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些怯懦的我暗自斟酌,倘若自己今天处事不当,这个烂女人肯定会跟我拼命不可。 看情形,我这回是难以也躲过去了。
■ 栗兰花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她脸上的那种表情让我心底一阵哆嗦。娘天啊,正是她的感激涕零,针一样刺进我的心,好痛好痛啊。
十二
1997年9月18日
农历八月十七
星期四
小雨
从床上爬起来,我的头昏昏沉沉的。因为昨夜一宿未眠,于天亮时分才迷糊入睡,不想醒来却已是八点钟了。我打开门,蒙蒙的秋雨正从灰暗的天空随风飘洒,到处都是**的。黑砣果真不见了踪影,桂花树底下只留下那根冷冷的铁链。
厨房里,银花坐在灶口边,一边哼唱着苗歌小调,一边抽针引线做着鞋垫,扭头来瞅我的是一双满含温情的眼睛。刷了牙,洗完脸,我特地去看了她正做着的鞋垫。当时,她还躲来躲去,被我捉住了手才老老实实地让我观看。
鞋垫是白线拉底,红线绣字,绿线描花,上面歪斜地绣了两个字——幸福。银花的绣工还不错,只是字很难看。用不着去猜,鬼都晓得那两个字是出自她本人之手,小学三年级的水平呗。
我问:“另外一只鞋垫呢?你准备绣什么字啊?”
银花轻声说:“当然是绣‘美满’两个字啦。”
我说:“哦,连起来就是‘幸福美满’了,寓意蛮好的。那你这双鞋垫准备送给谁呀?”
银花一顿,转过身去,说:“我是做给自己的。”
我心想,你哄鬼咧,那么长的鞋垫是做给自己的?不过,我也不去直言点破她,我心里早已猜知到了银花的心意。
边吃饭,我边跟银花说:“银花,黑砣真的不见了。”
银花往灶孔里塞了一块杂木柴,说:“今天清早我起来时,还看见它睡在铁链子旁边。顿时,我火冒三丈,真是一个不知好歹的畜生。一生气,我就拣起岩头把它打跑了。”
原来如此哟。
今天,第一个到校的居然是栗家珍。她头上戴的油纸斗笠是烂了顶的,就拿几片宽树叶蒙了。她的两只裤脚早已湿透了,脚上的旧解放鞋粘满了黄泥巴,走几步,鞋背上便冒出一串气泡泡。她给我的笑脸有些窘迫,也有些凄婉。
刚刚敲响预备钟,栗兰花也到校了。她蒙头披着一张长长的塑料纸,老远就看到她的脚有些跛,走路艰难。她经过我面前时低垂着头,可还是让我发现了她脸上的伤痕。
栗兰花一把拽住她的手,关切地问:“你怎么啦?是不是在路上摔着了?”
栗兰花抬起头来,匆匆地瞅我一眼,就慌乱地点点头。看样子,她摔得真是不轻,脸上青紫了好大一块,都肿得发亮。她腿上也肯定有伤,不然不会那么跛的。
我跑回房间,翻出红花油、消肿止痛膏和镇痛喷雾剂,急忙送到了学校集体办公室。这些平常用的药品,我背囊里都存得有。我要栗家珍仔细帮栗兰花检查一下,再擦一些药,为她揉一揉,不破皮的地方就贴上消肿止痛膏。
随后,我又跑进厨房,叫银花赶紧煮个鸡蛋,煮熟了好给栗兰花熨烫青肿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