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集体的田地被村干部以联产承包责任制分配到千家万户。此时此刻,人们心里象吃了蜜一样甜,他们开始忙于春耕。
一位八十岁高龄的老人随同家里人来到自己家的荒田里。一家人将曲辕犁和牛套在一起,他走上前来执意要求扶犁,右手接过缰绳绾在手里扶持着犁杖,左手挥动了一下长鞭,鞭绳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啪”地一声打响了一个清脆的鞭花。大黄牛仰天长啸,探着头迈起坚韧的步伐向前冲去,犁铧掀起泥条马上散开翻向一边,犁头在地表过后开出一道深沟。老人步履蹒跚地跟在后面。
夕阳洒下余晖,田野中层层叠叠的树影下,黄牛、木犁、老人,一幅美丽的新画卷。
粮仓和二愣子两家的土地分在了一起,只有一垅之隔,两人因地界发生了争执,随后厮打起来。待众人跑去劝解时,粮仓应声倒地不省人事。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粮仓抬回了家,把他放在堂屋门口的一张小木床上,粮仓一动不动直挺着身子躺在床上,喝风倒沫,床的周围挤满了人站在一旁静静地观看,窃窃私语的议论着。哥哥粮库从外面匆匆返回,他推开人群看到了看到了昏迷不醒的弟弟。
粮库坐在床上,手执汤勺和碗,从弟弟的口角缓缓地滴进水去。
粮仓渐渐苏醒过来,表情痛苦、呻吟不止。
大哥粮库看在眼里急在心头,终于坐不住了。
突然,粮库把碗往桌上一丢,推开人群,旋风似地离开了,撂下一句话:“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要找杨庆明去,让村支书出面给主持一个公道。”
杨庆明风风火火的赶来,先是摸了摸粮仓的额头,然后拿出粮仓的手腕开始号脉。杨书记脸上神情严肃起来,皱着双眉摇了摇头,说:“不好啊,伤势严重,要真这样一直耗下去,估计今晚上要坏大事。”
“这可咋办啊?”粮库一听更是心急如焚。
“救人要紧,绝不能延误的病情。”杨庆明指派了一个人,“你现在去通知赵坤祥让他们家准备钱,马上送粮仓去县城医院!”
人群中炸了锅,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
一些人很快捆绑好了一副担架,垫上一层被褥。
那人很快回来汇报:“赵坤祥说他家里拿不出一分钱。”
杨庆明顿时冒火三丈,说:“反了他们了,打人就白打了?我倒要看看他们家到底是没钱,还是不想往外出钱,想耍赖好说,把队里分给他们家的猪给捆了卖掉。”
担架与床并行放在地上。
“慢点慢点慢点,慢点。”在杨庆明的指挥下,大家把粮仓小心翼翼的转移到担架上。日落西山,几个年轻力壮的人,抬着粮仓的担架急急忙忙出了村,直奔城里的医院而去。
粮仓开始加大了呻吟声。
大家以为病情加重,抬着担架加快了行进速度往县城医院赶。
孰不知粮仓躺在担架上反而大叫大喊。
他们以为跑得过快一阵颠簸加剧了粮仓的疼痛感,杨庆明命令大家缓步行走,即使放慢了速度又增加了他痛苦的呻吟声。
大家被粮仓反反复复折腾了一段路程,于是摸清了他的心思,他们就改为不快不慢的脚步行走,随行的人顾不上休息,轮流交替抬着担架,一个个人挥汗如雨。
昏天地黑的时候,一群人赶到了医院,他们累的气喘吁吁感觉到又饥又渴。急诊科的大夫及时出面为粮仓诊治,办理好住院手续安排了病房以后,大家休息了一段时间就去找吃饭住宿的地方,把粮仓一人留在病房。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位医生和一名护士走进来。
粮仓缓缓睁开了眼,问:“医生,我的病情咋样呢?”
