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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小暑已经临近,天空格外的蓝,白杨树的叶子哗哗响着,倒栽柳的枝条也随着风轻轻摆动着。 在紧靠路边的药池子底下,有一个人正站在拖拉机的后斗上灌药,后边还停放着两台拖拉机。王志勇正蹲在药池子上往上打水。
    路南的梨树地里有两个妇女在浇地。
    王燕手里拿着两个二十世纪,一见刘承彦出来就赶忙朝着他跑过来:
    “哥,已经能吃了,要不你尝尝!”她勉强做出了一副很高兴的样子,把一个大一点儿的二十世纪递到了他的手上。
    “我不吃,你自己吃吧!”刘承彦接过来看了看就又递给了她:“我想到西边的苹果地里去看看,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那好!”王燕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勉强地笑了笑。
    王燕这几天心情一直不太好,很少说话,还时常朝着一个地方发楞。刘承彦每次打断她,她就笑一笑,但每次都笑得很勉强。
    前一天晚上,窗外的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她在外间屋拨弄了一会儿电视,看没什么好节目,就又回到自己的屋里,翻了会儿书就哼起了《草原之夜》:
    美丽的夜色多沉静,
    草原上只留下我的琴声,
    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
    可惜没有邮递员来传情……
    待到千里雪消融,
    待到草原上送来春风,
    可克达拉改变了摸样,
    姑娘就会来伴我的琴声……
    《草原之夜》深沉委婉的旋律,把她的思绪带进了一种孤苦而又有些悲凉的境地。她突然想到了已经惨死的妈妈,突然想到了远渡重洋的父亲,突然又想到了自己的“忧郁”和“苦闷”,再也无法抑制感情的潮水,喊了一声“妈妈”,就放声大哭起来……
    听见她的哭声,刘承彦赶忙跑过来。
    王燕很快就哭成了泪人。
    “好好的,你这是怎么了?”刘承彦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我想家,我想我妈妈!”王燕满含眼泪地望着他。
    刘承彦紧紧把她抱住,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背,眼泪也流下来了。
    窗外的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风也紧一阵慢一阵地刮着,过了好长好长时间王燕才平静下来。后来,他们给她父亲打通了电话:“爸爸我想你!”
    王燕一张嘴就哭了,刘承彦听到王燕的父亲在对面也哭了……
    刘承彦带着王燕,顺着果园的主干道一直往西走。这一年天气干旱,苹果树上的红蜘蛛也为害猖獗。虽然王志勇已经向他保证了没问题,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昨天刚打完药,他想亲自去看一看。
    靠近村子的两个苹果区,占了二百亩土地,除去六米的区间道,苹果树都是按五×七米的株行距栽植的。主栽品种有美夏,红、黄元帅,乔纳金和小国光。授粉品种是红玉、鸡冠、倭锦。因土地肥沃,好些树都已经搭上了接。地上的热草、休根草,都长得密密匝匝的,个别的牛角蔓还盘到了树枝上。他们趟过的地方蚂蚱、担丈四处乱蹦,有时还窜出来一个蜥蜴。王燕看见一个已经长红了的苹果,就踮起脚尖去摘,惊飞了的知了发出一阵阵的“呜楞”声。
    太阳从一片黑色的云朵里冲出来,顿时就把果园照得明晃晃的。刘承彦拿出放大镜,仔细查看了几棵苹果树:红蜘蛛确实都已经被杀死了,不过按打药的具体计划,光是苹果上的红蜘蛛今年还得两遍药。果园全年下来得不少于十一遍药。
    “王燕,这边儿刚打完药,你可别乱吃!”刘承彦一面告诫着王燕,一面朝前走。
    “这些苹果树明年是不是得多施些多效唑?”他觉得应该给王志勇提个醒,不然这些树要都郁闭了,不但生产上多用工,还会影响到产量。
    “王燕,快点儿!”刘承彦走了一段儿又停下来喊王燕,他想接着到前边的梨区去看一看,听见王燕的脚步声,就又继续朝前走。
    “啊—— ”他突然听到王燕发出了一声惊叫。
