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买回菜来的时候,安美还坐在沙发上发愣,宁诀将房间的灯打开,昏暗的光线一下子变得明亮,安美脸颊的苍白越加地明显。
想要说什么,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安美像尊木头,当林西拧着菜走进厨房出来之后,她的手中夹着一支烟。
烟圈升腾,昭示着美人脸颊的落寞,林西从来不知道安美会抽烟,所以看到她指尖的烟时,他再也耐不住性子了。
一直压抑在心里的火,在这一刻爆发出来,林西走到安美面前,在安美夹着烟,幽幽地吐着烟圈的时候,用力地将她手中的烟给抢走。
将烟头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上两脚,其实从朱镇回来开始的那一刻,林西的心里就压着火气,他以为,安美真的已经是他的了,可是她却一点也不笑,要一个不笑的瓷娃娃,有什么用呢?
他要的是,那个能够爽朗地笑,那个能够大声地哭,那个可以冲他发脾气,如果可以还要对他撒娇的安美,他要的是,安美心里盛着的全是他的她,而不是如此时这样,她的脸颊那么肆无忌惮地写着别的男人名字的这样的女人。
“你干什么?”安美冲林西大声地吼了起来。
林西没有答话,他不停踩着烟头的脚,活生生地将烟头踩碎才肯罢休,面对安美愤怒的脸颊,面对安美愤怒的责问,他什么都没有说。
瞪着眼睛盯着安美,傻傻地愣了一会儿,然后径直走进了厨房。
安美盯着地上已经被踩碎的烟,心里烦躁不已,她再次拿出一支烟,幽幽地将烟点上,烟雾缭绕里,眸子里全都是宁诀的模样。
怎么能够相信,就这样失去了宁诀,此时此刻,到处哪里都是宁诀的身影,大脑里,心里,记忆里,目光所及之处。
宁诀都还在眼前笑般,竟然就将他给失去了,她怎么能够,相信,怎么可以相信。
用力地猛吸了一口烟,本来想要在烟圈萦绕里肆无忌惮地放肆想念,可是林西却偏偏从厨房走了出来。
当林西的眸子里,再露出安美抽烟的模样,他的火气再也忍受不住,冲安美吼了起来:“你这个女人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地颓废,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还想,又什么用呢?”
林西的声音声嘶力竭,可是落在安美的耳里,是那般地苍白无力,她连眼都没有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
林西再一次奔到安美面前,在安美沉溺在自己想象中的时候,再一次那么不客气地将她手中的烟夺走,再一次将烟丢在地上,重重地踩踏。
安美没有说什么,看着林西伸开的脚下,已经碎裂开来的烟头,她愣了下,然后站起身,让开林西,径直往门口走。
当手触及到门把的时候,被林西从身后抱住了,空间里,充斥着的是林西强大的气息。
“安美,求你了,别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我。”林西的恳求落入耳中,安美嘴角上扬,显得甚是鄙视。
“放开我。”安美的声音冷冷的,她知道这样对林西有些不公平,本来路是她自己选择的,她就不该对他摆脸色。
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还没有从一个男人的圈里走出来,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陷入另一个男人的圈里,还让自己对他好生相待。
“不放。”林西固执的声音落入耳中,显得甚是哀伤,那哀伤似乎变成了具形,直直地站在他们面前,强大地将他们笼罩。
只是那哀伤不同,他们都轻轻地皱着眉头,氛围僵硬了许久,许久之后,安美首先缓过神来,她用力地挣扎开,然后特无情地将林西推开,径直走出了房门。
外面,是安美熟悉的小区,她已经记不得有多少次和宁诀吵架的时候,坐在外面等待着宁诀的到来。
那些时候,心里充满了怒火,而此时竟然连那个时候都羡慕起来,羡慕着那个时候的自己,竟然能够那么地肆无忌惮,而现在却连那样肆无忌惮的资格和机会都没有了。
昏黄的路灯里,落着的是安美疼痛的神情,她看着自己的影子,陪着她的痛将她给长长笼罩。
在小区的长椅上,坐了好久好久,久到安美失神地差一点跌入梦想,当她惊醒的时候,举目四望,昏黄的路灯朦胧着一层暧昧,却没有暧昧的心情。
小区里很静,小区的楼层有很多都熄了灯,安美从兜里找出手机,时间停留在午夜一点,午夜一点的时刻,宁诀在做什么?
会不会和木晓在做亲密的事儿?想到这里,安美嘴角上扬,止不住地嘲笑了自己一下,但是笑容落下后,是无限哀伤,不知道在朱镇的那些日子,宁诀和木晓有没有真做那事儿。
可是真做了,又能够怎么样呢?此时只能够陷入自己的胡思乱想里,什么都拔不出来。
安美重重地叹了口气,将手机放进衣兜里,那空白的屏幕上没有宁诀的讯息,一切都显得苍白而痛楚。
在昏黄而带着暧昧的灯光中,往屋子的方向走去,却在楼下,站定脚步,抬头的时候,看到房间的灯亮堂着,却知道不会有宁诀的身影。
低头看着影子,问影子:“想不想回去?”
