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便行到孟夫人处,唐芦儿随欧嬷嬷和孟三进了院门口。走上游廊时,便瞧着那气派的屋宇下,漫天飘落的雪花中,丫鬟仆妇们鲜亮的一片立在那儿,好不扎眼。
进了正屋的大花厅后,忽的瞧着里面花团锦簇的一群女人,大的小的,老的少的。唐芦儿更觉得晕头转向。
“薇儿,好孩子,快过来我瞧瞧。”刚跪下去磕了个头,还不等站起,坐上那一身珠光宝气的孟夫人忙就起身,朝唐芦儿招手。唐芦儿又看了孟三一眼,孟三朝孟夫人笑道:“我总算是没负太大的念想,瞧,薇儿妹妹我好好给带回来了,这一下太太打算赏我什么?”
“臭小子,整日儿的不着家,一回来张口就讨赏。”孟夫人笑骂了一句,然后就拉着唐芦儿道,“不过总归你也到了年纪了,薇儿如今也回来了,一会儿就跟老爷说,赏你一门亲。”
这话一出,厅内在座的心头皆是一惊,唐芦儿也愣住,就是孟三也是微怔。
坐在一旁的金潇潇本是刚端起茶盏的,听了这话后手即顿了一顿,只是马上就恢复了正常。然旁边那几位孟大爷房里的姨娘,其中一位却是特意扫了金潇潇一眼,然后才朝孟夫人笑道:“那这可是喜事呢,也不知太太打算什么时候定下。”
“太太真爱说笑。”不等孟夫人张口,孟三即道了一句,然后又问,“对了,刚听乔管家说,老爷这会在这边呢,怎么没看见,不是说要见见薇儿的吗。”
“你爹也是才回来,茶还没喝上一口呢,就又去书房那了。”孟夫人打量了这两孩子一眼,面上一笑,“也罢,你就先带着薇儿过去见见你爹吧,我这也要去看看下人们准备得如何了。待今晚的宴后,薇儿再过来跟我说说话,也让我知道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
从孟夫人那出来后,唐芦儿长吁了口气,然后就悄悄拉了拉孟三,瞅着他道:”刚刚太太那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把咱凑上一对!”
“太太那就是随便说说,你别放在心上。”孟三叹笑一声,“丫头,你现在的身份已经公开了,你的亲事太太是做不了主的,刚刚那么说,只是想探探你的态度。”
唐芦儿一楞:“探什么态度?”
孟三目光一动,看着她:“看你有意无意。”
唐芦儿怔住,孟三却已经转开目光。
孟桐的内书房就设在正屋的耳房那,没几步就到了。只是这边明显比刚刚花厅那冷清了许多。
“平安回来了就好,如此我也算对得起你娘了。”光线微暗的书房内,头友已见花白的孟桐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唐芦儿,许久,才缓声道了一句。只是那声音里,却隐约透着几分苍凉,唐芦儿不解的抬了抬眼,随后又垂下,本想道一句谢的,只是微张了张口她又觉得这话说出来,反会客气得伤人心。
孟桐似明白她心里想什么,便上前两步,抬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道:”以前的事,忘了就忘了吧,就当是重新开始。”
唐芦儿怔了怔,良久,低头应了声“是”。
孟桐又问一句:“听说你这几天,都住在麒馆?”
唐芦儿点了点头,孟桐沉默一会,终是一叹,“住在那也好,不过要想回来的话,随时都可以回了。”
唐芦儿怔然抬眼,孟桐却道:“去吧,让老三进来,我跟他说说话。”
从孟桐书房出采后,歪在廊柱上的孟三即站直笑道:“老爷子的话还是这么简洁,才这么一会就出来?”
“伯父让你进去。”唐芦儿走过去道了一句。
“行,那我先让丫鬟领你去太太那坐一会。”孟三说着就要唤人,唐芦儿却拉住他笑道,“不用了,太太这会不是正忙着吗。我就在这坐坐。”
孟三看了她一眼,忽然一笑:“好吧,不过这外头冷,你坐久了会吃不住冷风的,去那边的小厅那坐一会,这个射候那里没什么人,太太也不会到那边。”
瞧着唐芦儿走开后,孟三再看了看已经开始暗下的天色,不由就是一声叹息,然后才转身进了书房。
很快就到了晚上,筵席摆在孟府园中一座景观亭里,周围布上锦帐幔,摆上铜炉火盆,设上香炉,添上堂花,排场看着不算大,但处处都足见精致得体处。
男女是左右分开设席,唐芦儿的位置正好被安排在今金潇潇旁边,她才坐下,一位衣着极体面的丫鬟就进来道:“老爷,太太,衡华琴师到了。”
“快请。”那边座上的孟桐一怔,然后就道了一句。
旁边的宾客即笑道:“也就孟大人才请得起这位第一琴师。”
“老夫也是试着发了请帖,倒没想到衡华先生竟真的屈身前来。”孟桐呵呵一笑,说着那位身着一袭阔袖白衣,面带半张银盾面具的男人已经徐徐走进,孟桐马上起身迎了上去。
唐芦儿感觉到对方进来的那一瞬,面具后面的那双眼睛,似往自己这看了一眼,她心头不由得是一凉。
良缘到第149章接踵而来
随着衡华琴师的入坐,那说不尽的肴列珍馐,汤陈桃浪即流水般地送上桌面。铺锦绮绣的亭子内,烛火萤煌,歌舞声容,俨然是道不尽的风流,诉不完的富贵。就是女客这边,也是觥筹交错,笑语声喧。
孟家才刚从大难中起来,孟桐并不想这般铺张浪费。可孟夫人却说,好容易一家团圆了,且这请来的也都是向来交好的,亦是在当年的大难中相互扶持过来的,曾经也都有着与众不同的身份,所以这筵席,不单是为他祝寿,亦是为答谢大家笼络人心,断不能马虎了。
如此,孟桐也就随了她,再说衡华琴师的到来,也是为他脸上添光。或许还能借着与衡华琴师交好之意,笼络那些向来自诩清高的文人墨士,所以这筵席若是寒碜了倒是不妥了。
只是令孟桐想不到的是,衡华琴师才入座没多会,外面的下人又进来报了一句:白月城的苏殿主,白苏备着礼物过来了,只是因对方没有请柬,而孟府又不曾与之正面打过交道,所以下人一时也不敢随便将人放进来,只得先拖着,然后慌忙进来报。
听说这事后,若说孟桐和孟夫人心头是惊诧的话,那唐芦儿心里就是翻起滔天巨浪了,连手都隐隐有些颤抖起来。她几乎是反射性地往衡华那看过去,在场的人不知,她心里却是清楚,他们可是生死仇敌,如今这就要碰上了,会出什么事?!
然那位面戴银色面具,一身出尘气质的琴师却未丝毫异样的举止,就连其正拿着杯子的手,也平稳如初,并且还同旁边的客人低语交谈两句。
其实除了唐芦儿外,她旁边的金潇潇听到下人报的那句话后,心头也是一惊,只见她眼神闪了闪,就垂下眼。却正好那会,孟三往唐芦儿这看过来,于是碰巧就看到金潇潇面上的异色。
孟桐和孟夫人对看了一眼,便让人快请。
不多时,遂见那披着雪色大毛披风的白苏大步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位捧着礼物的随从。
“知晓今天是孟都司的寿辰,在下不请自来,还望大人莫怪。”白苏进来后,即朝座上的孟桐笑着道了一句,然后就让身后的随从将贺礼呈上。在座的这些人,基本上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苏殿主,皆被对方那张阴柔妖孽的脸惊住。且此人随意一个手势的优雅,看起来竟有种逼人的贵气,不需验明身份,谁都不会怀疑他就是白苏。于是刚刚还笑语声喧的亭厅,一下子静了下去,连琴乐声都跟着停了下来。
衡华淡淡一抬眼,往乐师席那看了一眼,艺姬的琴音太弱,压不住这样的气场。
“苏殿主言重了,来者都是客,哪有责怪之理,快请上座。”孟桐让人接过贺礼,同时命人添案席。
“听说我那位侄女也过来了,大人可否在我旁边多设一位,让她与我同席。”白苏轻轻一笑,又道了一句,随后也不等孟桐开口,他就转头,在唐芦儿那道了一句,“薇儿,还不过来。”
女客这边,因白苏忽然转头往这方看过来,一个个世家女眷面上都飞起红云,忙微垂下脸。只唐芦儿怔怔地对上白苏的目光,脊背忽的一阵发寒,手心不由就冒出一层冷汗,他这是想做什么,什么意思?
“薇儿。”白苏再叫一声,那双细长的眼睛含笑地看着她,面上看着温柔无比,然他眼中的警告之意,却只有唐芦儿看得懂。
周围安静得有些诡异,片刻之后,唐芦儿才张口道了一句:“我是女客,不便过去男客那边。”衡华就在那头坐着,她不敢过去,亦不敢在他面前称白苏为舅舅,即便对方刚刚已道出侄女二字。
“无妨,那是他们需要守的规矩,不是白月城的规矩,你无需在意,过来。”白苏面上依旧笑着,只是那话却比刚刚重了几分。
迟疑了一会,唐芦儿终于走了过去。
孟三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从刚刚到现在,他一字未说。昆仑果还未拿到,白苏这个要求亦不过分,所以孟三心里清楚,唐芦儿定不会在这和节骨眼上驳了白苏的面子。
白苏的位置,就设在衡华对面,双方案席间的距离不足两丈远。
两人坐下后,白苏即看了对面的衡华一眼,笑道:“真想不到竟会在这见到衡华先生,还真是意外之喜。”
“苏殿主之名,才是如雷贯耳,今日一见,实乃三生有幸。”衡华轻扬嘴角,说着就举杯朝白苏示意了一下,白苏亦拿起杯子回敬一番。
唐芦儿在一旁正襟危坐,一声不吭。
座上的孟桐没再开口,只沉默地看着这一幕,谁都嗅出来,这里有些不寻常的味道。
亭厅内更安静了。
然,这还没完,白苏这边才落杯,外头的下人又进来道了一句:安远王过来了。
唐芦儿即抬起脸,往门口那看去;白苏顿时一笑,眉眼斜飞,分外妖娆;衡华则慢慢放下杯盏,依旧是波澜不惊,旁边的仆人即往他杯里斟满酒。
孟桐道出一声快请后,在座的客人这才开始低声交头接耳起来,那边的孟三却是叹笑一声,心道今晚是怎么回事,一个一个上赶的似的。
不多时,一身紫衣蟒袍,身上带着肃杀之气的上官钰就走了进来。
在座的,除了衡华和白苏以及那些世家女眷外,几乎都起身相迎问好。上官钰大致寒暄后,才往那边看了一眼,面上却没什么表情,他漠然地收回目光,然后朝孟桐道了几句祝贺的话。
孟桐呵呵一笑,面上喜色显而易见,他客气应了几句后,即请上官钰上座。他的位置是早就摆好的,就在主座下首,皆对着衡华和白苏等人。
应该再不会有意外之客过来了,孟夫人看了孟桐一眼,便命人重新起乐。
一曲歌舞之后,白苏忽然朝上官钰举杯道了一句:“这些天承蒙王爷代为照看薇儿,在下敬王爷一杯。”
上官钰看了他一眼,未开口,只是拿起旁边的酒杯,略点了点头,就喝了下去。
唐芦儿只觉得嗓子有些干,便也拿起自己那杯酒喝了一口,却不料这边备的竟是烈酒,一口下去,她只觉得似有一团火从喉咙那一路往下烧,差点就咳了出来。
白苏回眼一笑,将一旁的茶水递给她道:“酒量这么差吗?”
她不是酒量差,是被惊吓的,连喝了酒,都壮不起胆来。
白苏递了茶水后,又让旁边的仆人将唐芦儿跟前的酒撤下,换上温甜的果酒。这旁若无人般的细细交代,配上那张浅笑妖娆的脸,但凡往这看的人,心头都有点异样的感觉。
上官钰已经转头同孟桐交谈起来了,似根本没看着这一幕般。对面的衡华琴师亦自顾饮酒,偶尔抬眼看一看亭厅中央舞姬们轻纱飞扬,环佩叮当的回旋舞。
唐芦儿忽然间觉得很可笑,孟家之前的败落,本就跟白苏离不开关系,可如今白苏竟成了孟府的座上宾;衡华跟白苏亦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可两人之间竟也能习席而坐,彼此冉竟还加互敬酒;就是她,白苏之前曾派过一轮又一轮的杀手要取她性命,可到了这边后,无论是她还是白苏,谁都不曾提过那些事,就好似不曾发生过一般。
而她和上官钰,原本是最不该有隔阔的两个人,可眼下,却有一道看不见的高墙忽然间横在他们之间。两人谁都没有点破,可距离却己在无声无息中扩大。
“听闻衡华先生之琴,天下无双,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耳福?”乐师那边一曲住后,白苏忽然就朝对面道了一句。此言一出,在座的宾客不由都停住了交谈,衡华今晚是以客人身份前来赴宴,若是当众抚琴的话,岂非是降与乐师同等身份,此事实乃不妥,白苏亦是不该提出这个要求。
座上的孟桐正要开口,不料衡华却已张口道:“亦听闻苏殿主剑式无双,不知在下可有这个眼福?”
“琴音助剑舞……”白苏忽的一笑,“这还真是个好主意,不过今日场合不甚合适,不如就改约明晚如何?明晚正好是我白月城的小祭月,衡华先生若是能赏脸抚琴一曲,在下亦就先生的琴音舞剑一场。”
“不甚荣幸。”衡华举杯,银质面具泛出一层幽冷的寒光。
“一言为定。”白苏亦举杯,面上绽出一个妖冶的浅笑。
文质彬彬,举杯相敬之下,看得见汹涌的暗潮,唐芦儿只觉得胸口那砰砰砰的,越跳越快,手心都出了一层冷汗。
而这抚琴剑舞之约,成功勾起在座公卿们的好奇心,就是那些世家女眷们也有些蠢蠢欲动起来,谁不希望明晚能亲眼目睹这两位风姿绝代的男人会有怎样的演出。
于是打探的打探,套近乎的套近乎,拉拢的拉拢,就是座上的孟桐也不免说了句令人期待。
白苏客气之后,就笑着许诺,明日会将请帖送到各位府上,至于会送谁不会送谁,他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只是他却特意朝上官钰那道了一句:“明晚也希望王爷能赏一分薄面。”
“若有时间,定会前往。”上官钰声音里带着几分淡淡的厌倦,他说话时,冷然的目光从唐芦儿面上一扫而过。
月上中天时,筵席总算到了尾声。
宾客纷纷起身告辞后,孟夫人本想留唐芦儿一晚的,只是瞧着这架势,她将要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只起身随孟桐将上官钰,白苏及唐芦儿送出府外。
然而就在唐芦儿走出大门时,瞧着停在左右两边的那两辆马车,再看下了台阶,走向各自马车后,就回头看着她的上官钰和白苏,她一下子愣住。
他们,是在等着她选要上哪一辆马车。
身后又有脚步声传来,是衡华琴师从里出来,她僵硬的转头,只见那张银质的面具,正对着她泛着冰冷的光。
良缘到第150章哭
“薇儿。”白苏先开口,“明日就是十五了,随我回副城准备一下祭月之事。”
唐芦儿微张了张口,却不由转头往上官钰那看过去,衡华琴师就在旁边,她不知他还愿不愿让她过去他身边。
可是上官钰却未开口,只是看着她,夜风扬起他黑色的大氅,雪花落在他发上,他还是纹丝不动地站在那,没有上前,亦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衡华琴师下了一级台阶,上官钰眉头微微一颤,即从唐芦儿身上收回目光,转身。
唐芦儿忽然觉得好冷,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穿过衣服,贯穿身体。
他是要跟她划清界限的意思,还是什么?为何连话都没有一句!
