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娜突然停止了述说,她面色惨白、额上渗着汗,一阵晕眩差点歪倒下去。
马树和见状赶紧扶住她问:“董事长,您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感觉好疲惫,想躺下睡一会,日记我全带来了,你自己先看看行吗,这里面记叙了我的父亲、我的身世,剩下的以后再对你说,我要回去了。”
尹娜起身,从包里取出几本日记递给马树和。她阻止了马树和送她下楼,步履沉重地走出了病房。
目送尹娜的身影从病房门口消失,马树和打开房间里的灯,室内亮堂起来,他坐回到床上,找出第一本日记读起来。
1973年9月8日星期六,大雨、
下午,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眼看一场大雨就要来了,可直到傍晚收工雨才下下来。
我和苏僮在雨地里奔跑、欢呼:“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高尔基的《海燕》即便是在最困惑、最无助、最艰难的日子里,依旧给了我们激情和生活的动力。
回到清冷的竹楼,相互对视,我们都笑了、那狼狈的样子,就像两只扑腾着翅膀、欲飞不能的山鸡,哪里是海燕哦。
山头上的知青点早先收工后非常热闹,锅碗瓢盆交响曲会伴随着《边疆处处赛江南》的歌声持续到月上榕树梢,可现在只剩下我和苏僮俩个被入了另册的命运的弃儿。
国际歌不是这样唱的吗;“从来就没有救世主,没有神仙皇帝,一切全靠我们自己……”
看来我们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来改变命运了,还要准备好多事情,但愿马克思在天在之灵保佑我们从这片广阔天地走向更广阔的另一片天地,为着尊严和理想,为了我们自身的解放……
1973年9月22日,星期六,晴
越过边境线上的中国界碑的时候,我差点哭出来,站在界碑那边向东北眺望,那里是祖国、我的祖国。
都说祖国是母亲,我爱我的母亲,可是母亲却嫌弃我这个儿子,它耻笑我、鞭笞我、用最不能忍受的委屈折磨我,可当真要从她身边离去的时候,心中却又有着这么许多割舍不下的眷念……
眼前这座大山看不出与先前的山有什么不同,但的确不是先前的山了,它在异乡他国。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我们像两只惊恐的野兔,见人就躲,唯恐猎人将我们捕获,那可是壮志未酬身先死了,我们不希望有这样结局。
带出的干粮早已吃完,每天靠偷吃山里人种的瓜果,玉米和番薯为生。遇到没有菜地的时候只能吃些野果、野菜。我和苏僮相互鼓励,俩人常背一段**语录:“我们的同志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看到光明,要提高我们的勇气。”**的话真对,我们不断战胜困难,在荒无人烟的大山里已经生存了两个星期。
我们仍旧听那个《自由军人之声》的电台,希望通过电台播报知道他们在哪里。直到电池用完了,也舍不得扔掉那个收音机。
昼伏夜行,白天在渺无人迹的山洼里搭个窝棚美美睡上一觉,傍晚再继续我们的理想之旅。
苏僮真是我的好兄弟,秀才一样的身板、让我格外担心他会抗不住这样的艰苦和精神压力,可他无怨无悔地和我一起向前走,乐观地面对一切困苦艰险。他对我说:
“我们选择了背水一战,哪怕死了都认了,否则就不是男人。”
好在缅甸的老乡散居在山里的人不少,饿了就到地里寻些吃的,偶尔在老缅的鸡笼里偷到一只鸡,捂上黄泥在篝火上烤熟也让我们尝到了久违的腥味。
那支军队在哪里呢?听电台时感觉他们近在咫尺,可现在却像雾一般的蒸发了,一点踪迹也没有。
苏僮说,根据他的判断应该在老挝、缅甸和中国交界的一代,那儿是金三角,是几个国家都管不到的地方,于是我们朝着西南方向一直往下走。
1973年11月7日,星期三,雨,
今天是出来的第60天了,疲惫、饥饿、无望、一齐向我们袭来,我们衣衫褴褛,身上的衣服都让蒺藜划成了布条,头发长的像猩猩,看上去像两个野人。 最可恨的是蚊虫的叮咬,丛林里的蚊虫不仅嗜血而且剧毒,叮在身上立刻会肿起一片,然后溃烂。
让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苏僮病倒了,从前天开始拉痢疾还发着高烧。我们无法继续走下去,必须停下来给苏僮治病。我搀扶着他向深山里有炊烟的地方挪动,希望能遇见一户人家,能让苏僮好好养息几天,我可以为老缅做事,干农活,来抵我们的饭钱。(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