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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大嫂子和小叔子的情缘
    十七年前的冬天,那是一个寒冷的夜晚,也就是牛老四降生的那个夜晚,夜已深沉,北风呼啸,天空漂落着雪花。饮马屯老牛家东屋还点着半昏不暗的豆油灯,在这间屋子里,在这盏昏暗的灯光下,牛得万的老婆正在生第着七个孩子。这个女人已经生育过六个儿女,牛老大、牛老二是儿子,活下来了。老三、老四、老五是闺女都夭折了,老六也是儿子,在男孩里排行老三也活下来了。于是,老牛家有一个奇特现象,只留儿不留闺女,当牛大嫂生下儿子牛大狗的第三天,她的老婆婆也生下老牛家的四儿子,牛老四比侄儿牛大狗还小三天。
    牛老大和牛老二相差两岁,牛老三和牛老四也相差两岁,而牛老大和牛老四之间相差十六岁。
    深夜里,饮马屯是静悄悄的,只有远处传来“吠、吠”的狗叫声,随后又恢复了宁静。牛老四几经周折才得已降生,全靠老娘婆的经验和高明,牛老四是个男孩子,健康、活泼、可爱,双手握着小拳头,两只小脚蹬踢着,“呱呱呱……”哭叫的声音,感动了牛家院,也刺破了饮马屯的宁静。
    “老妹子,你看看,又是一个大胖小子。”接生的老娘婆把出生的婴儿用双手托给淹淹一息的母亲看,牛得万的老婆睁开了微弱的双眼,嘴角也动了几下,仿佛想说话,却没有发出声音,又似乎在喃喃的自言自语。
    “老牛家小子就能活下来,老牛家小子命大。”老娘婆明白重病中的产妇的意思。
    牛得万的老婆看了一眼新出生的儿子,又昏昏地睡过去了。老娘婆于大娘麻利地用小棉被把婴儿包裹好,开门招呼等在门外面的牛得万进来,当地的习俗是女人生孩子的时候,男人不准许进屋的。
    牛得万进来后,于大娘把包裹好的孩子抱过去让牛得万看。
    “这是你四儿子,多精神。”接着,老娘婆又小声地对牛得万说:“可惜他娘够呛了,没几天了。”
    “真的不中了?”牛得万把四儿子抱了一会,又还给了于大娘问。
    “真的不中了,就这几天的事,好在你四儿子平安无事。”于大娘用儿子来安慰牛得万。
    牛得万的心里是明白的,于大娘为了保住牛家老四的性命竭尽全力,牛得万的内心非常感激于大娘。
    “他于大娘啊,儿子是保住了,可是,她娘死了,儿子谁来养活呀?这孩子早晚也得死,你说这孩子一旦没了娘,我这个大老爷们可咋带这个吃奶的孩子呀?那就搭了两条性命!”牛得万说话的时候,鼻子有些酸楚,声音有些哽咽,眼圈微微泛红。
    “大兄弟,你看,为了保住一条命,把孩子送人中不中?”于大娘已经想出一个主意。
    “中!也中!只要有个好人家,送出去比在家里饿死要强,这也是一条人命啊!”
    “我儿子他爹的侄儿女婿的大哥家里没有孩子,前年就让我给要一个,一直没有合适的,你要是没有啥说的,我就把孩子抱走了,知根知底错不了。”
    “也只好这样了,能保住孩子的一条小命。”牛得万点了点头。
    “呱、呱、呱……”婴儿的哭声又响了起来,仿佛听见了大人们说话的声音,仿佛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他在挣扎,他在呐喊,他似乎不愿意离开这个家。
    “他于大娘,这孩子老是哭,老是闹,是咋回事?”牛得万问老娘婆。
    “孩子可能是饿了吧,应该让他吃点奶。”
    “他于大娘,你把孩子抱到西屋去,老大的媳妇生孩子才三天,有奶,让她喂一喂孩子吧。”
    伴随着婴儿“呱、呱、……”的哭闹声,于大娘把孩子抱到西屋,牛老大的两口子都没有睡觉,他们也在惦记着母亲的安危和新出生的小老四。牛大嫂接过孩子,把新出生的婴儿抱在怀里,那只小嘴叨住了大嫂子的奶头,吸吮着大嫂子的乳汁。渐渐地,婴儿的哭声没有了,慢慢地,婴儿在大嫂子的怀里睡着了,多么安静的小宝宝哇。于大娘看见孩子吃饱了,睡觉了,不再哭泣了,又把婴儿接过去,抱回了东屋。