唐芦儿怔怔地站在那,身前身后都站着人,还有人等着她过去,可她却有种被遗弃的感觉。天地如此之大,路途这么遥远,她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只想得这一人而已。
可终究,他对她的喜欢,抵不过国仇家恨。
可上官钰转身,却并未上车,而是让人将他的马牵过来,接着,那车帘子忽然被掀开,白镜从车里跳下,朝唐芦儿垂首道了一句:“姑娘,请上车。”
唐芦儿愣住,好久才道:“你,怎么在这?”
“我一直在这等着姑娘。”白镜抬脸,然后又住白苏那看了一眼。
唐芦儿即看向上官钰,他终于开口,声音冷漠:“夜里寒,快上车吧。”
“城主交代我务必照看好姑娘,如今姑娘脚还没好利索,还是让姑娘休息一晚,明儿我再送姑娘到副城,望苏殿主莫怪。”白镜朝白苏那道了一句,声音淡得有些冷。
“既然如此,那就明日再见。”白苏倒也不刁难,朝唐芦儿道了一句,然后就转向衡华琴师那边笑道,“先生可是回戏楼,在下正好顺路,就送先生一程可否?”
“有劳了。”衡华道了一句,说着就抬步往白苏那走去,白苏即做了个请的手势。
唐芦儿下台阶时,往他们那看了一眼,只见两位都是身着一袭胜雪白衣,可不知为何,她却似看到有腥红的血将那白衣染透,寒风忽的卷过,她猛地打了个寒噤。
这时白镜已经走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带着她往马车那走去。
车帘落下,马蹄声起,车厢轻轻摇晃起来后,唐芦儿闭上眼,靠在车壁上长长的吁了口气,忽然间觉得好疲惫。
“你一直跟在我后面,还是王爷让你过来接我的?”良久,唐芦儿才睁开眼问了一句。
“是我在路上遇到王爷。”白镜说着就将烧好的手炉递到唐芦儿手里,“这个是王爷让我准备的。”
唐芦儿紧紧抱着那个手炉,心里却有些茫然,刚刚,她上车前对上他的目光,他眼里没有任何温度,就似她刚刚遇到他时那般,眼种冰冷而无情。
马车在麒馆停下后,白镜扶着唐芦儿下车时,上官钰已经先一步进去了。
她没有住在西小院,那些天因他基本没在馆里住,所以她一直就拖着没搬,只让那些丫鬟婆子过去那边住,白天过来这边就行,夜里她就留白镜一人在身边。
唐芦儿进了上官钰的院子后,瞧着书房那亮起灯,她咬了咬唇,默默往右梢间那走去。
只是将进屋时,她又往书房那看了一眼,然后道了一句:“王爷刚刚喝了不少酒,你去备一些醒酒汤过来。”
“王蕊已经送过去了。”白镜轻声道了一句。
“我再送一碗。”唐芦儿低声道。
白镜看了她一眼,让她进屋等一会,然后就转身往厨房菲去。
唐芦儿端着那碗醒酒汤走进上官鞋书房时,正好王蕊伞着个空碗从里出来,瞧着唐芦儿后,她怔了一下,耶道:“姑娘怎么过来了,这是醒酒汤吗?王爷已经喝过了。”
“呃……”唐芦儿瞧着自己手里的东西,等着王蕊让开道。偏王蕊不但不让开,反还要将唐芦儿手里的托盘按过去,嘴里还笑着道:“姑娘这端着手软,我帮姑娘拿回去吧。”
“不用,真不用。”唐芦儿往后一躲,只是那会王蕊已经伸手去接那托盘了,于是这一挣之下,那碗里的汤水一下手往王蕊身上洒了过去。唐芦儿吓一跳,手一扯,那托盘和瓷碗就往地上掉了下去。
两人都吓一跳,王蕊忙蹲下身收拾那些碎片,候在书房外的随从即往这头走过来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没事,已经没事了。”唐芦儿往书房里看了一眼,里面静悄悄的,并没有人要出来的意思,她喃喃地道了一句,然后又朝王蕊道了一句”你这个给我吧,你去换衣服。”
“哪用劳姑娘的手,刚刚也是我不小心才将姑娘送来的汤洒了,姑娘莫怪。”
唐芦儿摇了摇头,王蕊有些尴尬的行了一礼,就转身走开了。唐芦儿一个人站在书房门外,心里默念了一句,我遇到你喜欢你时,我还是个穷丫头,你还是重罪逃亡之身,有今日没明日,可那时却是从未有过的开心。
为何你会是安远王,我会是白月城城圭的孙女。
唐芦儿走开后,赵力有些不解地进了书房,看着坐在书秦后面那个面容冷峻的男子,迟疑了一下才轻声道了一句:“王爷,刚刚唐姑娘来过,没进来。”
上官钰未应声,也未抬眼,目光看向虚无处。
唐芦儿回到自己屋,房间内已经点了灯,房间里没有别人,白镜不知去哪了,桌上橘红色的烛火微微晃动着,照着屋里的一桌一椅,一案一几,照着满屋的寂寞和茫然。
她站在榻边呆了好一会,然后无声地擦掉脸上的泪,最后还是忍不住抬手捂着嘴巴,将声音堵在喉咙里哭了出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连白镜走进来,她都没发现。
烛芯忽的爆了一下,烛火猛地晃了晃,昏暗烛光落在她剧烈颤抖的肩膀上,偶尔一两声压抑不住的哭声从她指缝中溢出,却马上,又被她给绪了回去。
白镜怔了一会,略一沉吟,然后就轻轻退了出去。
烛泪一滴一滴地滑落,唐芦儿正捂住唇,哭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一双大手忽然后面伸过来,拉开她紧捂着唇的手,并帮她抹去脸上的泪,同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似轻叹般的喊了她一声:“芦儿。”
唐芦儿一下子止住了哭,楞住,上官钰将她转了过来,似心疼又似无奈地说道:“我刚刚只是,头有些疼,又在想着事,而且也这么晚了,所以才没让你进去。”
她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然后就垂下脸,拿袖子自个擦着泪,他以为她只是委屈,若仅仅是委屈就好了。
“怎么了?”他瞧出她神色有些不对,即问了一句。
她微偏过脸,没有看他,她不敢说她已知道他父母兄长的事恃;不敢说为他觉得难过;不敢说心里不知该如何是好;不敢说怕他会连她也一起恨上;更不敢说他与她或许从此渐行惭远,再无走到一起的可能。
上官钰拉着她坐到榻上,将她的肩膀掰过来,仔细盯着她。
“只是心情有些不好。”唐芦儿终于将眼泪逼了回去,强笑了一下,“女孩子总会这样,偶尔会有些不开心的时候,你别在意,我明儿就好了。”
上官钰皱眉:“心情不好,指的是什么?”
唐芦儿迟疑了一会才道:“就是……心情不好,担心明天的小祭月,担心白苏会不会心怀歹意,担心奶奶的身体等等。”
他没说话,只是拿拇指帮她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渍,唐芦儿抬手握住他的手掌,许久,才又笑着道:“我真的没事了,让你担心了。”
“是今晚,白苏跟你说什么了吗?”上官钰看了她一会,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唐芦儿摇头:“我才坐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呢,你就过来了。”
上官钰暗叹一声,就拉开她的手道:(,去洗把脸,然后上床好好休息,已经太晚了。”
似乎,真的没有以前那么亲密了,两人之间多了几分生疏,他在慢慢远离她。光凭当初他对自己下了十万两黄金的通缉赏金,她就知道他心志之坚决,非常人可比,如果他真的决定离开她,她可还有靠近他的可能?
唐芦儿有些慌地抬起脸,他却已经站起身,明明近在咫尺的身影,却似要忽然消散般,她忙喊了一声“七哥”。
他将要转身,听到她的声音后又停住了,然后询问地看着她。
“没事,就是想问问,明儿你会不会过去那边?”
上官钰沉吟一会,就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道:“多半会过去,好了,我走了。”
回了书房,上官钰在太师椅上坐下后,没一会,赵力就拿着一些宗卷进来递给他。
上官钰接过后也不看,直接往桌上一扔,然后拿起桌上那个黄玉狮子镇纸,捏在手里看了一会。一旁的赵力正不明所以的时候,就瞧着上官钰忽地将那黄玉狮子镇纸拍在桌上,声音不大,他在拼命收着手里的力道,可是那一掌长的黄玉镇纸却还是断成了三截。
良缘到第151章血
“老爷也要过去那边?今晚可是元宵呢,孩子们都盼着能跟你一块坐着说说话儿。”傍晚时分,孟夫人进了屋后,瞧着孟桐已换了衣服,她便走上前轻轻道了一句。
“昨晚也算是摆过宴了,再说一会老三也随我一块过去。”孟桐整了整袖子,说着又让孟夫人将他的大氅取出来。
“说来,伯新也回来这么些日子了,有些话我总没找着机会跟老爷好好说说。”孟夫人将丫鬟手里的大氅拿了过来,然后就让她们都出去。
“什么话?”孟桐也不看她,只随意问了一句,然后就走到桌边,刚拿起茶杯,孟夫人就接了过去。她小心倒了杯热茶递到孟桐手里后,才斟酌着开口:“伯新如今都快二十五了,以前因为老爷一直拖着,他呢,又没个定性,年纪也还小,所以我才没急着给他定下一门亲。后来老爷出了事,我也就顾不上这个,可如今老爷已经没事了,伯新也回来了,这事儿,也该好好考虑考虑了,或者老爷心里另有什么打算?”
孟桐喝了半盏茶后,沉吟一会才道:“你怎么想的?”
孟夫人叹一声:“我还能怎么想,咱孟家经过这一场大难,老爷心里不都有算计了吗。”孟夫人说到这,就看了丈大一眼,迟疑道,“难道老爷还打算让薇儿嫁进来?虽说当年说过要跟白月城结亲,但此一时彼一时,薇儿不定能不能接手白月城,而那苏殿主是个什么角色,这些年老爷心里还不清楚吗?大伯他们一家……”
“所以你认为不妥?”孟桐打断她的话,反问一句。
孟夫人住了口,也没应声,只是压住心头那点不快,转身走到椅子边,轻轻坐下后才重新开口:“那就单说薇儿吧,这孩子回来后,也没回咱孟府,而是住到麒馆那去了。虽说她忘了以前的事,但伯新可是舍命带着她离开,又在那荒岛上陪了她三年,这点恩情她总该记得的吧,偏……”孟夫人说到这,忽然就打住了,停了好一会,她才重重叹了口气接着道,“算了,我也不是要跟她计较这个,只是昨儿她过来时,我曾在她面前点了一下她和伯新的重,可当时她看着除了有些吃惊外,就没别的表情了。宴后,也不曾想要留下一晚,跟我好好亲近亲近。再说她既然忘了以前的事,那现在就得努力想起来才是,怎么看着倒是一点都不在意。”
“薇儿以前不就是那么个性子吗,话从来不多,也不习惯与人亲近,你何须大惊小怪。”
孟夫人淡淡一笑:“以前是那样没错,但是这一次回来,我瞧着她却是变了不少。单是不住孟府,不住白月副城,反去麒馆那落脚,这事就很耐人寻味。”
孟桐瞥了她一眼:“这事以后再论,你让人去老三那看看,他准备好了没,该出去了。”
孟夫人微皱了皱眉,站起身轻轻道了一句:“不过那孩子如今倒是越来越像白梅了。”
孟桐眉头微皱,孟夫人就已经出去了。
父子俩坐上马车后,孟桐忽然就问了孟三一句:“薇儿跟安远王是怎么回事?”
孟三一怔,随后笑道:“老爷子不是最会看事的吗,怎么倒问起我来了。”
孟桐沉下脸,孟三手拍在膝盖上笑道:,就是老爷子你想的那么回事。”
孟桐皱起眉头,却没再开口,可就在孟三以为自个老爹不再谈这事的时候,孟桐忽然又问出一句:“你就打算这样?”
孟三靠在车壁上懒懒一笑:“这话问得,丫头喜欢谁就是谁,再说咱孟家跟安远王的关系向来不浅,难道还能在这事上弄出什么事来。”
孟桐瞥了自个儿子一眼,沉默了一会,便将话转到这些天洛城内发生的大小事上。
下午那会,白苏的马车就候在麒棺门口了,而那会,上官钰出去还未回来。
唐芦儿在白镜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可满眼看到的只是纷落的雪花中,灰色的高墙,紧闭的大门,以及空寂的街道。
上官钰是天没亮就出去的,她一夜未眠,一直注意着屋外的动静。只是不知他这么早出去做什么,今日是元宵,他可是去找衡华琴师?
傍晚时分,唐芦儿入了白月副城。
下了车后,即看到两排身着长袍的人立在两边对她屈身垂首,按着又有两名老者上前向她屈身行礼。唐芦儿回过神,也回了一礼,这些白镜都教过她了。
不多时,她就被带到一间装饰华丽的房间内,里面已经侯了数位侍女。
随后就是一系列繁琐的沐浴穿衣打粉,待天完全暗下后,唐芦儿也似整个换了个人般。
她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有些陌生的身影,一时间有些怔然。
长及臀部的头发被整个放了下来,如紧箍圈般的额饰被戴在头上,中央还镶了块鸽子蛋大小的,如招妖镜般的蓝宝石,很沉。之前的小袄长裙也换上了一袭贴身拖地长袍,衣领开得不小,宽大的衣袖几乎要垂到她上,腰身那收得很紧,总之是各种别扭。
“果然,这瞧着总算是像个样子了。”白苏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旁边的侍女慌忙行礼,然后皆退了出去,只白镜站在那未动。
白苏看了看白镜,眼中带着几分玩味,忽然道了一句:“城主似乎很信任你。”
白镜未应声,唐芦儿转头看了他们一眼,问道:“要出去了吗?”
白苏回头,又打量了她一眼,便朝她伸出手道:“走吧,随我出去,客人都到齐了,好戏要上场了。”
唐芦儿一怔:“什么好戏?”
白苏一笑,眯着眼晴看着她道:“我的薇儿,今晚这样的场面,你最想看到什么?”
