次自心头响起:他日你若遇见那孩子,待为师照顾一二,为师这一生都愧对她……
“白月城的玥城主既然发了话让芦儿回去,就不会多余的挑这个时候动手。而我大伯那边的目标在我,抓她没什么用,不过大伯跟白苏早有勾结,他们哪方的人都有可能。”孟三说到这,皱了皱眉,又接着道:“白苏不会希望梅殿主的女儿回去白月城,至少在他拿到白月城信物前,他不希望芦儿回去,而信物目前肯定不在芦儿身上,如此说来,丫头暂时没有危险。”
“信物是什么?”上官钰已大跨步往一边去,正打算去安远太妃那说一声,听了孟三这话,即转头问了一句。
“不知道,我也从未见过,丫头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估计她也不知道。”孟三摇了摇头,说着也已转身离开,找今日过来寻他的那两父亲的亲信去,只是才走两步,忽然就听到后面忽的传来一声惊恐的呼喊:“有狼群!有狼群!”
孟三一愣,上官钰眉头一皱,寻着声往那头一看,即看见一位负责外围的护卫正连滚带爬的跑进来,不停地喊有狼群。
原本已经有些存疑的勋贵们一听这话,再结合眼下那正被调动的护卫,顿时纷纷起身离座,正跳着舞的胡姬也停下旋转的舞步,不解的看着那名脸色煞白的护卫,正勾搭伴舞的公子爷们亦都跟着停下,一脸狐疑地看过去。
不多时,又两名护卫抬着一位半边身子都沾了血,已经奄奄一息的护卫走了进来,这是一位因走远去解手,结果却遭了赶头阵的野狼攻击,若非同伴发现得早,举着火把过去,他定已经被野狼撕碎拖走了。
此一刻,人群轰的一下乱了起来,只是在这等骚乱的气氛里,有人惊慌,有人怀疑,有人害怕,有人则是兴奋。
原本热闹沸腾的场面一下子冷了下去,秋夜的荒野忽的刮起风,从北吹来,带来一股淡淡的腥臊气味。
孟三已经看到远处那影影绰绰的黑影,他面色一变,忙走到上官钰身边道:“不好,这是白苏的手笔,武祁山上确实有狼,但基本都在山的北面活动,绝少有到南面来。但白月城有一种引狼香,不但可以牵引狼群,还能令野狼即便在不饥饿的情况下,也出现狂躁的兽性,只是白月城对一切夜间行动的兽都存有敬意,引狼香,非大事,非城主许可,不得使用,白苏这是下了大本钱。”
猎场这边有这么勋贵在,眼下谁敢将护卫大量调离,此番动作,明显是林拖上官钰等人的脚步,不能大量派出护卫搜寻,就没办法追回唐芦儿,只要拖到天亮,就足够他们将唐芦儿带离星棋岛,到时海阔天空,上官钰等人想要追,就更难了。
星棋岛之所以人少,就是因为此岛几乎被一座武祁山占了十之八九的面积,如此大的深山老林,谁都说不清那山上,野狼的数量有多少。
上官钰走到安远太妃身边,前方就又有护卫跌跌撞撞地跑进来道:“来了来了,很多很多……”
刚刚那些兴奋好奇的公子哥儿,心里本来不当回事的,只是当他们跑去外围一看,瞧着那几片越靠越近的黑影,瞧着那一双双在夜幕下一齐闪烁,莹然得令人肌骨发麻的绿眼睛后,他们才猛地清醒过来,随即就惨白着脸连连后退,嘴里喃喃道:“真,真是狼群,怎么这么多怎么这么多……”
黑夜里,看不清那越逼越近的狼群到底多少匹,猛一瞧去,只觉得不下百匹。
“都冷静一下,这里燃着火,狼群不会马上冲过来,所有护卫把弓箭拿上,火把都点起来,一刻都不得松懈!”
上官钰喝了一句,然后就朝安远太妃道:“祖母,您回帐篷歇着,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安远太妃面上不见慌乱,但眼里还是有几分不安,孤狼不可惧,狼群最可怕,若数量多的话,眼下这帐篷这边的护卫,根本不足挡。
妇孺和年长者都入了帐篷后,赵力亦对上官钰道:“王爷也进帐内歇着吧,属下刚刚细看了一下,那狼群也就五十多匹,不足为惧。”
上官钰沉着脸往那停在火光外,冷冷注视着这边的狼群看了一眼,然后问道:“赵云带去的私卫可有返回?”
“没有,前往码头那边的路并未被狼群阻挡。”赵力摇头,然后又道,“王爷,那第二拨护卫……”本来第一拨小分队是直接往码头奔去,并通知衙府,控制码头,然后第二拨小分队再一路细细查探过去,却不想第二拨还未出动,狼群就忽然出现。
五六十匹狼,而帐篷这边,包括安远王带来的私卫,总共才五十三名,刚刚已经派出八位小分队了,余下的这四十五名护卫,身手上乘的不到十名,而那几十匹狼若真发起狂来,还真说不准会怎样,更说不准再过一会,会不会有新的狼群加进来。
郑国公和平阳侯爷等人从帐内走出,上官钰眯了眯眼,即吩咐了赵力挑几名身手利索的,骑快马赶回房舍那调出一部分护卫过来,并趁着这个机会,让人将房舍那边的每一间屋子都搜一遍,只要有任何情况,就发信号。
狼群在躁动,却因这头火光煌煌,而迟迟未上前,护卫们是第一次面对这等情况,好几个都紧张得脸色煞白,手里拿着的弓箭一直在发抖。
“你在这守着吧,我随他们回房舍那看看。若找不到就直接过去码头那边。”孟三让人给自己套匹马,然后又朝上官钰道了一句,“引狼香作用的时间最多两个时辰,只要群狼不动,你让那些护卫千万别放箭,否则激怒了狼性,会让它们连火都不惧的。”
眼下已是半夜,即便骑快马,从猎场这赶到码头的话,天也差不多亮了。
对方这看着是拖延之计,却怕实则是调虎离山,虚虚实实,最让人难以琢磨。
瞧着孟三骑马的身影没入浓夜中后,上官钰心头渐渐冷静下来,负手站在内围处,同不远处的狼群冷然对望,面上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
唐芦儿从黑暗中醒来,睁开眼,看到的还是一片黑暗。
脑子有些混沌,好一会她才想起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心头一阵狂跳,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脚都被困住了,眼下是平躺着,也不知身处何处,眼前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过了一会,她才感觉到这地方狭窄得竟连微微翻一下身都不行,嘴巴被堵住了,身上又软绵绵的,连让喉咙发出一丝声音的力气也没有。呼吸亦很困难,努力动了几下后,顿时感觉缺氧得厉害,几乎快要断气了。
孟三回到房舍这边后,趁着那几名护卫调派人手的时候,即随另外几名王府私卫,以搜查落单野狼的借口,正大光明地入了各府的落脚处,一间一间找了起来。
就在唐芦儿被闷得快要晕过去的时候,忽然就听到一阵隐约的声音,好像是脚步声,又好像是人说话的声音,在这狭窄得只容一人身又暗的没有一丝光亮的地方,忽然醒来,随后就听声音,根本让人分不清是敌是友,是来救她还是来杀她,唐芦儿只感觉自己紧张得汗湿了全身。
良缘到第110章黑
北漠人信奉月神,凡降临在北漠的每一位生命,都相信自己是月神留在人间的血脉。信徒们坚信,只要自己一生虔诚,死后充满爱与光辉的月神便会前来迎接他们。每一个虔诚的灵魂都能跟随月神上天,回到他们真正的家乡,过上永远幸福快乐的日子,并且人间的一切愿望都会在家乡获得满足。
陈嫣云掀开帐篷的一角,看着苍穹之上那一轮清冷的明月,她面上早已收起素日里那等似笑非笑的表情,换上一脸沉静之色,且向来冷清的眼里,也多了几分期待。此时此刻,她丝毫不在乎帐外的狼群,她只等着看结果,看那位生了一双纯黑眼珠的梅殿主之女,值不值得她期待。
苏殿主已经动手了,白薇,你会如何接招呢?
若还是只靠外人,就太让我失望了。
陈嫣云正一个人站在那沉思,忽然一位丫鬟就战战兢兢的走过来,请她到旁边的帐篷那去一趟。
陈嫣云认出这是安远王府的丫鬟,她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然后便趁旁人不注意,随那名丫鬟过去了。
上官钰的帐内,那只绿眼豹猫正在地毯上焦急地乱转着,似乎是因为唐芦儿不在身边,它瞧着比往日暴躁了许多,刚刚上官钰碰它时,还差点被它抓了一爪。平日里招财对它熟悉的人,从来不会攻击的,可今夜,它似乎被外头的狼群引发了体内的兽性,陈嫣云进来后,它猛地就朝陈嫣云露出爪牙叫了一声,十足是一头小豹子的凶狠样,哪还有一丝猫儿的温顺,若非上官钰唤了它一声,它差点就扑上了!
陈嫣云一惊之后即紧紧盯着那只绿眼的猫,似忽的想起了什么,面上就是一怔。
“三姑娘可知唐芦儿此刻在哪?此番来者几人?”陈嫣云过来后,上官钰开门见山就问了一句。
陈嫣云收回神思,摇了摇头:“苏殿主的心思和手段,都是小女子不可企及的。”她虽不说,但一开口就已经点明对方的身份,倒也是意外的坦诚。
上官钰眉头一皱,面上的神色渐冷,陈嫣云却是不惧,然她心里对这位年轻的王爷却还是有几分叹服。此时帐外的气氛紧绷得似即将拉断的弦,另外那几位年长的国公侯爷等人面色不是青就是白,再不然额上也冒出虚汗,或是眼神惊慌焦躁。唯这位冷面王爷,面上不见一丝惊,只眼里隐隐透出几分担忧,且那担忧也非是为眼前的情形。
陈嫣云又将目光落在招财身上,看了一会,忽然就道出一句:“不知王爷可听过白月城关于月神的传说?”
外面有些骚动,似房舍那头的护卫过来了,上官钰已经站起身,听陈嫣云这话后只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陈嫣云缓缓一笑,掀开帐帘的一角,看向远处那莹莹绿光道:“白月城的传说,每当月神降临的那一晚,必有三种野兽跟随月神而来,一为夜狼,一为神豹,一为野猫。我听闻当年白梅殿主被选为下一任白月城城主的那一夜,北漠山上的夜狼,神豹和野猫,全体出没,齐齐排满整个山头,皆看着白月城的方向。听白月城的老者说,那一晚山上的莹莹绿光,堪比天上繁星。那还是白月城近三百年来,第一次出现的奇象,在白梅殿主之前的三百年,每一位城主即位的时候,都只是将关在笼子里的夜狼神豹和野猫抬出来举行仪式而已。”
陈嫣云掀开帐帘的时候,躁动不安的招财即嗖的一下窜了出去,几个跳跃间,就爬到一处帐顶,然后扬起尾巴,来回巡视地看着下面,一双绿莹莹的眼睛,丝毫不逊远处的夜狼。
古老的传说,当黑暗降临大地之时,那以猫为宠,以豹为骑,以狼为卫的月神即踏风而来,挥手间便可遨游沧溟,浩瀚长空。而只有一生都虔诚的信徒,才有资格追随月神的脚步。
引狼香的作用,初始缓,继而强,再而暴,后而竭。
房舍那边的护卫已赶到,然引狼香的作用也到了加强的时候,狼群中一匹体型异常庞大的灰狼忽然就向前欺近,守在最外面的一位护卫被夜狼那凶狠的目光吓得手一抖,手中的箭即射了出去!