“没事,内外科检查发现只是皮外伤,明天继续观察,如果没有什么大碍,或许就可以出院。”
“可是,为啥我还老感觉全身钻心的痛?”粮仓回了头看了一眼正在配制药液的女护士。
“有疼痛感可能是你的心里因素造成的,现在你的意识不是很清醒吗?放心,不会有什么大事。”
“医生,俺可是因为打架才来医院的,待会陪我来的那群人来了,当着他们的面你可万万不能这样说。”
医生立刻明白了粮仓的话里的意思满口答应:“好的。”
护士说:“来配合一下,输液。”
“我需要一趟厕所,马上回来!”
粮仓伏在门口往走廊里东张西望了几下,哧溜进了钻进走廊一头的厕所,小便后有猫着腰匆匆返回,从病房门口止步滑行进入房内,然后箭步如飞地跳上病床,四稳八妥的躺在病床上。
医生和护士看到粮仓滑稽的状态都被逗笑了。
粮仓闭上了眼小憩了一会,病房的门再次被打开,一群人进了病房。粮库坐在床前拿过弟弟的手放在手心,关切的问:“兄弟,好些了没有?”
粮仓点了点头。
杨庆明在床头的另一边坐下来,说:“粮仓,你和二愣子之间发生矛盾,没有引起村干部足够的重视,更没有及时出面调解,最终引发了你们俩的打斗,其实我们也是有责任的,不过你尽管放心养伤,我会为你主持公道,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处理好,听明白没有?”
粮仓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赵坤祥的堂弟拎着大兜小包的东西,最后一个进了门,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
杨庆明笑着问:“粮仓,饿了吧,想吃点啥?”
躺在病床上的粮仓摇了摇头。
“不想吃,就不勉强,看来还需要静心疗养。”杨庆明接着说,“跑了这么远的路,大伙也都累了,我们找个住的地方歇脚。粮库你留下来伺候弟弟吧,我们先回去睡觉。”
夜深了,月光从明亮的窗口照进来,粮仓没有丝毫的倦意。他抬头望了一眼身边熟睡的大哥,揭开身上被褥,取下手背上的针头,穿上鞋下了床,掰下几支香蕉拿出甜点大口大口的吃。
窗下,路灯发出橘黄色的光亮,马路上熙熙攘攘行人和车辆。
赵坤祥的堂弟替他们家出面解决侄子跟粮仓打架斗殴一事。事情告一段落后,他来到赵坤祥的家中。两人坐在八仙桌两旁的太师椅上聊天,桌子上放了剩回来的一点钱。
“我看他粮仓毫发无损,根本就没有受什么伤。”
“看来事情暗藏玄机呀。”
“我们一伙人回到旅馆脱衣躺下睡觉后,我就偷偷爬起来,想回一趟医院,到病房察看一下粮仓那边有什么动静,正准备一探究竟时结果被杨庆明给叫住了。”
“杨庆明是个大奸臣!”赵坤祥指点着说,“平时粮仓就和他走的很近,在这个时候他能站在咱们这边?”
“更奇怪的是,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赶到病房,发现吊瓶的还有少半瓶的药水没有滴完,我前一夜买的东西被吃去了大半。”
“这些事都是真的?”赵坤祥得知事情的真相后极为愤怒。
“千真万确呀。你想啊,医生绝对不会给正在输液的病人拔针;还有所有人慌慌张张跑了一路,经过这么一折腾早已累的筋疲力尽,个个倒头大睡,粮库是跟我们在一块吃过晚饭的,更不会半夜起来再吃东西。”
赵坤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这就更说明里面有问题。”
二愣子在一旁插了言:“日他娘粮仓,容不得他跟老子耍鬼点子,老子给他没完,瞅准了机会还要动手打他。”
“不得鲁莽,你难道还嫌事惹得小吗?”
“我们也不能白吃这个哑巴亏。”二愣子望了一眼父亲和叔叔,重重地坐在了矮凳上。
“不要沉不住气,最近我一定会识出粮仓阴谋诡计的破绽,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以后的事不准你参与,你这叫有勇无谋,到头来损失的是钱!”