唐芦儿心头隐隐生出许些不好的感觉,只是不待她多琢磨,白苏已帮她系上披风,并拉住她的手,将她拉了出去。
他的手还是那么冷,像冰一样,让她感觉极不舒服,唐芦儿要抽回手,不想他却握得更紧了,且还转头看了她一眼:“是不是觉得我的手很冷。”
明明是极阴柔的一张脸,但那看过来的眼神,却带着几分嗜血的味道,让她不由就打了个寒襟。
“薇儿,你怕我。”他忽然笑了,“你娘从来不怕我,不过她跟你一样,也是非常不喜欢我这双长年冰冷的手。”
唐芦儿有些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却没说话。
两人沉默地走了许久,穿过最后那道长廊后,便到了副城中央空地的祭台那,祭台上的异兽铜鼎里,已经燃起熊熊烈火。
祭台周围已经坐了一圈今晚的贵客,唐芦儿刚走到那,就看到东面那个熟悉的影子,她心头忽的就是一酸,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目光再一扫,就注意到那高高的祭台上面,还坐着位白衣胜雪的男人,冰浴的面具下,古琴已然备好,就等着寒剑出鞘。
只是接下来,当她在众人的注视下,被白苏牵着手,一步一步踏着台阶走上祭台的那一刻,唐芦儿忽然感觉自已像是在走一条不归路般,不由就想回头,白苏即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冷冷道了一句:“在这个时候左顾右盼,无疑是对信仰的亵渎,你准备面对所有信徒的怒火吗。”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站在高高的祭台上,寒风将她的长发衣袍阔袖扬了起来,台下的人抬眼望去,只觉台上那女子似马上要乘风而去般,看着竟有种不真实的美感。
坐在东面的那位男子,从入座到现在,他同周围那些勋贵都不一样。从高处往下一看,更是明显,他的坐姿,永远像军人般挺拔,面上的表情亦冷漠得让人不敢靠近,所以没有人发现他眼中藏着那一丝复杂的情续。
唐芦儿站到祭台上后,副城的长老不知往异兽铜鼎里洒什么,只见那铜鼎里的火忽的就高了一尺,随即白苏让她上前,必须在火势恢复正常的时候,将祷文念完。这对唐芦儿来说并不难,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可当她口最后一个音落下的那一瞬,下方,一声如冰石碰撞般的琴音忽的炸开,一下子将祭月的神圣感压了下去,不曾防备的宾客皆被震得心头一阵发麻。
第一琴师之名,并非虚传。
唐芦儿往下看过去的同时,白苏的佩剑已出,如鹤般的身姿亦飞了下去。
唐芦儿莫名地倒吸了口气,那一瞬,她心底那种不祥的感觉猛地就窜了上来。
一人之琴,却仿佛千军万马列阵冲锋,所有人的情绪都被那琴音给操纵住,激荡之气聚于胸中,如似要爆发一般,有人甚至已经站立而起。
白苏剑舞若蛟龙,白袍飞起,长剑划出寒泓,剑锋指向天际。他每一步,都踏在衡华琴音节拍间,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就像是私下已经练习过千万次一般。
周围宾客面上皆露出神往之色,只是下一瞬,那琴音忽的又极高,十指飞动,音如魔曲。
唐芦儿瞳孔猛地一缩,高台之上的她,那声“住手”才喊出,白苏手里的箭已经刺入衡华的身休,猩红的血,顷刻间染透他身上的白衣。
衡华掌拍在琴弦上,琴音骤然停下,周围忽地陷入一片死寂中。
良缘到第152章对不起
唐芦儿不敢相信地着着眼前泣一幕,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冻住了,眼前空茫一片。
“敢问先生,此曲何名?”剑是从衡华左肩下穿过,离心脏就寸许距离,白苏面上却还是带着笑,问话时的语气亦如在园中与友人闲聊般的随意。
“破冰。”血已经染透他半边白衣,可面具后的那双眼却依旧是波澜不惊。
“先生果真有艳世之才,这一剑,是被先生琴音所引,失手而为,望先生莫怪。”
“不敢。”
“先生若真不怪,就请先生在舍下养伤,在下定捧先生为上宾。”
“恭敬不如从命。”
白苏笑,弯下腰在衡华伤口处点了几下,然后缓缓拔出剑,再让仆人上前来将衡华扶下去。
白衣琴师下去后,周围宾客才慢慢发出哗然之声,坐得远一些的已经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了。唐芦儿站在高台之上,只听白苏又对大家说了句什么,随后那些站起来的宾客又纷纷坐了下去,接着城里的仆人即捧着美酒流水般的送上来。白镜走到她身边,轻轻唤了她一声,唐芦儿才回过神,马上转头往上官钰那看过去,却见他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无表情,就似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白苏为何要把衡华留下?”孟三拿起一杯酒,低声道了一句。
旁边的孟桐未理他这话,只是从白苏那收回目光,往祭台那看过去。
祭月仪式接下来是月光舞,舞者是十三位身姿妖娆,容颜貌美的女信徒。唐芦儿脸也露了,任务也完成了,接下来便该是过去当坐陪了。只是白镜扶着她从祭台上下来后,她就寻了个身子不适的借口,要提前退场。白苏打量了她一眼,也不多问,只面上露出几分莫测的笑,点了点头,就唤来一名仆人送她回去,白镜亦是不离左右。
刚走到长廊那,唐芦儿就住了脚,问向白苏那名仆人:“衡华琴师刚刚被带到哪了?他的伤势如何?”
那仆人屈身道:“回薇少主,衡华先生被送到紫荆院那了,衡华先生的伤势小的不知,不过只要有一口气在,苏殿主就能给救回来,所以应该是无碍的。”
唐芦儿又问一句:”我能去探视吗,毕竟刚刚我也在场,眼下苏殿主又走不开身。既然是白月城的贵客,那这个时候更不该怠慢了才是。”
“自然是可以的,苏殿主吩咐过,薇少主在这里,可以自由行走,请薇少主随小的来。”那仆人说着就转身,换了个方向在前头引路。
唐芦儿一怔,不由就看了旁边的白镜一眼,她没想到会这么容易,白苏这是信任她?还是试探她?
怕是后者吧,如此一想,她心里不由有些后悔,自己似乎表现得太着急,只是现在要反悔,更惹人怀疑,于是便只好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虽只是座副城,说白了就是个园子,但却还是大的不像话。且里头的建筑,在这雪夜之中,看着像是一个个巨大的怪兽,到处都透着一股阴森神秘的气息。走廊长得看不到尽头,拐了一个又一个的弯,如迷宫一般的园子,若是普通人,估计就是在里面住上一年,也才可能会在这里迷路。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唐芦儿感觉脚有些不适的时候,总算到了紫荆院。
这里还算好,周围灯火通明,倒是将之前那等阴森感驱散了不少,估计是因为住着容人的关系。
“请薇少主稍等片刻,因为衡华先生是贵客,所以小的还是需要进去通报一声。”
唐芦儿点了点头,便在门口处停下,候在紫荆院的数位仆人,只在她走进来的那一刻抬眼看了一下,然后就都各忙各的去了。有偶尔从她身边经过的,亦都朝她恭敬行礼,只是一切都做的无声无息。
这里,除了灯火比较亮外,余下的跟刚刚一路走过来的感觉没什么不同。
人不少,但周围却静得诡异,让人有种彻骨的寒冷,就似白苏那双手一般。
不多时,那仆人就出来了:“衡华先生的伤口已经包扎好,请薇少主进去。”
房间内焚着淡雅的香,唐芦儿迈过门槛,一步一步往里走,便看到那位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白袍的琴师如贵公子般,有些慵懒的靠在屋内的躺椅上,他面上还戴着那张银质面具,让人看不请他此时的脸色如何,唯见面具后那双眼,依旧是恒古无波。
唐芦儿进去后,那名仆人就很识趣地退了出去。
“祭月仪式可还顺利?,,衡华也不起身,只微偏过脸,看向唐芦儿淡淡问了一句。
“很顺利。”唐芦儿有些怔然地点了点头,然后道,”先生的伤势如何?可是严重?”
“无碍,苏殿主这才上好的伤药。”只是才说着,衡华忽然就重重咳了几下,唐芦儿忙上前几步,“先生没事吧。”
衡华放下手,再往椅子上一靠,然后看了唐芦儿一眼,目光淡淡,带着许些漫不经心。
洛城衡华,抚琴时,是绝世无双的琴师;饮酒时,是浪荡风流的旅人;坐下沉思时,又可摇身化为贵气逼人的公子;清流名士,文人墨客,王公勋贵,无一不仰慕其名。
这个人,明明身带缺陷,然他轻轻一个目光,却足以让人自惭形愧。
唐芦儿被他看得慢慢低下头,心里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她不该过来的,此时对方心里或许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了还不解恨,而她却还傻傻地上门来惹人厌,添人烦。是她太天真了,这段关系,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了了,前有弥天血仇,如今又添了这一出新恨,而且还是在上官钰面前刺伤他父亲,她不知以后自己该怎么去面对上官钰。
若让上官钰知道,她其实早就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她不敢想象,他会如何看待她。他会不会以为,今日之事,她也参与其中,或是以为,她至少是早知道的,却还是眼睁睁地任其发生。
“请先生好好休息。”唐芦儿屈身轻轻道了一句,就打算离开。
只是就在她将转身前,衡华忽然道了一句,声音很轻:“去问白镜,她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唐芦儿浑身一震,猛的抬脸,衡华又道了一句:“你也可以到白苏那告密去。”
“我明白,请先生放心。”唐芦儿咬了咬唇,行了一礼,就退了出去。
祭月仪式进入尾声时,一个淡色的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衡华房间里,外面的仆人并未发觉,因为刚刚进去的,亦是负责看紫荆院的侍女。
“先生确定白薇定会帮我们?”是白镜的声音。
衡华慢慢拿下脸上的面具,只是房间里太暗,他又特意坐在阴影处,所以那张脸还是模糊不清。
“她会的。”他声音淡如烟,“你跟在她身边这么久了,不这么认为吗?”
“……”白镜沉默一会,又道,“王爷若知道了……”
“她不会告诉明德的。”衡华声音冷漠,“你回去吧,别让人发现了。”
白镜出去后,朦胧的月光从云层里透了出来,穿过窗积,落在衡华面上。他在那坐了一
会,嘴里轻轻念着自己亡妻的名宇,恒古无波的眼里露出几分温柔的悲伤,月光隐去后,他
又将面具戴上。
上官钰起身离开时,唐芦儿急忙赶了出去。
“七哥!”他正要上马车,后面忽然传出一个急切的声音,回头,即看见那飞翩的宽袖长裙朝他奔来。
“腿脚不是还没好利索吗,怎么还跑!”上官钰忙上前几步,止住她奔过来的动作。
“我,我怕你走了,我……”唐芦儿站稳后,喘着气看着他,“你走,为何不跟我说一声。”
“仪式一结束,我自然是要离开的。”上官钰往她身后看了看,便低声道了一句。
“哦……”唐芦儿微垂下脸,手却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不放,眼泪快要掉出来了。白苏之前就说过,小祭月之前,她暂住何处,他可以不计较,但是小祭月后,大家都认得她了,就断不容她弃白月城不住,反去住在没有丝毫关系的男人府里。她白天可以出去,去哪都随意,但夜里必须回白月城。
“怎么了?”上官钰迟疑了一下,就抬手轻轻抚了抚她落在肩上的长发。她身上的装饰还没换下,之前因她平日里多是穿着小袄长裙,略宽的衣裳,将她身上的曲线遮去大半,让他总觉得她还是个小姑娘。今晚一看,他才知当日在海里遇到的那个小姑娘,早已经长大。
“对不起……”她忽然道了一句,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听得清楚。
上官钰一怔:”为何道歉?”
唐芦儿却还是低着头,直到上官钰要握住她的下巴时,她才忽然抬起脸,勉强笑道:
“就是,不能再住在你那边了。”
“这有何可对不起的。”上官钰轻声道了一句,只是又打量她一眼,”芦儿,你有事瞒着我?”
良缘到第153章感情
“哪有。”唐芦儿一笑,然后就垂下脸呢喃了一声,“我就是不想待在这里……”
因刚刚跑过来的动作,她肩上的披风已松开,夜风吹起她的长发,露出她修长的脖颈和脖子下面一小部分雪白的肌肤,那里,纤细的锁骨隐约可见。上官钰眸光一暗,抬手帮她把披风系好,轻声道了一句:“这衣服不御寒,以后少穿,小心着了凉。”
唐芦儿再抬头,模糊的月光透过薄云落到她脸上,将她额上的蓝宝石映出一泓水光,衬着她面上细白的肌肤,以及她身上异族风情的衣着,让人看着有种难言的吸引力。
上官钰放下手后,一抬眼,视线就落到这样的美好上。
他一怔,许久才又开口道:“回去吧。”声音清淡至极,仿若一根羽毛,或是一滴水珠,就那么轻轻地在她心上,却压得她使不出一丝力气来。
眼中莫名地就浮上泪光,她慌忙垂下脸,最近,似乎轻易就能掉下泪来,特别是在他面前的时候。
他却似没看到一般,只是在她面前站了一会,抬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拍,然后就转身上了马车。
车子拐弯时,他撩开车帘往后看了一眼,果真看到那个身影还站在夜色中,对着他离开的方向,像个被人遗弃的孩予。风扬起她的长发,却凌乱了他的心,上官钰有些颓然地放下手。他还不能带她走,却一看到她眼中的泪,就止不住心软,以至于会忘掉一切,所以只能
狠心走开,让她伤心一会,总比让她知道真相来的好。那一刻,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不顾一切拥她入怀,怕他好不容易才筑起的感情堤坝,会就此崩溃。
看着那辆黑色的马车缓缓离开后,唐芦儿一动不动的站在那,眼中的泪到底没流出来,而是慢慢回到心里。
他定是恨她了,定是以为今晚之事,跟她脱不开关系。
唐芦儿有些绝望的站在那儿,任寒风卷起她的衣裙,像是痴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一件厚实的大毛斗篷忽的从后面披到她身上,她怔然回神,转头一看,是那张妖孽的脸。
“那小号有什么好的。”白苏抬起她的下巴,轻笑道,“我的薇儿不该为一个男人伤心。”
力气似乎重新回到身体里,唐芦儿撇开脸道了一句:“我不是你的。”她说完就转身,白苏笑着跟在后面,像宣布事实般道:“还没发觉吗,你已经是我的了。”
唐芦儿站住,转头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自然是,你属于我的意思。”白苏浅浅一笑,眼中只有残忍没有温情。
唐芦儿不由往后一退,一脸戒备的看着他,人却是默然不语。
“不需惧成这样,我不会对你如何,而且再过不久,我也该回白月城见一见城主去了。”白苏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拉着她一步往前走一边道,“回了白月城,我会考虑将昆仑果送你,那姓唐的老太婆应该支撑不了多久了吧。”他说完,又转头看了她一眼。
唐芦儿一怔,也忘了要挣开他的手:“你愿意回去?”
白苏微抬脸,看着天上那一轮模糊的明月,呵呵笑道:“既然城主这么有诚意,我也不好太过无情。”
“为什么?”唐芦儿不解地问道,为何他忽然就答应回去,回去不就是向城主低头的意思吗。
“回去了,自会知道。”白苏转头看她,然后又问了她一句,“听说你刚刚去了衡华那,不过是个琴师罢了,为何你会那么关心?”
“不过是个琴师罢了,你为何又要刺人家一剑?”唐芦儿不答反问。
白苏看了她一会,忽然笑了起来,好一会才松开她的手,勾起她的长发放在手中把玩道:“你这副表情,跟你娘真像。”
又是这种古怪的话,唐芦儿忙扯回自己的头发往旁一退道:“我回去了。”她说着就回头喊了白镜一声,然后就急步住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白苏站在后面看了一会,嘴角边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良久才往旁问了一句:“她去紫荆院那都说了什么?”
旁边的仆从即道:“薇少主过去的时候,衡华先生正好将屋里的人支开,只是薇少主在房间里就待了片刻,小的听着,薇少主似子只关心了一下衡华先生的伤势,然后便出来了。”
“衡华……”白苏低声念了一声,那一剑,对方是故意不避,还是真的避不开呢?那个人,让他有些看不透,特别是其面具后的那双眼,看着如古井般沉寂,可是却又给他一种野兽嗜血般的感觉。那种从心底透出来的危机感,隐隐约约,不甚真切,但却挥之不去。
唐芦儿回了房间后,正要问白镜,白镜却先开口:“薇少主想沐浴,你们去准备一下。”
“是。”听到有人应声后,唐芦儿才发现这房间里原来还有侍女候着,刚刚她们就站在帐幔后面,一动不动,且这房间又这么大,不注意的话,还真不易发现。
瞧着那两人出去后,唐芦儿才环视了一下周围,问了一句:“不会还有人吧?”
