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东骂一声“扫帚星”,众人附和了一阵,觉得被骂的人和骂人的话都太无聊了,就依然拿起信和照片玩读,宿舍立即又祥和了。她们相信着一个道理,不管男人是个东西不是个东西,女人离不开男人,女人是肉,男人是骨,肉需要骨来支撑,才是一个刚强的人儿。所以,这会儿都搜想着丈夫的好处,有丈夫的女人,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快活!当然嘴上是不直说的。
“嗳,男人他妈的心都狠。”陈东东似笑又似怒地说,“女人都想家死了,他们却写些甜言蜜语骗人,咱们得害害他们。明天同时都给我往回发电报,上面写病重速来。咱们来个丈夫大聚会!”
“好极了。”欧阳曲芝一拳砸在陈东东丰硕的胸部上。
刘硕岚觉得这些女人终究是可恶的,迈着大步搓衣服去了。宿舍里却沸腾起来,一齐抬起陈东东,向空中抛去,为她的妙计庆贺了。
差不多同在第三天的下午,向310号宿舍奔涌着男人。楼管人员是个小姑娘,她不知要发生怎样的男女事故,急忙阻拦,额头因焦急而滚动着硕大的汗珠。但男人们向着目标冲锋陷阵,将她拨在了一边。
宿舍的女人都蒙头大睡,实际上是翘首等待着自己的那“骨”。就在男人们轻手蹑脚地找到从被头露出的属于自己的那张嫩脸的时候,他们几乎呆木了,推断起问题的严重性:怎么都病重?一定是集体中毒,或是恶性传染病了!他们恐慌地揭开被头,在额上试了体温,然后轻轻搓着玉琢般的下颏:“快醒醒。”
“醒着呢。”被头里发出声音,眯眼闪动。
“那么,你是哪里有病呢?”
“这有病。”女人齐乎乎坐起来,指着自己的心窝,像是提前排演过的一般。
房子震响起男人们卸了重负的长叹,但没有说什么。他们知道了女人的心,那是一种多么强烈的欲望,比他们睡在床上的构想要强烈十倍百倍了。男人们正作了这一层想法,就发现有两条柔软的胳膊紧紧缠住了自己的颈脖,然后是一颗散发着熟悉的香气的脑袋稳稳地搁在肩头上。那脑袋出着粗气,带着蜜笑,但却掉下了几颗热水珠子,直从衣服上渗进肩去。
许久一阵无声的亲热之后,女人们跳下地来,抱着丈夫粗壮的手臂作了介绍。欧阳曲芝的那个多情的县长果真面目清秀,温顺可人,全然没有拍桌踢案的县官凶态。女人对两种男人容易亲近,一是阳刚之气十足,有着钢刷般胡须的,二是长着一副跟这位县长一样面孔的。因而她们在各自盯了几眼别人的男人之后,就对这次丈夫大聚会充满了无限喜悦。
刘硕岚一直坐在床上未说话,不时用不屑一顾的目光瞥一下这些色胆可见的狗男狗女。她曾无数次地下过结论:男人就是强迫着或引诱着女人睡觉、发泄性欲的凶兽,除此就不会再给别人什么了。而女人却偏偏下贱,一刻也离不开似的搂呀抱呀,这在她看来都淫荡到了极处。
欧阳曲芝宣布这次行动的步骤:首先是进饭馆举行集体大宴,为丈夫们压惊洗尘;接着找一家豪华舞厅,喝着咖啡拉家常。这一步欧阳曲芝没有阐明,王茜的作家却早已明白了,这是让男人们在肉的闪动中解放一下思想,也诱发诱发今夜良辰对女人的激情。他自信地看着王茜却向欧阳曲芝扯了几下眼角,被王茜一把拧在大腿上才安分了。行动的最后一步是包旅馆,占去哪家饭店同一层的所有豪华房间,享受一夜夫妻欢乐。
在学校大门口,班主任老远就板了面孔,做出禁止通过的架势。这是一个胖乎乎的四十多岁的妇人,少年时期往上长,而现在是往阔长。一走起路来,全身颤悠悠地晃动,说话时,声音从肉的缝隙里冲出来,就显得格外钢响了。
“站住!你们这是哪家戏班子啊?”
“老师别取笑了。”当然也是欧阳曲芝出来对付,“这是我们的家人来了,去吃饭去。”
“谁来了也不行!今天下午排练大合唱!”
“今天不是不排了吗?”
“现在又决定排的!”
“那我们一定要走呢?”
“敢走,将来扣了你们的毕业证!”
丈夫们是不愿这样发展下去的,互相对视了一下,各自劝了妻子,然后自己上街吃住去了。
第二天男人各自上了火车,女人失望地卧床大睡。后来王茜的作家却突然折回来,说是刘硕岚大有秘密,想和她聊聊。女人们本来很气愤,又怨起丈夫的无情,不料他又要和刘硕岚聊聊,真是不可容忍了。于是一轰而起,将个作家推上了去火车站的公共汽车。
女人们用电报勾来了丈夫,而终未能愉悦地享用一事,开始是个谜,班主任怎么就知道了?如何又立即改变了取消排练大合唱的主意?后来终于搞清,那天刘硕岚捂着鼻子跑到厕所抹一阵眼泪,嫉恨不散,又找到班主任房里,渲染310号宿舍的危机,说是忽然来了一帮男人,看来都是淫荡不堪的,进修的女学生一色儿搂颈抱腰,缠缠绵绵,一件大奸案就要发生。班主任当然感激这个避免灾难的汇报,满怀激情地表扬了刘硕岚几句,就往大门赶去。就在班主任喊了声“站住”的时候,一丛树叶背后正闪动着刘硕岚幸灾乐祸的眼睛,随之就见一脸得胜的微笑。
从这时候起,310号宿舍感到压抑不堪了。刘硕岚是她们的绊脚石,甚至于是暗礁。同宿舍的女人主张修理一下,叫她有个怕处。
“我看硬来不行,好像她有什么痛苦。”张浩月说。
“我同意这个看法,应当了解她,从根本上改变。”王茜附和道。
“无济于事,这种人是小娃的牛牛,越逗越硬。我有法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