赵坤祥与粮仓的恩怨并没有就此了结,尤其对于粮仓借机敲诈他们家的钱财早已怀恨在心。
时隔几日,粮仓两手拄着一只木杖一瘸一拐的出了门。赵坤祥起了疑心,处处提高了警惕,在暗处悄悄观察着粮仓的一举一动。
中午,粮仓来到大队散心,看到仓库的大门敞开着,只见里面满满堆放的粮食,屋里屋外没看到一个人。他开始隔着外皮一个布袋一个布袋仔仔细细地摸,当摸到其中一个时突然愣住了眼神,明显感觉出里面是小米粟,再次来到库房外仔仔细细巡视一遍,整个大队院落空无一人。粮仓发现了可乘之机便动了一个念头,将木杖倚在门上,索性背起一布袋米粟快速出了仓库,朝自己家的方向一路跑去,隔着墙头豁口往院里扔了进去。
粮仓背起手吹着口哨,兴致勃勃返回,正要取走自己的拐杖。这时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身披大褂的赵坤祥从天而降,直立着身子站在了大队仓库的正门口,只见他双手搭在拐杖的顶头,冲自己咳出两嗓子。
粮仓顿时身冒冷汗呆若木鸡,已经无力为自己辩解。此时,他心里十分明白,如此以来前期垫付的一笔费用会因为这件事给全部倒回去,同时自己对外颜面也将大打折扣。
赵坤祥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走上前来,绕着粮仓转了一圈,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心里默默念道:看你粮仓这回没有什么好辩解的吧?赵坤祥感觉到胜券在握,拎着木杖直接离开了现场,事不宜迟自己必须马上向村干部汇报此事,径直向村子东头走去。这一路他心情当然非常愉快,因为自己不但抓到了米粮仓盗窃集体财产的把柄,而且还可以为他拟定一个破坏改革罪名。更重要的是借此机会要挟粮仓,全部返还此前讹诈他们家的医疗和误工费。
粮仓一下变得精神恍惚起来,急三火四的向杨庆明书记家中走去,半道上碰到杨庆明的妻子牵着一条狗走来,他慌里慌张的问:“婶,我叔在没在家?”
“在,屋里睡觉呐。咋了,找他有事?”
“哎。”粮仓点点头。
杨庆明的妻子看得出粮仓神情沮丧,感觉他现在的样子与以往大不相同,自己没有多问便就走开了。
当粮仓进门见到正在床上睡觉的杨庆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扑通跪在地上大哭,泣不成声的说:“叔,我不活了。”
正在睡眠中的杨庆明被惊醒,半折起身,一只手撑在床上,看着粮仓可怜巴巴的样子,莫名其妙问:“你怎么了这是,粮仓到底怎么了?”
“叔,你一定到我家去替我拿个主意。”
杨庆明连鞋都没顾得上就直接下了床,连忙搀起跪在地上的粮仓,说:“起来起来,快起来。有啥烦心事,跟我直说。”
粮仓一把鼻子一把泪,吞吞吐吐讲了半天,才将事情由来给杨庆明说清。
杨庆明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倒吸了一口冷气,右手掌砸在了左手心,说:“你看这事让你整的,这下麻烦就大了,到头来弄的咱们谁都不好收场。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你?”
“叔,您一定要想办法救我。”
粮仓要在平日里出点差错,杨庆明敷衍塞责还能遮掩过去,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了重大问题,搞得连他都无法接管,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在不足短短的三天之内,实在让人不好收场。杨庆明一时也拿不定了主意,急得团团转。
粮仓非常后悔自己的行为。
杨庆明心里想,生气归生气但不能坐视不管,得赶快想个办法。
当空的日头照在头顶,杨庆明和粮仓来到大队仓库前,观察到现场人影全无,一切倒显得十分安静。
“现在赵坤祥到哪里去了?”
“他手里拿着我的木杖去了村东头,应该是找王金山。”
“你偷粮的时候除了赵坤祥,还有没有其他的人觉察到?”杨庆明冷静的问。
“没有,绝对没有第二个人看到。”粮仓信誓旦旦的回答。
杨庆明心里暗暗寻思道:现在正是大家吃饭的时间段,要想挽回局面应该还有机会,这样事情倒好办了。他灵机一动立刻拿定了主意。
“你千万不要慌,”杨庆明把手指在粮仓的胸口说,“你现在哪儿都不要去了,马上回家,拿一根木棍放在自己床前,只管在床上好好躺着,剩下的事我来安排。”
粮仓点头应是,心神不宁地匆匆赶回家去。
杨庆明在胡同口远远看到粮库身影,不由得眼前一亮,跑上前去把他拉到一边,低声说:“粮库粮库,你兄弟粮仓出事了。”
“咋的了,叔?”