上官钰正好走出看到这一幕,他眼瞳一缩,还不及出声,刚刚过来的护卫亦来不及站位准备,狼群就已暴动起来了。没有真正面对这一群夜狼的围攻,没人可以想象得出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恐怖,不过百丈的距离,夜狼片刻间就能压过来,护卫更是紧张惊慌,的箭甚至还不及瞄准就射了出去。
这只是开始,不尽快压制住的话,就算能将那几十匹夜狼都杀掉,怕是帐篷这边也会死伤惨重。若只是死伤了护卫倒没什么,怕就怕万一出现疏漏,让夜狼闯进帐篷内,那后果才是不堪设想。
陈嫣云站在帐篷边上,冷眼看着外面,已经有数匹狼扑过来了,即便有人往那扔火把及连续的射箭,也只是延缓片刻,本以为接下来会看到一场恶杀。可当看到上官钰的动作及吩咐随从的话后,陈嫣云即微有些诧异的一笑。
就在前面数匹狼被乱箭射死后,后面又更多的狼扑上来时,五六坛子陈酒就对准那些狼泼了过去,接着又有数支火把往那一扔。杀时间一片火海以及夜狼撕裂的嚎叫忽的暴起,压近的狼群被那片火海逼得不得不连续往后退去,而帐篷这边,一根接着一根浇了酒点了火的大木材被扔了出去,片刻就形成一片火墙。
狼王被激怒了,退开后就是一声长啸,荒野瞬时回声阵阵。
野狼的第一轮攻击算是被压制住了,但这一晚,必是不会好过。陈嫣云看着远处那似乎在慢慢增加的狼群,再看前面那一脸冷峻的王爷,心道,白薇怕是指望不上他了,如此倒是更让人期待……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里面的空气却越来越稀少,缺氧使得她还没完全清醒的意识又开始模糊起来。她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缓下来,仔细感觉着外面那些声音。
有人在说话,好似就在离她不远处,但她却怎么都听不清都说了什么,只隐约听到位野狼什么的字眼。
房舍这头的护卫已经被全部调到猎场那头去了,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却还是不见唐芦儿的踪迹,孟三最后找到郑国公的房舍时,直接就往下人的房间搜去。
而唐芦儿此时就在郑国公房舍这边,厨房附近某一间不起眼的房间里。
留在房舍里的,多是些粗使的婆子和几个丫鬟仆妇,忽闻主子那边遭了狼群的攻击,还有落单的野狼往房舍这头潜过来了,一堆老老少少的女人都吓得紧关了门窗。孟三领着两名王府的私卫过来后,一个两个都紧紧跟在他们身边颤声问情况。
孟三一边随意安抚着,一边仔细看着每个房间,只是一间一间的走过,却还是看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最后,来到厨房附近那几间下人住的房屋前,这里跟前面检查过的没什么不一样,就三间小屋子,且里都没人,连灯都未点,只是有两间的房门只是虚掩的,唯一间是上了锁,听领他们过来的那个看院子的老头说,住在这里的是一位厨房的小管事,因害怕一个人待着,早锁了房间跑到堂屋那跟大家窝在一处了。
孟三微皱起眉,即让人过来开门,那老头一怔,心里虽很不解,但瞧着王府那两私卫后,迟疑了一下还是让人去唤那位小管事过来。
耽搁了好久,那名仆妇才颤颤抖抖的过来道:“爷,怎么回事,我这房间遭狼进去了?我,我刚刚出来锁门的时候还好好的。”
“以防万一,你开门我们看看。”孟三仗着王府的牌子,以及他们主子不在场,没有多做解释。
门开了,灯点起来了,可最后这一间屋子里却还是什么都没看到,下人住的地方,还是这等暂时的落脚处,屋里的陈设简单得一目了然。就连衣箱柜子什么的,都小得装不下一个人。
然孟三却站在那迟迟未离开,他总觉得不对劲,似乎疏漏了什么,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正站在屋里沉思着,忽然一名王府私卫急忙从外头跑进来,在他耳边低语道:“发现往镇子那边的方向,有一辆急奔的马车,已有两名护卫被重伤。”
孟三面色微变,迟疑了一下,即抬步快步往外走了出去。
人都离开了,那看院子的老头也回了自个的窝。房舍重归宁静后,那名仆妇又从堂屋出来,摸到厨房那,走到那就停在厨房左侧角落处的马车跟前,将藏在马车夹层内唐芦儿抱出来抗到自己的房间内。
孟三被支开了,上官钰被拖住了,护卫也都被调走了。
唐芦儿还不知道,属于她自己的战场,在这个晚上,终于拉开了帷幕。
良缘到第111章第一次杀人
门被关上,屋里的油灯又亮了起来,那妇人转过头,唐芦儿微眯了眯眼,然后安静的看着她。其实她想不安静也不行,人家没给她松绑,嘴里的布条也没给拿走,只不过给她挪了个大点的地方,让她呼吸顺畅了些。
那仆妇将唐芦儿扔到墙根处后,就不再管她,自己将床铺稍稍收拾了一下,便吹了灯上床安歇了。她不知道唐芦儿到底是什么身份,她只是依命办事,所以她睡得很安心。
而且苏殿主这一次派出的是夜蝙蝠,所以今晚那男的必不可能追得上夜蝙蝠。只要天一亮,海峡那边将会另有消息传来,到时这边的人不得不信这丫头已经离岛。待这边的人离岛去追那假目标后,她们才施施然将这丫头带走,直接送到苏殿主面前。
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了,唐芦儿往床那边仔细听了好一会,估摸着那仆妇应该是睡着了,于是便悄悄扭着身子,想要蹭到桌子那边,刚刚她瞧见那桌上放了一个小瓷碗。
只是她才动两下,一个东西忽的就从床那头飞了过来,唐芦儿甚至还不及反应,就听将一声咔的声响,那东西就从她脸侧飞了过去,插入后面的墙壁中。
她愣了愣,僵硬的回头,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了一眼,随即吓得身子一软。
那竟是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足有一尺来长。刚刚,她要是闪躲一下,此刻脑袋就已经搬家了。
床上的人翻了一下身,似乎又睡过去了,唐芦儿紧紧盯着那柄插在墙上的匕首,看着那泛着寒光的刀刃。只是还不待她再次动身,那仆妇忽然就从床上翻身而起,下床走了过来,弯腰拔出那柄匕首,然后用冰寒的刀身拍着她的脸,缓缓道:“不想吃苦头就给我安分点。”
刀身如冰,冷汗却从她额头上滑了下来。
那仆妇又回床上睡了过去,唐芦儿窝在墙根那,怔怔的看着从窗外透进来的模糊月光。她知道床上那人没睡死,而且自刚刚那一记飞刀后,她再不敢轻举妄动了。
夜渐深,虽一点睡意也无,但身上却感觉疲惫不堪,特别是双手双脚都被反捆着,血液不通,手脚都快没知觉了。
也不知过了多会,迷迷糊糊间睡过去的唐芦儿猛地从梦魇中醒来,静坐了好一会才将过快的心率恢复正常。她转送往窗户那看了看,却是黑漆漆的一片,连之前那点微弱的月光都看不到了,已经下半夜了吗?
再这么等下去,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唐芦儿呆呆想了一会,最后决定赌一赌。
地上那丫头又乱动了,床上的仆妇有些不耐烦的又将那柄匕首飞了过去,只是这一次,并未吓住那丫头。她还在动,而且越来越快,甚至还发出轻微的呜呜声。
“不给你点苦头吃是不行了!”那仆妇不耐烦的下了床,上前啪的一下就给唐芦儿甩了个耳光,唐芦儿却扑上去,拿脑袋顶着她的肚子,喉咙里还使劲发出呜呜的声音。
那仆妇一怔,迟疑了一下才将唐芦儿嘴里的布条拿出来问道,“你要干什么?”
“解,解解手。”唐芦儿大喘着气,也不敢大声惹怒对方,只是又急切又痛苦的说道,“我,我肚子疼,实在忍不住了,你行行好……”她说完,一个放屁的声音还很配合的响了起来,黑暗中,那仆妇也分不清是真是假。
“你——”
“我真忍不住了,求你给我找个马桶,不然不然我真忍不住会……”
要真被她拉在裤子里,别说这屋里会臭,到时夜蝙蝠回来,被这姑娘熏到了怕是不饶自个。那仆妇迟疑了一下,气不过地踢了唐芦儿一脚,然后才出去给她找马桶。
“真是晦气,拉完自己把这香灰盖上。”仆妇将马桶和香灰拿来后,点了灯,又给唐芦儿松了绑,然后就拿着刀,站在一旁看着。
“你,你不怕臭啊?”唐芦儿一边皱着脸解腰带,一边道,“我,我拉肚子很臭的,一会熏了您,您又打我!”
仆妇不耐烦地往一旁走开两步道:“你别耍什么心眼。”
唐芦儿弯下腰,一个放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仆妇厌恶地侧过身,拿手捂住鼻口,心里恨不得直接将这丫头一刀解决了。
“大婶。”后面又传了那个怯怯的声音,那仆妇不耐烦地转过脸道:“你又什么……”
一大罐香灰忽的就往她脸上撇去,同时那马桶从头上整个罩了下来!
“该死的丫头!”寂静的夜里,猛地响起一个抓狂暴怒的声音。
唐芦儿没想自己真成功逃出房间,只是她没有丝毫庆幸,因为即便是逃出了房间,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她不敢高声呼叫,生怕没招来救兵,反招来敌人。月亮从云层里钻了出来,清冷的月光洒下,唐芦儿忙钻到阴影处顺着黑暗的地方拼命的逃离那附近。
她知道,不管这还有没有别的人,那仆妇马上就会追上来,这次要被抓到的话,她就是不死也得被废去半条命。只是这房子走廊过道,好像无穷无尽一般,她穿来穿去,竟还走不出去,而且这的房舍好像一个人都没有,到处都静得诡异。
她想喊一声,却又怕让那仆妇知道了自己的位置。
靠在一阴暗处喘着粗气,手紧紧压在胸口处拼命的安慰自己别紧张,只是才没一会,她就听到左边有脚步声传来,正要往右逃,却刚动脚步,亦听到那头也有脚步声往这行来。
寂静的夜,那声音听得异常清楚,而且还不急不缓的,似故意捉弄她一般。
冷汗浸透了后背,她咬着唇往附近看了看,逃不掉了,那就躲起来吧。试了几次,总算是在那脚步声往这逼近时推开了一扇虚掩的门,唐芦儿只觉得自己几乎要虚脱了。
这房间不小,但似乎也有段时间没人住了,里面有一股很重的灰尘味道。
她放轻脚步,抹黑往里走,行到窗棂那后,拿唾液沾破窗纸,然后往外瞅去,月光清凉如水,一眼过去,外面的一切即让她看得分明。
“原来是朴妈妈,怎么这么晚了倒跑到这边来了?”来的是那看院子的老头,他刚刚隐约听到一些奇怪的声响,便像往常一般顺着声音过来看看。
“我夜里起来解手,迷路了。”那仆妇原以为是那丫头,不想走出来的竟是这老头,也是一怔。
唐芦儿听不太清他们说的什么,也不知那老头和那仆妇是不是一伙的。但那仆妇既然已经追过来了,即便那老头跟她不是一路,以那仆妇刚刚耍飞刀的厉害模样,她晓得那老头顶不了什么事,用不了多久,她定会成人家的瓮中之鳖。
怎么办?唐芦儿看了一眼后,就咬着唇,打算在这房间找个可以藏身的地方。只是当她摸到柜子那后,借着隐约的月光,忽然看到那墙上似挂着一张弓,还有箭筒,还有羽箭,还有数把匕首。
她一怔,手却已经摸上那把弓。
“以后要是遇到危险,又没人在身边时,不要犹豫,出箭就见血。”将弓取下来后,上官钰的话忽然就在耳边响起。
没有人在身边了,她,不能只想着逃,不能总指望别人,总会有逃不掉的时候,总会有指望不上的时候。
一直扑通扑通跳的心,在这一刻,奇异的平静下去。
她将一把匕首别在腰间,将弓紧紧抓在手里,再将箭筒取下,然后一步一步往窗棂那走去。
张弓,上箭,拉弦。
此时,那仆妇和那老头就两步之距,她不知道那老头到底是会离开,还是随那仆妇一起找她。
她只觉得手有些抖,这一次的目标不是野兔,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不过是片刻,唐芦儿却觉得似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老头终于转身了,像是要离开的样子,唐芦儿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她还来不及想清楚自己该有什么样的情绪,瞳孔就猛的一缩。
那柄一尺长的,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的匕首,忽的自那仆妇手中出现,并往那老头脖子上一抹。
唐芦儿只觉心一下子静了下去,手,也不再发抖,箭,对准目标,眼微眯,弦绷紧,然后,指松开,箭如流星般射了出去,乌金打制的箭头从那仆妇脖子的直接穿了过去!
脑子一片空白,她亲手杀了一个人,可是,心里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安全了吗?
才将拿弓的手慢慢放下,怔怔的走出房间,却正好这会,两个巡夜的婆子就往这过来了。
她们没看到站在阴影中的她,却看到那两个倒在庭院正中的尸体,月光透亮如雪,那两婆子才走近几步,顿时就发出一阵杀猪般的嚎叫:“杀人啦——”
唐芦儿咬着牙,悄悄往一侧退去,此时此刻,她绝不敢现身,至少不能在这附近现身。
可是才退了几步,忽然就看到院门口那走进一个黑影,莫名的,她心头就是一惊。当时把她骗上车的是那仆妇,可除此外,还有另一只手,一只如鬼魅般的手!
电光闪石间,唐芦儿就确定那个黑影绝非善类,只是她看过去的同时,那黑影竟也往她这看了过来!那一惊非同小可,即便是看不清对方,她却清楚的感觉到对方投射过来的冰冷目光,她竟一下子就发现了她。唐芦儿不由自主地往后一退,手里的弓和箭桶也掉到地上,可此时此刻,她再顾不上变腰捡,转身,拔腿就逃。
这一位,跟刚刚那位仆妇截然不同,那感觉强烈得如芒在背!
[今天第二更]
良缘到第112章她的战场
天快亮了,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亦是最浓的黑暗,就如身后那个不停追着她的人。那人就像鬼魅一般,唐芦儿拼命逃跑的过程中,每次回头都看不到对方,但却清楚地感觉到他无所不在。
那双阴冷的眼睛,一直在紧紧盯着她,如看不见的蛛丝网,铺天盖地而来,让她无处可逃。
可她还在逃,她不能不逃,因为只要一停下,对方就会忽然出现。像一团可怕的鬼影,或是前面,或是后面,或是左,或是右,或是拐角处,或是假山旁,无所不在,无处不在!
他在逼着她逃,逼着她躲,却又将她圈着一定的范围内,不让她逃出他所画下的圈子。
这是猫捉老鼠的游戏,对方甚至都不用露面,就将她的精神和体力逼得快要崩溃了。
唐芦儿扶着走廊的柱子,弯着腰急剧地喘息着,喉咙干得像是要裂开,苏殿主只要她活着就行,没说不能伤。
没中!唐芦儿紧紧握着匕首,心里几欲绝望,没中,死的就是她了。刚刚那一刻,几乎用尽她所有的勇气和生平的运气,却依然没中!
只是当黑影再次出手,唐芦儿退之不及的那一瞬,一团灰影忽的就往黑影面上跳了过去。
“喵!”寂静的夜里,突地响起一声尖利的猫叫。
猫!黑影几乎是反射性的一顿,唐芦儿抓准机会往后一退,捡回一条命后,即喊了一声:“招财快跑!”