影子却岿然不动,安美最终拖着影子往楼道里走,刚迈出脚步,就看到了站在楼道里的林西,他蹲在地上,将头埋进膝盖里,手抱着脑袋,甚是哀伤的模样。
安美站在宁诀面前,愣着站了许久,终于,她什么都没有说,准备绕开林西,径直上楼。
却在刚绕开林西的时候,耳中传来林西的声音“安美……”
柔情扎心的呼唤,让安美停住了脚步,但是她没有转身,僵直着背背对着林西,目光里落入灯光中自己的影子,那么地苍白无神。
“安美,你能不能够忘记宁诀,我发誓,我一定能够比他千倍万倍地对你好。”林西的声音听上去甚是急切,安美能够听出他话音里的悲伤,但是却选择了视而不见。
径直上了楼,推门而入的时候,发现了餐桌上已经冷了的菜,看上去很是丰盛,但是却没有胃口,不是因为饭菜都凉了,而是本来就没有胃口。
林西走进屋的时候,安美正在盯着饭菜发愣,他小声地道:“安美,饿了吧,你看,饭菜都凉了,我去热一下。”
说着林西就端着菜要往厨房走,一直没有说话的安美,突然情绪失控,她拧着林西手里的饭菜,用力地砸到地上。
“沉闷的声响落下,随之而来的是,安美声嘶力竭的声音,她大声地冲林西嚷嚷起来:“林西,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林西没有答话,而是看着墙壁上的挂钟,时间是凌晨四点半,如此晚的时刻,所有人都已经入了梦乡,正在甜甜地做着梦,而只有安美,只有安美在林西的心里烦乱,让林西怎么也没有办法安心,更加地没有办法入眠。
“安美,我求你了,别闹,好好吃顿饭,行吗?”林西的恳求声落进安美的眸子,她终于抬眼盯着林西看了一下。
却很快收回目光,毫不留情地将桌上剩余的饭菜统统砸碎,声嘶力竭地大声骂道:“我说了,要你走,你没有听见吗?你怎么能够这么吼着脸皮,说赖在这里,就赖在这里呢?
林西完全不搭理安美的嚷嚷,他将桌上剩下的最后一盘菜端在手里,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安美诉说。
“还有一盘菜,你将就吃一点吧。”说着林西端着菜走进了厨房,安美没有再大声地骂嚷,也没有跟着林西走进厨房,大声地撒泼。
而是站在被她摔得面目全非的饭菜面前,目光愣愣的,大脑却没有发愣,止不住地想着的都是宁诀。
关于宁诀,安美想,她就是想一辈子都想不完,总是会那么地不由自主地就能够将她和宁诀之间的事情,信手拈来。
和宁诀之间,摔碎碗的时候,发生过很多次,安美印象最深的那一次,她哭了,哭的原因,不是因为没有吃的,而是因为没有碗。
安美记得,那是她刚刚离开学校,从一个熟识慵懒的环境,突然要到一个陌生而快节奏富有挑战力的环境里,她是那么地不适应。
出入社会的第一步,是要有一个家,有一个能够在这陌生城市,遮风挡雨的屋子,有一张能够在疲乏困顿的时候,舒坦地睡着的床。
就这么点的要求,其实是一种奢求,找房子的时候,四处碰壁,宁诀本破了许久,大街小巷,所有能够去的地方,他都去过。
终于在安美的同意下,和那家人合租着,刚开始的时候没有暴露,安美都还觉得很幸福,她清楚地记得,和宁诀吃的第一顿饭,就是用电饭煲煮的火锅。
当时宁诀往碗里挑着菜,嘴角不断地微笑,微笑着不断地诉说:“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吃到宝贝儿煮的菜。”
听着宁诀的话语,安美就得意地笑,她得意地问宁诀:“我没有骗你吧,都说我煮的菜很好吃,只是懒得煮而已。”
宁诀嘴角带笑,埋头不说话,大口大口地吃着菜,安美本来是想要宁诀抬起头,好好地夸奖她的,却不想,一用力,宁诀手中的碗,哐当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碎裂的碗让宁诀瞪大眼睛盯着安美,安美记得她要去为宁诀拾捡起碗,却被宁诀抓住了手,他的眸子里落满遗憾:“可惜了,老婆做的菜。”
一句话,让安美心里落了暖,那个时候,安美就那样不知不觉间就大哭起来,她倚在宁诀的怀抱,宁诀什么都没有说,紧紧地抱着她。
直到安美哭声停止,宁诀才张着疑问的表情问她:“怎么了?”
安美什么话都没有说,而是看着地上摔碎的碗,落满愧疚,宁诀却没有在意,他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所以宁诀二话都没有说,径直出了房间,去买了新的碗,当宁诀用那崭新的碗,吃安美煮的菜的时候,安美的脸颊却没有了笑意,她甚是严肃地问:“宁诀,你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那么我会成为旧的吗?”
