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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水果价格的不断攀升,受到了社会各界的普遍关注;各村冷库和各村承包果园的人们的继续赢利,更是改变了好多人的观念。首先是一块儿块儿农田变成了一块儿块儿果园,继而是一些在别的领域投资的人们也转向了投资冷库。一时间,梨苗、苹果苗由原来的一块、两块,涨到了两块、三块;红砖由原来的每块儿六分钱,涨到了一角二分;制冷设备就更是涨得不用说了。
    王彦顺不甘失败,想和高志远合伙儿建一座冷库。康唯业也下定了决心要进入水果领域。一些在县里边上班儿能弄到钱的、一些钱少却能“连凑人带凑钱”的,也都跃跃欲试。雪建成也有些不满足于做客运专业户了。跑北京、上海虽然能挣钱,但钱挣得实在不容易。每天起早贪黑不说,还有那么多的车匪路霸的事情难以解决。冷库就大不一样了,这几年往往是买了货就能挣钱,而且完全能以“坐商”的形式出现。再说现在又有了王燕和刘承彦的水果市场。这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他先是找王建军在开发区要了块地皮,然后趁着年前的客运火爆,很快就转手了那两辆客车。
    雪建成是个有见的、有魄力,想干什就能干成什么的人。他八岁上入学,一至四年级一直是班里最好的学生。完小两年又是全完小学习的榜样。可当他意满志得的刚刚考入县里的中学时,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他和所有不谙世事的孩子们一样,参加开了武斗、批判会。甚至串联去了保定、北京。还在**广场受到了**和周总理的亲切接见。可随着他们一年年长大,他那颗激烈燃烧的心冷却下来后逐渐明白,他这一生说不定已经毁了。他那时的家庭条件特别不好,爷爷、奶奶整天躺在炕上,弟弟刚上小学又添了个妹妹,母亲虽然任劳任怨,可父亲整天黑着脸。全家栖身的又只有三间旧北屋和两间破东房。他那时是灰溜溜地怀着万般的无奈回家务农的。
    回村后有人给他介绍了个对象,是本村人,叫谷静存。这姑娘长得很好看,家庭条件也很好。可人家嫌他家太穷,回绝了。后来一个远房姑妈又给他介绍了北里厢一个叫贺瑞英的姑娘。这个姑娘从小就死了母亲,是父亲把她抚养成人的。说是知道雪建成,没意见。还说如果他们家同意,去她家做上门女婿也行。
    “你说的这个姑娘是不是紧挨着北里厢中学北面那家的?”雪建成问姑妈。
    “是啊……这你也知道?”姑妈很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姑娘是不是没念过书?长得也不高?脸虽然白点儿,可鼻梁上有几颗雀斑?”
    “对呀……”
    “那你就别说了,我不同意!”
    “你说什么?……你不同意?”雪建成的父亲一见雪建成这种态度就火了:
    “你姑妈好心好意给你找了个不挑你的人家,你还来劲儿了!今天这事儿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雪建成的心跳起来:这个叫贺瑞英个姑娘他早就知道,记的是刚去北里厢念完小时,学校丢了把椅子,有个同学说是在贺瑞英的家里看见了。那时他是班长,听说后就带着那个同学去了。那天贺瑞英正好在屋门口坐在那把椅子上做针线。他看了看颜色和样式都和学校的差不多,就走过去说:“这把椅子是我们学校的!”
    “你胡说,你们学校的有什么记号?你叫它它能答应吗?”贺瑞英那时虽然很矮小,可一点儿也不怕他。
    “我们学校的椅子下面都写着字呢,要不你翻过来看看!”他忍住气和她说。
    “翻过来看看?……我就不翻过来!我们家的也写着字呢!”贺瑞英瞪着眼和他吵。
    “你不翻过来就说明你心虚!”
    “你才心虚呢,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他和那个同学见她不讲理,把她推下去就把椅子翻过来了,可令他们吃惊的是那把椅子的下面根本没有字。
    “这是怎么回事?”正当他和那个同学迟疑不决时,贺瑞英拿起一根棍子就朝他们打去,“我让你们来找事儿……”
    他们两人吓得撒腿就跑。
    几年过去了,雪建成每当想起这事儿就发笑:可他到底也没有闹清楚那把椅子究竟不是学校的,还是这个叫贺瑞英的把椅子下面的字给擦了?
    “这个丑小鸭,小无赖!我就是再娶不上媳妇也不能要你呀,就更别说去你们家入赘了!”雪建成心说。
    可他父亲根本不管他的感受,继续挖苦他说:“那你想娶个什么样的?啊?
    你看上人家的人家可不看上你?”
    他知道自己长得不够英俊,也知道自己注定要在农村一辈子了,可尽管这样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不能有自己的愿望了?在这件事情上爷爷、奶奶什么话也不说,母亲也一直保持中立。他在无法申辩也不敢反抗的情况下,只能默默地流泪。
    可父亲还不肯罢休:“你就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看看你那德行,人家有哪点儿配不上你了?”
    他觉得父亲从小就有点儿看不上他,记得刚记事时有一次他把吃剩下的一块山药皮扔到了地上,父亲拾起来就砸在了他的脸上。那时他并没敢想怨恨父亲,他觉得父亲既然能生他就可能有处置他的权利吧。可随着一年年长大,他看见同学们的父亲一个个都和蔼可亲的,失落感便油然而生。他还记得八岁那年闹地震,地一动父亲就跑出去了,他和母亲无助地在屋里滚来滚去,可第二天他听见父亲自得地跟一个人说:“地一动我就跑出去了!”那人问他:“那建成和他母亲呢?”他说:“我哪能顾得上他们!”这话他没敢和母亲说,他怕母亲同样对
    父亲失望。可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既然看不起他还这么关心他?为什么既然关心他还非得把他心中仅存的那点自尊也敲打掉?
    那时他对自己和家庭都失望了。
    可父亲根本不管这些,硬逼着他去相亲。
    “去就去!我斗不过你难道还斗不过那个小无赖吗?”他背着父亲时,心说。
    和贺瑞英相亲是在贺瑞英的一个亲戚家进行的。那天下着点儿小雨,他进屋后连招呼都没和她打,看了眼屋里的摆设就把目光停留在了屋里的一辆旧自行车上。
    贺瑞英一开始以为他腼腆,可等了老半天见他老看那辆自行车,就撇着嘴取笑他说:“那你老看那辆自行车还能多看出一个轱辘来?”
    一句话差点儿没把他逗笑了,可他闭住嘴,没理她。
    贺瑞英又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不说话,就又接着说:“我知道你念书时成绩很好,也知道你在班里是班长、三好学生什么的……”
    他的心热了一下儿,可还是没理她。
    “我虽然没念过书,可我家里的活儿什么都会做,也懂礼数!”
    雪建成乜斜了她一眼心说:“这人一点儿没长进,死皮赖脸的不知道害臊,还觉得自己怎么样似的!”
    “我不嫌你家里穷,我也不怕吃苦!”贺瑞英见他还是不说话,就着急起来。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谁问你了?”雪建成见她唠叨起来没完了,一下子就发起火来。
    “那你……那你来不就是想知道这些的吗?……我不和你说这些……那我和你说些什么呢?”贺瑞英没想到他一说话就抢白她,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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