杨庆明把粮库拉到一边,将粮仓偷粮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他听。
粮库听后大吃一惊。
“现在你必须马上回家找到粮仓,把那一袋粮食想办法尽快搬走,但是记住了,这个事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杨庆明正要转身离去,刚走出两步又马上掉头返了回来,叮嘱,“对了,最好是把东西搬到二精娃家里去藏起来,越快越好。还有你一定要走开,越远越好。”
粮库知道事关重大丝毫不敢怠慢。他连忙扛起隐蔽在角落里沉甸甸的一袋米粟,走出屋门。他们与二精娃两家只有一墙之隔,粮库在墙上悄悄伸出了头,往二精娃家的院里左看右看,探视了一番没有发现异常,费力举起一袋米粟抛出墙外,翻身越过墙头跳进二精娃家中,推开厨房的门,在柴草堆里扒出一个洞,将那袋米粟掩埋在里面。
粮仓此时略微放了点心,心情慢慢冷静下来了,他接下来开始琢磨如何应答即将到来的审讯。
为了避免引起众人的猜疑,杨庆明不敢在大队部附近过多的停留,匆匆离开了现场。他返回家中,把刚才发生的事前后连在一起,想了又想,粮仓偷去一袋米粟进行转移,最终查找不到赃物,王金山等人就拿粮仓没有任何办法,即使扩大了搜查的范围,这件事自然而然会追查到二精娃的头上,二精娃是人所共知的一个傻瓜,更不会有人较劲跟他清算这笔账,到时候自己就能自圆其说,很快就能为粮仓开脱一切罪名。杨庆明估摸着一切事情均已安排妥当,于是继续躺在了床上。
从事件的发生到现在,时间已经过过去了半个多时辰,杨庆明听到门外响起了清晰的脚步声,于是佯装睡去。
村会计张文昌找上杨庆明的门来,他一眼看到是杨庆明正躺在床上呼呼睡大觉。
张文昌推了推杨庆明的手臂,说:“醒一醒。”
杨庆明装作没听到,翻过一个身,面朝里继续睡自己的觉。
“老杨,快醒醒别睡了。”张文昌又推动了几下杨庆明的背部。
杨庆明又把身子翻回来,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在床上伸了一个懒腰。
张文昌伏在杨庆明耳边,说:“你还有心思躺在家里睡大觉,队里出大事了!”
“出事了?”杨庆明吃惊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是呀。”
“出啥事了?”杨庆明一边穿鞋一边抬起眼睛问。
“走啊,出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杨庆明和张文昌一起来到大队办公驻地,村里的大小干部全都集合过来,村主任王金山笑眯眯的迎上前来,说:“老杨,你还不知道吧?咱们队里的粮食让人给偷了。”
“是有这种事?”杨庆明表情显得十分震惊。
“当然有,肯定有。咱不能冤枉一个好人,更不能放过一个坏人。”王金山对此的态度异常坚定。
杨庆明转过一个身,背对着人群向前走出了几步,大喝一声:“李金宝!”
李金宝哆哆嗦嗦走上前来。
“你身为大队仓库的保管员,向来是最负责人,一直干得不错,这次到底怎么回事?说话!”
“杨书记,我… 我有事回了趟家,忘了锁上仓库的门,才让人给钻了空子。”
“全村人的口粮都掌管在你的手里,你办事岂敢这样马马虎虎,是不是不想干了?”
“追究责任的事回头再说,还是把盗走的粮追回来要紧,”王金山追到杨庆明跟前,提出强烈建议。
“偷粮的事,谁干的?”
“可有人看的一清二楚。”
“王主任,你既然心知肚明,没有必要在我面前绕弯子。贼人到底是谁,抓到贼又是谁,有话直说。”
“还能有谁敢这么胆大包天,他可是您最信任人。”王金山横挑鼻子竖挑眼地指向了粮仓的家,“不过,目前证人暂时不便露面。”
杨庆明说:“这个丑小子好大的胆子,先去调查一下情况,查清事实再说。”
王金山侧着眼偷偷瞄了一下杨庆明,心中默默念叨:你这个老奸巨猾的东西看这回怎么收场?