招财落地后,又朝那黑影露出爪牙尖利的一叫,浑身泛着银质光泽的豹纹皮毛,还有那一双绿莹莹的眼睛,在月夜中,异常醒目。
豹猫!黑影诧异。
唐芦儿转身的同时,招财尾巴一甩,就追了上去,动作急速灵巧,月光照亮的华贵皮毛,使它看起来像一只真正的豹子。
“月夜,黑眸,月影刀,随风步,三兽出了两兽。”黑影轻轻自语了一句,随后朝唐芦儿逃走的方向慢慢追过去,“白薇,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月神,只能是苏殿主。”
又是跟刚刚一样,又开始了那猫捉老鼠的游戏,又是在同一处地方转来转去,逃不掉!逃不掉!
谁来救救她!?
“开门,开门,救命,救命啊……”唐芦儿知道她出不出声,那个鬼魅般的人都会知道她在哪,死神的脚步一步一步逼近,她没有办法,只好朝所遇到的一间一间屋子求救。她知道,这院子里还是有人在的,可是她把手拍得麻木了,声音喊哑了,那门依旧一动不动,没有一扇门愿意为她打开,没有一个人敢对她伸出援手。
一扇门,隔绝了两个世界。
浓墨般绝望的夜里,只有那只猫儿不离不弃地跟在她身边。
“招财,你先跑,回去告诉……”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脚被什么绊了一下,忽的就往前一摔。真好笑,她竟只能向只猫求救,唐芦儿跪在地上,剧烈的喘气让她哭都哭不出来。
招财跳到她身边,焦急的舔着她的手。
“呵呵呵……”那诡异阴寒的笑声又从后面远远传来。
招财炸起浑身的毛,紧紧盯着唐芦儿的后面,唐芦儿回头看了一眼,那黑影就在后面约十丈之处,正缓缓往这走来。她咬了咬牙,想揉一揉那摔得钻心痛的膝盖,可是手一动,却摸到了一个东西。
竟是刚刚那张弓,还有洒落了一地的羽箭。
原来,她又跑回到这个地方,唐芦儿再转头一看,只见那边的院子里还躺着那两具尸体,苍白的月光下,看得人头皮一阵发麻。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唐芦儿再看那黑影一眼,心脏在胸口那剧烈地狂跳着。
逃不掉了逃不掉了,没有人会来救你,没有人愿意为你开门,唐芦儿,站起来,站起来,拿起弓,拿起箭,勇敢些,像刚刚一样,杀了他,杀了他,不然就只能死在这里!
月光下,那个姑娘一手拿着弓,一手拿着箭,为了活下去,慢慢站了起来,再无畏惧,仿若真正的重生。
黑影一怔,在二十米处站住了。
月光之下,那姑娘拉弓的身影,身边还立着一只生了一双狼眼的豹猫,简直跟传说中的画面一模一样。
“小姑娘,我就是站着不动,也能抓到你的箭,要不要试一试。”黑影阴森森的话传了过来。
唐芦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对方,手里的箭拉得紧紧的。她只需要一个机会,一个令对方分神,一个击溃对方心神,顾她不及的机会。
最后的安静中也隐藏着最凶猛的攻势,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对唐芦儿来说,这是搏命的一击,成则活,败则死。
对那黑影来说,唐芦儿的这一箭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但是眼前的画面却让他隐隐有些心神不宁,特别是那只豹猫的出现,且还紧紧跟随那姑娘身边,让他感觉极其不好。
黑影动了,往前踏了一步,唐芦儿瞳孔一缩,弦拉紧。
而一头不知潜伏在这里多久的灰狼,就在那黑影抬脚的那一瞬,从后面闪电般地扑上来,狰狞的牙齿对准了他的脖子。
这一夜,三兽全!
黑影大惊,他不知这头狼怎么跑到这里来,更不知粉可偏偏就攻击他,心神一下子受到巨大的冲击,甚至让他忘了自己身上带着引狼香,他只是想到了白月城的传说,月神遇难,狼卫必出。
狼咬住他脖子,他下意识的转头,唐芦儿的箭射了出去,从对方的太阳穴直穿而过,瞬间毙命。
尸体倒下,灰狼抬头看了唐芦儿一眼,迟疑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开始撕咬啃食尸体。
白月城的传说,对月神不敬者,必会死于狼牙之下,成为狼卫的腹中餐。
尸体被野兽撕扯啃食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唐芦儿颤抖着双腿后退了几步,然后就转身领着招财飞快的跑了。
良缘到第113章安慰
月亮西沉,狼王一声长嚎,激战中的野狼如听到号令的军士一般,即纷纷往后退。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整个荒野草原,死伤过半的狼群紧紧围在狼王身边,冷冷注视着前方的敌人,如兵刃之后对峙的两军。
浓夜将退,引狼香的作用慢慢消散,狼王最后看了一眼激战一夜的敌人,然后转身,在天亮之前领着残余的狼群回归山林。
黎明前的一战,前后不足两刻钟,野狼留下尸体七十三匹,帐蓬这边护卫死七人,重伤十六人,轻伤二十余人,另外还有两名出来助阵的勋贵公子,被狼爪伤及大腿,便有数名女眷被吓晕。这是武祁山猎场有史以来,伤亡最为严重的一次秋猎。
在场的人皆亲身体会到狼群的可怕,而对上官钰来说,白月城着三个字,从今往后,将会在他心里留下越来越深的印象。狼群退去,东方的天际泛出鱼肚白的时候,房舍那边忽然跑来数位脸色煞白的下人,皆是郑国公府的人。
当时上官钰正在帐内安慰安远太妃,并且命人准备护送太妃回去,只是他话还未交待完,外头就有人喊一句:“房舍那边死人了!死人了,有野狼闯入,还有杀,杀手”
上官钰一怔,即一手打开帐帘,大步走出去。
唐芦儿跑出院子后,站在雾气蒙蒙细雨的街道上,左右看了看,才发现她原来就在猎场的房舍这边。
深秋的黎明,空无一人的街道,灰蒙蒙的房子,连绵成片的屋檐,透着一股昏惨惨的味道,她不由就打了一个寒噤,到底出什么事了?唐芦儿握紧了手中的弓,又摸了摸别再腰间的匕首,给自己打个强心剂后,就顺着墙,悄悄离开那凶杀现场的房子。
上官钰骑着快马赶到郑国公的房舍后,进去找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唐芦儿的身影,只在其中一个院子里看到三具不成样子的尸体。到底,这里发生过什么事?他蹲在那具黑衣尸体旁,她是被带走了,还是随安远王一块回来的人皆被那尸体的惨相吓得差点当场吐出来,整个院子,血腥恐怖得连那些侍卫都不敢多看。
郑国公随后赶来,也被自家院子的景象惊得脸色大变。
上官钰慢慢站起身,细细检查了整个院子,走廊那散落了十几只箭,跟其中两具尸体上的箭是一样的,说明射杀他们的是同一人。旁边的门是开着的,他随郑国公一块进去后,才知道这里是郑国公那已过世的女儿曾用过的房间。
墙上曾挂着他女儿年少时最喜爱的那张弓,还有他送给爱女的一把匕首都不见了。
上官钰注意到旁边的窗户破了个洞,他走过去看了一眼,正好对着那个仆妇倒下的方向。有人这里放了一箭,而且这个高度,上官钰脸色微变,若是她,那黑衣人如何也中了她一箭?那个位置,绝不可能是屋里射出的暗箭可伤。
既然是她,为何现在看不到她的身影,还是对方不只两人,她最后还是被带走了?上官钰只觉得自己从没这么焦躁过,昨晚她就在这边,离他不足一里。
上官钰又出了房间,再次在周围自己查看了一遍,随后他有发现几个淡淡的梅花印。
招财?上官钰猛地一怔,这才想起那只猫,自天亮后他就再没见过它。
真的是她!
院子里有很多凌乱的脚印,基本都被踩模糊了,只有一些栏杆上的梅花印还隐约可查。
“王爷”瞧着安远王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后,就走出去,郑国公在后面叫了他一声,他也没理。
旁边的随从也有些不解,不知王爷这是怎么了。
是往他住的房舍那边去的,只是上官钰追了一段后,那些脚印就不见了。简直是刻意抹去自己的痕迹一般,他的心又悬起来,难道真是被人带走了,不然那丫头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他将目光投到墙边那一溜铺着小条石的地方,顺着走了一段后,忽然又发现一个浅浅的梅花印,他的心又跳了起来。这一起一落的心情,加上刚刚在院子看到那几具被野兽撕咬过的尸体后,他发现自己忽然有些害怕起来,若找她时,看到的也是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或是奄奄一息的景象,该如何是好。
果然,在他房舍的台阶上,也发现了几个梅花印。
整个院子是空的,护卫和下人全都在猎场那边没有回来,走廊,庭院,静得让人一阵心慌。
“芦儿!”他喊了一声,却没有人回答。
心里的担心使得胸口那的旧伤又开始燃烧起来,已经找到这边了,却还看不到人。他到底出什么事了,若是因害怕躲了起来,听到他的声音后也该出来了。
“芦儿!”他走到后院,又喊了一声。
旁边的花木忽然微微动了一下,他刚转头,一只毛茸茸的脑袋就从里面钻了出来,然后噌地一下就窜到他脚边。
“她跟你在一块吗?快领我过去。”上官钰一怔,即蹲下来,摸了摸它的脑袋道了一句。连猫儿都出来了,她却还不见影,上官钰的心沉了下去,难道真是伤得很重,连声都出不了了。
“喵~”招财朝他叫了一声,扭身,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朝一边跑去。
穿过两个月洞门后,才在一个不易发现的阴暗的角落里,看到哪个怀里抱着一张弓圈成一团,闭着眼靠在墙上的姑娘。
“喵~”招财领着上官钰过来后,就又回到唐芦儿身边在她腿上蹭了蹭,并抬爪子挠了挠她的裤子。
唐芦儿不过是顶不住打了一个盹,被招财这一闹,马上惊醒过来,以为是又有人追杀过来了,赶紧就将怀里的弓抓起来,正要说快逃,却忽然看到站在她前面那个高大的身影。
上官钰见她明显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一时也不知她到底受伤没,他压住心头的焦虑,上前两步在她跟前蹲了下去,上下打量着她问道:“你,没事吧。”
唐芦儿抱着那张弓,怔怔地看着他摇了摇头,然后干哑着嗓音说了一句:“我杀人了,在别人的院子里。”
她没有哭,只是眼神有些空洞,脸色有些苍白,眼圈也是红红的。但看起来还好,起码身上没带着血,没缺胳膊短腿得,也没被别人带走,他心里庆辛万分。
“没事,他们该杀。”他将她扶了起来,柔声问道:“真的没受伤?”
唐芦儿摇了摇头,上官钰抓住她的胳膊后才发现她身上就一直在微微颤抖,好像牙关也咬得紧紧的。
他迟疑了一下,就将她带到怀里,轻轻怃着她的后背,像安慰个孩子般低声道:“好了,没事,没事了,你做得很好,很好。”
“丫头还在睡?”孟三收到上官钰的消息后,再次赶回,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
上官钰叹一声:“她跟我说完昨晚的事后就呆呆坐了一个上午,下午的时候好容易才睡下,你也来回赶了一天的路了,先去休息一下吧,我看着她。”
孟三沉吟一会,往房门那看了一眼,叹息一声,点了点头,就走开了。
只是刚从上官钰那出来,就瞧着对面拐角处站在一个紫衣女子,是陈嫣云。
“薇姑娘没事了?”孟三从她身边走过,陈嫣云即道问了一句。
“昨晚的事,你是不是早已知道?”孟三忽然转头,盯着她问。
“有预料。”陈嫣云轻轻一笑,也不避讳,直接道,“不过她能竟杀了二等夜蝙蝠,倒是令我意料不到。”
孟三面色微沉,陈嫣云却摇了摇头道:“你该感到庆幸才是,她若过不了这一关,回去了早晚也是个死,而如今她能杀了夜蝙蝠,如此回去后才能令更多人期待不是。”
“你想要什么?”
“你不是白月城的人,跟你说也无用,不过薇姑娘确实令我期待了。”陈嫣云丢下一句,就转身走了。
天已黄昏,屋里“喵~”招财领着上官钰过来后,就又回到唐芦儿身边在她腿上蹭了蹭,并抬爪子挠了挠她的裤子。
唐芦儿不过是顶不住打了一个盹,被招财这一闹,马上惊醒过来,以为是又有人追杀过来了,赶紧就将怀里的弓抓起来,正要说快逃,却忽然看到站在她前面那个高大的身影。
上官钰见她明显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一时也不知她到底受伤没,他压住心头的焦虑,上前两步在她跟前蹲了下去,上下打量着她问道:“你,没事吧。”
唐芦儿抱着那张弓,怔怔地看着他摇了摇头,然后干哑着嗓音说了一句:“我杀人了,在别人的院子里。”
她没有哭,只是眼神有些空洞,脸色有些苍白,眼圈也是红红的。但看起来还好,起码身上没带着血,没缺胳膊短腿得,也没被别人带走,他心里庆辛万分。
“没事,他们该杀。”他将她扶了起来,柔声问道:“真的没受伤?”