白镜看了一会,然后才道:“应该是没有了。”她说完,就让唐芦儿坐在妆台前,一边将唐芦儿额上的金箍圈摘了,一边道:“姑娘今晚走了不短的路,刚刚又跑了一下,该坐下好好歇歇,一会在热水里多泡泡。”
唐芦儿看着镜子里的白镜,迟疑了一会,才道:“你是衡华先生派来的人?”
“也可以这么说。”白镜一边帮她擦着头发,一边道。
唐芦儿怔了怔,再问:“王爷知道吗?你的身份。”
“知道的。”
唐芦儿豁然转头:“那他……”
“不过王爷应该是还不知道姑娘已经知道了这些事。”
“是吗。”唐芦儿转回脸,沉默一会,然后才道,“刚刚,衡华先生跟我说的话,你都知道了。”
“嗯。”白镜将唐芦儿的头发束起来后,才接着道,“当年的柳亲王曾在齐州这边留下一个庞大的武器库,里面汇集了当时天下最精密复杂的兵器,图,航海图,还有烈性火药的配方等一些绝不可往外露的东西,也就是文锦集里面所描述的一切。后来,这些东西一代一代地传下来,一点一点的被改进,到了衡华先生手里的时候,由于某种原因,衡华先生打算将武器库里的一半东西运到另一处地方。只是在运输的途中,因先生最信任的手下的背叛,导致整个事情出了意外,不但运送的东西被人劫走,留在麒馆的夫人和公子亦都不知去向。”
“后来他的夫人和公子惨死在白月城里,接着也查出劫走武器的幕后人就是白玥和白苏,是吗?”
“差不多是这样。”白镜点头,“半年多前,齐州这边起叛乱,就是苏殿主在背后推了一把所致,并且苏殿主还为叛军提供了十台大炮和近万数的兵器。”
“这不是叛乱罪吗?!”唐芦儿愣了一愣,“他图的什么?”
“苏殿主没有让人抓到把柄,官府不能随便定他的罪。无站哪个朝代,官府都是尽量避免和教派有过大的冲突,更何况白月城在齐州这边的根扎得很深。”白镜轻声道,“那场战争,也算是苏殿主和玥城主两人之间的较量。很久以前,在玥城主重伤闭关的那段时间,苏殿主就将白月城里的财富一点一点的转移出来了,如今的白月城,其实不过是个空盒子。如果当时那场战事是齐州得胜的恬,苏殿主就可以一把将玥城主拉下台了,只是世事总是难料。”
“那……衡华先生想让我做什么?”
“苏殿主武器库的图,只要我到那个地方,就能定他的罪,就能向白月城派兵。”白镜说到这,看了唐芦儿一眼,接着补充一句,“衡华先生知道王爷不可能让姑娘去做这件事。”
“他为什么会以为我能办得到这事?”
“苏殿生身边的人收买不到,而姑娘,则是苏殿主唯一允许靠近他的人。”
“信仰可以镇压吗?”
“不能,但是白月城城主的人选却是可以换。而且,被夺走的东西,应该夺回来,不然死者难安,生者难眠。”
唐芦儿沉默良久,才轻轻道了一句:“我明白了,我会尽力的。”
白镜放下手中的梳子,迟疑一会,还是问了一句:“其实,我也有些不解,姑娘似乎早知道衡华先生想让你过去。”
“嗯。”唐芦儿轻叹一声,“在戏楼时,他对王爷说的那些恬,是故意让我听到的。”
白镜一怔,“姑娘如何判定?”
“之前莫老曾跟我说过,齐州这边有一种极其稀有的麻药,可以通过控制剂量来控制人在被迷晕多长时间后,恢复知觉时,却依旧动弹不得丝毫。”
才说着,外头的侍女就进来说浴池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唐芦儿站起身,走出房间,却在前往浴池那的路上,碰上了往这过来的白苏。
她刚一怔,他就已经上前抓住她的胳膊道了一句:“倒忘了跟你说了,这后面就有一个温泉,去那里泡一泡对你的脚伤是最好的。”
良缘到第154章泡温泉
还未走到温泉处,就已看到了梅林那头漂浮聚散的白雾,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冷梅幽香。在这样的雪夜,看到这样的美景,多少还是让人感到心头一暖。
温泉周围用各种奇石砌了一圈围墙,不过这般瞧着,却没有人工斧凿的痕迹,倒有种浑然天成之感。这里只有一个泉眼,却分成了大小两个池,两池之间同样有山石遮挡,不过泉水下面则有一个小石洞可保泉水相通。
唐芦儿被带到小池这边,小池的温度相对要低一些,泡得久一点也没关系。
只是她和白镜才坐到温泉里,忽然就听到那边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怎么样,这个感觉不错吧,你让白镜帮你在足上按摩一下,她若是不会,我过去帮你也行。”
他果真下来了,唐芦儿看了白镜一眼,也不说话,就将身子往水下一沉,只露出个脑袋来,闷声道了一句:“不用。”
白苏那边似知道唐芦儿心里想着什么,只听他低低笑了一笑:“你不必在意,差不多每个冬夜我都会到这里泡温泉,不是只有今天。”
唐芦儿没有说话,只是靠在池壁上看着漆黑的夜空,温泉腾腾生起的白雾,使得这一切看起来那么不真实。
一旁的白镜忽然拉起唐芦儿的手,在她手心落了几个字,唐芦儿一怔,就往那边问了一句:“这里的人怎么那么少?好像没看到几个仆人。”
“因为是我独自享用的地方。”白苏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有种不甚真实的虚幻感,“擅自进入者死。”
唐芦儿心头微惊,同白镜对视一眼,又道:“那我以后还能进来吗?”
“怎么,薇儿也喜欢这里?”白苏呵呵一笑,“这点倒是跟你娘很像。”
唐芦儿略皱了皱眉,每次她只要表示出一丝一毫的喜怒哀乐,白苏准会提起白梅,这种感觉,极为怪异。
“既然喜欢,那就随你,不过你一个人时,最好别到大池这边来,这里的水温可能会使你晕在里面。”
“我知道了。”唐芦儿轻轻应了一声。
随后两人就不再说话了,冷梅飘香的寒冬深夜,泡在热气弥漫的天然温泉里,这是以前想都没想过的奢侈生活。唐芦儿很想得意地大笑道,咱也算是过上真正贵族生活了,可是嘴角扯了扯,却只露出几分苦笑,若是可以,她还真希望这辈子都别享用这些东西。
回到寝屋后,夜已深了,白镜帮唐芦儿擦干头发后便道:“请姑娘歇息吧。”
唐芦儿先将旁边的侍女支了出去,然后问道:”刚刚你让我问白苏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白镜轻声道:”这座白月副城里,有几处地方,除了苏殿主本人外,别的人一律不能出入,地图很有可能藏在那些地方。“
唐芦儿躺在床上想了一会,忽然问了一句:”当时白苏提供给叛军的那些大炮和兵器,是从哪里送出去的?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吗?那可不是小数量的东西啊。“
白镜摇头:”找不到,就好像凭空出现的一样。“
唐芦儿怔了怔:”凭空出现?凭空出现在哪?“”在一个叫水宁的小镇,不过那里的路通向多处方,而且镇上的人也都不知道这事,镇上也什么都查不到。“”水宁小镇,是在哪个方向?离这近吗?“”离这不近,已经出了城,从北城门那过去的话,坐车也得花半天时间。“”是么。“唐芦儿轻轻一叹,自言自语道,”这座白月副城这么大,外人亦不能随便进来,要是用来藏武器的话,其实也算是个最佳地点吧。“
白镜一怔,唐芦儿即笑道:”呵呵,我也不是很懂这些东西,只是觉得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身边应该是最安全最有保障的吧。武器若不拿在自己手里,那用处就不大了。“”姑娘说得没错,不过那么多兵器,再加上大炮,要运送出去,必须是得经过城门的。而只要一走城门,就不可能不被察觉,即便当时守城门的那些人被收买了,但是这么大的动静,终究会被人找出点蛛丝马迹来。可以确定,苏殿主当时提供给叛军的那些兵器,并未从城门那走。“”会不会有密道什么的?“唐芦儿异想天开地问了一句。”即便有密道,但这里的位置和地形却决定了那密道不可能通向城外。“”唉,那是我多想了。“唐芦儿一叹,只是当她闭上眼睛后,忽然又睁开,”不过这么重要的东西,那天为何会出现在那戏楼里?还放在一间没人的房间内。“”应该是苏殿主故意放出的诱饵,他知道有人一直在暗中查探这事,只是衡华先生向来小心。“”这么说,我当日看到的那张没标记地名的地图,多成是假的了?“”或许是,不过苏殿主的心思不易猜。“白镜说到这,想了一会,轻轻道了一句,”那个人,有些疯狂。“”疯狂?“唐芦儿一怔。
白镜摇了摇头,帮她把帐幔放下道:”太晚了,姑娘早点歇息吧。“
灯熄后,明明是地炕烧得很暖和的房间内,却还是透着一丝寒意。昨晚她还在麒馆里睡觉,今晚却躺在这张陌生的大床上,暖和又柔软的被褥,心里却还是觉得有些冷。
一闭上眼,就看到那辆在夜幕中慢慢离去的马车,他就那么走开了,她忽的又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也不知他此时是不是在麒馆内,还是又在外头过夜……
胡思乱想了一会,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可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后,刚一睁眼,就看到那张妖孽的脸,手里还抓着她的头发,唐芦儿吓了一跳,忙坐起身拥着被道:”你做什么?“”想叫你一块用早膳,只是看你睡得这么香,就没叫你。“白苏坐在她床上轻轻一笑,忽的又伸出手,捏着她的下巴,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打量。
唐芦儿被他的手冻得一激灵,忙就往后一退,挣开他的手,压住心里的不快皱着眉头道:”哪有舅舅随便进外甥女的房间,还动手动脚的。“”舅舅……“白苏收回手,眯着眼睛一笑,”很快就不是了。“”什么意思?“”白镜没有告诉你么?“白苏有些懒懒的靠在床架上,笑得恶意,”说来,她也算是你小姨。“
唐芦儿呆了呆,好一会才道:”你的意思是,白镜是我娘的妹妹?“
话刚落,白镜就从外头走了进来,似也听到了这话,便看了白苏一眼。白苏站起身对唐芦儿道:”你问她吧,我还有事,就不陪你用膳了。你可以随意出去,也可以在这里随便走,只是衡华先生那里,你还是少过去打扰,让他静静养伤比较好。“
白苏出去后,唐芦儿看着白镜不说话。
白镜却依旧如往常一样,走到她身边,请她下床,并要唤人进来服侍她梳洗。
唐芦儿却道:”他刚刚说的,是真的。“”白月城里的弟子,只要是表现出色,城主就会将其收到自己身边,记名为养子或养女。如果城主的亲生子女能力不够的话,那么白月城的继承人就会从这些养子养女里选;而若是城主的子女足够优秀,那么城主收养的这些孩子将会是下一任城主最大的助力。“”所以说,白苏其实只是月城主的养子。“唐芦儿喃喃道了一句,如此,她总算明白了好些事。”嗯,是城主收养的孩子里头,表现最优秀的,也是野心最大的一个。“白镜说着,迟疑一会,又补充一句,”也可以说是最执着最疯狂……“”那么你也是月城主的养女?”
白镜无声地点了点头,唐芦儿怔了一会,就问了一句:‘那么你想坐上城主之位吗?“
白镜没应声,只是沉默,唐芦儿等了一会,又道:”既然如此,你为何又倒向衡华先生那边?“然问出这话的时候,唐芦儿忽然意识到,如果衡华让白月下了台,再让白苏倒下,那么城主之位由谁来坐?她是不可能的,衡华的意思那天在戏楼内就已经表明清楚了。
唐芦儿静静地看着白镜,白镜帮助衡华复仇,衡华许诺白镜什么呢?
待白月和白苏都解决后,她是最有可能坐上城主之位的人,但是衡华却将白镜放在她身边……唐芦儿面上忽然露出个苦笑,她早该想到这一点,白镜在她身边,原本就是为监视她而来的,也是留在她身边的一柄随时要以刺向她的刀。”姑娘无需多想,只需要办好眼下的事,唐奶奶还等着姑娘拿着昆仑果回去呢,至于以后的事情,留到以后再论。“白镜淡淡道了一句,然后就将外头的侍女唤进来,服侍她梳洗。”你真的会杀我吗?“唐芦儿轻声道了一句。
白镜没回答她的话,只是问了一句:‘姑娘今儿要出去吗?还是就待在这副城里?”
良缘到第153章感情
“哪有。”唐芦儿一笑,然后就垂下脸呢喃了一声,“我就是不想待在这里……”
因刚刚跑过来的动作,她肩上的披风已松开,夜风吹起她的长发,露出她修长的脖颈和脖子下面一小部分雪白的肌肤,那里,纤细的锁骨隐约可见。上官钰眸光一暗,抬手帮她把披风系好,轻声道了一句:“这衣服不御寒,以后少穿,小心着了凉。”
唐芦儿再抬头,模糊的月光透过薄云落到她脸上,将她额上的蓝宝石映出一泓水光,衬着她面上细白的肌肤,以及她身上异族风情的衣着,让人看着有种难言的吸引力。
上官钰放下手后,一抬眼,视线就落到这样的美好上。
他一怔,许久才又开口道:“回去吧。”声音清淡至极,仿若一根羽毛,或是一滴水珠,就那么轻轻地在她心上,却压得她使不出一丝力气来。
眼中莫名地就浮上泪光,她慌忙垂下脸,最近,似乎轻易就能掉下泪来,特别是在他面前的时候。
他却似没看到一般,只是在她面前站了一会,抬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拍,然后就转身上了马车。
车子拐弯时,他撩开车帘往后看了一眼,果真看到那个身影还站在夜色中,对着他离开的方向,像个被人遗弃的孩予。风扬起她的长发,却凌乱了他的心,上官钰有些颓然地放下手。他还不能带她走,却一看到她眼中的泪,就止不住心软,以至于会忘掉一切,所以只能
狠心走开,让她伤心一会,总比让她知道真相来的好。那一刻,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不顾一切拥她入怀,怕他好不容易才筑起的感情堤坝,会就此崩溃。
看着那辆黑色的马车缓缓离开后,唐芦儿一动不动的站在那,眼中的泪到底没流出来,而是慢慢回到心里。
他定是恨她了,定是以为今晚之事,跟她脱不开关系。
唐芦儿有些绝望的站在那儿,任寒风卷起她的衣裙,像是痴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一件厚实的大毛斗篷忽的从后面披到她身上,她怔然回神,转头一看,是那张妖孽的脸。
“那小号有什么好的。”白苏抬起她的下巴,轻笑道,“我的薇儿不该为一个男人伤心。”
力气似乎重新回到身体里,唐芦儿撇开脸道了一句:“我不是你的。”她说完就转身,白苏笑着跟在后面,像宣布事实般道:“还没发觉吗,你已经是我的了。”
唐芦儿站住,转头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自然是,你属于我的意思。”白苏浅浅一笑,眼中只有残忍没有温情。
唐芦儿不由往后一退,一脸戒备的看着他,人却是默然不语。
“不需惧成这样,我不会对你如何,而且再过不久,我也该回白月城见一见城主去了。”白苏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拉着她一步往前走一边道,“回了白月城,我会考虑将昆仑果送你,那姓唐的老太婆应该支撑不了多久了吧。”他说完,又转头看了她一眼。
唐芦儿一怔,也忘了要挣开他的手:“你愿意回去?”