宁诀夹着菜,大口大口地咀嚼,嘴角上扬道:“你永远是新的,永远不会过时。”
虽然这话听上去像是形容衣服一般,但当时的安美,嘴角落满笑容,久久地合不拢,她盯着宁诀俊朗的脸,觉得很幸福很幸福。
可是此时,脚边有很多摔碎的碗,碎片翻飞,安美盯着脚边乱七八糟的碎片,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确实如此,她明天可以去买很多很多的新碗,然后会将这里摔碎的碗彻底地忘记,但是却不能够忘记宁诀,他说她是她的永远的新的,而她也相信他在她心里永远不过时。
可是,宁诀此时此刻,在安美伸手无法触及的地方,这样的遥遥不可及,让安美觉得不安,她终究不能够做他心里永远的新的,她过时了,那么猝不及防地就失去了他。
想着这里,安美的火蹭蹭地从心里蹦跶出来,这个时候林西正好端着盘在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安美不知道林西做的饭是好吃还是不好吃,反正她是没有心情吃,抡起盘子,重重地摔碎在地上。
盘子摔碎的声音沉闷地响了起来,林西眸子里落满痛楚地盯着地上的盘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抬头,已经看见安美摔门进入了卧室里。
卧室的灯亮了起来,在林西窜到门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灯突然灭了,漆黑的房间,让林西什么都不再说。
最后林西,叹了口气,拖着沉重的脚步,坐到了沙发上,点上一支烟,烟雾缭绕里,思绪翻飞,要爱一个人,竟然是这么地艰难,他从未体会到如此扎心的疼痛。
安美则是盯着窗户,窗户的窗帘没有拉上,有微光从窗户里奔腾而入,安美嘴角上扬起笑容,在那微光里,她似乎看到了宁诀,看到了宁诀带着她偏偏起舞。
可是却突然觉得要命,要命的事儿是,她在缓过神来的时候,身边什么都没有,手边空空的惟一能够触及的,就只剩下那微弱的光芒。
“宁诀,这个时候,你有没有望着夜空想念我呢?”安美问着自己,却不知道答案,最后她叹了口气,拉上窗帘,将那微光阻隔在窗户之外。
跌倒在床上,这一天,这一番折腾,让安美觉得好累好累,她只想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感觉眼睛已经疼得要瓦解了一般,可是她却无法入眠。
脑里心里全都是宁诀,安美试图用数绵羊的方式,让自己睡着,却在数着数着的时候,又分神了,总是在想着,和宁诀之间到底有没有机会。
就在以为自己这一夜都睡不着的时候,安美却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当阳光烂漫地在窗户外敲打,企图窗帘被拉开,企图它们能够肆无忌惮地奔跑而入的时候,安美突然醒了过来。
手机上的时间是下午两点,这一觉,她睡得很漫长,却一点都没有睡好,大脑昏昏沉沉的,揉着脑袋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安美警觉地缩在角落,却没有出声,睁大眼睛,直直地盯着房门,眸子里落满了警惕。
房门外也没有人说话,敲门声一声大过一声,直直地砸进安美的心里,让她的警觉性不断地增加着。
敲门的人,终于耐不住性子,冲房间里痛楚地道:“安美,我求你,你能不能够让我们都好过一些?”
听到了林西的声音,安美的警惕却没有松懈一份,她对林西的警惕更加地严重起来,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安美,你醒了没?”房间外的声音变得缓和多了,安美瞪大的眼睛,重重地闭上,终于是从嘴里别处了一个词语:“怎么了?”
听到安美的说话声,林西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气声沉重地要命,隔着厚厚的门板,安美似乎都听到了她的叹气声。
“你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赶快出来吃点,我熬的粥,你一定会很喜欢的。”林西自信满满地道。
却被安美给重重地泼了盆冷水,她冲林西大声嚷嚷:“你走开,不要烦我,我要睡觉。”
房门外的敲门声停止了,随之而来的是林西关切的叮嘱,他冲安美道:“被子盖好哦,饿了就出来,我会给你做好吃的,窗户要打开,通风哦。”
安美觉得林西甚是啰嗦,她没有搭理,拉着被子,直直地捂住了头,当眼前陷入一片黑暗的时候,却侧耳倾听着房门外的一切动静。
林西却没有安静下来,他继续叮嘱道:“如果睡不好的话,可以放点轻音乐,促进睡眠,你需要好好休息,休息好了,再来吃饭吧。”
在林西的啰嗦声音里,安美重重地将被子掀开,拿起枕头重重地冲房门砸了过去,枕头砸击房门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对林西起了作用。
林西似乎离开了房门,安美狐疑地盯着房门,打量了许久,再确定房门外不会有人大吵大嚷的时候,重重地闭上眼睛,跌倒在床上,大脑陷入一种极度慵懒的状态中,好想睡一觉,长长地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