杨书记直奔朝粮仓家里而去,一群人紧跟在后面。
“粮仓偷粮被逮个正着,赵坤祥功不可没,大功臣提出新帐旧账要一块清算。”说这番话时王金山面带笑意。
王金山抢先进了粮仓的家。
米粮仓得到了杨庆明的暗中相助,心里踏实多了,眯上双眼侧着身子若无其事的躺在床上。
王金山抢先进了粮仓家的屋门,用拄杖捣了捣硬当当的地面,随后就把拄杖靠在床头慢慢放下。
其他的人紧跟着涌进了屋门。
王金山凑上前去轻轻握了一下粮仓露在棉被外一只手,假惺惺的问:“粮仓,你的伤这几天好些了吗?”
粮仓似乎显得异常的平静,挺起头回望了王金山一眼,没有理会他,把手猛地躲向一边。
“粮仓,我们正有事找你来了?”王金山坐在了床头,似笑非笑地拍了拍粮仓的肩膀。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粮仓将身子平躺了过来。
“你刚才都干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干。”
“那我问你,你刚才人到哪里去了?”
“我待在家里哪里也没去,就在这儿躺着。”
“在你回家之前你去了大队的仓库,接下来的事就用不得我再说了吧?”
“我今天去过的地方可多了,有必要向你一一汇报吗?”
“你就嘴硬吧,只要把赵坤祥找来问一问,什么事都清楚了。”王金山的追问一针见血。
“你怎么又把他跟我扯到一块了?少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我最不愿听到的就是他。象他那种满肚子弯弯肠子的人,嘴里还能说出好话?”米粮仓一边说一边缓缓坐起了身。
“你干的事大家都知道了,赶快老实交代吧。”张文昌插了言。
“交代交代!我啥事都没干,交代什么呀?
“米粮仓,有人举报你偷了队里的粮食,有没有这事?”杨庆明挺起肚子把双手背在身后,阴沉着脸开口直问。
“啥啥啥,你们说啥?”粮仓爬起来一只腿跪在床上,颤抖着手指向了杨庆明的鼻子,“好啊,你们这群王八蛋,我的病才刚好一点,你们又找上门来气我,你们是不是不想让我活了,这不明摆着要活活气死我?”
“嘿,他还在骂人?竟然还敢骂人!”杨庆明看了一眼周围的人,打掉了粮仓伸出的手,摁着他的脖子压倒在床上,操起旁边枕头往粮仓的身上使劲的抽打。杨庆明边砸边说:“叫你骂人,叫你骂人。再嘴臭我就揍死你个小舅子。”
杨庆明停下手来,转过身一掷手咬牙切齿的说:“搜,马上给我搜,仔仔细细的搜,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一群人开始分头去找。
“青天啊,这世道让人没法活了。明天我就到县里告你们去,村干部私闯民宅、诬陷良民,都他妈的统统给我下台。”粮仓在床上哭天喊地,双脚不停地踢腾着。
“你别在这儿给我装模作样,一旦事情有了结果,到时候自然就有你的好果子吃。”
大家翻箱倒柜的折腾了半天,屋里屋外满院子的各个角落里都进行了仔细搜查,费了不少劲却连一颗粟都没有发现。
杨庆明站在屋门口面对着院子,静心的等候,参与搜查的人陆续聚拢过来,纷纷汇报什么都没有找到。
杨庆明向外打出一个手势,于是大家跟随着杨书记快速离开粮仓的家门,一群人空手而归。
米粮仓委屈的哭声从家中传出来。
杨庆明一脸威严的看着王金山,大声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说粮仓偷了队里的米粟,他的家里里外外搜了一遍,啥都没有。按照你们所说偷走的分量,就是让一群人来吃也不至于吃的这么快。你需要给出一个解释?”
“赵坤祥明明看到粮仓是从仓库偷去了东西。”
“他们俩可是冤家对头呀,处处针锋相对,他的话并不足信。”
“你非得这么说,我也没办法。”
“还有什么证据?”