白苏微抬脸,看着天上那一轮模糊的明月,呵呵笑道:“既然城主这么有诚意,我也不好太过无情。”
“为什么?”唐芦儿不解地问道,为何他忽然就答应回去,回去不就是向城主低头的意思吗。
“回去了,自会知道。”白苏转头看她,然后又问了她一句,“听说你刚刚去了衡华那,不过是个琴师罢了,为何你会那么关心?”
“不过是个琴师罢了,你为何又要刺人家一剑?”唐芦儿不答反问。
白苏看了她一会,忽然笑了起来,好一会才松开她的手,勾起她的长发放在手中把玩道:“你这副表情,跟你娘真像。”
又是这种古怪的话,唐芦儿忙扯回自己的头发往旁一退道:“我回去了。”她说着就回头喊了白镜一声,然后就急步住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白苏站在后面看了一会,嘴角边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良久才往旁问了一句:“她去紫荆院那都说了什么?”
旁边的仆从即道:“薇少主过去的时候,衡华先生正好将屋里的人支开,只是薇少主在房间里就待了片刻,小的听着,薇少主似子只关心了一下衡华先生的伤势,然后便出来了。”
“衡华……”白苏低声念了一声,那一剑,对方是故意不避,还是真的避不开呢?那个人,让他有些看不透,特别是其面具后的那双眼,看着如古井般沉寂,可是却又给他一种野兽嗜血般的感觉。那种从心底透出来的危机感,隐隐约约,不甚真切,但却挥之不去。
唐芦儿回了房间后,正要问白镜,白镜却先开口:“薇少主想沐浴,你们去准备一下。”
“是。”听到有人应声后,唐芦儿才发现这房间里原来还有侍女候着,刚刚她们就站在帐幔后面,一动不动,且这房间又这么大,不注意的话,还真不易发现。
瞧着那两人出去后,唐芦儿才环视了一下周围,问了一句:“不会还有人吧?”
白镜看了一会,然后才道:“应该是没有了。”她说完,就让唐芦儿坐在妆台前,一边将唐芦儿额上的金箍圈摘了,一边道:“姑娘今晚走了不短的路,刚刚又跑了一下,该坐下好好歇歇,一会在热水里多泡泡。”
唐芦儿看着镜子里的白镜,迟疑了一会,才道:“你是衡华先生派来的人?”
“也可以这么说。”白镜一边帮她擦着头发,一边道。
唐芦儿怔了怔,再问:“王爷知道吗?你的身份。”
“知道的。”
唐芦儿豁然转头:“那他……”
“不过王爷应该是还不知道姑娘已经知道了这些事。”
“是吗。”唐芦儿转回脸,沉默一会,然后才道,“刚刚,衡华先生跟我说的话,你都知道了。”
“嗯。”白镜将唐芦儿的头发束起来后,才接着道,“当年的柳亲王曾在齐州这边留下一个庞大的武器库,里面汇集了当时天下最精密复杂的兵器,图,航海图,还有烈性火药的配方等一些绝不可往外露的东西,也就是文锦集里面所描述的一切。后来,这些东西一代一代地传下来,一点一点的被改进,到了衡华先生手里的时候,由于某种原因,衡华先生打算将武器库里的一半东西运到另一处地方。只是在运输的途中,因先生最信任的手下的背叛,导致整个事情出了意外,不但运送的东西被人劫走,留在麒馆的夫人和公子亦都不知去向。”
“后来他的夫人和公子惨死在白月城里,接着也查出劫走武器的幕后人就是白玥和白苏,是吗?”
“差不多是这样。”白镜点头,“半年多前,齐州这边起叛乱,就是苏殿主在背后推了一把所致,并且苏殿主还为叛军提供了十台大炮和近万数的兵器。”
“这不是叛乱罪吗?!”唐芦儿愣了一愣,“他图的什么?”
“苏殿主没有让人抓到把柄,官府不能随便定他的罪。无站哪个朝代,官府都是尽量避免和教派有过大的冲突,更何况白月城在齐州这边的根扎得很深。”白镜轻声道,“那场战争,也算是苏殿主和玥城主两人之间的较量。很久以前,在玥城主重伤闭关的那段时间,苏殿主就将白月城里的财富一点一点的转移出来了,如今的白月城,其实不过是个空盒子。如果当时那场战事是齐州得胜的恬,苏殿主就可以一把将玥城主拉下台了,只是世事总是难料。”
“那……衡华先生想让我做什么?”
“苏殿主武器库的图,只要我到那个地方,就能定他的罪,就能向白月城派兵。”白镜说到这,看了唐芦儿一眼,接着补充一句,“衡华先生知道王爷不可能让姑娘去做这件事。”
“他为什么会以为我能办得到这事?”
“苏殿生身边的人收买不到,而姑娘,则是苏殿主唯一允许靠近他的人。”
“信仰可以镇压吗?”
“不能,但是白月城城主的人选却是可以换。而且,被夺走的东西,应该夺回来,不然死者难安,生者难眠。”
唐芦儿沉默良久,才轻轻道了一句:“我明白了,我会尽力的。”
白镜放下手中的梳子,迟疑一会,还是问了一句:“其实,我也有些不解,姑娘似乎早知道衡华先生想让你过去。”
“嗯。”唐芦儿轻叹一声,“在戏楼时,他对王爷说的那些恬,是故意让我听到的。”
白镜一怔,“姑娘如何判定?”
“之前莫老曾跟我说过,齐州这边有一种极其稀有的麻药,可以通过控制剂量来控制人在被迷晕多长时间后,恢复知觉时,却依旧动弹不得丝毫。”
才说着,外头的侍女就进来说浴池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唐芦儿站起身,走出房间,却在前往浴池那的路上,碰上了往这过来的白苏。
她刚一怔,他就已经上前抓住她的胳膊道了一句:“倒忘了跟你说了,这后面就有一个温泉,去那里泡一泡对你的脚伤是最好的。”
良缘到第154章泡温泉
还未走到温泉处,就已看到了梅林那头漂浮聚散的白雾,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冷梅幽香。在这样的雪夜,看到这样的美景,多少还是让人感到心头一暖。
温泉周围用各种奇石砌了一圈围墙,不过这般瞧着,却没有人工斧凿的痕迹,倒有种浑然天成之感。这里只有一个泉眼,却分成了大小两个池,两池之间同样有山石遮挡,不过泉水下面则有一个小石洞可保泉水相通。
唐芦儿被带到小池这边,小池的温度相对要低一些,泡得久一点也没关系。
只是她和白镜才坐到温泉里,忽然就听到那边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怎么样,这个感觉不错吧,你让白镜帮你在足上按摩一下,她若是不会,我过去帮你也行。”
他果真下来了,唐芦儿看了白镜一眼,也不说话,就将身子往水下一沉,只露出个脑袋来,闷声道了一句:“不用。”
白苏那边似知道唐芦儿心里想着什么,只听他低低笑了一笑:“你不必在意,差不多每个冬夜我都会到这里泡温泉,不是只有今天。”
唐芦儿没有说话,只是靠在池壁上看着漆黑的夜空,温泉腾腾生起的白雾,使得这一切看起来那么不真实。
一旁的白镜忽然拉起唐芦儿的手,在她手心落了几个字,唐芦儿一怔,就往那边问了一句:“这里的人怎么那么少?好像没看到几个仆人。”
“因为是我独自享用的地方。”白苏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有种不甚真实的虚幻感,“擅自进入者死。”
唐芦儿心头微惊,同白镜对视一眼,又道:“那我以后还能进来吗?”
“怎么,薇儿也喜欢这里?”白苏呵呵一笑,“这点倒是跟你娘很像。”
唐芦儿略皱了皱眉,每次她只要表示出一丝一毫的喜怒哀乐,白苏准会提起白梅,这种感觉,极为怪异。
“既然喜欢,那就随你,不过你一个人时,最好别到大池这边来,这里的水温可能会使你晕在里面。”
“我知道了。”唐芦儿轻轻应了一声。
随后两人就不再说话了,冷梅飘香的寒冬深夜,泡在热气弥漫的天然温泉里,这是以前想都没想过的奢侈生活。唐芦儿很想得意地大笑道,咱也算是过上真正贵族生活了,可是嘴角扯了扯,却只露出几分苦笑,若是可以,她还真希望这辈子都别享用这些东西。
回到寝屋后,夜已深了,白镜帮唐芦儿擦干头发后便道:“请姑娘歇息吧。”
唐芦儿先将旁边的侍女支了出去,然后问道:”刚刚你让我问白苏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白镜轻声道:”这座白月副城里,有几处地方,除了苏殿主本人外,别的人一律不能出入,地图很有可能藏在那些地方。“
唐芦儿躺在床上想了一会,忽然问了一句:”当时白苏提供给叛军的那些大炮和兵器,是从哪里送出去的?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吗?那可不是小数量的东西啊。“
白镜摇头:”找不到,就好像凭空出现的一样。“
唐芦儿怔了怔:”凭空出现?凭空出现在哪?“”在一个叫水宁的小镇,不过那里的路通向多处方,而且镇上的人也都不知道这事,镇上也什么都查不到。“”水宁小镇,是在哪个方向?离这近吗?“”离这不近,已经出了城,从北城门那过去的话,坐车也得花半天时间。“”是么。“唐芦儿轻轻一叹,自言自语道,”这座白月副城这么大,外人亦不能随便进来,要是用来藏武器的话,其实也算是个最佳地点吧。“
白镜一怔,唐芦儿即笑道:”呵呵,我也不是很懂这些东西,只是觉得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身边应该是最安全最有保障的吧。武器若不拿在自己手里,那用处就不大了。“”姑娘说得没错,不过那么多兵器,再加上大炮,要运送出去,必须是得经过城门的。而只要一走城门,就不可能不被察觉,即便当时守城门的那些人被收买了,但是这么大的动静,终究会被人找出点蛛丝马迹来。可以确定,苏殿主当时提供给叛军的那些兵器,并未从城门那走。“”会不会有密道什么的?“唐芦儿异想天开地问了一句。”即便有密道,但这里的位置和地形却决定了那密道不可能通向城外。“”唉,那是我多想了。“唐芦儿一叹,只是当她闭上眼睛后,忽然又睁开,”不过这么重要的东西,那天为何会出现在那戏楼里?还放在一间没人的房间内。“”应该是苏殿主故意放出的诱饵,他知道有人一直在暗中查探这事,只是衡华先生向来小心。“”这么说,我当日看到的那张没标记地名的地图,多成是假的了?“”或许是,不过苏殿主的心思不易猜。“白镜说到这,想了一会,轻轻道了一句,”那个人,有些疯狂。“”疯狂?“唐芦儿一怔。
白镜摇了摇头,帮她把帐幔放下道:”太晚了,姑娘早点歇息吧。“
灯熄后,明明是地炕烧得很暖和的房间内,却还是透着一丝寒意。昨晚她还在麒馆里睡觉,今晚却躺在这张陌生的大床上,暖和又柔软的被褥,心里却还是觉得有些冷。
一闭上眼,就看到那辆在夜幕中慢慢离去的马车,他就那么走开了,她忽的又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也不知他此时是不是在麒馆内,还是又在外头过夜……
胡思乱想了一会,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可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后,刚一睁眼,就看到那张妖孽的脸,手里还抓着她的头发,唐芦儿吓了一跳,忙坐起身拥着被道:”你做什么?“”想叫你一块用早膳,只是看你睡得这么香,就没叫你。“白苏坐在她床上轻轻一笑,忽的又伸出手,捏着她的下巴,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打量。
唐芦儿被他的手冻得一激灵,忙就往后一退,挣开他的手,压住心里的不快皱着眉头道:”哪有舅舅随便进外甥女的房间,还动手动脚的。“”舅舅……“白苏收回手,眯着眼睛一笑,”很快就不是了。“”什么意思?“”白镜没有告诉你么?“白苏有些懒懒的靠在床架上,笑得恶意,”说来,她也算是你小姨。“
唐芦儿呆了呆,好一会才道:”你的意思是,白镜是我娘的妹妹?“
话刚落,白镜就从外头走了进来,似也听到了这话,便看了白苏一眼。白苏站起身对唐芦儿道:”你问她吧,我还有事,就不陪你用膳了。你可以随意出去,也可以在这里随便走,只是衡华先生那里,你还是少过去打扰,让他静静养伤比较好。“
白苏出去后,唐芦儿看着白镜不说话。
白镜却依旧如往常一样,走到她身边,请她下床,并要唤人进来服侍她梳洗。
唐芦儿却道:”他刚刚说的,是真的。“”白月城里的弟子,只要是表现出色,城主就会将其收到自己身边,记名为养子或养女。如果城主的亲生子女能力不够的话,那么白月城的继承人就会从这些养子养女里选;而若是城主的子女足够优秀,那么城主收养的这些孩子将会是下一任城主最大的助力。“”所以说,白苏其实只是月城主的养子。“唐芦儿喃喃道了一句,如此,她总算明白了好些事。”嗯,是城主收养的孩子里头,表现最优秀的,也是野心最大的一个。“白镜说着,迟疑一会,又补充一句,”也可以说是最执着最疯狂……“”那么你也是月城主的养女?”
白镜无声地点了点头,唐芦儿怔了一会,就问了一句:‘那么你想坐上城主之位吗?“
白镜没应声,只是沉默,唐芦儿等了一会,又道:”既然如此,你为何又倒向衡华先生那边?“然问出这话的时候,唐芦儿忽然意识到,如果衡华让白月下了台,再让白苏倒下,那么城主之位由谁来坐?她是不可能的,衡华的意思那天在戏楼内就已经表明清楚了。
唐芦儿静静地看着白镜,白镜帮助衡华复仇,衡华许诺白镜什么呢?
待白月和白苏都解决后,她是最有可能坐上城主之位的人,但是衡华却将白镜放在她身边……唐芦儿面上忽然露出个苦笑,她早该想到这一点,白镜在她身边,原本就是为监视她而来的,也是留在她身边的一柄随时要以刺向她的刀。”姑娘无需多想,只需要办好眼下的事,唐奶奶还等着姑娘拿着昆仑果回去呢,至于以后的事情,留到以后再论。“白镜淡淡道了一句,然后就将外头的侍女唤进来,服侍她梳洗。”你真的会杀我吗?“唐芦儿轻声道了一句。
白镜没回答她的话,只是问了一句:‘姑娘今儿要出去吗?还是就待在这副城里?”
良缘到第155章救
她是想出去,可是,去哪呢?
用过早饭后,唐芦儿换回原来的小袄长裙,披着鹤氅站在走廊上,看着这美轮美奂的殿宇楼阁怔然发呆。这地方她虽然可以随意行走,但是白苏的寝殿,她是不能过去的;温泉那边,大早上的,她刚吃完饭就跑过去,也太容易让人怀疑了;至于衡华那边,就是白苏州刚刚不说,她也不敢再过去了。
那么,去哪呢?