    这时,他已经走出苹果区来到路北的第二个区间道上。区间道两旁的紫穗槐已长得有齐胸那么高了。从这儿往东一直到果园的边界就都是梨树了。梨树的树冠比苹果小一些,光照条件也就明显的好。雪花梨已经长得有核桃那么大了,再有一个多月就能上市了。鸭梨的长势也很好,它深绿色的叶子,就像白杨树的叶子一样摇着。前边不远处杨晓丽正带着一帮妇女吊梨枝儿。她们一边爬上爬下地干活,一边嘻嘻哈哈地说笑着。再往前是并排着打药的拖拉机,梨树在上第五遍药,用的是倍量式200倍波尔多液加1500倍1605……
    听到王燕的叫声,刘承彦赶紧回过头。这时,王燕正站在这个区间道西边的两棵苹果树中间。脸色煞白,额头上渗出汗珠,两只手就像是给身体做平衡似的半举着。两条腿也像是被钉子钉住了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怎么了王燕?”刘承彦大声问了一声。
    “蛇……”王燕此时已经吓得说不清楚话了。
    “蛇?在哪里?”刘承彦的头皮也一阵发紧。
    “它……它钻进了我的裤筒里!”王燕用右手钩着指了指她右边的一条裤腿。她感觉那蛇已经爬到了她的大腿上,那有些凉又有些刺挠的感觉,使她浑身的汗毛都乍起来了。
    刘承彦三步两步就奔到她的跟前,并且赶紧在她面前蹲下来。
    因为天热,王燕早已经脱掉了她平日喜欢穿的牛仔裤,换成了一条米黄色的腰里是松紧带儿的很宽松的肥裤子。她眼里噙着泪,两条腿也微微地颤抖着。
    刘承彦伸出两只手,要动又不敢动地犹豫着:他如果把手从王燕右边的裤筒里伸进去,觉得没把握把蛇抓住。万一动得不对,让蛇咬王燕一口,那还不把她吓死。把她的裤子撕开,又觉得不是办法。再说也不一定撕得动。他最后觉得,只能是把王燕的裤子脱下来……
    “你……你干嘛呢?快……快点呀!”王燕颤抖着,她已经吓得快要晕过去了。
    刘承彦慢慢攥住她的裤腰,轻轻翻开,轻轻往下边退。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里。他也很怕蛇,更怕那蛇从王燕的裤子里一钻出来就朝着他猛一窜。他把两手伸开,脸也扭得尽量远点儿。他把王燕的裤子从腰里慢慢退到大腿上……又退到膝盖上……突然,在王燕右边的大腿内侧弹出了一棵稗子草。他的心猛一紧,可分明看清了那不是蛇。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他把她的裤子又从膝盖上退到小腿上……脚面上……然而,她的裤筒里除了这棵毛茸茸的稗子草,就再没有任何东西了。他怀疑自己太紧张没看清,又仔细看了看,确实是什么也没有了。
    他闭上眼,长长出了一口气:“当时一定是这棵稗子草,让她在惊恐中产生了错觉!”他一面这样想着,一面轻轻去拔那棵草,没提防那棵草的草穗又在王燕的腿上蹭了一下……
    “啊—— ”王燕又是一声惊叫。
    刘承彦抬起手,使劲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这是一棵草,大惊小怪的!”
    有老半天,王燕就那么一直愣愣怔怔地站着:原本蛇也不该是这个样子。她因当时紧跑了两步,差一点儿没踩到一条蛇的头上,那蛇又朝着她猛一窜,当时就吓傻了。吓得一闭眼,连感觉也迟钝了。慢慢的,她又感觉到刘承彦打得她那一巴掌挺疼得,就用手去摸,然后低下头。突然,她看见刘承彦已经把她的裤子扒到了脚面上。又羞又急,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你疯了?”刘承彦正要帮她提裤子,一点儿没防备,一下子就让她打蒙了。
    “拍!”紧接着就又是一巴掌。
    王燕两巴掌就把刘承彦打得蹲到了地上。
    “你讲不讲道理?”刘承彦半躺着,又委屈又有些生气地看着她。
    “哼,讲道理?谁跟你讲道理?”王燕心说:“现在决不是讲道理的时候,我得赶紧把裤子提上来。不然被人看见,再添油加醋地一宣传,那还不把人羞死!”
    时间已快到中午,太阳在苹果树下筛出一片片光斑儿。刘承彦半躺在柔软的草地上,遥望着青翠欲滴的果林、蓝天中棉花堆一样的云朵,心情无比舒畅。
    时令已进入七月,按本地以往的气象规律,进入七月以后发生雹灾的几率就很小了,如果能如愿,今年就一定是个丰收年……
    “喂,对不起呀!”王燕背转身收拾好裤子,又转过身来。
    刘承彦把脸扭到一边,没理她。
    王燕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挨着他坐下:“你的脸还痛吗?”
    “不痛,一点儿都不痛!”刘承彦沉着脸看着她。
    “痛也活该!”王燕突然又生气起来。
    “你是不是真有点儿傻呀?”刘承彦看着王燕那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孩子一样的脸,实在忍不住,就又笑起来。
    “你又说我傻,你才傻!”王燕娇嗔地举起了拳头。
    “嘿嘿……你还真说不定哪一经里缺魂儿!”