唐芦儿摇了摇头,上官钰抓住她的胳膊后才发现她身上就一直在微微颤抖,好像牙关也咬得紧紧的。
他迟疑了一下,就将她带到怀里,轻轻怃着她的后背,像安慰个孩子般低声道:“好了,没事,没事了,你做得很好,很好。”
“丫头还在睡?”孟三收到上官钰的消息后,再次赶回,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
上官钰叹一声:“她跟我说完昨晚的事后就呆呆坐了一个上午,下午的时候好容易才睡下,你也来回赶了一天的路了,先去休息一下吧,我看着她。”
孟三沉吟一会,往房门那看了一眼,叹息一声,点了点头,就走开了。
只是刚从上官钰那出来,就瞧着对面拐角处站在一个紫衣女子,是陈嫣云。
天已黄昏,屋里的光线慢慢暗下,唐芦儿睁开眼,看了好一会才想起这是上官钰的房间。白天她被他带到这后,说完话,就直接在他这睡下了。
寂静的房间,昏暗的光线,让人没来由地感觉心里有些发慌。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蜷着身子,将下巴放在膝盖上。在床上守着她的招财听到动静,耳朵动了动,就抬起头往床上看一眼,随后喵了一声,就跳到床上,窝在她身边。
“招财。”唐芦儿轻轻摸着她的猫儿,心底的恐惧感悄悄退了一些,招财舔着她的手,她喃喃道,“我以后一定还会遇到更多这样的事,是不是。”
她其实还是很害怕,昨晚的事,运气占了太大的成分,若再有一次,她不可能还会有这样的运气。
总有一些时候,要自己面对很多事情,她前面的路,才堪堪露出一丁点,就已经让她看到了异常狰狞的一幕。
呆坐了一会后就下了床,走出房间,里外都没有看到丫鬟,唐芦儿也不叫人,只是站在走廊那怔怔的看着有照常升起的月亮。
“夜里这么冷,怎么不披件衣服再出来。”才站了一会,后面就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随即她肩膀上就多了一件异常宽大的披风,一直垂到地上。
良缘到第114章面对
唐芦儿转头,脸色依旧带着几分苍白,特别是在月光的映照下,几乎连唇色都看不出来了,唯那对漆黑的眸子,看着却比往日更深更浓。特别是她微一垂脸时,纤长的睫毛往下一遮,整双眼似乎就只看到那双黑瞳。
一阵夜风拂过,她拉了拉肩上的披风,又抬眼看了看上官钰,似想说什么,只是微一张嘴,又闭上了。
“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屋里的粥一直给你热着呢,回屋去吧,多少也用一点。”夜风将她脸侧的发丝托了起来,慢悠悠地在他前面轻扬,上官钰抬手轻轻拨了一下她的头发,又将手掌放在她头顶揉了揉,然后有些笨拙地哄了一句。
唐芦儿没应声,只是摇了摇头。上官钰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再看那被一阵夜风吹得晃荡的披风,只觉那披风下面的身子,简直单薄得不像样,这边的女子,像她这个年纪的,多是比她高小半个头,身上也不似她这么单薄,这么看着,还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今早找到她后,她还不曾掉过一滴泪,之前在香洲定南王府时,因为田七的死,她曾扯着他的衣服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可昨晚出了那等事后,她却反而沉默起来。这般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样子,不知为何,让他觉得这姑娘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是他不愿看到,却又无法阻止的改变。
“若是觉得难过,就哭出来吧。”他忽然道了一句,说话时还将她肩膀转了过来,拉起两边的披风将她整个包住,然后看着她的眼睛道,“若是觉得辛苦,就别回去了。”
“不回去那要去哪?”被他拿披风这么包住后,她整个人像是缩在披风里面似的,就露出一颗圆圆的脑袋,未梳必有的青丝柔顺的贴着脸侧藏在披风里,苍白的脸上那双黑眸显得特别大。
总有一些路,需要自己走,总有一些事,需要自己去面对。
对上那双黑漆漆的双眸,上官钰怔然好久,本想说就留在他身边他来照顾她。可是话将出口时,忽然就想起昨晚发生的事,他终不能将她看护完好,他终还是辜负了恩师临终前的托付,所以那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两人沉默的对视良久,夜风扬起她前面的刘海,他忽然发现这姑娘的眉眼,和他恩师真有几分相似。上官钰怔了怔,慢慢放开她身上的披风,然后抬手拨开她额上的刘海,露出她眉眼清晰的一张脸。
唐芦儿愣住,似乎是因为常年练武的关系,他的手掌并没有养尊处优的细腻,而是有些粗糙,但很宽大,且干燥又温暖,贴在她脸上,有一种让人安心的踏实感。
不知过了多久,上官钰似猛地回过神,愣了愣,即放开手有些无措地道了一句:‘我只是忽然觉得你跟师父长的有些像,师父若泉下有知,定会很欣慰。“他在别人面前还从没这么慌乱过,那一瞬甚至都不敢对上她的目光。
唐芦儿怔了一会,忽然就轻轻笑了起来,这是自昨晚之后,她第一次笑,即便很浅,却还是让上官钰又愣了一下,随后他面上更加不自在了。”上官钰。“他放开她时,她抬眼看着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的名字,随后嘴里道出一句,”你教我使刀吧。“
上官钰一怔,即将目光重新落到她脸上,却看到她一脸认真的表情,并无一丝开玩笑的意思。”我想好了,既然要面对,那就好好面对,下次再出这种事时,我不想再靠运气,你教我吧,我一定好好学。“她一脸认真地看着他,面上带着那种将要上战场的表情,倔强而义无反顾。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祖母把他叫过去,将父母和兄长皆遇难的事告诉他时,也是这样的表情。”你想学武?“上官钰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有些沉重,有些心酸,更多的却是无奈。”是。“唐芦儿点了点头。”不怕吗?“上官钰轻叹,”学了之后回去,就不是随便比钊那么简单了,你将面对一刀砍下去,敌人滚热的血瞬间从身体里喷到你身上,你将一次又一次的感受刀刃切过肌肤,划过筋骨,砍断骨骼的每一分触感。那种残忍的感觉,会缠住你很长很长一段时间,让你慢慢分析,直到把握住每一丝感觉。芦儿,只要决定了,刀一出手,就没有回头路,所有的武术,无论是最初还是最终,追求的都只是杀人而已。“
唐芦儿沉默了一会,缓缓点了点头道:”我明白,杀人的感觉很不好,但我更不愿被杀。“
上官钰看着她,本想说远程射杀,而近身取命是不一样的,只是迟疑了一会,终还是叹息一声:”是我昨晚未能赶到,否则就不会让你出那等事了。“
唐芦儿摇了摇头道:”不是这样的,没有谁能护着谁一辈子,而且我若就这么回去的话,怕是白白送死。“”既然如此,为何非要回去。“
唐芦儿沉默良久,才撇开脸轻声道:”我不能让三哥为了我惹上那么多麻烦,也不能给你带去不必要的麻烦,更不想一辈子这么躲躲藏藏,提心吊胆的过下去。昨晚,我若一直逃的话,就活不到现在了,只有面对了,才不会害怕。“
上官钰哑然,唐芦儿转回脸,静默的看着他。
上官钰叹息,然后托起她的手,从上往下一寸一寸轻轻捏了捏,唐芦儿还不明白他这是在做什么,正要问,上官钰即有些诧异道,”你以前可是学过?“”什么?“唐芦儿一愣,走廊那头却跟着就传过来一个温厚的声音:”确实是学过,白梅殿主自创的月影刀和月影步,这天下,只丫头一人学全了。“
唐芦儿抬头一看,只见孟三从那头一脸笑的走过来,他说完那句后,就对上官钰道了一句:”本想明天再过来的,只是刚刚发现了个有意思的东西,想是你会有兴趣,便给你送过来了,是从郑国公那院子里找到的。“他说着将手里的东西扔给了上官钰,接着又补充一句,”是从夜蝙蝠身上掉下来的,他就是拿这个装引狼香。“
上官钰接过那个东西看了一眼,初始还不接,只是再细一看,眼中顿时翻起惊涛骇浪。”怎么?“唐芦儿注意到他的脸色瞬间变了,即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再看他手里的东西,瞧着像一个小荷包,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上官钰强压住心头的震动,摇了摇头,将手里的东西收好后,才看向孟三道:”你刚刚说什么?“
孟三走到唐芦儿身边,打量了她一眼,叹道:”本以为你都忘了的,只是没想到昨晚在危急时刻还能记起来,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良缘到第115章北方传来的消息
“梅殿主是月城百年一遇的奇才,当年她自创的月影刀法有四式,看着平平无奇,但若配合月影步使出,其刀法顿时变得诡异莫测,让人防不胜防。”孟三说着身子就是一晃,下一瞬,人已经在唐芦儿后面,同时手掌成刀在她脖根处一抹,接着道,“当年梅殿主将你送到我家时,传了我月影刀第一式破月,和月影步的随风。”
上官钰眼一眯,心头微骇,昨日孟三杀那头豹子时,他就发觉其步法诡异,虽然玄机子传给他和孟三的武功不尽相同,但是不是一家之术,他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那位已经过世的师母,他虽不曾见过其人,但却数次听玄机子提起过,且每次恩师言语中都是多有赞叹。
“月影刀余下三式分别为,幻月,镜月,碎月;月影步除了随风外,还要影缠。”孟三转到唐芦儿前面,“破月为刺,招式极烈;幻月诡异,虚实难辨;镜月无情,以己诱敌;碎月必杀,出刀无悔,却是带着玉石俱焚之势。梅殿主当年流过话,碎月一式,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使用。”
“我都学过!?”唐芦儿有些不敢相信,“可是我娘过世时,我不是才四岁吗?”
“你四岁那一年你娘最后来看你,跟你相处了一日,临走前,你娘对我说该教你的,她都教给你了,余下的就看你自己的领悟。”孟三说到这,停了一会,才看着她问道,“你可知唐奶奶为何要找那几种稀世奇药?”
“奶,奶奶……中毒了。”唐芦儿喃喃道,只是话一出口她又觉得有些不对劲,“难不成,是跟我有关?”
“三年前,我带着你被大伯派出的杀手千里追杀的路上,你曾使出过碎月,只是当时我大意了,不知对方竟还是个擅长使毒的,你杀了他后不但伤了自身,还中了奇毒,且很快毒就攻入你的心脉。当时天底下除了玥城主,就师父他能救你了,只是我还未带你找到师父,你就落了海,随后师父他老人家也……”孟三叹息,“当时你中毒太深,师叔找到你后,只能逼出你身上七成的毒,余下三成用药物压制不住,不得以,师叔只好吸到自己身上以内力压制,然后再慢慢寻解药。只是大伯那些人自然是知道解药的配方,更何况那种稀世奇药,只要有人打听,自然会被他们所知,所以那几年,师叔才让你对那几种药守口如瓶,以免让他们寻着味找上门来。”
“那,那奶奶身上的毒,能解得了吗?”唐芦儿呆主,心忽的绞痛起来,唇抖着,话出口时,眼泪已下来。
原来她那三年的平安顺畅,都是身边的人用自身的安危换来的。
那个性情彪悍的奶奶,每次毒发倒下时,从不曾对她多说过一个字缘由。
那三年,奶奶一直就说要给她找个婆家,然后赶紧把她扫地出门,免得留着添堵,却每次挑亲家时又总这也不放心,那也不顺眼,就怕她以后会受委屈……
他们不知道她换了个人,只当她是忘了,所以就顺着她,给她安排一个平凡女子的一生。
上官钰微蹙着眉看了孟三一眼,再传过眼,正好看到夜风将唐芦儿露在披风外面的乌发都扬了起来,凌乱的发丝,飘荡的披风,苍白的脸,使她整个人看着像是马上要倒下似的,他忙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拖到屋里道:“好了,这些以后再说,你先吃点东西。”
进屋后,唐芦儿即想了起来,强压住心绪,忙扭头问道:“奶奶她不是该过来了吗?怎么还没到?”
瞧出那丫头要钻牛角尖了,孟三便倚在门框上,一脸轻松地呵呵笑道:“昨儿忘了跟你说了,冰寒蚕丝师叔已经拿到手,酒香胶小师弟也让人寻到了,所以师叔前日得消息后,就起身去了柳州等着取。”
唐芦儿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收回目光诧异的看了上官钰一眼,上官钰面无表情地将她按到椅子上,然后将旁边的食鼎打开。
孟三走到唐芦儿跟前拍了拍她的脑袋:“丫头,别想太多,心里也别太有负担,该怎样就怎样,白月城也不是那么可怕,到底那里还要你娘给你留下的人,不少人一直就在等着你回去。你在这先好好休息两天,随后咱就取柳州根师叔会合,然后便该启程了。至于学武的事,你只消想起来就好了,月影刀和月影步本来就是你娘留给你的护身保命符,你当时使出碎月时的威力我是见过的,必杀之术啊,不会让你失望的。”
“启程!?”唐芦儿一时也顾不上学什么功夫,只诧异道:“血藤花,冰寒蚕,酒香胶都有了,但昆仑果不是还未寻到吗,奶奶怎么就走?”
“昆仑果打听了这么些年,就两个月前听说川山谷那边有,还是白泽先知道的,可却还是去迟了一步,他找到那株昆仑花时,上面的果实也不知被什么人给摘走了。”孟三叹气,“如今只知道玥城主那里有一枚,所以还是去向玥城主讨比较方便。”
……
“当初我娘是怎么死的?”唐芦儿包着上官钰的披风坐在栏杆上,问了孟三一句,她刚刚吃了饭后,上官钰就匆匆忙的离开了,很少看到他面上露出那等焦急之色。
“你想报仇?”孟三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就是想问问,是你说的那个苏殿主,我舅舅害死她的?只是她那么厉害,怎么就被害死了呢?”唐芦儿说着就转过头,眼里倒没什么仇恨的情绪,只是一脸的不解。
“可以说是白苏设的计,但实际是你娘主动放弃了生命。”孟三沉吟一会,就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当时玥城主已经闭关,苏殿主准备了数年,以五万信徒还有众多梅殿弟子为诱饵,引你娘去他设了埋伏的陷阱。你娘其实可以不用过去的,但却狠不下放弃那五万多条生命。我爹事后说,她若能狠下心,另外召集余下的三万信徒,一样可以跟白苏一拼,只是最后,必然会两败俱伤,浮尸数万,但终能留得一命,或许还能一举杀了白苏与不定。你娘纵然是天资过人,但和白苏终是拼不过一个狠字,我家老爷子常挂在嘴边的话便是: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没有那样的狠心霸性,却有那么高的名望,又处于那样的位置,终是会夭折。”
唐芦儿沉默许久,才轻轻叹道:“我完全想不起月影刀和月影步的招式,昨晚会使出来,也是因为白天时看到你杀了那头豹子后留下印象的原因,而且,而且我出刀时根本没多少力气。昨儿能杀了那家伙,也是用的弓箭,不是月影刀术。”唐芦儿说着就看向孟三道,“你们学武功,不是还都要练什么内功什么的吧?我以前学过那东西吗?”