上官钰那边,她还能过去吗?去了说什么,而且他这个时候很可能也不在麒馆里。
唐芦儿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天地这么大,她却找不到自己的落脚处。
也不知道奶奶现在如何了,奶奶要是看到她这么垂头丧气闷闷不乐的样,一定会狠揍她一顿吧。
唐芦儿呼了口白气,就对候在她旁边的白镜呵呵一笑:“现在回白月主城看奶奶一眼,应该是个很不现实的想法吧。”
“姑娘要想回去,没人会阻拦,但是现在回去也没用,至少得等苏殿主定了回去的时间后再动身才算明智。”白镜很理智地给她分析了一下。
唐芦儿长吸了口气,然后道:“那就出去遛遛吧。”
“好,请姑娘稍候,我去让人准备一下马车。”白镜没才多问,应了声,就往旁吩咐下去。
不多时,唐芦儿就叫上招财,坐上白月城的马车,住闹区那去了。
“有人跟着吗?”唐芦儿撩开车帘一角住外看了看。
“两个在明,两个在暗,可能还有别的人,我没发现。”白镜淡淡道了一句,然后又问,“姑娘想去哪?”
“不知道,一会马车在长缨街那停下后,随便转转吧。”唐芦儿放下车帘子,摸了摸招财的尾巴。其实她本想去孟府看看的,只是考虑了一下,又作罢了。孟夫人不怎么喜欢她,她能感觉得出来,还是不过去给人添堵了。
“喵~”招财甩了甩毛,就跳到她大腿上圈起身子睡觉,天气冷后,它几乎是一整天都在睡觉。只是最近唐芦儿都不怎么把它带到身边,它有些生气了,所以今天一瞧着唐芦儿抬脚,它马上就从屋里冲出来,气势汹汹地追上去。
“你瞧,它最近是不是胖了?”唐芦儿在车里坐得无聊就轻轻戳了戳招财蜷成一个毛团的圆身子。
招财即动了动耳朵,毛茸茸的尾巴甩了甩,然后又垂下去。
“姑娘这只猫儿,有些特别。”白镜看了招财好一会,“苏殿主这里养了不少狼和豹,就在西南角那边。一般的小动物,只要嗅到那等野兽的气昧,是绝不敢住那边靠近的。只是那晚我随姑娘往温泉那去的时候,似乎看到姑娘的猫儿往那个方向窜过去,回来的时候,也瞧着它从那边窜回来。”
唐芦儿有些自豪的一笑:“嘿嘿……它胆子是比我大。”
白镜摇了接头:“动物对比自己强的物种存有天生的畏惧,除非是为了保护幼崽,或是为复仇,否则它们都会自觉避开。可姑娘这只猫儿却不是这样,它比一般的猫儿都要通人意,还什么都能吃喝,倒是让人有些奇。”
“那这可不是好事,这样才好养活嘛。”唐芦儿说着就抖了抖招财的尾巴,招财动了动脑袋,不满地朝她翻了个眼皮,然后又闭上继续打瞌睡。
“确实是好事。”白镜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不多时,马车就在长缨街路口停住了,唐芦儿抱着招财随白镜下车后,就顺着那条街慢慢溜达过去。
元宵刚过,街上的节日气氛还未退去,偶尔一阵寒风刮过,打着圈的卷起街面上来不及被扫去的碎红的纸屑,轻轻送到她们脚边。
街上的人不算多,可能是天还早的关系,有的商铺甚至还没开门。
唐芦儿走走停停,买了块桂花糕,分招财一点,剩下的全进了自己的肚子;然后又买了根糖葫芦,也分了招财一个,只是当她咬了两个山楂果后,瞧着一旁两手空空的白镜,便问了一句:“你怎么都不吃?味道挺好的,那边的糖炒栗子也不错。”
白镜摇了摇头:“我不习惯吃这些东西。”
“你跟他,还真像一类人。”唐芦儿转过脸,低声道了一句,她忽然想起当时逃亡的路上,那是还是田七的他,也是这样,除了三餐,什么都不吃,什么都不感兴趣。这么一想,她也有些没了胃口,招财也有些嫌弃地扭了扭肚子,它嫌这个太酸了。唐芦儿拿着那半根葫芦,走了几步,就递给路边一个小乞儿,倒是弄得人家(看不清)
白镜忙将她拉开并道了一句:“姑娘还是别走进这些人,没准里面就混有想要生事的人。”
“生事?生什么事?”唐芦儿不解,“这些人不都是流民吗,战后再遇天灾,也不知官府怎么安置他们。”
“安置也是一批一批的来,如今洛城外面的难民还有数万之多,散在别处的还有不少,这是一支很庞大的队伍,若有人借机利用,很容易就出乱。”白镜说着,又往街角那边看了一眼,接着道,“这些天就出了数起抢烧之事,白月城的信徒也跟着出了冲突,事因都很小,但事情却闹得很大。”
“跟白苏有关吗?他想把水都搅混了?”唐芦儿轻声道了一句。
“也不一定就是苏殿主授意,齐州这边,各方势力混杂,就是官府这边都分成数派……”白镜刚说到这,就瞧着前方有数位官兵模样的人骑着马往这奔了过来,白镜忙拉着唐芦儿住一旁避开。
马匹从她们身边冲了过去,唐芦儿回头一看,就见刚刚她们走过的地方蹲着的那些乞丐慌忙起身四处逃窜,只是还没跑上几步就被那些骑卫给追上,然后那些骑卫呼的就将手里的马鞭甩过去,一下子就把一个半大的孩乎给扯倒在地。
“怎么这样!”唐芦儿不敢相信的喊了一声。
其中一个骑卫即回头往她这看了过来,白镜拉着唐芦儿的衣服道:“姑娘莫管闹事,这些人不是孟大人的手下,他们虽还不敢拿姑娘如何,但我们却不能参与其中,而且得罪了他们,或许会给孟大人添麻烦。”
可才说到这,那边那个倒在地上的孩子又挨了一马鞭,接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就跑上来抱住那孩子道:“官爷别打了,他还是个孩子,还是个孩子!”
“昨晚就是你们这群人在城西那闹事的,全给我带到牢里去。”
“官爷,官爷,不是我们不是我们!”
“少罗嗦,都带走!”
“不不不,你们不能带走我的孩子,他爹,孩子他爹是白月城的记名信徒,是白月城的记名信徒,是见过玥城主的信徒!”
一名骑卫忽的一鞭就住那女人身上抽去:“抓的就是你们,都带走。”
“白月城信徒的身份是特殊的吗?”唐芦儿皱紧眉头,问了白镜一句。
“以前若是白月城的信徒在洛城内犯事,官府一般会先通知白月城一声,不过也要看那信徒是什么身份。而且那也是在官府这边秩序井然的时候才会那么办,如今他们这里自已都乱成一锅粥,基本上是不会照规矩办事的。而且这段时间,因为白月城两派之间的冲突频繁,确实制造了许多混乱,所以官府如今想必也不会管那么多了。”
“那个孩子要就这么被带到牢里,怕是再难出来了。”唐芦儿皱了皱眉,她们说话的时候,那些骑卫已经将那对母子捆了起来。
白镜迟疑了一下便道:“姑娘若想管这事也可以,白月城的记名信徒,身份算是不低了,如果她说的是真的的话。”
“麻烦你了。”唐芦儿轻轻吐了口气。
白镜点了点头,也不出面,只是叫来一位跟在她们身边的人吩咐了几句,那人听完,看了唐芦儿一眼,就往骑卫那走去。
一会功夫后,那边那几个骑卫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唐芦儿只见他们低声商量了几句,不多时,白镜派过去的那个男人即回来道:“他们说这对母女他们不能放,这是他们上头下令要抓的人,似乎是前些天起乱的主谋的妻儿。”
白镜问了一句:“她丈夫确实是白月城的人吗?”
“还不确定,不过她丈夫所拜的老师,是梅殿下面的大弟子。”那男人说着,就看了唐芦儿一眼,唐芦儿一怔。可就在这会,前面忽的又冲过来一队人马,其中一个还朝这吼了一句:“操他奶奶的,你们几个饭桶抓几个人还花那么多时间!”
唐芦儿转头看去,不料却看到对面路边的王蕊,她还来不及吃惊,那吼着嗓子冲过来的骑卫眼瞧着就要撞上王蕊了。唐芦儿大惊,只是她还不及出声,又瞧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忽的从对面那家酒楼内闪了出来,一把将王蕊给拽到一旁去。
第156章诉相思
招财眼比较尖,唐芦儿瞧着上官钰的时候,它也将脑袋从唐芦儿的鹤氅里整个钻了出来,然后耳朵一竖,身子扭了扭,就从唐芦儿臂弯里跳了下去。
“招财——”唐芦儿才张口,招财已哧溜地窜到对面去了。
上官钰也没想会在这看到唐芦儿,再看她那边的情况,瞧着那些骑卫和乞丐后,遂皱了皱眉头。
而就在这时,招财朝他窜了过来,喵的一声就跳到他的靴子上,两爪就往他的袍摆上抓去。只是这小家伙拼命挠了几下后,才发现自己就是爬不上去,它只好恨恨地咬住上官钰的袍摆,张开前肢抱住他的腿。
“猫儿乖,到这边来,王爷的衣服都出丝了……”上官钰松开王蕊后,王蕊回过神,压住心头的悸动,就微弯下腰朝招财哄了一句。
招财扭头瞄了她一眼,不理她,还是抱着上官钰的腿,并不时挠着他的袍子,强烈抗议要爬上去。
上官钰只得弯下腰,一把捞起招财轻叹一声:“你们怎么出来了?”
招财眯着眼睛喵了一声,在他手里舔了舔,然后就顺着他的手爬到他肩膀上,身子转了转,就像条围巾似的挂在他肩上,毛茸茸的尾巴垂在他肩后,甩来甩去。上官钰微侧过脸,它也跟着扭过头,眼神无辜的瞅着上官钰。一旁的王蕊本想将招财抱下来的,可手还没碰着它呢,招财立即扭过脑袋,露出牙齿厉叫一声。王蕊忙缩回手,上官钰抬手摸了摸招财的脑袋,就往唐芦儿那走去。
招财在人家肩膀上挂了一会,又动了动四肢,四爪攀了几攀,就在上官钰肩上站住了,然后脑袋一扬,便朝着唐芦儿那边喵喵喵地叫了起来,尾巴在屁股后面乐颠乐颠地甩着。
除了唐芦儿外,招财最喜欢的就是上官钰身上的气息,几日不见,它甚为想念。
唐芦儿这边,刚刚那领头模样的骑卫冲过来后,就要让手下将那几名乞丐马上带走,唐芦儿却让人拦住。既然事关白月城,又让她碰上了,就算她不管,白镜和那位白苏派出来跟在她身边的侍从也不可能就闭着眼睛过去的。于是就在双方眼看就要起冲突的时候,上官钰走了过来。只是他过来后,也只往骑卫那边看了一眼,然后让他身边的随从过去问怎么回事,他则直接走到唐芦儿这边。
“有人为难你了?”他打量她一眼,问了一句,声音淡淡,带着几分疏离。
“不是,是……”唐芦儿摇了摇头,才要张口,赵力就已过来,在上官钰跟前低语了几句。
上官钰又往那看了一眼,略一沉吟,便交待了赵力几句,又拿出一块牌子交给他。赵力小心接过那块牌子,点了点头,再过去,也不知说了什么,不多时,那边领头的骑卫冷哼一声,就让手下几个将人放了。随后就见他掉转马头,往这走了几步,然后朝上官钰这抱了抱拳头道:“王爷今日的’厚爱‘,下官定会转告赵大人。“他说完,即甩着马鞭,扬尘而去,态度嚣张至极。
唐芦儿还不及问上官钰他让人说了什么,那些人怎么这么干脆就将人给放了,就又见赵力随即就命人将那对母子带走。她愣住,不解地看着上官钰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段时间,全由我接手清查洛城内的暴乱事件,他们几个确实有嫌疑。“上官钰淡淡道了一句,说着就扫过一眼站在唐芦儿旁边那位侍从,然后再收回目光道,”外头冷,最近外面也不算太平,你别待太久。“
他说完就要转身,唐芦儿即叫住他:“那你要将他们几个带到哪去?”
“只是带回麒馆问几句话,不会为难他们的。”上官钰才说着,那妇人就朝唐芦儿这边哭喊一声,“我是白月城的人啊,苏影使,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刚刚白镜让白苏派出来跟着唐芦儿的那名侍从过去交涉的时候,那妇人就知道了他的身份,眼下他们母子就要被带走了,便再顾不上是不是会冒犯,张口就朝这喊了出来。
“王爷可否也让我等跟着过去?”苏影使夜十九站在唐芦儿后面,朝上官钰略带几分客气地问了一句,“毕竟已经牵扯到白月城了,正好又碰上,而且那妇人的丈夫所拜的老师,刚好又是梅殿下面的大弟子,以后若是让梅殿的信徒知道薇姑娘碰上此事却不过问的话,只怕不太好。”
“那就一起过去吧。”上官钰似并不在意,点了点头,然后就让人将马车拉到这边来,随后又吩咐旁边的王蕊一句,“你将东西送过去吧,照我的话说就是。”
王蕊应了声,又看了唐芦儿一眼,轻轻一笑,然后便转身走了。
马车过来后,上官钰摸了摸招财的脑袋,就将他从肩膀上抱了下来递给唐芦儿道:“路上车马多,别让它乱跑,小心出了意外。”
“姑娘的马车停在前面,从这走过去还得走上好一段路,只是眼下姑娘脚上的伤到底没好利索,王爷能否顺路带姑娘一程,我等随后就跟上。”一旁的白镜忽然道出这么一句,一旁的夜十九即皱了皱眉,但却未说什么。
上官钰微顿,唐芦儿只觉心头一紧,招财在她臂弯内扭了扭,忽的又往上官钰怀里跳去,正好这个时候马车过来了。
“上车吧。”上官钰将招财放在肩上,就给她撩开车帘。
白镜扶着唐芦儿上车后,又朝上官钰道了一声谢,然后才退到旁边去,夜十九已经不在那了。
车帘落下,挡住外面的光线,坐着两人一猫的车厢内,静得让人有些尴尬。
招财在上官钰身上欢快地滚来滚去,唐芦儿坐在一旁瞧着,心里嫉妒万分。
“住在那还习惯吗?行走没问题了吗?”不知过了多久,上官钰轻轻问了一句。
“不习惯,没住过那么大的房间,没睡过那么大的床。”唐芦儿低声道了一句。
车内又陷入了沉默,上官钰手微动了动,终还是收住了。
唐芦儿坐了一会,忽然又道:“昨晚我去衡华先生那看了一眼,他的伤应该没大碍,苏殿主也没为难他什么。”
“怎么跟我说这个?”
唐芦儿一怔,即道:“想到了就说。”
上官钰叹息一声:’白月城两派最近冲突频繁,还跟官府有了矛盾,形势不太好,你别插手这些事。“”死了不少人了是么?“唐芦儿抬眼看着他道,”只是他们两个终是要分出个胜负来,我管不管,都会被推进去。而且,就官府这边来说,眼下正是打击白月城的最好机会,他们两派斗得越厉害,内耗就越多,到时官府这边动起手来,就越方便。“
上官钰一怔:”芦儿……“”七哥,“唐芦儿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掌,良久,才慢慢开口,”我会帮你的,只是,如果真有……讨伐白月城的那一天,你能不能别杀太多人。“
上官钰忽的就反握住她的手,盯着她道:”你为何忽然说起这些?有人,跟你说什么了?“”我说这些很奇怪吗?“唐芦儿抬起脸,看着他,”这很容易猜的吧,白月城手伸得那么长,又不怎么听话,无论对哪个当权者来说都是个很大的威胁,至少也是个极不确定的因素。即便不能将他们铲除,也起码会将白月城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至少是让他们听话一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任他们隐隐跃于当权者之上。“
上官钰握着她手,心头微有些诧异,很多事情,她心里似乎都明白。
但真的只是这个原因,所以才对他说这些话吗?
