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2月28日. 星期四 晴
让我猜到了,老人是为朵嘎找到这来的、朵嘎怀上了苏僮的孩子。
昨晚团长把苏僮叫到团部,当着老人面劈头盖脸一顿责问:“是你小子做下的虐吗?从头至尾老实招来。”
苏僮不言语,低着头,用沉默表示默认。
“你小子有能耐,能搞大别人的肚子,给我听好了,明天你就去和那姑娘把婚完了,聘礼我吩咐人办,你和你岳丈先商量商量婚事如何办。”说完,团长撩开腿出了房间,留下老人和苏僮在房间里。
老人告诉苏僮,我们走后不到两月朵嘎就有了反应,开始以为她得了什么病,给她熬些汤药可朵嘎从来不喝,直到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才说出原委。原打算让朵嘎做掉这孩子,可朵嘎宁死不从,她哭着说一定要生下孩子,即使找不到苏僮也要把孩子抚养成人。
“为了找你们这方圆百里我都跑遍了,所有的大小武装都去打听过,可算找到你了。”老人说。
今天一早我们随老人上路了,随行的还有团警卫连的几名士兵,这些都是团长安排的。他们挑着布匹、生猪、浩浩荡荡跟在后面。薄雾在山间缭绕,鸟儿在丛林里快乐的鸣叫,苏僮脚下生风走在队伍最前面,看他心急火燎的样子就像恨不能一步飞到朵嘎身边。
这个苏僮呀,真不知该如何说他,我一路想着后面的事;计划尚未实施,苏僮却又拖上个女人和孩子,这可如何是好?昨晚问过苏僮有什么打算;是把朵嘎接到部队来?还是让她留在家里?苏僮也没了主意,他望着我,等我给他答案。 我告诉苏僮,万全之策就是现在继续把朵嘎留在老人家里,等产下孩子,我们的计划付诸实施前再把她接到一起,这样才不至于让计划付诸东流。
走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看见那间熟悉的木屋。朵嘎远远守在路口,看见我们便飞奔来,不顾一切地扑进苏僮怀里。苏僮紧紧抱住她,轻轻拍着她。
“朵嘎,又看见你了,你受苦了、受苦了,我来了,和你结婚来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苏僮激动得语无伦次。
我在一旁看着,既为苏僮高兴又替他难受,我很理解他此时此刻的心境;一个流落异国的游子、一颗饱受磨难的心,一但遇见那温柔母性的关怀,他会像一粒旱地里的种子沐浴到阳光和雨露,无法遏制地绽放出生命的绿。这也许就是人性中最动人的、最脆弱的爱吧?这看似原始粗糙的爱、在这迷茫的、近乎绝望的环境里却能给人以暂时的安宁和满足,给人以极大希望和安慰。
1974年3月5日 星期二 晴
这也许是世上最简单、古朴的婚礼了。
那晚、院子里生起一堆篝火,篝火上挂起一匹剥好的猪,老人拿出自家酿造的米酒给每个人碗里斟满。猪肉飘香时,朵嘎被苏僮抱出屋子,在众人面前将她轻轻放下,为她摘下红盖头。
老人用刀割下一块块大肉送到我们面前,朵嘎则将自己碗里的酒滴到客人的碗里,然后逐个与客人一同饮下,预示着把吉祥带给每个前来祝福的人。
当朵嘎来到我面前时,我第一次发现了她这么美丽;篝火将她的脸映得绯红,丰润的唇像两片饱满的玫瑰花蕊,她微笑时两个笑靥在脸上掠起一汪动人的涟漪。
今晚她穿了一身玫瑰红的筒裙,微微隆起的腹部没带来臃肿的感觉、到更显出母性的妩媚。怀孕女人的胸是造物主给未来母亲的最好馈赠,它满月一般的让人心生遐思,即便是最浪漫最富有想像力的诗人也无法描绘其中蕴含的美妙与非凡。
我突然心生嫉妒;这苏僮,他远比我要懂得把握机会、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我怎么就没发现的。 我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凑在苏僮的耳朵上小声说:
“你小子有艳福,好好待她,不然我决不放过你。”
在朵嘎家的这些天,朵嘎的收音机从早到晚都在放着好听的歌,她的笑声合着歌声终日回荡在清寂的山头。而每到晚上朵嘎房间的灯却熄的很早,我知道那是苏僮和朵嘎极尽缠绵的时光。我躺在床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寂寥、茫然、惆怅充斥心间。
今夜朵嘎房间的灯一直亮着、很晚了我听见屋子里传出朵嘎的抽泣,接着是死一般的沉寂……
他们最难受的时刻到了,情人间的离别虽然没尝试过,但我能想像、那是将自己的一块肉活生生地从身上割下的感觉,一定是痛彻心扉的。但愿苏僮能说服朵嘎,让她在这生下孩子,等着我们来接她。(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