“丫头,你学得比我都早,我是六岁才开始学的,你不到三岁就已经学了。说来你的早慧,也曾让你娘和我爹担心过好一阵。”孟三叹息,民间的说法,孩子过于早慧,往往会预示着这个孩子此一生,命运多舛,如今一看,那些无稽之话果真在她身上得到了印证。
唐芦儿转头睁大了眼睛,孟三笑道:“不过你娘教你的都是白月城的功法,白月城的武功自成一派,我对此知之甚少,就是师叔对此也不了解。”他说着就拿起她的手腕,握住她的脉搏探了一会,然后还是一脸不解地摇了摇头道,“你当年修习的内功虽不是那等浑厚霸道的心法,但足够让你发挥月影刀术的威力。只是自那次大难醒来后,你全身的内力就很诡异的消失了。我和师叔也曾数次讨论过这事,就算是重伤散功的原因,体内也会有一些乱窜的内力在的,怎么都会留下一些明显的痕迹,可你这样就好似以前完全没有学过一般,一点痕迹也找不到,确实让人很费解。”
唐芦儿耷拉下脑袋,心里却悄悄说着一个她不敢说出的答案,难道是因为她穿越的关系?
人家正主知道她就是一个废材,所以只把躯壳留给她,脑子和内功什么的都一并带走了,免得她留着辖糟蹋。
瞧着她这垂头丧气的模样,孟三便揉了揉她圆圆的脑袋哈哈笑道:“好妹子,别这么沮丧,若是真有散功的痕迹,你才该哭呢。现在这样,估计是白月城内功心法的特殊之处也说不定,到时回去问问玥城主或是里面的长老,就知道原因了。”
唐芦儿没法,只点了点头,随后又想起一事,即问:“对了,三哥可认得一种叫‘夕颜’的花吗?”
“夕颜。”孟三微怔,“你想起来的,还是谁跟你说的?”
唐芦儿摇了摇头:“是陈三姑娘前几日跟我说的,让我以后见到夕颜了,就折下几支送给她。”
孟三皱了皱眉头:“夕颜是你以前种在院子里的花,花意是复仇,听说白月城里也有不少这样的花,只是不知赠花是何意。”
“复仇?”唐芦儿抬起脸,看着夜空清冷冷的明月,叹息道,“当时还那么小,就想着要复仇了吗?”
孟三没说活,只是将手放在她脑袋顶上,轻轻揉着,心里跟着微微叹息。
夜沉,上官钰拿着孟三给他的那个荷包不知看了多久,旁边的烛台已经凝结了厚厚的一层蜡油,本想去书房查一下先祖当年留下的那几个密印符号,只是起身后才想起他此时并未在锦园,想要查看的东西并不在这里。
若他猜的没错的话……
上官钰一想到这,那双深幽的眼睛里不由就露出不敢置信的情绪,就连其冷峻的面容上也隐隐露出激动之色。
思索好久,一直快到半夜时分,他才慢慢踱步到安远太妃这边。
只是在安远太妃的院子前站了许久,却迟迟不进去,竟完全没有平日里那等杀戮决断毫不迟疑的作风。
“王爷?”就在上官钰打算离去前,佟嬷嬷从屋里走了出来,正好就看到那边阴影处站着的身影,即走上去道,“王爷过来了,怎么不进去,太妃还未睡下呢。”
上官钰点了点头,先问一问:“祖母今日可好?”
“白日里睡了一觉,现在都缓过来了,还说白天睡多了,现在反睡不了。”佟嬷嬷说着,瞧着上官钰脸色不太好,以为他还担心,便笑道,“王爷不必太多担忧,太妃刚刚还说了,她这一辈子什么仗势没见过,还能被几匹狼给吓到。”
“如此就好。”上官钰说着就往里走,然后又交待一句,“嬷嬷让那些丫鬟都退下,我同祖母说说话。”
佟嬷嬷应了声,便转身回屋同安远太妃说了一句,然后就将屋里的丫鬟都给招呼出去。
“什么事,这么晚还过来这,那丫头不好了?”安远太妃正歪在榻上让丫鬟给自个捶腿呢,并想着自个孙子将人家顺到房间里去,到现在都没放回,她要不要使人去问问。
只是还没想好,上官钰就进来了,还将她身边的人都打发出去,安远太妃心里生奇,便坐起身问了一句。
上官钰微怔了一怔才意识到自个祖母问的是唐芦儿,想起那丫头那张苍白的脸,他心里便是一叹:“还不曾为昨儿那事哭过,也不知是好不好。”
安远太妃看着自个孙子,好一会才摇头道:“钰儿,你关心得太过了,到底是个大姑娘呢,你怎么把人带到你房间里去了。白天时人手短缺,又忽然出了昨晚那事,谁都有些乱,你带过去勉强也说得过去,只是眼下都还这么晚了怎么还不送回来。”
上官钰一点都不以为意:“我今晚在别的房间睡,本想送来祖母这的,只是祖母昨儿受了一夜的惊吓,我担心将她送来后,多少会扰到祖母休息。所以今晚就让她留在那里,祖母一会指个嬷嬷和两名丫鬟过去陪着就行了。”
“你啊……”安远太妃摇了摇头,然后就笑了一笑,“钰儿,在祖母跟前还说瞎话,你哪是怕她扰到我休息,我这边这么多丫鬟婆子,还照顾不了一个小姑娘。你那是要把她留在自个身边,时时看着才安心,钰儿,关心则乱。她是白月城的人,你若跟她走得太近,让人发现了,别说白月城那边会不会找麻烦,齐州,还有皇上那边都有可能怀疑你另怀他意。”
上官钰坐到安远太妃身边,淡淡道:“祖母多心了。”
“我多不多心,你心里清楚。”安远太妃说着就拍了拍他的手,然后道,“只是你今晚过来,就是为了说那姑娘?”
上官钰沉吟一会,就将那个荷包拿出来递过安远太妃道:“祖母请看一看这个。”
安远太妃疑惑的接过那个小荷包,仔细看了两眼,随即面色一变,就坐起身问道:“钰儿,这个,你哪来的?”
“是昨晚那位夜蝙蝠身上的东西,掉到郑国公院子里,被孟三找到后送过来的。”
“夜蝙蝠?”安远太妃怔怔地看着那个荷包,手指一遍一遍抚摸着那隐藏在荷包花色里面的纹路,然后抬起眼道,“怎么会在他身上,难道这荷包是从白月城里出来的?”
“目前还不清楚,夜蝙蝠已死,一时也找不到人……”上官钰说着,忽然就想到那位陈府三姑娘,他顿了一顿,便收了口问道,“祖母可确定这上面是父亲的密印符号?只是孟三怎么会知道?”
“错不了,咱们每一代当家人,都会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密印符号,除了自己人,谁都认不出,当年你玄祖父等人就是用这个法子,暗中传送了好多消息。而你父亲这个密印符号,还是祖母当年给他画的,错不了,错不了……”安远太妃一双老眼瞬时变得有些模糊起来,“至于孟家,你父亲未出事前,曾与孟都司打过几次交道,再者孟家本就是你玄祖父给你们留在齐州的势力,孟三是孟都司独子,他父亲应该早就让他认下这个符号。”
上官钰怔了半响,才低声道:“那父亲他……”
安远太妃闭上眼,两行泪即从眼角那流了下来。
事隔十七年,忽然听到这个消息,就是曾经再怎么坚强,再怎么铁腕的女人,也压制不住心底的激动。
上官钰生怕安远太妃会激动得晕厥过去,忙一手顺着她的背,一手握住她的手,欲将内力渡进去,只是安远太妃却摇了摇头,然后睁开眼,勉强压住心头的激动,抖着唇道:“钰儿,错不了的,你父亲,你父亲很可能还活着,他当年没有死!没有死!”
上官钰心里同样很震惊,只是他却比安远太妃冷静多了,毕竟对于父亲的记忆,他只停留在五岁之前。
如今都十多年过去了,儿时的记忆大多已经模糊,他甚至都不记得父亲长什么样子。
瞧着安远太妃收了眼泪后,他才缓缓道,“他为何十七年后才将消息送来?”
安远太妃想了一会,就摇了摇头:“这些年来,你父亲在那边定是遇到了什么事,现在这个东西送过来了,就说明他告诉我们他还活着。”
良缘到第116章海上之夜
孟都司那两名亲信过来找孟三的时候,正好赶上野狼事件,故一直拖到两天后,上官钰才抽出空接见了他们,只是他们给上官钰带过来的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齐州战事虽自半年前就已结束,但那边的形势却是更乱了,这半年来朝廷派去的官员,已被人暗杀了七名,并且这个数据还在继续上升中,如今那边是人人自危。而这边,新皇根基未稳,皇帝手里能用上的人是派出去一个少一个。
第三天中午,上官钰就收到京城那边来的密信,圣上亲笔,令其即刻上京。
上官钰交代好事宜后,便让人去告之孟三一声,也让唐芦儿准备一下,他下午即往码头出发,今晚在船上过一夜,明儿一早就开船。
“这是这段时间给你画的素描和速写,我想了想,还是给你拿过来。”唐芦儿把手里那沓画稿放到陈嫣红桌上,叹道:“油画怕是不能给你画了,不过我之前给你画了几幅淡彩,就放在你房间里,你若是不喜欢,就烧了吧。”
陈嫣红看了唐芦儿一眼,才将目光移到桌上,然后伸手拿起那一沓画稿,随意翻了翻。
画中的她,有神采飞扬的一面,也有悠然娴静的一面,不知不觉,她翻看的动作慢了下来。唐芦儿笑了笑,最后看陈嫣红一眼:“以后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以前那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
陈嫣红一愣,抬起眼,打量了唐芦儿一会,怎么看,那姑娘的容貌都算不上惊人,只是对方脸上的笑,自第一次见面开始,就让她心里又羡又嫉。
“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陈嫣红将手里的画稿扔到桌上,忽的就冷笑一声。
唐芦儿一怔,陈嫣红继续道:“何必装呢,能被安远王如此青睐,你就是明摆着得意,也没有人敢说你什么。”
唐芦儿苦笑,心道,这事让我怎么说呢,人家安远王青睐的只是她这张皮罢了,若是被他们知道她这具皮相里头的芯,其实早已经换了,也不知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这么一想,唐芦儿倒是微有些恍惚起来,若真知道不是同一个人后,他们是依然接纳她,还是松口气,觉得少了一个包袱呢?
“只是你也别得意太久,我听说安远太妃已经看中平阳侯府嫡出的二姑娘,这一门亲怕是不日就要提上议程了,你自己掂量一下,你拿什么跟侯府的姑娘比。”陈嫣红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唐芦儿,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出跟自己一样不甘和愤恨的情绪。
可唐芦儿听了这话后只是怔了怔,然后就傻傻的“哦”了一声,眼里倒是露出一丝迷茫,但也就这些,再没别的了。
“你——”陈嫣红咬了咬唇,还是不甘地问了一句,“你就不担心?”
“担心什么,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我走了。”唐芦儿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就转身往外去了。
“你到底是谁?”唐芦儿将走出房间时,陈嫣红忽然站起身,在后面问出这么一句。
唐芦儿一怔,脚步微滞,她到底是谁,这还真是个深奥的问题。
说起来,她其实就是个打酱油的,只是不小心拣了个了不得的马甲。一开始马甲上占了些污泥,她只当是个普通的龟壳,结果洗干净后才发现原来是个黄金甲,于是这一下就闪瞎了她的狗眼,吓破她的小心肝,还差点连命都丢了,这会都没恢复过来呢。
而且最严重的问题就是,这马甲一披上,就再不可能脱下。
从陈嫣红那出来后,不想就碰上端元郡主和几位世家姑娘叽叽喳喳的往这边走来,唐芦儿稍稍放慢了脚步,那些姑娘瞧着唐芦儿后,即不约而同就都住了口,同时一双双眼睛往唐芦儿这打量过来,且那每一道目光里似总含着一些莫名的情绪。
唐芦儿也不管人家什么目光,朝她们略点了点头,就从她们身边走过去了。这些姑娘跟她也没什么深的交情,过节倒是有一些,只是如今一想,似乎也不觉得什么了,更大的麻烦在前面等着呢,哪还多余的心思计较以前那些有的没的。
只是她才走出一丈远,就听到后面隐约传来几个声音。
“妖女。”
“听说那晚她杀人了。”
“我也听说了,真可怕!”
“还养了只怪猫……”
唐芦儿苦笑,招财,你真是躺着也中枪啊,当日那些姑娘还夸你可爱来着,结果这一下马上就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刚走到庭院,就又碰上陈嫣云,唐芦儿一怔,便停下脚步。
陈嫣云淡淡一笑:“此行希望你能一路顺风,我还盼着下一次见面呢。”
唐芦儿看了她一眼,本想问一句你到底是谁,只是话将出口时,她又觉得这话问得有些傻帽,于是便改口道:“你我会有敌对的一天吗?”