    “好哇,你还敢骂我?”王燕一下子就骑到了刘承彦身上:“你还笑?我让你笑!”说着,挥舞起拳头就朝着他的头上打下去。
    “小丫头,你还真打呀?”刘承彦一面用一只胳膊拄住地,一面用另一只胳膊赶紧去护自己的脸。
    就在这时候,从东面的区间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王燕愣了一下儿,赶紧抬起头。这时,杨晓丽嘴唇哆嗦着脸色已非常难看地来到他们面前。
    王燕本来就有点儿怕她,现在又是这种样子,心里就更感气馁。她赶紧从刘承彦身上翻下来,一屁股就蹲到了地上:“对不起呀!”她嘴里嘟哝着。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对不起谁,更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你也知道对不起呀?……你看你这个浪样儿!”杨晓丽咬着牙,眼圈红红的,她的胸部也剧烈地起伏着。
    刘承彦看了她一眼就站起来了。
    王燕也赶忙爬起来。
    “刚……刚才……”王燕敏感地察觉到杨晓丽一定是看见了刘承彦跟她脱裤子的情景,就吞吞吐吐地想和她解释,可一句话没说完,脸上就已狠狠挨了一巴掌。
    “刚才是你不要脸!”杨晓丽冲着她大声嚷。
    王燕吓得要哭又不敢哭的样子,赶紧躲到刘承彦身后边。
    “姐……”
    刘承彦的“姐”字刚出口,脸上也挨了一巴掌:“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杨晓丽今天气得都有点儿失控了,她刚才带着妇女们在前面吊梨枝儿,不经意听见了王燕一声惊叫,也没太在意,可是过了会儿看见她们其中有好几个人不干活了,都趴在地上朝这边看,也就狐疑着趴在了地上,透过梨树枝叶的空隙,她正好看见王燕着两只手,刘承彦在给她脱裤子……
    “哎呀我的天!”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趴在她前面的裴小鸾就大声喊叫起来:“快,你们快来看呀!”
    后面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希里呼噜地从树上跳下来,一齐趴到地上朝这边看。
    “他们要用嘴干那事儿,真是丢死人了!你听,她还说让他快点儿!”裴小鸾又说。
    “你瞎嚷嚷什么?人家可是兄妹!”裴小鸾身边的一个人小声反驳她。
    “兄妹怎么了?兄妹干这种事儿的还少吗?”裴小鸾好像是什么都知道,还理由充分。
    杨晓丽没听完她们的话就绯红了脸,马上背过身去。有好几个姑娘也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赶紧站起身来不敢看了。
    “哎呀呀,刘承彦好像还在搂他妹妹的屁股呢,这大白天的!”裴小鸾可不管三七二十一。
    “刘承彦还挨了一巴掌!”一帮子老娘们也看上了瘾。
    “又一巴掌!”
    “这是怎么回事?”
    “嫌他没伺候好呗!”
    裴小鸾是西古城村有名的“广播电台”。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她不敢说的话,更没有她做不出来的事。
    刚结婚那年,有天中午公公正蹲在南房凉里编筐,她和杨文理一回家就冒出一句:“你编的这是个蛋呀!”一句话就把公公骂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还没法还言儿。把杨文理气得上去就给了她两拳。打了她,她也不生气,还“嘿嘿嘿”地笑。
    他们和公婆伙住五间房,本来满住的开,可她嫌和公婆伙住一个院儿别扭,就想把他们撵走。有天中午,她和一大群媳妇在胡同口的一棵大槐树底下乘凉时,突然很神秘地跟邻家媳妇说:“我公公那个东西大得很!”邻家的媳妇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她周围的媳妇们也来了兴致,一个个叽叽喳喳地问她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已经用过了?问完了又哈哈大笑。裴小鸾一点儿没笑,等了一会儿说;“你们都想到哪儿去了,我是在一家人吃晚饭时看见的。那天公公坐在一个小凳上,那东西把裤子挑起老高,还露出一个头儿!”
    这种事本来就传的快,更何况她是站在大街上当众吆喝。结果没出两天她的这个笑话儿就传遍了全村,而且连她公公也知道了。把她公公臊得当天就和老伴儿搬回他们原先住的那三间旧房里去了。
    为这事儿杨文理把她摁在地揍她,她一开始咬着牙一声不吭,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就仰起脖子大声喊:“你少打我两下吧,我这也是为了你呀!”
    哪里有这样的二百五,就别说你有点事儿,就是没有事儿也能给你编排出点儿事来。杨晓丽一个姑娘家,被她这么不管不顾的烧着了屁股似的一阵喊叫,哪里还受得了,更何况她也亲眼看见了。虽然她们离得有些远,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但是在背着人的苹果地里,一个男人脱下一个女人的裤子,怎么说也不会有好事啊。再说,当她走到他们面前,王燕不是依旧骑在刘承彦的身上?不是也尴尬得不打自招了吗?
    “姐,你误会了!”刘承彦护住王燕,看着越来越激动的杨晓丽,耐心跟她解释。
    “误会?……哈哈!……哈哈!”杨晓丽满眼是泪,可哭着哭着又突然笑起来:“世界上竟有你这么无耻的人,大睁两眼当面说瞎话,还能心安理得不脸红!你以为你们提上裤子,再没有人看见,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吗?”
    这时,裴小鸾和那一帮子妇女也一个个探头探脑地围上来。
    “王燕,你是哪来的野种,你下流无耻!”杨晓丽此时就像疯了一样,又哭又闹。
    人们也一个个紧绷着脸。
    “姐,你在说什么?”刘承彦急了。
    “说什么?你说我在说什么?”杨晓丽又朝着他们凑过去。
    “哎呀,王燕晕倒了!”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
    刘承彦回过头,王燕已经瘫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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