    刮了一夜的北风,到天亮就不再刮了,飘了一夜的雪花已经停止,天空开始放晴。天气是特别特别的寒冷,用东北的话说是“嘎吧、嘎吧”的冷,只要在外面站一会儿,哈气就会把胡子、眉毛和头发都有冻结住。天还没有亮的时候,于大娘趁孩子熟睡之际,用一床小棉被把孩子包裹好抱走了,把刚刚出生的婴儿送人了。
    这一天早上老牛家破天荒的没有人早起去捡粪。牛得万照料老伴,又喂药,又请大夫,接连请了几个大夫,有本屯的,有外屯的,还有过路的,都说治不了了,有的直接说准备后事吧。而牛老大除了跟爹照料母亲以外,还要伺候自己的生孩子才三天的女人,还要给一家人做饭,还要喂猪,还要喂鸡,总之,他要干女人干的所有的家务活。
    新出生的婴儿牛老四被抱走后,老牛家仿佛宁静了许多,牛老四从出生到抱走送人,在老牛家仅仅待了半宿,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牛老四来的无声无息,去的无影无踪,全家人都在关心即将离开人世的母亲。不过,有一个人的心情是不一样的,那就是喂过婴儿的女人,哺乳过牛老四的牛大嫂,她牵挂着婴儿,她仍旧惦记着小叔子牛老四。牛大嫂忘不了牛老四孺动的小嘴在她的**上贪婪的吸吮的情景,他的头和脸都曾经钻到过她的暖烘烘的怀里,紧紧地贴着她的胸膛。尤其是婴儿小嘴孺动的时候,这种滋味,这种感觉,只有生过孩子的女人才会有深深的体会。婴儿的小口不仅仅是含住了女人的奶头,而且,那一头却含住了一个做母亲的心,牛大嫂虽然不是牛老四的亲生母亲,不过,她也是女人,她也有一颗做母亲的心。
    而刚刚出生的婴儿牛老四,唯一接触过的女人是牛老大的老婆,是婴儿的大嫂子,他吃过大嫂子的奶。牛老四第一次吃过女人奶,就是大嫂子的奶,第一次依畏在女人的怀里,就是大嫂子的怀里。他在大嫂子的怀里由哭泣变成了宁静,他是一个饥饿的婴儿,被大嫂子的奶水填饱肚子以后抱走的。牛老四就像没有来过人世一样,就像没有来到过这个家一样,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在这个家里,只有牛大嫂这个女人还在牵挂,还在思念。
    “大狗他爹,老四咋没哭呢?你抱过来,我再给喂喂奶。”有一次,牛大嫂再也忍不住了就问牛老大。
    大狗的名字是牛大嫂给起的,她说歪名字的孩子好养活,她说,娘家的山沟里都起这样起名字。
    “喂啥喂。”牛老大待答不理。
    “不喂咋中啊,快一天没吃奶了。”牛大嫂一听非常诧异。
    “没了。”牛老大无精打彩地说。
    “没了,谁没了,老四没了,昨天晚上还好好的,咋,咋地,老四死啦?”牛大嫂在焦急中说出了好几个猜测。
    “给人了。”牛老大仍旧待答不理。
    “好好地,咋能给人呢?”牛大嫂疑惑地问。
    “你养活?”牛老大仍旧冷淡地说。
    “啊,啊,是这么回事,怪不得我没有听见老四的哭声。哎,他爹,给谁了?”牛大嫂叨唠地说。
    “于大娘。”牛老大说。
    牛大嫂再也不吱声了。她悄悄地抱起了自己的儿子大狗,紧紧地拥抱在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拥抱着。她呆呆地坐着出神,她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牛大嫂的思绪飞向了远方,她的脑海里都是被抱走的婴儿牛老四的形象。牛大嫂没有忘记牛老四的模样,他那细嫩的小脸红朴朴的,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双手握着两只小拳头上下舞动,小嘴微微张着,一动一动地,“呱、呱、呱……”的哭叫声很响亮。当小嘴挨上了奶头哭声就停止了,拼命地吸吮,当喘气的时候还“啊”的一声叹息,“啊”是找到家了,“啊”是找到娘了,牛大嫂永远忘不了那一刻。
    如今,牛老四在哪里呢?给一个什么样的人家?他们家里人对牛老四好吗?牛老四吃什么?谁给老四喂奶?老四长大了什么样?以后还能见到吗?整整一天,牛大嫂怀里抱着自己的儿子大狗,不仅想苦命的老四,还想起自己小的时候,还想起的嫁到老牛家以后的好多事情。