“我是希望不会有。”陈嫣云轻笑,丢下这句模棱两可的话就走开了。
唐芦儿挠了挠脑门,想了一会,就暂时搁下这事,回去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又去安远太妃那做了告别,同时对安远太妃这几天的照顾表示感谢。
“其实真是个不错的孩子不是,虽然有些傻乎乎的,小家出身,但也算知礼。”唐芦儿离开后,佟嬷嬷即跟安远太妃道了一句。安远太妃摇头一笑:“也不知那丫头给了你什么好处,这么帮着她说话。”
“老奴只是觉得王爷和太妃身边确实太冷清了,这一瞧着合眼缘的年轻姑娘,老奴心里就喜欢,再说那姑娘有些地方跟您不是也有些像的么,那晚那事,真不是普通孩子能做得到的。”佟嬷嬷说着,面上就流露出浓浓的追忆之色,“我还记得,四十几年前,小姐您还未出阁那会……”
傍晚时分,上官钰的马车在旮旯胡同口停了下来,唐芦儿跳下马车后又朝车内道了一声:“我就回去看一眼,你们在这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回来。”她说完也不等上官钰和孟三答话,转身噌地就跑了。
她家的房子已经修缮好了,唐芦儿看着那焕然一新的小瓦房,瞧着那紧闭的房门,一时间有些愣神。
“哟,是葫芦儿回来了。”邻居的房门忽然打开,葛大神拿着个铜盆从里头出来,瞧着唐芦儿后即道,“怎的这么晚回来了哟,你等等,你奶奶将钥匙搁在我这呢,我给你拿去啊。”
不多时,葛大神就将一串钥匙拿出来递给唐芦儿道:“怎么没瞧着你奶奶?你吃饭了没?这么晚了,要不今晚就在我家吃一顿,婶今儿包了韭菜盒子,料足足的,你指定喜欢的。”
唐芦儿接过钥匙笑道:“谢谢婶婶,我只是回来……回来拿点东西,一会就走。婶,一会我还将钥匙给您啊,麻烦您帮我搁着行不,我自个带的话,怕是会弄丢。”
“你这丫头,就是个懒性子,怪道你奶奶平日里说你。”葛大婶笑了笑,又道,“只是好容易回来一趟,怎么还这么急,唉,那等大户人家的院子也不是好待的……”
葛大婶在外面絮絮叨叨了一会,然后才朝里喊了一句,她先忙去了,唐芦儿一会要走时喊她一声就行,唐芦儿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然后一间一间看着自家这依旧低矮的小瓦房,这是她住了三年的地方,曾以为会在这里过上这一生的,却不想这就要走了。
深秋的夜晚,昏暗的屋里静得只听到她的脚步声,手拂过新打的桌椅,她又看了看四周,只觉得这里既熟悉又陌生,奶奶不在,新修茸好的房子,屋里熟悉的味道都被抹去了,好冷清!”
“丫头,怎么这么久?”孟三忽然从外面走进来,唐芦儿回过神,便笑了笑道,“房子盖好后,奶奶应该又把那几坛子陈年老酒埋到墙根下面了吧,咱挖一坛出来今晚喝。”
“嘿,还是丫头知道哥的心,来来来,那就赶紧的。”孟三说着,就先去找锄头铲子。
……
走出旮旯胡同的时候,唐芦儿又回头看了一眼,孟三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道:“会回来的,不然奶奶不会把房子修的这么好,是不是。”
唐芦儿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就跳上马车呵呵笑道:“七哥,瞧,我说过要请我喝酒的!”
星空,月下,海上,开着窗户的船舱内,浓醇的酒香盖过海风的腥咸。
咕噜转的骰子在唐芦儿的嚷嚷声和孟三的吆喝声中停了下来,唐芦儿打了个酒嗝,然后鼓着脸上要着孟三道:“你,你一定是出老千!”
孟三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迎着窗口吹进来的海风大笑“丫头,抓到了才能说出千,抓不到,就是愿赌服输,来来来,给哥唱个小曲。”
“我都唱五六遍了,嗓子哑了。”唐芦儿已是半醉,一张小脸通红通红的,且仗着酒意,死皮赖脸的赖起帐,然后还挪到上官钰身边,扯着他的袖子道:“七哥还没唱过呢,七哥唱吧……”
上官钰瞧着这两疯子,无奈道一句:“你们都歇着去吧,还没玩够。”
唐荒儿扶着桌子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到墙壁那,将挂着墙上那把古琴取下来放在琴案上,然后将上官钰扯过去道:“来,弹一曲给我听,我听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你弹弹,我听好了,完后,好把你嫁出去……”
孟三那边一口酒喷了出来,随后顿时哈哈大笑,唐芦儿嫌他声音太大,拿卡塔尼亚一个果子就朝他扔过去。
孟三却拿嘴接住了,上官钰叹息一声,飘灵的琴声轻轻响起。
夜沈,星寂,琴音悠远,唐芦儿迷糊的眼慢慢闭上,不多会就枕着那琴音睡了过去。
良缘到第117章大长老
佛晓时分起航,一路顺风顺水,辰时末就到了柳州港口。
唐芦儿出了船舱,吸了一口咸咸的海风,看着这无论何时都不减热闹的港口,然后往码头上找了找。只是码头那往来的人实在不少,还有好些异族人穿着色彩缤纷的衣服穿行其中,一眼看过去简直让人眼花缭乱,唐芦儿便转头问孟三:“瞧着奶奶了么?”
“估计没过来,她说会去锦园找咱们的。”孟三笑了笑,然后转向上官钰道,“你这马上就走?”
上官钰看了一眼岸上那热闹繁华的景象,一边招来一名随从,一边道:“先送你们去锦园。”
此行匆匆,他来去都没摆什么仗势,眼下也只让两名随从先上岸吱候一声,让岸上那几人别忙声张,只清条通道出来便可,交代完后就领着孟三和唐芦儿下了船,往码头上去。
只是唐芦儿刚上岸,还不待走到马车那头,前方忽然就起了一阵喧哗,她下意识抬眼往那一看,便见一个邋里邋遢,头发花白的老头,嘴里哇啦哇啦叫嚷着往这边冲过来,后面追他的是一位中年大汉,眼见那两人就差几步了。周围的人纷纷往两边散开,那老者逃得晕了头,也不看道,眼见就要往唐芦儿这撞过来,却被上官钰的随从自一丈远处微微一抬脚,就将他给绊倒在地。
“哎哟,哎哟,摔死我了,摔死我一把老骨头了,摔死了,哎哟,哎哟……”老头趴到地上就一长一短地呻吟起来,叫声颇为凄惨。
“老东西,我让你跑!”那大汉追上来后,也不顾这么多围观的人,抬脚就往那老者身上狠狠踹了几脚后,人群中又挤出一个中年妇人,那妇人一瞧这仗势,忙上前拉住那大汉道:“算了算了,他偷那些东西就当是喂了狗,你快回去吧,小心闹出人命来。”
“老东西,下次再让我看到你,看我不把你打废了!”大汉恶狠狠地丢下一句,又往地上吐了一口,然后才跟那妇人走了。
原来是偷窃事件,那大汉走后,围观的人群正要散开,可那老头却在这会忽的往前一爬,然后一伸手,就抱住刚刚绊倒他的那名随从扯着嗓子哭喊道:“哎哟,哎哟,疼死老头子我了,起不来了,腰断了,腿断了,哎哟,都是你害的,你得赔啊,哎哟……”
人群又聚拢过来,那名随从又惊又窘,想踢开那老头的,却不料对方竟抱得那么紧。他下意识的就想拔刀,只是一看周围这么多人,赶紧又忍住了,然后让同伴上来给他拉开这老头。
“白日昭昭,天理不在,王法不存,可怜我一把老骨头,在街头任人欺凌,有人看着也不管啊!”那老头被人拉着也不松手,嘴里凄苦地喊着,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却往上官钰那看了几眼,随后就瞧着那男子旁边站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对方也正看着他,且面上还带着几分好奇的表情,他即往唐芦儿这边喊道:“小娘子,好心的小娘子嗳……”
“打发他增。”上官钰冷声打断他的话,往旁吩咐和句,即领着唐芦儿上了马车。
那马车走开后,老头才松开那随从的小腿,一枚一枚地捡起对方扔下的几个铜板,小气吧啦的往脏兮兮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才没事人般起身,却接着就朝那随从嘿嘿道:“才这么几个钱,够老头我喝几口的,再掏点再掏点。”
“你——”那随从瞧着老头一脸猥亵的样,恨不能一拳把他打下去。
“行了,爷都走了,还不追上。”旁边一人劝了一句,就拉着他走了。
人群散开后,老头掂着手里的铜钱儿,也跟着没入喧杂的人群中,一场小小的热闹就这么结束了。
“刚刚那个老头……”唐芦儿在马车里琢磨了一会后,就对孟三和上官钰道,“我总觉得他很奇怪。”
孟三呵呵一笑,没有接唐芦儿的话,而是问道:“哪里怪?”
唐芦儿正要开口,只是就在这会,马车忽然放慢下来,随即就听到一个贼兮兮的声音道:“哎哟,你们怎么驾车的,又撞到我老头子了!”
唐芦儿一奇,即撩开车帘子往外看去,可不就是刚刚那老头,也不知他怎么跟过来的,他们的马车可是行了好长一段路了,且这条街已经临近王府了,所以路上行人稀少。
此时那老头正涎着脸,对自个跟前的那名骑马的侍卫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这才多会,怎么又碰上你们几个,就不能放过我老人家。”
“放肆!”那侍卫拉了缰绳,有些担心的往马车那看了一眼,随后即翻身下马要擒住那老头,对方屡次三番的挑衅,分明是不怀好意,若非刚刚是在码头那边,王爷不想引人注意,他早拿住这老头了。
只是那侍卫眼见就要往那老头抓去,哪知那老头身子却一闪,竟就避开了。
“嘿嘿嘿,小糖人,扭扭扭,抓不到呀摸不着……”
老头嘴里唱着一些不着调的歌,身子左摇右摆的,几次下来,竟都躲过那名侍卫的手。那侍卫脸色一变,旁边的侍卫一瞧也是大惊,就要上前帮忙,可就在这会,上官钰从马车内伸出一手,修长的手指上夹着三枚铜钱。
三枚铜钱飞出,两枚落空,一枚如期打到那老头膝盖上。
“阁下再不表明身份,休怪在下不客气了。”上官钰撩开车帘,冷冷看着那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的老头,他声音平平,语气轻缓,面上也不见怒色,似乎那话只是随便说说。然而那老头却真就收了嬉笑的脸皮,揉了揉膝盖便站起身朝上官钰抱了一拳笑道:“王爷果然人中龙凤,这三枚铜钱扔得真好。”
这一刻,那老头身上的气质似乎整个都变了,虽然身上依旧邋遢,但脸上却没了刚刚那等无赖之气,而是透出一股历经人世沧桑后的淡然来。
唐芦儿刚一怔,哪知对方马上就破了功,不过一瞬,那老头就又换上那幅无赖的脸皮道:“只是三枚铜钱真不够吃饱肚皮,要不,再给几个?”
上官钰没再说话,正要放下车帘子,那老头马上就叫道:“喂喂喂,怎么这样,我说小微,戏也看够了,你怎么还不帮我说句庆。”
唐芦儿一怔,孟三若有所思,上官钰则是看了唐芦儿一眼,然后才又看向那老头问道:“阁下打算一直这么绕弯子?”
那老头没搭理他,而是上前两步,旁边的侍卫正要拦住,上官钰却一摆手,然后亲自下了车。
“小薇?”老头这下可真有些奇了,他的目光越过上官钰,看向车厢里的唐芦儿道:“怎么回事,难道是我认错人了?不会吧,我这还没到老糊涂和地步呢!”
唐芦儿微探出脑袋,刚刚在码头那,她就发觉对方逃过来的时候,有几步走的似乎是随风步的步法,只是当时人多,她没怎么看清,直到刚刚,这老头躲避那名侍卫时,她才总算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看样子又是跟白薇有关的人,不知为何,她心里就是一叹。
入了锦园后,那老头才道出自己是白朋城的大长老,亦是白梅的启蒙老师。
“失魂症!”莫老在唐芦儿身边转了一圈,有些不敢相信,“五年前,我悄悄去见过你几次,你都不记得了?”
唐芦儿无奈摇了摇头,孟三那边却道:“虽然梅殿主曾经与我提起过您,但是,呵,不是我怀疑莫长老的话,只是我以前到底没见过长老真容,所以,还请长老拿出梅殿主的信物,以便让我等安心。”
“信物?什么信物?”莫老两撇乱飞的眉毛一立,“你这小娃,想拿话框我!白梅可从没给过我什么信物,她当年如何知道自家闺女会连自个老娘都想不起来。”
上官钰在一旁淡淡说了一句,“老先生千里迢迢过来,意欲为何?”
“还不是那白梅当年托我帮忙照顾一下她的小丫头,正好我也闲的发慌,半年前又听说小丫头命大没死,这便赶过来了。”莫老往椅子上一坐,接着道,“你们不知我这一路吃了多少苦,可怜我这一把老骨头,几千里路赶下来,差点连命都丢在路上,真是亏啊,亏大发了!”