“有,粮仓偷粮时忘在现场拐杖还在。”王金山举起手中的一根木杖只给杨庆明看。
“去去去,一根拐杖能说明什么问题,哪里不能找到一根拐杖?难道你没注意到,粮仓的床头前还放着一根拐杖,你又该怎么解释?捉贼要捉赃,关键是赃物在哪里。”杨庆明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王金山低下头寻思着,难道事情的幕后另有隐情?他再次发话:“会不会有人把赃物转移了?”
“胡说八道,粮仓都伤成这个样子了,哪还有这个能耐?”
“不行,其中必定有诈,这其中经历的时间既不算长也不算短,很有可能别人在暗地里帮他搞走。即使赃物被倒运估计也不会走的太远,应该还在附近。”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你难道还嫌折腾的不够?你的意思让我带头把大庄园翻个底朝天?我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处理群众的问题要有根有据,以后要牢牢记住没把握的事——少干,”杨庆明火气十足, “你难道还没听到,粮仓要告咱们栽赃陷害!既然找不到赃物就没法治他的罪,否则就会被他反咬一口,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
王金山无言以对,眼睛直盯着地面,撑开手臂将木杖支在一边,慢慢松开手后木杖一下倒在地上。
杨庆明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态度很快缓和下来,接着说,“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依我看这个事情就这么算了。”
事已至此让人觉得很是突然,张文昌一眼看穿了摆在面前的迷局,赃物不翼而飞其实就是为了掩盖问题,原本简单的问题,背后却藏有复杂的内幕。粮仓惹出了麻烦请杨庆明来出面帮忙,自己更不便插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选择了置身事外。
“过一会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张文昌告别了杨庆明回去了,一群人也各奔东西离开了。
赵坤祥躲在一处的暗角里,心情非常激动,不停地摩拳擦掌,满怀期待地等待着事情的处理结果。当赵坤祥看到王金山一闪而过的身影,便急忙冲了出来,三步并两步地追上他。
“王主任,这事咋处理的?”
“我们直接进了粮仓的家门,他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当然死不承认。全面搜查,一无所获。”
赵坤祥听了王金山的话感觉到有些意外,赶忙说:“不可能。”
“我也觉得这事确实有点悬,只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出现这种情况,就奇怪了。”
“另外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这个,我哪知道。”赵坤祥支支吾吾的回答,对于后来发生的事情他一无所知,至于为何会出现当前的情况自己更是说不清,“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哼,还是问问你自己吧?”
“王主任,我可半句瞎话都没说。”赵坤祥一脸的难为情。
“我知道你说的是实话,更相信粮仓偷了东西。该说的话我为你都说了,抓不到证据我们也不敢拿他怎么样?”王金山摊开两只手不耐烦的解释说。
“我可是明明看到粮仓从仓库偷走了东西的。”
“唉,你还坚持这样说。老哥口说无凭,关键是证物查找不出来。总之这件事全让你给搞砸了,你糊涂啊,为啥当时不把他按倒在地上,喊人抓贼。”
“我… 我。”此时,赵坤祥不得不低了头,显然无话可说。
王金山推了推手,说:“你自己做事欠考虑就自认倒霉吧,回家去吧,这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赵坤祥原来设想的计划,一片苦心化为乌有。自己则是亲眼目睹粮仓偷去了队里的一袋粮食,调查没有得到结果,事情就这样马马虎虎过去了,对粮仓的处理由此也就不了了之,无论如何说不过去。
赵坤祥心中充满了疑问,开始对事发的经过进行细细回忆,明面上是没有人插手,但还是隐约的感觉到有人在背后操纵了这个事情,这让他马上想起了一个人——杨庆明。这个老东西真是可恨,在紧要关头迟迟不肯露面,分明是在故意拖延时间,由此看来或许他们早已串通一气,制造了迷局用来转移大家的视线。事实的真相无从追究。赵坤祥一肚子悔恨,又不得不放弃这次报复的机会。
粮仓含着眼泪躺在床上情不自禁的傻笑,越琢磨越领悟到杨庆明这一手颇为高明,方方面面都深思熟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