    一年前,也是冬天的时候,牛大嫂嫁到了老牛家。她的娘家住在狼山脚下叫三道沟的小屯子里,离饮马屯有三十里地远,她的家里很穷,只有几亩薄薄的山坡地。牛大嫂的娘家姓罗,她在家里排行老六,她的上面有五个哥哥,牛大嫂在娘家没有名字,也就是说没有大名,只有一个小名,小名叫“六丫头”,爹娘和五个哥哥都叫她六丫头。
    无拘无束的六丫头,从小就和哥哥们在一起玩,在茫茫的狼山的山野里,罗六丫有男孩子一般的性格,她爬山,她上树,她打架,她还有一双能漫山遍野奔跑的大脚。不知不觉之中,罗六丫到了出嫁的年龄,而且必须出嫁,因为家里没有粮食养活她这张能吃的嘴了,因为她还有两个哥哥娶媳妇时欠的债,还得用她的财礼来还呢。
    罗六丫是经人说媒和老牛家订亲的,嫁到老牛家才仅仅十五岁。六丫头嫁到老牛家才有了大名,其实也不是什么大名,就是婆家的姓和娘家的姓排列在一起,她的大名叫牛罗氏。一年以后,牛罗氏有了自己的儿子“大狗”,这一年她才十六岁,她又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大狗他娘”。大狗他娘在女人之中是大个子,身体很健壮。她的娘家虽然很穷,不过,爹娘和五个哥哥并没有在生活上亏待过六丫头,尽量让她填饱肚子,在山沟里长大的六丫头,几年间就长成了漂亮的大姑娘。
    有人给她说媒,她知道了,不过,她在过门之前没有见过她的女婿。她仅仅知道婆家在三十里外的饮马屯,女婿叫牛广孝,比她大一岁,家里有房子有地,是大户人家,娶亲的时候大轱辘车来接。娶亲的那天早上真的来了大轱辘车,这在他们山沟里是露脸的,在她们山沟里是属一属二的。罗六丫穿着大红的棉袄棉裤,头上蒙着盖头被姑娘们搀扶着,踩着板凳上了大马车。罗六丫没有见过牛广孝的面,牛广孝骑着大马,走在大马车的旁边,到了饮马屯举行仪式,拜过天地后,罗六丫又被搀扶到了新房。牛老大跟罗六丫进新房以后,牛老大又被叫了出去,他要招呼好五个舅哥和所有的新亲。罗六丫自己独自坐在的炕头上冷冷清清,而外面却是热热闹闹。于是,罗六丫扯下了盖头,眼前就是她自己的新家。
    这是老牛家的西屋,是两间房子的炕,炕的中间,也就是在过粱下面用隔板隔开了,炕上放着炕琴,炕琴上放着崭新的被褥,地上两间房子是通的,地上靠北墙有一个紫檀色的柜子,地上外屋中间放着一张长条桌,两边各有一把板凳,地面铺着青砖,屋内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新房的窗户是用纸糊的,只有在炕头的下节窗户上,安上了一块不大的方方正正的玻璃,罗六丫透过这块玻璃能看到外面的一切。罗六丫又把头转向了窗户外面,老牛家在大办酒席,牛家大院的中间搭了席棚,炒菜做饭都在席棚里,捞忙的人们里出外进的端饭端菜。上屋下屋的炕上和地上都摆上了酒席,罗六丫的五个哥哥嫂子和自己娘家来的新亲们都坐在上屋,那叫上席,罗六丫知道五个嫂子会生她的气,五个嫂子会妒嫉六丫头嫁个好人家。
    到了掌灯时分,牛家院渐渐地安静下来了,豆油灯就在炕头的灯台上,罗六丫划着洋火点燃了豆油灯。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所有的人都走了,牛老大,也就是罗六丫的夫君牛广孝推门走进来。这时候罗六丫才第一眼看见自己的丈夫,这个即将要和她过一辈子的男人。一个英俊的小伙子站在自己的面前,中等的个子,长瓜脸,浓眉大眼,进了屋就站在屋地上乐呵呵地瞅着罗六丫。
    罗六丫用眼睛紧紧地看盯着牛老大,牛老大穿着一身新棉袄显得有点窝囊,不过,在罗六丫的眼里,仍然不失帅气,罗六丫已经从心里喜欢上了牛老大。
    牛老大站在炕沿边,两只眼睛也没有离开过罗六丫的脸,十五岁的姑娘,年轻貌美,两朵腮红,明亮的眸子,穿着大红的棉袄,宛如一朵鲜花绽放在老牛家的炕头上。牛老大不言辞,只会笑,只会“嘿嘿”地笑,瞅着新媳妇“嘿嘿”地笑,这“嘿嘿”地笑代表了牛老大所要说的一切。