“老先生真没信物?”上官钰再问一句。
莫老想了想,在身上摸了一会,就掏聘个乌金指套扔给孟三道:“幸好这个没丢,你瞧瞧,王爷可能不认得,小薇想不起来了,你应该是认得的。那上面的花纹,孟家的人不会陌生。”
“是见过,只是……”孟三拿着那指套笑了笑,只看着莫老,没说完下面的话。
“奶奶的,幸好我有准备,还有这个。”莫老胡子一吹,又从身上掏出半块玉佩扔给孟三道,“还是白梅当年带着身上的玉佩,你认得吧。”
孟三接过一看,怔道:“怎么只半块了?”这玉佩是一对,唐芦儿也有一块,只是放在孟家,没带出来。“
“咳,那个,走那么长的路,总得需要银子住宿的嘛。”莫老说着面上就露出愤慨之色,“这一路上的山贼简直是一茬一茬的,没几下银子被抢光了,幸好这玉佩藏得紧,只是后来肚子饿得慌,只好敲一半拿去当铺换点路费。”
孟三无语,他曾听梅殿主说过,她那位启蒙老师,白月城的大长老,其一生只专研星术,在武学上并没有什么造诣。
他原本以为是那位大长老定是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却不想竟会是这么邋遢的一个老头。
只是,真是他不假吗?
良缘到第118章断指
“错了错了,你样子学得像,但力道使得全然不对,不对!”锦园内,秋草枯黄,无数木桩旋转的练武场上,莫老手里扯着那根控制所有木桩的绳子,看着明显已经手忙脚乱的唐芦儿不停地摇头,嘴里亦跟着叨叨道,“小薇啊,你当年才十岁光景,就已经……”
莫老又开始说起白薇的天才事迹,唐芦儿的匕首却不小心脱了手,忽的朝莫老那飞过去!
那可是开过光见过血,乌金煅打的匕首,锋利得连骨头都能切开。莫老吓得将后半句话一下子吞回去,唐芦儿也白了脸,幸好那匕首飞得也没准头,只是从莫老旁右侧穿过,笃地一声,就插到旁边的一棵柳树上。
粗粝的树干上,那柄没入半寸的匕首是一色的黝黑,开刃处泛着一抹幽冷的暗光,刀身笔直如线,上面开了血槽。这样的一把匕首,一旦刺入身体,浓稠的鲜血即顺着血槽喷出来,对方的力气在一瞬间就能被抽干。
这是白梅当年用过的匕首,名为墨月,是黑夜的最佳伴侣。
“你,你……”莫老心有余悸地擦着额头冒出的虚汗,嘴里接着叨叨,“我这条老命真经不起折腾了,当年你娘哪有这么笨的,就是你小时候也比现在聪明多了,哎哟,我的腰又闪到了,哎哟,我的脑仁也疼了。”
唐芦儿讪讪地走过去,拔出墨月,手指在刀身上摸了摸道:“不好意思,我刚刚走神了。”
“你————“莫老被她气得差点没喷出一口热血,”你,你当年才十岁,一个动作重复练一天都没有一次马虎的,月影刀术,你四岁那年,你娘才给你示范了一次,你就记住了,你十岁那年,就已经能使出碎月一式,小薇啊,你就是把那些都忘了,也不能把自己那股聪明劲给忘了啊!“
唐芦儿没搭理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莫老,把墨月插回刀削后就转身走了。”喂,我还没说完呢,你去哪?“莫老在后面喊。”去靶场练箭。“唐芦儿张嘴应一声,头也不回。
莫老追在后面喊:”你月影刀的破月式都没学好呢,另外三式也没想起来,忙着练什么箭,喂喂喂,我传你的那套内功心法,你练得怎么样了,这都七天了。“”没感觉。“唐芦儿回头嚷了一句,就拔腿跑了。”这还真像个孩子,怎么长大后倒学会闹别扭了。“莫老看着那跑远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脑勺,嘴里叹了一句,随后又摇了摇头,眼里露出几分沉思之色,面上也收起刚刚那不正经的表情。
秋风萧索的靶场上,唐芦儿握着上官钰给她特制的那张弓,对着前方二十丈外,被一个弹簧拉着左右抖动的垛靶,甚至都不瞄准,就直接放了箭。羽箭在夜空中带出一声凄厉的啸声,”砰“地扎进了垛靶的靶心,箭尾和垛靶都在剧烈的抖动。唐芦儿没让人上去取箭,而是又放了第二箭,第三箭,第四箭,第五箭……片刻之后,那靶心几乎没有可下箭的地方了,候在旁边的侍卫眼中皆露出惊诧之色,只是那个张弓上箭的小姑娘却还是紧抿着唇,依旧不停地拉弓放箭,一次又一次,动作流畅得令他们几个都忍不住汗颜,更别提那每一箭的准头了。”你这样,明天手臂就该抬不起来了。“也不知放了多少箭后,唐芦儿开始喘气的时候,后面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她一怔,慢慢松了手里的羽箭,然后将弓放下,耷拉着脑袋闷声道:”你怎么过来了?“
七日前,上官钰接唐芦儿和孟三进锦园后,本是下午就要启程往京去的,却不想临起身前,皇上的密使却带着旨意过来了。待明日安远太妃回来后,再等唐奶奶的事情办完,他就该启程往齐州一趟了。皇上是将齐州那个烂摊子丢给他,此行若能成功,王府荣光依旧,若是不幸他也被扣在那个地方。那么皇上那边不但能借他拖点时间,还能借此将安远王府一脉削弱……
上官钰接过她手里的弓,交给旁边的侍卫后就要拉起她的右手,唐芦儿反射性地就是一避,却还是被上官钰给抓住了,只是她却想撰着拳头道:”你做什么?“”松开,我看看。“上官钰将她的手拉到自己跟前,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露出满是水泡的手掌,他微蹙了蹙眉,只见这只小手,就连虎口那也被磨红了一圈,瞧着都有些肿了。这是她这几天来握墨月练习那一式破月造成的。当年他练刀时,一双手也是这样,从对着无数旋转的木桩到跟对手实打实的过招,几个月下来,就没个好的时候。
这几天他一直忙在外头,也没时间关心她,今日抽了空回来,问了安排在她身边的人,才知道这丫头这几天拼命来着。瞧着那双又破又肿的手,上官钰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沉默了好一会才抬起眼看着她道:”怎么这么不知爱惜自己,这能是一天两天练出来的吗。“他说完就吩咐随从准备药膏去。
唐芦儿抽回自己的手,手指一点一点摸着手掌上那几个破了皮已经结痂的地方道:”你们死心吧,我做不到那样,怎么都做不到,做不到!“”什么?“上官钰一怔。”四岁才看了一遍就牢牢记住月影刀术和月影步,九岁内功心法小成,十岁将碎月式的威力使出,十一岁就能暗中与白月城的苏殿主周旋,性格自闭,年纪尚幼,手段却能令数位活成人精的长者折服……“唐芦儿看着自己脏兮兮的手道,”我做不到,我没那么厉害,我不是天才,我只是个废才。“
上官钰忽然笑了,随后就拍了拍她的脑袋道,”来,抬起脸。“
唐芦儿拧着眉头抬起眼,上官钰见那张小脸被靶场的风吹得有些红,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里带着几分沮丧还有几分不忿。他不由就伸出手指在她眉心处顺了顺,然后将她的脸转到垛靶那边道:”晃动的垛靶,次次都射中靶心,你知道这靶场里有几人能做得到你这一步?你才练了几天?“
唐芦儿知道他什么意思,只是这几天,天天被那老头在耳边轰炸白薇的种种天才事迹,还时时期盼着她能尽早变成白薇,那种压力,早就将她的信心踩到十八层地狱下面了。”若是以前的白薇,定也能轻易做到。“在别人眼里,白薇就是她,她就是白薇,所以她这些话,其实说得有些怪,她也不指望他能了解。
却不想她的话才一落,上官钰就从垛靶那收回目光,看着她似叹息一般道:”我不认识白薇。“
唐芦儿一怔,即转头看他,上官钰接着道:”我遇到你的时候,你就是现在这样了,无论你以后会不会想起以前,你在我眼里都是唐芦儿。“
唐芦儿怔住,对上那双深邃又认真的眼,不知过了多会,她忽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烧,忙就垂下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七哥也会这么哄人了。“
上官钰帮她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刘海道:”过来吧,今日回来就是有东西要给你的,你这双手也该好好照料一下。“”是要送我礼物吗?“唐芦儿即抬起脸,一双眼忽的就发亮了。
上官钰一怔,想了想,便道:“算是吧。”
只是两人刚走到半道上,前面那就走过来一位门房那的小管事,对方瞧着上官钰后,即小步上前,将手里的一个折成六角形,瞧着有些鼓鼓的信兜递给上官钰道:”王爷,刚刚有个面生的人送来这个,说是要给唐姑娘的,且放下就走了,也没留姓名。小的怕是唐姑娘的急信,不敢耽误,这就送过来了。“
唐芦儿诧异:“给我的?”
上官钰看着那递过来的信兜,微一蹙眉,即先唐芦儿一步拿到手中,然后问了一句:”送信来的人是男是女?长的什么样?“
瞧着上官钰那张冷漠的脸,那管家不由就有些惴惴起来,小心回道:”听声音像是个女的,只是对方披着斗篷,还带着帽子,小的没看清楚模样。“
管事退下后,唐芦儿瞧着那封信不解地问道:”谁会给我送信?难道是奶奶?“
唐芦儿正要伸手拿,上官钰却将拿信封的手背在身后,然后说道:”回屋再拆。“”怎么了?“唐芦儿接了个空,不解地一抬眼,即察觉出他似乎有些不对劲。
上官钰摇了摇头,领着她往自己书房那去的时候,又在书房外碰到从一边走过来的莫老。莫老一瞧着上官钰,就似狗闻到肉一般,忙就窜过来道:”我说王爷,你这到底还要准备几天才能走啊?!我这边都火争火燎的,您怎么还这边悠哉悠哉的。“他说完就注意到上官钰手里拿着个六角形的信封,他即又道了一句,”咦,白月城的人给你送信来了?“”白月城?“唐芦儿一怔,”你怎么知道是白月城送来的?“
莫老看了唐芦儿一眼:”你忘得可真干净,白月城最为正式的信件,就是用六角形信封装的。“
三人进了书房后,唐芦儿打开那信封,往里看了看,却发现里面装的是一叠白丝绢。
不知为何,那一瞬,她胸口猛地就是一跳。怔了怔,将那叠白丝绢拿出来,一层一层打开后才发现里面包着的,竟是一截断指!
唐芦儿倒抽一口冷气,也顾不上看那丝绢上写着什么,只是怔怔的看着那截断指,良久,嘴里喃喃道出两个字:”奶奶……“
良缘到第119章换人
落日血红,挂在西面的天际,沉郁的红光从窗棂外穿透进来,可见无数微尘在那暗色的桌椅间飘荡沉浮。唐芦儿将上官钰给她的那对薄钢护手戴在腕上,手指轻轻抚摸着贴在护腕外面那层刻着花纹的皮子,指腹滑过暗卡,然后就将衣袖放下。
“你不需亲自过去,我安排人乔装成你的样子就行。”门忽的被推开,屋里忽的亮了一下,刚刚匆忙离开的上官钰此时大步走进来,皱着眉头看着已经换了一身劲装的唐芦儿道。
“白月城的人不是傻子,可不防着你这一手,若有个万一,你师叔可就不是少个小指那么简单了。”莫老跟在后面走进来,接着上官钰的话道了一句。
上官钰往他那瞥了一眼,莫老却已将目光移到唐芦儿身上,只见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然后就走上前呵呵赞道:“嗯,这瞧着才有点像你娘当年的样子。”
“请莫老先生退避片刻。”上官钰冷冷地看着莫老,这老家伙从刚刚就一直怂恿着唐芦儿赴约换人。
瞧着莫老出去后,唐芦儿抬眼看着上官钰:“我只是随他们回白月城,再说白苏还没从这拿到白月城的信物,所以这一路上他们不会对我如何的。”
“或许他根本就不想要信物。”上官钰摇了摇头,“莫老前几日曾说过,如今白苏在白月城的势力已经隐隐盖过城主,此等情况下,有没有你的信物,对他来说影响都不大,更何况你现在已经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芦儿,从柳州到北漠,这一路最少也得两个多月时间,他们有无数次机会试探你,而对一个意欲夺权的人来说,比起要留着一个不安定的因素,总是不如直接解决掉来得简单。”
唐芦儿沉默了一会才道:“奶奶现在毒发中,小指已青,指甲也都发黑了,你刚刚看到了吗?”
上官钰一时无语,唐芦儿咬了咬牙,将眼中的泪逼回去,接着开口道:“我没有关于白薇的丝毫记忆,三哥和莫老口中说的那个人,对我来说,就像是天上的人一般。可即便是知道了,我也从不认为自己是白薇,但是属于她的那么多责任,我也没想过要逃避。因为是白薇,我才有了奶奶,当日我醒来,脑子是一片空白的,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那儿,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事,这个世界那么陌生……对你来说,奶奶只是你见过几次面的师叔,可对我来说,奶奶对我有再生之恩,有抚育之恩。”
唐芦儿说着,就慢慢垂下眼,然后转头看着那满窗的红光。
她不是不怕,实际上她比任何人都贪生怕死,可是经过这么多事才知道,人的承受能力,总比自己想象的要强得多。或许照上官钰说的,找个人乔装成她的样子,去将唐老太替换回来,是比较妥当的法子。但是她赌不起,奶奶若因为她的怯懦再出现任何意外的话,她这辈子都没法面对自己的良心。
上官钰怔然,良久,轻叹一声:“既然如此,那么就重新计划一下接下来的事。”他本想若她执意要去的话,就只好将她关一晚,可听她刚刚那么说后,他忽的就想起恩师,当年他正是因为迟疑了一下,导致一生追悔莫及。
入夜,风起,离柳州港口五海里处浓黑的海面上,上官钰带着唐芦儿走出船舱,站在甲板上看着远处缓缓行来的船只。风扬起两人的长发,瞧着对面的船离得越来越近了,上官钰转头对唐芦儿道:“生与死的对决往往很简单,不会有太多的花俏和优雅,很多时候,直觉的判断和反应的灵敏比会什么样的招式更重要。”
唐芦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眼睛却紧紧盯着前面那越行越近的船只,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抓住栏杆上的手因太过用力而泛白。
“人已经下去了,你上去后,他们便能潜到那船边,不过若是今晚找不到机会,就算了,莫要着急,我会一路跟着的。”上官钰说着就看了一眼她束在身上的腰带,那是沾水后,能在黑暗中持续数个时辰发出淡淡荧光的特制腰带。
唐芦儿点了点头,然后咬了咬唇道,“你已经通知三哥了?”