唐芦儿垂下眼,看着他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忽然又道了一句:”七哥还记得,我说喜欢你的话么?“
上官钰一怔,手紧了又松,良久低哑着声音才道:”是不是,我……让你觉得委屈了。“”没有……“她摇了摇头,鼻子顿时有些发酸,她即将脸垂得低低的,”我只是太喜欢你,太想在你身边了,可是我却不知道咱们以后会变成什么样,有时候我会想,你有可能就这样,慢慢将我忘了,可是我……我这么想你……“
或许她不该这个时候,还跟他说这种话,可是她觉得现在要不说的话,或许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上官钰喉结动了动,握住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最后,终是将她揽到怀里,招财不防他忽然一动,即滚到一边去,它才不满地爬起来扭过身,就发现自己挤不进去了。”傻丫头。“上官钰心里带着一丝苦涩的叹息道,”别胡思乱想,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了你,别自寻烦恼。“
唐芦儿在他怀里待了好一会,贪婪地吸着他身上的气息,良久,抬起脸,大着胆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才推开他笑道:”那如果,是我将你忘了,你会如何?“
良缘到第157章聘礼
上官钰静静注视,目光淡淡,却未有稍离。良久,抬手,轻轻抚平她微蹙的眉心,温和地道了一句:“要是哪天,你觉得记忆太沉重了,那就忘了吧。”
唐芦儿有一瞬的愣神,他却接着道:“我帮你记着,等你能接受的时候,我再把你找回来。”
话刚刚落,马车就停住了,麒馆已到。
上官钰放下手,帮她拉了拉身上的鹤氅道:“下车吧。”
他才要起身,唐芦儿却忽然伸出手一下子搂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肩窝出。上官钰微怔,两手扶住她的腰道:“怎么了?”
“没事”唐芦儿摇了摇头,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在心口那发胀,让她全身都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上官钰迟疑了一下,两手轻轻揽住她的腰背,却什么都没说,只沉默地抱着她。
一旁的招财受到冷落已久,也攀上他的大腿,一双贼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瞅着他们俩,然后不满地叫了几声……
两人下了车后,刚踏上麒馆正大门的台阶,白镜和夜十九他们也到了,那对母女等人亦被人从另一辆马车内请了下来。
一行人进了议事厅,悉数落座后,那对母子本是要下跪的,只是这里并非公堂,上官钰本意也不是要为难他们,便免去他们的跪礼,只让那妇人将昨儿的事叙述一遍。
进那妇人一通战战兢兢的叙述下,唐芦儿才知道这事情比她想像的要严重的多。
这半个多月来,流民闹事,白月城两派争斗、与官兵冲突,死者已不下千人。那妇人的丈夫就是半个月前死于混乱战之中,像他们这样的孤儿寡母,在洛城不计其数,但冲突斗争却愈演愈烈,所以被带入大牢的人是与日俱增。可如此却导致洛城的大牢供不应求,所以眼下官府正一批一批把牢中的犯人往外押送,基本是送到一些偏僻荒芜的地方做劳力,总之只要被送出了,多成是没命活下来了。
而也就是因为这样,使得官与民之间的矛盾更加升级,加上白月城的人在其中推波助澜,如今几乎成了水火之势。再有暗杀者的频频出现,且目标全是官员,于是这形势就更加混乱起来。
昨晚的纵火时间,经官府查实,是这妇人暗中给各处送消息连线所致,所以才就有了刚刚那一幕。
随着麒馆的官员将证据一一列出,接着又将指证人带出来后,那妇人沉默了一会,就揽住自己的娃儿,面上带着几分决绝地开口道:“这些,都是苏殿主指使我这么做的。”
唐芦儿愣住,白镜往夜十九那看了一眼,夜十九只冷冷看向上官钰。这已经不仅仅是内斗了,而是有人要将白月城和官府的矛盾,或者说同上官钰这个空降兵的矛盾一步一步往上推,一直推到爆发的那一天,然后坐等渔翁之利。
但是对上官钰来说,无论是公还是私,眼下都还不是动手的时机。白苏手里有人,有武器,且还藏着他不知道的地方,只要一个控制不住,就有可能引发另一场大战。皇上排他过来,绝不是让他开战来的。而且眼下洛城内的兵力,也就两万余人,要是在将这两万余人消耗掉的话,齐州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一个反扑,这大景的版图怕是就要重新画了。
这是个烫手山芋,专门为他和白月城准备的。上官钰不接不行,但这若接了,就正中别人的下怀。
“王爷,苏殿主到了,说是想私下见一见王爷。”就在议事厅陷入一片沉默的时候,上官钰身边的一位随从走了进来,轻声道了一句。
上官钰略一沉吟,就起身往外去了。唐芦儿看了白镜一眼,低声问道:“苏殿主这时过来做什么?这么及时。”
白镜摇了摇头,再看夜十九一眼,唐芦儿一怔,也往那看了一眼,随即心里就明白了几分,应该是夜十九给白苏送了信。
约过了一刻钟,又有人进来,是赵力领头,一个手势就让人将那对母子抓住往外押去。
那妇人惊叫起来,那孩子也跟着哭出声,唐芦儿忙问了一句这是要带他们去哪?
赵力看了唐芦儿一眼,说道:“王爷说这是白月城自己的事,既然苏殿主过来要人了,自然就送给他们自己处理。”
唐芦儿一怔,上官钰要这么将人放了的话,到时别人闻起来,他怎么解释,岂不是让人抓到了把柄?就在她闹不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赵力那已经让人将那对哭喊的母子押出去了。
“是苏殿主和王爷谈妥了什么条件吧。”一旁的白镜轻声道了一句。
不多时,又有人进来请唐芦儿出去,唐芦儿看了白镜一眼,然后问道:“是王爷叫我?”
“是。”来人点了点头。
唐芦儿正要动身,只是想了想,又问一句:“苏殿主眼下是跟王爷在一块?”
“是。”那人又点了点头。
唐芦儿带着满腹的疑问出了议事厅,转到旁边一个小厅里,便见那两男人正坐在厅里说着什么,瞧着她进来后,白苏即笑起来道:“薇儿过来,本想明日再跟你说的,但既然今儿赶上了,就在这说也无妨。哦,让外面的白镜和夜十九也一块进来吧。”
上官钰往旁示意了一下,便有人将白镜和夜十九都请了进来。
瞧着人都到齐后,白苏才开口道:“刚刚我已经答应王爷,一个月内离开洛城,杜绝两派之间的斗争,还洛城一片清净之地,并且助王爷尽快查清暗杀者之事。”
唐芦儿心头微惊,白镜也有些诧异,白苏说着就将桌上那张字据拿了起来,对唐芦儿道:“这是我给王爷立下的字据,薇儿来按个手印做证人,再将玥城主给你地印章盖上,如此要是一个月内我不能离开洛城,并杜绝两派之间的冲突的话,凭此据,王爷可以领兵将我扣押,或是驱赶。”
唐芦儿这可是大为惊奇了,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白苏,白苏抖了抖手里的字据,笑得莫测:“薇儿怎么了,不愿做这个证人?还是怀疑这个东西是假的?”
唐芦儿看向上官钰,上官钰点了点头,她这才接过白苏手里的那张东西,细细看了一遍。
白苏没有漏过唐芦儿刚刚那一眼,只是他面上却没有一丝不快之色,反而笑的愈深了。
“你确定?”唐芦儿看完后,就问了白苏一眼。
白苏笑,于是手印落下,印章盖上,上官钰将字据收起,然后就将他们送出去。
“你,怎么会……许下这样的承诺?”上了马车后,唐芦儿不解地问了白苏一句。
白苏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斜着眼看着唐芦儿道:“你觉得不好?”
“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唐芦儿说着,就一脸怀疑地看着他问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担心那小子吗?怕他被我算计了?”白苏笑,眼中带着危险之意。
唐芦儿移开目光,沉默不语。白苏却忽然起身,猛地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道:“以后跟我说话,不许用这种不耐烦的表情,我会生气的。”
唐芦儿忽的吓一跳,对上那双阴冷的眼,只觉心头一寒。白苏定定看了她一会,就慢慢松了手,又恢复那等慵懒的样子靠在软榻上接着道:“你放心,这一次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他够聪明,不借此做别的动作的话,就都会相安无事。”
唐芦儿偷偷松了口气,许久,才问道:“只是因为那个女人的事?”
“我和城主这么继续斗下去,太费事了。”白苏漫不经心地道,“这么都了十几年,我也有些厌了,就按她说的,换个法子也行。”
唐芦儿不解:“换个法子?”
白苏呵呵一笑,就看着她道:“薇儿,你还不知道城主这一趟将你送到我身边,是什么意思吧。”
唐芦儿心里忽的生出几分不好的感觉来,她不由就坐直了身子看着白苏道:“什么意思?”
“十几年的时间,那老太婆也看明白了,她已经无力回天,属于她的时代早就过去。而且她的年纪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不好,每耗一天,她劣势就明显一分,再这么斗下去,对她来说只有坏没有好的。”白苏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唐芦儿,“薇儿,你说说,她给我提出什么条件,让我答应乖乖回去?”
唐芦儿只觉得脊背有些发寒,她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什么条件?”
“我的薇儿,她让你过来参加小祭月,就是将你送给我的意思。”白苏坐起身,伸出一指,点在唐芦儿眉心,“薇儿,白月城的信物就是你,她将你,许配给我了。”
唐芦儿只觉得脑子有些发懵,白苏继续道:“条件是让我在她活着的这段时间支持她,而待她死后,我便可以自然而然地继承城主之位。我若答应,就留你一命,若不答应,就在小祭月后,将你的尸首送回去,这样,她便明白我心意已决。到那个时候,我和她两派之间的斗争,就不会是现在这么小打小闹了。”
“你,答应了?”唐芦儿没想此时自己的声音,居然会这般冷静。
“嗯,是个很好的条件,就是多等些时间罢了。”白苏收回手,抓起落在她肩上的一小撮发丝笑道:“薇儿,我给你的聘礼,就是昆仑果,城主给你的嫁妆,就是唐老太的一条命。”
良缘到第158章孟三怒
上官钰刚刚从都司府出来,就瞧着一身皑甲的孟三翻身下马,满脸怒容地走到他跟前伸手就往他衣襟这抓来,上官钰微皱眉,身子一偏,就躲了过去。只是孟三却不打算放过他,一个回旋腿就往他脸上扫去,旁边的护卫就要上前拦住,上官钰却招手制住了,同时接下孟三这一脚,但他依旧未还手,而是再次往旁一退。
孟三越逼越紧,每出一招都不留情,最后逼得上官钰不得不出手。师从一人的两人,今日算是第一次正式交手,一个刚猛,一个凌烈,一个怒火中烧,一个郁气难解,一时间竟难分上下,只闻风声呼呼。
旁边的随从侍卫皆变了脸色,早有人奔进都司府找孟桐去了。
门前的雪堆被两人带出凌厉的风卷飞起来,漫天漫地倾洒而下,如是又一场大雪来临。
“孽子!还不住手!”就在两人正打着难舍难分的时候,一声暴喝忽的响起,随即旁边一个人影跟着就插了进来,一掌就往孟三胸口处拍去,孟三不好跟自家老爷子对着干,只好主动收了,连退三步。
“孽子无礼,望王爷莫怪。”分开两人后,孟桐即朝上官钰抱了一拳。
“只是切磋几下而已。”上官钰淡淡道了一句,说着就抬眼往孟三那看了一眼,孟三冷冷看了他一会,随后张口道:“你先等着,我把大营的事向都司大人交待完后,还有话要问你。”他说完就往都司府里进去了。
“你——混账东西!”孟桐又吼了一句,然后再回头朝上官钰告了一声罪。
“孟大人不必介怀,我还有事要处理,先告辞了,一会你让孟三到麒馆找我去。”上官钰丢下这话,就转身上了马车。
自那天后,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如白苏所说,白月城两派之间的争斗几乎都停止了,还有一部分信徒迁出了洛城。而白苏和白薇的亲事,如今也已传遍了整个齐州,眼下各方都议论着这事……上官钰一脸阴郁地坐在马车里,自那日一别后,他就再没见过她,听说这半个月来,她也不曾出过门,一直就待在副城里。
下午,日头正好,上官钰正在麒馆书房内看案卷,一时觉得眼睛有些疲了,便将手里东西放下,起身住外走去,却刚出门,就看上正捧着一食盅站在门口的王蕊。
“这是刚刚炖好的百合莲子羹,奴婢拿进去,待王爷觉得饿了的时候,再稍稍吃一点吧。”王蕊垂下脸道了一句,上官钰往她手里看了一眼,便让赵力过来接了。
赵力端进去后,王蕊欠了欠身,将转身退下时,迟疑了一下,又轻轻道了一句:“奴婢上午出去时,似乎看到唐姑娘了,是在长缨街口,似乎是出来买东西,身边有位男子陪着,白镜却未在一旁。”
上官钰微怔,却没说什么,王蕊又欠了欠身,然后才退下。
才在院子里站了片刻,外面就有侍卫进来说孟三过来了,只是话还没落呢,孟三就已经跟在那侍卫后面大步踏了进来。那侍卫一惊,就要拦住,上官钰却开口让周围的人都退下。
午后的阳光洒下,院子里的残雪反射出一抹幽冷的白光,疏横的树影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萧索。
孟三站到上官钰跟前,盯着他看了好一会,低声开口道:“老爷子跟我说了你父亲的事。”
上官钰不语,孟三叹了一声,然后冷不丁地就一拳往上官钰脸上挥去:“可是我还是得揍你一顿!”
上官钰不由退了两步,抬手住嘴角边一抹,已见了血,孟三这一拳挥得是一点都不带客气。
“臭小子,我将芦儿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对她的!”孟三跟着上前两步,又挥出一拳,上官钰抬手挡住:“够了,我不想跟你打。”
“去你娘的,老子可不怕你那狗屁爵位,老子这才离开几天啊,你就给我整出这么一个事来!”孟三手一转,又往上官钰面门上逼去,“你不知道那两是什么东西,你还把丫头推进去,自己的女人都守不住,我他奶奶的真是瞎了一双狗眼,当初怎么会甘愿把芦儿交给你!”
上官钰一声未辩,抵着唇,接了孟三十来招后,终是住了手,又挨了孟三一拳。
瞧着那家伙倒在地上后,孟三觉得还不解气,本想再打的,只是王蕊忽然从一旁跑出来道:“孟三爷,王爷都受伤了!”