    昏暗的豆油灯的灯光下,这一对新郎新娘都没有说话,可能都想说话,也许在等待着对方说话。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的注视着。不过,耐不住性子的还是心急口快的罗六丫,罗六丫一下也不知说什么好。
    “你长的好看。”罗六丫情急之下说了一句,这是罗六丫的心里话。
    罗六丫从提亲的时候起,她就害怕,她就担心,她害怕媒人说的天花乱坠,老牛家如何如何的好,而这个男人,或者是眼瞎,或者是腿瘸。她担心越是家境好的,到穷山沟里说老婆的,越说明男方有问题,那样的话,她就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后来,男方多给一些财礼,事情就这么完了,生米煮成熟饭,在她们的屯子里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是有先例的。今天晚上看见了牛老大,罗六丫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于是,罗六丫第一句话就说出了心里话:你长的好看。
    “你也是。”听完罗六丫这句话,牛老大也不“嘿嘿”了,紧接着也说一句。
    短暂的一句话,虽然只有三个字,这也是牛老大埋藏了许久的心里话。原来,憨厚的牛老大也喜欢漂亮的姑娘,也喜欢好看的媳妇。短短的两句话,就这么一回一答的两句话,立刻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牛老大坐在炕沿边上了,罗六丫也往炕里面挪了挪。
    “该吹灯了啦!”这是牛得万在院子里的喊声,显然是喊给这个屋子里的人听的,因为东屋的灯已经熄灭了。
    “这么早就吹灯啊?”罗六丫问。
    “嗯哪。”牛老大回答说。
    “还没褥被哪。”罗六丫立刻从炕上起来,一双大脚“咚咚”地走到炕稍,从炕琴上抱下被褥,麻利地在炕头紧挨着铺了两双被褥。
    “大脚好!”牛老在看着罗六丫的大脚夸奖了一句。
    罗六丫的脸立刻红了,她把自己的一双大脚伸到了被子里,转过头吹灭了灯台上的豆油灯。
    立刻,屋子里就黑下来了,此时两个人变得安静了,安静的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和两个人的心跳。
    黑暗中牛老大脱了鞋也上了炕,没有脱衣服坐第二铺的被上,罗六丫坐在第一铺的被上,两个人都静静地坐着,小炕烧得热乎乎的,屋子里暖融融的。两个人坐在热炕上,与其说是坐着,不如说是在等待着,这是新婚第一夜的等待,两颗狂跳的心和默默无语的等待,尤如的对峙的两支军队,等待着冲锋的那一刻。
    “睡觉吧。”罗六丫又说话了。
    “你也睡。”牛老大答应了一声,顺势就躺在被子上面。
    “你还没脱衣服?”罗六丫说。
    “你也是。”牛老大又答应了一声。
    罗六丫看见牛老大没有脱棉袄棉裤,自己也没有脱棉袄棉裤,掀开被子就钻进被窝去了。
    牛老大看罗六丫穿棉袄棉裤钻进被窝,牛老大也穿着棉袄棉裤钻进被窝。
    夜是宁静的,饮马河大地是宁静的,牛家大院是宁静的,只有在老牛家的西屋里,两个已经躺在被窝里的新婚小两口不宁静。
    罗六丫首先翻了个身,牛老大也跟着翻了个身,背靠背地躺着。接着两个人又都翻了个身,在黑暗中,在被窝里,两个人脸对脸的看着对方。
    “你咋不脱衣服?”还是罗六丫忍不住了。
    “你也是。”牛老大还那一句话。
    罗六丫听完牛老大的话,立刻脱掉了棉袄,把棉袄扔在被子上了。
    牛老大随后也脱掉了棉袄,把棉袄扔在了被子上了。
    “不许跟我学。”罗六丫在被窝里偷偷地笑。
    “跟你学。”牛老大紧接着说了一句。
    “炕头太热,咱俩换被窝?”罗六丫又偷偷地笑着,同时也想出了一个坏主意,罗六丫光着上身从被窝里坐起来,上身围着被对牛老大说。