“嗯,再过一会他就能过来,别担心,我不会让人将你带走的。”上官钰低声道了一句。
孟三的母亲是西凉人,当年他母亲回娘家探亲,却不幸病逝,后来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就直接葬在西凉,而齐州那边只是她的衣冠冢。昨天刚好是他母亲的忌日,所以他在离开前去了一趟西凉祭拜他的母亲,现在应该已经回来了,只是要从锦园赶到这边,怎么也得一两个时辰的时间。
莫老走到他们身边,看着那停在他们前方不足半里处的船只道:“这好像是你们这的福门战艇吧?他们哪来的这玩意?”
上官钰不语,福门战舰是柳州水师配备的战船,是所有船中速度最快,亦是战斗力最强的,是军舰,别说平民百姓,就是王公贵胄都滑有资格拥有。
白月城,手伸得太长了。
那边放下一艘小船,缓缓行到唐芦儿这边后,喊了一声,小官钰即示意将梯子放下去。
不多时,一位面容清秀的年轻男子站到甲板上朝唐芦儿欠身行了一礼,然后将挂在腰上的瓶子双手呈上道:“微姑娘,这是唐前辈身上的酒香胶,为了表诚意,在下先将此物送来。”
唐芦儿微抖着手接过那个瓶子,然后盯着那男子,一字一句地道:“你们,将我奶奶的手切了!”
“薇姑娘莫着急,唐前辈的手指,其实是前辈自己切下的。”那男子抬起脸,看着唐芦儿道,“我等遇上唐前辈时,正好前辈身上毒发,而且此次毒势来得凶猛,前辈只能将那些压制不住的毒逼到小指那,随后一刀将自己的手指切下来。薇姑娘若不信,可以向大长老求证,此毒出自白月城,大长老不会不清楚。毒发时若强压不住,就只能将身体一点一点的切除,否则毒攻入心脉,便会马上暴毙。”
那男子说完,就微侧过身,朝站在一旁的莫老欠身行了一礼。
莫老摸了摸自个的后脑勺,朝唐芦儿讪讪道了一句:“呵呵,经这一提醒,我才想起确实是这么回事。”
上官钰看着莫老,眼睛微眯了眯,唐芦儿只看了莫老一眼,就又看向那男子问道:“我奶奶现在如何了?”
“很是虚弱,所以请薇姑娘这会随我过去吧,姑娘一上船,我等马上就将唐前辈送回来。”
“唐前辈还未回来,就让我将人送到你船上,阁下这算盘打得未免太天真了。”上官钰瞥了那男子一眼,然后就将目光转到对面那艘战舰上。只见那边的船头上也站着一个人,看身形好像是个女子,他看过去的同时,那女子回身打了个手势,不多时,就有两人抬着一张椅子从船舱内走出来,前面还一人领着一盏马灯走在前头。
“奶奶!”唐芦儿脸色一变,即便很远,视线模糊得只看到的一个模糊的影子,但那确实是唐老太没错。
那男子适时开口道:“唐前辈此次毒发势猛,薇姑娘还是尽快随我过去吧,唐前辈过来后,有大长老的金针术,即便没有解药,也还能将毒压制一段时间。”
上官钰开口道:“你让人将唐前辈放到小船上,如此你便可以将人带过去。”
那男子朝上官钰欠身道:“恐怕不能如王爷的意,北漠人的水性实在没有柳州这边的水兵好,更比不上王爷的私卫,为了以防万一,我等只能待薇姑娘上船后才能将唐前辈送回来。”他说到这,就又朝唐芦儿道了一句,“薇姑娘,多拖一刻钟,对唐前辈的不利就多一刻钟。”
“我这就随你过去。”唐芦儿说着就往前踏一步,上官钰拉住她的手腕,唐芦儿转头看了他一眼,两人目光对上,唐芦儿握住他的手,将的手背拉到她腰带那轻轻擦了一下,然后就随那名男子下船去了。
“猛虎被圈在圈里面养,最后只会变成猫。”莫老也看着前面,只是说出这句话时,他不由转头看了旁边这位年轻的王爷一眼,忽然间觉得,其实这一位才是真正的猛虎。
上官钰豁然回头,目光如刀,莫老立马讪讪一笑,忙开口道:“年轻人火气那么大做什么,尊老懂不懂!再说这事,我之前说不说,有什么差别,那丫头会答应不过去吗?”
“她若有事,谁也逃不了!”上官钰收回目光,冷冷道了一句。
唐芦儿上了福门战舰,还不及站稳,也不管附近站了多少人,就往唐老太那冲过去。
“奶奶……”她有些无措的看着那个坐在圈椅上,明显极度虚弱的老太太,瞬间泪眼模糊。
唐老太表情倒是很平静,只是朝她招了招手,让她靠近些。
唐芦儿跪下去,握住唐老太包着纱布的那只手,唐老太另一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然后才用两只老手包住那只年轻的小手,摇了摇头道:“笨丫头!”
谁都没发现,唐老太在包住唐芦儿的手时,即在她手心留了几个字。
良缘到第120章狭路相逢
波涛暗涌海面,一叶扁舟载着唐老太,在两个人的护送下,沐着夜色,往一边缓缓行去。
“人已送到,在下还有一句话要送给王爷,王爷若不想薇姑娘受到任何伤害,那么无论是王爷的船,还是王爷的人,最好将距离拉至五海里外,否则薇姑娘的安全将不受到保障。”唐老太被上官钰的人接上去后,小舟上的人在下面往上大声喊了一句,说完也不等上官钰这边应答,就已经划桨返回。
“王爷!”一旁的赵力顿时被对方的态度激起怒火,上官钰只淡淡道:“今晚星月模糊,可见度不足一海里,待他们走开后再慢慢跟上,我说的事准备好了没?”
“已经准备好了,可是王爷何必……”赵力点了点头,但面上却为难万分。上官钰却不理他的话,唐老太快要上来了,他赶紧走上去亲自扶住。唐老太握住上官钰的手就在他耳边道了一句,上官钰一怔,只是马上将眼中的诧异掩下。”薇姑娘,请进去吧。“瞧着唐老太上了对面的船后,小舟返回时,唐芦儿旁边那位白纱女子一脸冷漠地道了一句。
唐芦儿收回目光,看了那女子一眼,刚刚她听旁边的人喊这女子为十三姑,且态度颇为恭敬。
只是这白纱女子看她时的那等眼神,不知为何,竟带着莫名的怨毒。明明是极美的一张脸,可是其眼中那样深寒的恨意,却令她不由打了个冷战,跟着就生出满腹狐疑。
唐芦儿悄悄握了握手心,唐老太刚刚在她手心上写字的地方还有些痒痒的,她悄悄往周围看了一眼,只是昏暗的光线下,那一个个瞧着都是一脸冷漠。
因分辨不出,故不敢多看令人生疑,唐芦儿再瞧了一眼对面,收回目光后,就默不作声地转身随那白纱女子往船舱那走去,且跟着后面的还有四位神色冷漠的男人。
因为是战舰,所以这船的船舱是在一面,刚下几级楼梯,就感觉里面的空气有些浑浊,光线又异常昏暗,且踩楼梯发出的声音,竟还隐约能听得到有回声传来。唐芦儿瞧着这越来越往下,心头不由就沉了沉,离上面越远,她脱困就越困难。”你们都出去,我跟薇姑娘单独说会话。“唐芦儿进了船舱后,白纱女子也跟着进来,并朝后面那几位吩咐了一句。
后面三个人点了点头,就退了出去,唯一位却不听白纱女子的话,只见他抬眼一脸真诚地开口道:”十三姑还是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吧,薇姑娘我会帮忙瞧着的,夜十五的死,十三姑已经伤神多日,这要再熬夜的话,怕是身子吃不消。“
白纱女子看了那男子一眼,冷笑一声道:”夜十九也会关心起我来。“”应该的。“夜十九面色不变。”哼,出去。“白纱女子却丝毫不领情,”虽说你不一定要听我的话,但却也没有资格阻止我要做的事。“
夜十九看着白纱女子道:”苏殿主毕竟没开口要她的命,十三姑就不怕殿主责罚吗?“”殿主的意思我自然知道。“白纱女子忽然笑了,唇角飞起,面容妖娆,只是那双眼里却依旧没有半分笑意。
唐芦儿一边注意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边悄悄往后退,同时观察这房间有没有可逃的出口。可是这到底是船舱,又是在船肚子里,不是建在地上的房子,除了刚刚进来的那扇门,余下三面,连个窗户都没有。”你无需为我担心,我只要她一只胳膊,不会伤及她性命!“白纱女子说话的同时,五指成爪,突地就朝唐芦儿这边过来。唐芦儿只觉一股巨大的压力往自己这汹涌而来,她心头大骇,反射性地就往后面连步退去。只是她的速度到底比不上白纱女子,眼见那指甲泛着蓝光的爪子就要抓到她身上了,唐芦儿的手已经摸到护腕上,可就在那一瞬,夜十九却一下子抓住白纱女子的胳膊,同时朝她出了一掌。
白纱女子不得不收回五爪,一挡一避后,即往侧一退,然后看着夜十九冷笑道:”苏殿主曾说过,他身边有内奸,原本怀疑的是十五,所以殿主先派了十五过去抓这小丫头,不想十五却反被杀了,现在,我总算找到真正的内奸是谁。“白纱女子阴冷的目光在唐芦儿和夜十九身上扫了一下,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你们,给我弟弟偿命!“
奇怪的是她说这话时并不忙着动手,反是夜十九先出手了。
昏暗的房间内,一灯如豆,呼啸的劲风,将那昏惨惨的烛火吹得欲灭不灭,两人投在墙上的身影凌乱得分不出彼此,地板发出微微的震动,激烈的刺杀对决,让就近观看的人几乎喘不过气来。”还不快走!“夜十九缠住白纱女子后,即朝唐芦儿那喊了一句。他们交上手的时候唐芦儿就往门口那冲过去了,只是好几次都被白纱女子给逼了回来,这一次她终于冲到门边,可当她就要拉开门时,那白纱女子嘴里忽的就发出一声尖利的啸声。
唐芦儿的手刚握到门把上,一股巨大的冲力就从门上传了过来。
门从外面被推开,三个男人冲了进来,唐芦儿被撞到地上的同时再不犹豫,身子就在地板打了个滚,卸去冲力的同时就将护腕内的钢针射出。
寒光如电,惨叫声顿时响起的同时,房间内的烛火忽的就灭了,周围瞬间变得黑不见五指。
唐芦儿还未及站起,就被人给一把扯了起来,然后拽着她就往外冲了出去。
“会游泳吗?”
“会!”
“能闭气多长时间。”
“足够跳下去再浮起来!”
只是两人还没跑出房间多远,前面又有一拔人冲了过来,后面,白纱女子也跟着逼近。
没有犹豫的时间,更没有对话交流的机会,夜十九猛地打开另一个房间,将唐芦儿一拽,就往里塞了进去同时低声道一句:“锁上门,里面有一扇窗户可以打开,到楼梯那等我。”来不及说更多,他就将门拉了上去。
唐芦儿从地板上爬了起来,死死咬着唇,不敢想外面的情况,有些手忙脚乱地将那扇门上了锁后,又将旁边的桌子拉过来顶住,然后就开始在这房间内找那扇能打开的窗户。
没花她太多的时间,就在一个角落处找到那扇木格窗,只是那窗户可能是不常用,卡得太紧,屋里又黑漆漆一片,几乎什么都看不到。外面的打斗声还在继续,还时不是有惨叫声传进来,每一次都令她心头一颤,将藏在靴子里的墨月拔出,胡乱削了一通后,总算把那木格窗给打开了,只是当她伸头往外一看,却发现这窗户也只是通向一个狭窄的甬道,并非是直接对着那楼梯。
门那边的打斗声依旧未停,只是听着似乎离得很远了,唐芦儿咬了咬牙,就爬上窗,摸着黑,提着气轻轻跳了下去。随后就往楼梯那方向小心走去,只是条甬道实在是太黑了,可视度连一臂远都没有,手才伸直一点,就看不到自己的手掌。
刚刚那些打斗声都听不到了,耳边剩下的只是澎湃的浪涛声,船身轻轻摇晃着。唐芦儿估计自己已经走了五米远,照之前来时的走的距离,她最多再走五米,就能看到楼梯。
只是就在那一瞬,她忽的感觉后背一阵发凉,这种感觉,在短短几天内,她经历过太多次了,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她脚尖一转,身子即往旁一侧同时往前两步,接着回身就将手腕里的钢针射出。
对面顿时传来哧的一声。
唐芦儿只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刚刚她只要反应慢一点,现在就没命了。
然而这一次的成功避开却并未给她庆幸的时间,唐芦儿就要转身往前跑的时候,忽的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往自己这飘了过来!
她大惊,再次将钢针射出,可就在那一瞬,她才发现那飘过来的白色影子不过是件白色的纱衣!
然而在她按下护腕的那一瞬,两手是静止的,白十三要的就是这一瞬的机会。
阴冷的杀气直面逼来,她似乎看到了死神的镰刀朝自己砍下!
生死危机下,数日来在莫老控制无数旋转木桩攻击她练出来的本能,让她在风逼近的那一瞬,顺着隐约的风势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