孟三一怔,即眯了眯眼,上官钰朝王蕊喝了一声:“你退下。”
王蕊含泪看了他一会,咬了咬唇,低声道了一声:“奴婢逾越了。”然后才转身走开了。
经这一打岔,孟三也懒得再打下去,站在那看了上官钰一会,然后道:“芦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她陪了我十几年,你若是不能给她幸福,我就只好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了。”他说到这,就往刚刚王蕊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道,“都是男人,你也别当我看不出什么来。芦儿,我或许暂时还给不了她想要的,但起码不会给她委屈受,这一点你要办不到,就趁早跟她说清楚,省得以后麻烦。”
他说完就转身,只是刚走到门口,又停下道了一句:“还有,无论她嫁不嫁,嫁给哪个,接回来,她都是我的宝。”
孟三走了,上官钰站起身,慢慢抹去嘴角的血迹,站在树影下出神了好一会,才转身回了屋。
脚步依然稳健,背影却透着几分落寞。
白月城内,唐芦儿正坐自己院中的秋千上发呆般地想着事,忽然一名侍女从外走了进来,同白镜说了几句。她一时也未在意,还在算着心头的事,直到白镜走过来说了一声:“姑娘,孟三爷过来看你了。”她才猛地回过神。
“三哥?”唐芦儿怔了怔后,即道,“快快,快让他进来。”
才说着,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爽朗的大笑,接着一个浑厚的男声就传了进来:“丫头,是不是想我了。”
“三哥!”唐芦儿眼睛一亮,忙从秋千上跳下往孟三奔了过去。
她本是跑到他跟前就停下的,孟三却一声大笑的抱起她道:“来见你一面不容易啊。”
唐芦儿咯咯笑了几声,就拍着他的肩膀道:“三哥快放我下来。”
“好好好,你胖了,我才这一下就抱得手都酸了。”孟三将她放下后,就抬手在她脸蛋上捏了捏道,“好像脸上的肉也多了不少,瞧这小脸,是不是最近吃得太好了。”
“讨厌!”唐芦儿拍开他的手,招财也冲了过来,孟三即弯下腰捞起招财笑道:“小家伙还算有良心,没把我忘了,晚上奖你一条新鲜的大鱼。”
“三哥怎么过来了。”唐芦儿也不管旁边那些侍女的眼光,拉着孟三的手就往里走,“我听说你外出办事去了呢。”
“嗯,今早才刚回来。”孟三说着就叹道,“唉呀,我要不回来,还不知道我家妹子就要成亲了。”
唐芦儿呵呵一乐,却没说什么。
孟三跟着就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走,跟哥回家住几天去,正好我也有几天闲的时间,怎么着,姑娘家出嫁前也得在娘家待着才行不是。”
唐芦儿一愣,随后道:“三哥是来接我的?”
孟三两手抱在胸前瞅着她道:“不然还有什么,要等着你出来找我,怕是我头发等白了都等不到。”
唐芦儿迟疑了一下:“孟夫人,知道吗?”
“当然知道,太太她巴不得我早点将你接回去住呢。”
孟三说着,就瞧着唐芦儿似笑非笑的瞅着他,这鬼丫头,孟三心里暗骂了一句,然后就正了脸色看着她道:“丫头,说心里话,别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你就说,你想不想回去住几天。你只要有一分想,哥现在就带你出去,要是真一点都不想,哥也不勉强你。”
“孟三爷好大的口气,来我这里带走我的新娘子,还这么理直气壮。”孟三声音才落,一个阴寒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周围的侍女皆跪了下去。
孟三呵呵一笑,搂着唐芦儿的肩膀道:“还没拜堂成亲,就什么都不算,再说就算是拜堂成亲了,她也还是我妹子,当哥的带自个妹子回家,还用躲躲藏藏什么,这点人伦天理苏殿主又不是不懂,还需要我教吗?”
“人伦天理。”白苏浅浅一笑,就看向唐芦儿,“薇儿想回去备嫁?”
好一个备嫁,死娘娘腔,连口头上也要占他家丫头的便宜。孟三眯了眯眼,就看着唐芦儿道:“孝顺第一,嫁人第二,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牧拾东西去。”
唐芦儿在他俩身上来回看了几眼,想了想,就是一笑:“行,那我就跟三哥回去住几天,苏殿主不会反对吧。”
“当然不会,只要别忘了回去白月主城的时间就行。”白苏点了点头,“要我派几个人跟着过去伺候你吗?”
“不用,有白镜跟着就行啦。”
“行,就都依你。”白苏说着就走上前,伸手将唐芦儿一拉,低头,就要当着孟三的面吻下去。
唐芦儿一惊,脚步一转,身子一扭,就避开了。白苏看着抓空的手,瞬间有些愣神,只是随即就笑了起来:“白梅的随风步,你学得很好,很好。”
第159章他比我还好吗
坐上马车后,唐芦儿才舒了口气笑道:“真没想到三哥今日会过来找我,嘿嘿嘿……”
“唉,我养了个没良心的丫头。”听她这么一说,孟三即抬手在她脑袋上拍了拍叹道,“我要不过来找你,你也不想着去看看我,真是伤人心。”他说着又在她脸蛋上捏了一捏。
唐芦儿揉了揉脸,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那不是,不大好意思过去打扰你嘛,再说你这段时间也不在,我去哪看你去。”
“哪不能找到我,随便问谁不行。”孟三说着就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便转了话头道,“最近过得怎样,洛城这么大,有没有想去哪玩?爬山,游湖,骑马,猎鹰,或是晚上出来逛夜市?”
“还玩什么呀,不是才刚刚消停点吗,我还是好好呆着免得节外生枝。”唐芦儿说着就撩开车帘一角往外看了一眼道,“听说好些人对白月城的忽然安静很不满,正琢磨着怎么生出点事来呢。”
孟三笑了笑,没说话,只静静看着那张趴在窗口上的脸蛋儿。当年那么小的一个肉团儿,不知不觉竟就这么大了,他护着她,她陪着他,十几年的光阴从眼前掠过,内心专为她留的那片地方依旧柔软如初。可是他看护的女孩儿,如今心里却有了别人……孟三暗叹一声,但面上的表情很放松,似又回到星棋岛上的那段日子般,眼里带着几分懒散随性。
车里静了好一会,唐芦儿才慢慢开口:“三哥,你不想问我点啥吗?”她说这话时,依旧趴在车窗上,两眼巴巴地瞅着外面的街景。
“问什么?”孟三有些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
“……”唐芦儿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你不想问问,我怎么就要嫁给白苏了?”
“还用问什么,那死人脸要个女人还瞻首顾后的,奶奶又受制于他人,你还能怎么办。”孟三看着那张被风吹乱了刘海的侧脸,心疼地抬手在她脑袋上摸了摸,叹道:“丫头,为难你了,在哥面前别装什么坚强,想哭就哭吧。”
唐芦儿却笑了起来,转头看了孟三一眼,孟三对上她的目光,也笑了笑,便放下手。
“咦,你受伤了?”唐芦儿却忽然抓起他的手,只见他手上的骨节那有些许淤青,手掌那还破了点皮。
孟三任她抓着,也不答她的话,唐芦儿瞅了他一眼,有些迟疑地问了一句:“三哥来找我之前,是不是去他那了?”
“嗯,我把他打得下不来床了,也算是给你出了口气。”孟三收回手,点头。
唐芦儿哑了一会,才垂下眼道:“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又不关他的事。”
孟三暗叹一声,伸手搂住她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胳膊道:“丫头,他就那么好,比我还好吗?我跟你开句他的玩笑都能让你眼圈红的!”
唐芦儿静了一会,就抬起脸笑道:“我这个时候回孟府,三哥应该还没跟太太说吧。”
“一会我就说去,你担心什么,还怕太太把你赶出去不成。”孟三说到这,忽然一乐,“赶出去也好,到时哥单给你买处房子让你住,正好让我金屋藏娇了。”
唐芦儿扑哧地笑了起来,随后就拍开他的手道:“那太太可不恨死我了,而且我可不想被一堆女人给撕成碎片。”
“哥为你这一朵花放弃整个花园,你还不领情。”孟三说着就要捏她的脸,唐芦儿脸一偏就躲开了,然后瞅着他笑道:“三哥别拿我当挡箭牌,金屋,金屋,金屋里的娇怕是早有人选了吧。”
孟三微怔,手放了下来骂了一句:“鬼丫头,乱想什么,不是那么回事。”
唐芦儿嘿嘿笑着,孟三气得拨弄了一下她额前的刘海,然后道:“他们以前的事,与无你关,你心里不要有负担,那死人脸若是敢就那些事有一分怪你的意思,我定不会饶他,我家丫头又不是没人要,稀罕他做什么。”
唐芦儿愣住,良久才道:“三哥,你都知道了?”
孟三背住车壁上一靠,沉默了一会,才低声道:“十几年前的事,我也曾听过一点,却没想会那么惨。”
刚说到这,一阵寒风吹起车帘的一角,他便往外看了一眼,洛城的街道算是整个齐州最干净整洁的,因为这里有最完备的下水道系玩,各家各户的污秽之物就是从那些下水道排出去的,整个城市闻不见丝毫腥臭味,就是下雨天,城内也少有积水的地方。这些,都归功于百年前那位惊才绝艳的王爷,极其夫人,那对壁人为这个地方留下很多东西,人们或许早已将他们忘了,但他们确实改变了这边无数人的生活。可他们当年可能怎么也没想到,数十年后的某一天,自己的后人会惨死在这里……
“听说二十年前,洛城的下水道曾整个翻修过一次。”孟三正陷入沉思的时候,唐芦儿的声音忽然响起,他回过神,怔了怔,就有些奇怪的看着她道:“嗯,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你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来了?”
“三哥有洛城下水道的详细分布图吗?”唐芦儿看着他道,“我想看看。”
孟三想了想便道:“这个,老爷子那可能有,你看这个做什么?”
唐芦儿低声道:“既然三哥已经知道了王爷家的那些事,那么那个武器库的事,三哥心里也是清楚的吧。”
“这个我早就知道了。”孟三点头,随即就打量着唐芦儿,微皱着眉头道,“那家伙让你帮他打探这事?”
“他还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是衡华先生私下说的。”唐芦儿有些落寞的摇了摇,然后又道,“我在白月副城那住了这些日子,总觉得里面有些古怪。白镜说之前白苏提供给叛军的那些大炮和兵器,是凭空出现的,这一点就很古怪,定是哪里的盲点没有找到。”
孟三一怔,沉吟一会便道:“丫头难道是怀疑,当时白苏是利用下水道将那些东西送出去?”
唐芦儿点了点头:“毕竟没有人进去白月副城里查过是不是,而且那里真的很大,别说是白苏的寝殿了,就是临时给我用的那个院子都不小,在里面转上一圈,多成都会迷路。虽说衡华先生如今也在里面,但是白苏派人时刻盯着他,应该是正怀疑他的身份呢,所以衡华先生怕是不好探寻出什么来。”
“不太可能。”孟三摇了摇头,“二十年前翻修下水道是老爷子亲自监工,要有什么手脚,定瞒不过他老人家。”
“或者白苏并没有在下水道上做功夫,而是借着洛城修下水道时那等大动作的掩饰,提前做了什么准备,为他后面的事情打算,我听白镜说,白月主城里的财宝,基本都被他搬空了。衡华先生定也是怀疑这一点,所以才想办法进了白月副城。”
孟三想了想,就看着唐芦儿道:“白苏那里,你都熟悉了?”
“嗯,除了他的寝殿我不能进去外,别的地方我都走过了,也都记下了。”
孟三挑了挑眉:“他不怀疑你?”
唐芦儿挠了挠脑门道:“我只是心情闷,就让人带着我在那园子里随便走走看看,反正他说过不限制我的自由。而且他也不知道,我只要看过一遍,就能整个记下来。”
孟三叹笑一声,摇了摇头,只是沉吟一会就道:“好吧,你在府里落脚后,我就去找老爷子。”
孟夫人今日的心情极其不好,她没想到那亲事都传得满城皆知的唐芦儿竟会忽然到府里来,还要暂住几天。从一开始,她就不怎么喜欢这孩子,只是碍于孟桐的面子,还有孟家的利益,她不得不摆上笑脸接待。只是如今,这姑娘都要嫁给别人了,而且要嫁的那个人,还
是当年害她孟氏一族差点灭亡的侩子手,怎么还有脸过来!还有之前跟安远王又是怎么回事,整个乱七八糟的,连带着让她的儿子也像是着了魔般,一声招呼不打,就将人给带了进来。
“真是,这种好事也不知早点告诉我,倒让我从别人嘴里知道。”孟三领着唐芦儿来见孟夫人的时候,孟夫人只得压住心里的厌烦,强拉起笑脸,假意亲热了一句。
唐芦儿笑道:“要打扰太太好日,太太莫怪。”
“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伯新说的没错,这里怎么也算是你的娘家,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哪说得上是打扰的。”孟夫人说着就站起身,略带歉意地笑道,“只是我这几日身子有些不好,晚饭前得去躺躺,你以前住的那院子,上次你过来时,我就已经让人收拾一遍,就让欧嬷嬷领你过去吧。”
孟夫人说完就转身进屋去了,也不理孟三几句关切的问候。从上房那出来后,唐芦儿苦笑道:“三哥一会该被太太数落了吧。”`
“别放在心上,太太就是这几天身子不大利索,所以心情有些不好,再说我哪天不被她数落的。”孟三一笑,说着就拍了拍唐芦儿胳膊道,“行了,你就先随欧嬷嬷去那院里休息一会,我去老爷子那了,晚饭时再回来。”
唐芦儿点头,孟三又看了旁边的白镜一眼,笑了笑,然后就转身走了。只是他才出了穿堂,就看到金潇潇正站在前面的朱廊下,静静看着他,似特意在那等他一般。
良缘到第160章抽丝
晚风拂来,她身上的素蓝暗花长裙飞起,夕阳斜照下,系着宝蓝底缠枝莲花披风的金潇潇看起来非常淡,淡地似马上要消失一般。孟三微怔,走过去一看,只见她面上虽略施薄粉,但却压不住苍白的脸色,眉眼神色中也多了几分病态。
“你脸色不太好,身体不适吗?”
金潇潇一笑,眼神冰冷:“你还会关心我?”
孟三暗叹一声,便移开目光道:“这里风大,还是赶紧回屋去吧,免得吃了冷风。”
“为何在这个时候还带她回来?”金潇潇忽然问出一句,语气冷冷,却带着几分逼迫之意。
孟三看了看天色,略顿了一顿才道:“带她回来散散心,怎么了?”
“散散心……”金潇潇冷笑,“伯新,你是不是对每个女人都这么贴心!都这么好!你也打算娶她吗?”
“我还有事,先出去了,你也早点回屋去吧。”孟三没应她的话,随意丢下一句,就抬步越过金潇潇,往前去了。^
“你就是想娶她,也是晚了。”金潇潇侧身,看着他的背影,一字一句地说道,“伯新,你总是晚一步。”
孟三脚步微滞,回头,金潇潇已经离开了。
冷风呼啸而过,卷起枝头的残雪迎面扑来,他忽的一笑,继而大笑,然后大步走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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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晚饭时,孟夫人声称身子不适,让大家伙自个在各自房中用饭,也不用去她那服侍了。不过唐芦儿那里,她还是让人带了句话过去,让唐芦儿不必拘礼,想吃什么就跟厨房说,只管像以前一样就是。
终究是熬过大非大难过来的,孟夫人就是心里再怎么不喜,也不会在面上给唐芦儿难堪。若是光看他儿子的面,她当然不会这样,主要还是顾及唐芦儿如今的身份,眼下形势莫测,谁知下一刻风会往哪吹。
晚饭后,孟三将下水道细分图拿给唐芦儿的时候,还不等说上两句,就有人过来说老爷找他。
“三哥去吧,我自己看着就行,你不用陪我了。”唐芦儿将那张图放在桌上摊开后,就笑着道了一句。
“一会若是不太晚的话,我再来看你。”孟三起身道了一句,只是走到门边后,又回头,“晚上要是觉得饿了,就让人给你送夜宵,别饿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