    “嗯哪。”罗六丫的任何要求,牛老大都会答应的。
    罗六丫和牛老大光着上身,穿着棉裤,互相摩擦着对方的身体换了被窝。
    “我把棉裤也脱了。”这时候,罗六丫开始在被窝里捣鼓起来,不一会,罗六丫把脱下来的棉裤扔出了被窝。女人们也是穿抿裆裤的,脱下来棉裤就是一丝不挂了。
    “我也脱。”牛老大也把棉裤扔了出来。
    “我不住这个被窝了,这个被窝凉,咱俩换回来吧。”罗六丫说完就钻进炕头的被窝。
    牛老大脱掉棉裤以后“恩那”一声,光着赤条条的身子出了被窝,想钻进另一个被窝的时候,牛老大发现不对,牛老大觉得上当了,这个被窝的被褥已经被罗六丫踹到炕稍去了,炕上只有光秃秃的炕席。牛老大立刻觉悟了,他转过身就钻进炕头的罗六丫的被窝。立刻,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到一起。刹那间,两个人的热血沸腾了,两个人的心狂跳不止。年轻的牛老大,青春的罗六丫,两个人并排地躺着,紧紧地拥抱着。罗六丫的身体紧紧地挨着牛老大那健壮的肌肉,牛老大那健壮的肌肉又紧紧地贴着罗六丫丰满的酥胸,两个人紧紧地拥抱着,过了很长的时间,他们两个人都不愿意松手,他们愿意永久地拥抱着。
    “我上不来气啦。”罗六丫又来了主意。
    牛老大听到后松开了拥抱罗六丫的双手,与时同时,罗六丫突然地,发疯地扑上牛老大的身体,把牛老大压在了下面。牛老大立刻就明白了,紧接着一个翻身又把罗六丫压到自己的身子底下。
    “我也会。”牛老大又说了一句。
    第二天,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太阳升起老高了,直到老婆婆叫吃饭才起来,吃完饭,罗六丫就要帮娘干活。
    “咱们这儿有规矩,新媳妇过门头三天不能干活,头三天也不能出大门。老大,你就带着你媳妇在前后院走走,到各个屋去看看。”老婆婆告诉新媳妇。于是,罗六丫跟着牛老大开始认识自己的家。
    牛老大带着罗六丫先到了后院,后院是一个很大的菜园子,冬天菜地里虽然没有青菜了,可以看见那一排排整齐的畦子。后院的东面有一个菜窖,罗六丫下到菜窖里去,菜窖里贮藏着白菜、罗卜、土豆足够一家人一冬天吃的。
    罗六丫跟着牛老大又来到前院,罗六丫看了猪圈,鸡栏子,又看了牲口棚,还有大轱辘车,最后来到装粮食的西偏房。罗六丫被婆婆家里的粮食给吓着了,院子里和屋子里储藏着一囤囤高粱,苞米,地瓜,大豆,谷子,小麦。
    “咋有这么粮食,这些粮食都是谁家的?”罗六丫问。
    “咱家的。”牛老大说。
    “这么多的粮食可咋吃得完哪?”罗六丫吓得吐出了舌头。
    “卖!”牛老大说。
    “卖钱干吗?”罗六丫开始惊奇婆家的富有。
    “再买。”牛老大说。
    “卖?再买?”罗六丫莫明其妙,心里面想,卖了再买,多麻烦呀?
    “再买地。”牛老大看出了罗六丫的疑惑,补充了一句。
    “啊!”罗六丫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牛老大说的是“再买地”。不过,罗六丫也记住了,自己的丈夫说话时候,太省略,是大喘气,以后自己可得留心地听。
    天已经黑下来了,冬天的天很短,太阳早早就落下山去休息了。东屋的老婆婆仍然无声无息的躺着,一口一口地导气。这时候听见大门响了,有人敲门。
    “谁呀?这黑咕隆咚还串啥门子。”这是牛得万的声音。接着,牛得万又说,“老大,开门看看,是谁来了?”
    “啊!”牛老大在黑暗中应答了一声,接着,有“咚咚”地脚步声朝大门走去。不一会,又有脚步声回来了,好像还有别人的脚步声。
    “是于大娘!”牛老大在院子中就喊了一句。
    牛老大把于大娘带到东屋又关上了屋门,牛大嫂再也听不到声音了。牛大嫂很想问一问于大娘,老四咋样了?送给什么样人家了?不一会儿,东屋的门又开了,是牛老大送于大娘出去,牛大嫂焦急的等待牛老大快点回来,问问老四送给谁家了?
    虽然,老牛家在饮马屯是个有钱的人家,不过,日子过得非常节俭,到晚上是不允许点灯的,因为点灯需要豆油,黄豆是很贵的,黄豆的产量很低,出油率更低,远不如种苞米棒子划算。老牛家过日子的节俭,这也是远近出了名的,只要天一黑,全家人都必须睡觉,无论是冬夏春秋,无论是夜长天短,都必须吹灯睡觉,夏天可以在外面待着,冬天天黑的早也不允许点灯。只有在特殊的情况下可以点上一会儿油灯,比如说谁的裤子破了,裤裆漏了,明天还要穿,这才特许点灯。不一会儿的功夫,牛得万就会喊:“补完了没有?咋还不吹灯,豆油多贵呀!”有的时候牛得万干脆在外面守着,直到油灯熄灭,这个院子才能安静下来。
    牛老大回来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牛老大走进了窗户地。
    “大狗他爹,你快进来一下!”牛大嫂迫不及待的喊。
    牛老大听见大狗他娘叫他,就进了西屋。
    “他爹,咋回事,于大娘为啥来了?老四咋样?”牛大嫂急着问。
    “抱回来了。”
    “谁抱回来了,是老四抱回来了,快把老四抱过来让我看看。”牛大嫂听说牛老四抱回来了,非常着急地催促牛老大。
    “哎。”牛老大应声到东屋抱过来牛老四,后面跟着爹牛得万,爹的手里端着一盏豆油灯。
    “黑咕隆咚”的屋子立刻亮了起来,牛得万放下油灯就走了,这也是牛得万一生中第一次给别人送去光明。
    牛老大把婴儿捧给了牛大嫂,牛大嫂双手接过婴儿看了一眼,小模样依然可爱,就是脸色不再红润了,两只眼睛紧闭着,不哭也不叫,小鼻子一翕一翕的仍然在出气。牛大嫂连忙解开上衣把老四拥抱到怀里,刚开始,老四没有反应,老四一动也不动,牛大嫂用**贴了贴婴儿的小脸儿,用**触了触婴儿的小嘴儿。突然,一阵响亮清脆的哭声在老牛家的西屋响起,这个响亮清脆的婴儿哭声冲破了冬夜的寂静,响亮清脆的婴儿哭声在牛家的小院里迥荡。牛大嫂把奶头送到婴儿的小口里,立刻,婴儿的哭声停止了。
    饮马屯的夜又恢复了宁静,牛家的小院也恢复了宁静,婴儿叨住**拼命吸吮着,不哭也不叫。此时此刻的牛大嫂有一种特殊的感受,怀里抱着的小叔子牛老四觉得比自已的亲生的儿子还亲切,这个刚刚降生就要没有娘的孩子,这个刚刚出世就已经送人的孩子,是多么可怜,是多么令人同情啊!老四吸了几口乳汁以后,小嘴离开了**又“啊”地长出了一口气,仿佛特别感慨的对大嫂子说:我又回家来了!
    牛大嫂看着大狗他爹,牛老大也看着大狗他娘。牛大嫂真是百感交集,她把老四又揽在怀里,让他吃饱,让他吃够。渐渐地婴儿吃饱了,慢慢地婴儿睡着了。牛大嫂轻轻地把婴儿放在炕上,放在自己的身旁和儿子大狗并排的躺着,仿佛是一对孪生。这一夜,牛得万也没有在院子里面喊吹灯,老牛家破天荒的点了一宿的豆油灯。
    快过年了,老牛家要杀一口二百多斤的大肥猪,杀猪的这一天正好是过小年,老牛家热热闹闹地准备过年。人们在猪圈里逮猪,肥猪“嚎嚎”叫,示意新年到。结婚快到一年的罗六丫已经有了身孕,这个家里怀孕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老婆婆,牛家大院里有两个大肚子。老婆婆得病了,不能在地下走动,只能坐在炕头上支支嘴。罗六丫却挺个大肚子在屋里屋外地走动,她喜欢看杀猪,在娘家的时候就爱看杀猪,那时候看别人家杀猪,这一次看自己家杀猪,是一头二百多斤的大肥猪。以前看完杀猪,就回家去了,只不过是看看热闹,这一次看完杀猪,还要喝猪血,罗六丫喜欢喝猪血。
    “娘,咱家杀猪留几斤肉啊?”罗六丫悄悄地问过老婆婆。
    “留半个猪,每年猪小,一百多斤,咱留下半个猪,今年猪大,二百多斤,咱也留半个猪。”老婆婆说。
    罗六丫非常惊讶,过年留下半个猪,她猜想:这半个猪肯定是过完年再卖。
    “娘咱就卖半个猪哇?”罗六丫又问。
    “一斤也不卖,那半个猪给亲戚家分了。”娘说。
    “给亲戚家分半个猪,娘,那半个猪,就咱家自己吃啊?”罗六丫更加惊讶。
    “就咱家自己吃,一大正月呢,咱天天吃肉,咱顿顿吃肉。”娘说。
    罗六丫不敢相信娘说的话,她惊奇地张大了嘴巴。罗六丫出嫁前在娘家过年,吃过一块猪肉,是很小的一块猪肉,她觉得好香好香,她觉得那块肉在嘴里香了半年。娘说,天天吃肉,顿顿吃肉,吃一大正月呢,那怎么可能?
    天还没有亮,罗六丫就被叫醒了,罗六丫睡觉很死。昨天杀猪,罗六丫不光看杀猪,喝猪血,她还要干好多好多的活。今天婆婆让她回娘家,本来,罗六丫年前不想回娘家了,因为过完年就要猫月子啦。所以她没有回娘家的打算。
    “老大媳妇,你和老大回一趟娘家,昨天咱家杀猪,给你五个哥哥家送肉去,一家送过去二斤猪肉。”罗六丫一进了娘的屋,娘就说。
    “娘,不中,不中,太多了,一家一斤就中了。”罗六丫没有想到,给亲戚分的那半个猪,还包括自己的五个哥哥。
    “不多,一家才二斤肉。”娘说。
    “多了,给一斤就中了。”罗六丫说,“哥哥家年头好,过年能称一斤肉吃,多数年份是吃不到肉,二斤太多了,有一斤肉就中了,我有五个哥哥,一次可就是十斤肉啊?”
    “你把你爹娘忘了。”娘说,“一共是十二斤肉,还有你们俩回娘家,肯定给你们做肉吃,还得多称上二斤,一共是十四斤肉。”
    罗六丫激动的流出眼泪来了,与其说是激动不如说是感动,她们的娘家里根本就没见过这么多的猪肉,更不用说吃肉了。
    “娘,不要给我们家拿这么多的肉,一家一斤就中了,娘,拿的太多了。”罗六丫一边说一边抹眼泪,就是止不住眼泪往外流。
    “你说你这个丫头傻不傻,你连哪个是自己的家都不知道了。这里是你的家,老牛家是你的家,是你自己的家里杀猪,给你娘家拿肉,咱们是一家子。”老婆婆瞅着罗六丫笑着对她说。
    “娘,我知道,我啥都知道,我嫁到老牛家,我就是老牛家的人啦,我不是说惯了吗?”罗六丫仍旧哭着说。
    “没关系,娘也是从你这个时候过来的,等你有了儿子就知道了。”老婆婆又笑着瞅了一眼罗六丫的大肚子。“娘年轻的时候也和你一样想的,原来的家还是自己的家。等到你有了儿子,等到你当了娘,就啥都知道了。你的娘家再也没有你的地方了,你原来的家已经是你嫂子的家了。这个家有你的儿子,有你的孙子,到那个时候,你会为你的儿子,为你的孙子操劳一辈子的。也象娘一样,给儿子娶媳妇,娘又要有大孙子了,一直到了死,你都不能离开老牛家,在老牛家的祖坟里有一块属于你的坟地。从你嫁过来的那一天起,你就永远是老牛家的人了,以后,你也会象娘一样告诉你的儿子和媳妇们。”
    “这我知道。”老婆婆慢悠悠的话,让罗六丫不再哭泣了,她不知不觉地学起了牛老大说话,“这我知道”。牛大嫂的把头顶在老婆婆的肩膀上,她的头是低着的,不一会她又改成了自己说话的语调,轻轻地说, “娘,这些我都知道。我也知道娘好。娘,我是高兴才哭的。”
    “好了,咱不哭了,快去快回,咱们俩还要给老牛家添人口哪!”老婆婆看看罗六丫的大肚子,老婆婆又看看自己的大肚子,把罗六丫给逗笑了。
    “娘,我这是为我的爹娘,为我的五个哥哥高兴哭的,我在家里过年的时候,我的爹娘,我的五个哥哥和嫂子们在一起,才有一斤肉吃啊。十多口人啊,用半斤肉炒菜,用半斤肉包饺子,这一下送去了十四斤肉啊,我这是为他们高兴哭的啊。”
    “高兴就不哭了,你的娘家是咱们的亲戚嘛。”
    “嗯,我知道。”罗六丫不哭了,她擦干了眼泪,开始露出了笑容,还象以往一样乐呵呵地坐在娘的身边。
    “老大你再给一家称五斤白面,称六份,没白面搁啥包饺子啊!”牛老大割完肉回到屋,娘又告诉他说。
    刚刚不哭的罗六丫,听娘说还要给一家称上五斤白面包饺子,罗六丫的眼泪又止不住了,又哭起来了,比以前哭的声音更大,谁也劝不住。罗六丫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平时能说能笑的罗六丫,此时就趴在老婆婆的肩膀头上“呜呜”地哭。
    “娘啊,你让我哭吧,让我哭够了,我到娘家不能哭。”
    “那你就哭吧,你就哭个够,回到娘家咱不哭。”
    罗六丫哭了一遍抬起头看着娘。
    “哭够了没有?”娘问。
    罗六丫接着又哭了起来,第二遍哭完以的又抬起头看着娘。
    “哭够了没有?”娘又问。
    这次罗六丫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接着着又哭了起来。
    “娘,我哭够了,我回到娘家再也不哭了。”第三遍哭完以后,没等娘说话,罗六丫说。
    罗六丫哭了三遍,又笑了三遍,终于不哭了。
    “孩子他爹,赶车去一趟娘家,回来咱猫月子。”罗六丫冲牛老大说,说完这句话以后就冲着老婆婆笑,“娘,我说的对不对?”
    “真是个傻丫头。”老婆婆从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实实在在的儿媳妇。
    罗六丫又朝娘做个鬼脸儿,上了牛老大回娘家的大马车,不过,罗六丫的心里却想:婆婆有这么重的病还惦记着自己的娘家,等我回来后一定的好好的侍候娘,好好地孝敬娘,我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娘的恩情。罗六丫深深地爱着她的老牛家,深深地爱着她的婆婆,深深地爱着她的男人牛老大。说实在的,罗六丫和所有的女人一样,也有满足感,也有虚荣心。她爱老牛家的富有,她爱丈夫质朴,她爱婆婆的善良,她也爱饮马河边的饮马屯,这才是她自己的家。
    牛老四在大嫂子的屋子里躺了两天了,他和侄儿大狗一样并排地躺着,这两天是牛老四幸福的两天,他吃饱了睡,他睡醒了吃,有的时候也给大嫂子笑一下。牛大嫂喜欢牛老四的笑,喜欢大狗的笑,喜欢牛老大的笑,因为牛大嫂喜欢老牛家人。牛大嫂伺候两个孩子,很累很累,不过,牛大嫂觉得值得,只要让娘轻闲,让娘养病,让娘多活上几天,让牛大嫂干什么都值得。
    在牛老四回家的第三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雪,到了第二天白天还没有停下。牛大嫂给两个孩子喂完奶,两个孩子并排的睡着了。忙了一宿的牛大嫂觉得很累,躺在两个孩子的旁边也睡着了,牛大嫂觉得睡了很长的时间,一觉醒来快要到中午了。突然,牛大嫂发现牛老四不见了,刚才睡觉的时候还在自己的身边,牛老四哪去了?是谁把牛老四抱走了?
    牛大嫂听见院落子乱糟糟的,声音嘈杂,有好几个人说话。牛大嫂从窗户的那块玻璃往外面看,在雪地里,爹和几个人在院子里站着,于大娘的手里抱着棉被,那棉被正是包裹牛老四的棉被。院子里站着的人身上、头上都是雪。包裹牛老四的小棉被上也落上了雪,旁边还站着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大狗他爹,外面是咋回事?”牛大嫂把牛老大叫来问。
    “老四给人了。”牛老大说。
    “又给谁了?”
    “于大娘。”
    牛大嫂趴在玻璃的窗口往外面看,于大娘抱着孩子,那个男人从兜里往外掏钱呢。牛得万站在旁边,正准备接那个男人手中的钱。牛大嫂看见这个情景,立刻下了地,她没有穿棉袄棉裤,只穿单衣单裤,披上了一件棉袄,趿拉着一双布鞋就出去了。牛大嫂踏着地上的积雪,跑到了院子里,站到了人们中间。
    “爹,老四不能给人,老四说啥也不能给人呀!”牛大嫂大声地对老公公说。
    “老大媳妇,给人吧,这个人还给你们家钱,老四马上就抱走了。”于大娘说。
    “你娘快要咽气了,咋整啊。”牛得万说。
    大家伙都劝牛大嫂快回去,外面冷,别冻着,牛大嫂就是不回去,接着给老公公跪下了,牛大嫂双膝跪在雪地里。
    “爹,老四我养活,我把老四和大狗一起养大,有大狗一口吃的,就有老四一口吃的,爹,咱老牛家的人口不多呀?”
    牛大嫂跪着的双腿又转向于大娘。
    “于大娘,你老人家求求情,把老四给留下吧。我给你磕头了。”
    牛大嫂说完就给于大娘磕了三个响头,于大娘连忙要拉起牛大嫂。
    “于大娘,你答应我吧,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了。”
    雪还在下,而且是越下越大。于大娘根本拉不动牛大嫂。
    “别要了,不能要了,以后我再给你踅摸吧。”于大娘转过身跟那个男人说。
    “真是好样的,老牛家贪着个好媳妇。”那个男人也很感动,他把手中的钱装到兜里。
    于大娘把棉被包裹的牛老四交给了牛大嫂,牛大嫂接过牛老四紧紧地抱住了,立刻站起来,飞快地跑回了上屋。她一进屋就把门闩上了。牛大嫂没有把牛老四和牛大狗并排地放在一起,她把牛老四搂在自己的被窝里了。接着,牛大嫂又从自己的儿子大狗的脖子上摘下了小小的铜的长命锁,这是她从娘家带来的长命锁,这只象征着长命百岁的铜锁戴到了小叔子牛老四的脖子上,保佑牛老四一生平安。
    几天以后,老婆婆去世了,牛大嫂把牛老四一直拉扯大。十七年了,牛老四再也没离开过他的大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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