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大板子让朱瞎子选了一个好日子看风水,朱瞎子就选在正月十六。正月十六这一天,果然是风和日丽,艳阳高照。就冲这天气也是个好日子。
老侯家的长工赶着大马车,侯大板子、老太巴子带着侯瘸子上了车,朱瞎子也上了车,他背了一个包,那是走街串巷时背的包。大马车从饮马河的冰上走过,大马车又过了“大长垄”地,没到“半坡子”地,大马车不能再往前赶了,几个人下了车往“半坡子”坟地走。去半坡子的路是坑坑洼洼,还有好多乱石头非常难走,连正常人走都费劲,朱瞎子拿着竹杆在地上点几杆子才能走上一步。
“老朱,我来替你背包,上坡挺沉的。”侯瘸子主动地说。
“谢谢,这个包还是我自己背吧。”朱瞎子不让侯瘸子背。
“你这个瞎玩意,真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谁乐意背你那个破包。”给侯瘸子还气够呛。
侯大板子搀扶着小脚的老太巴子走在前面,侯瘸子和朱瞎子走有后面。老太巴子听到了后面竹杆点地的声音,回过头来看了一眼。
“小三子,你领着朱先生,在后面慢慢走。”老太巴子吩咐侯瘸子。
侯瘸子不乐意领着朱瞎子,老婶发话了,无奈,侯瘸子只好不情愿地抓住朱瞎子伸过来的竹杆。侯瘸子的右手柱着自己的木棍子,一瘸一瘸的拄地,左手抓着朱瞎子的竹杆往前走。
“侯三,你该管我叫叔才对呀!”侯瘸子领着朱瞎子,朱瞎子十分得意。
“你才多大呀就当想我的叔?”侯瘸子本来就非常憋气,朱瞎子让他叫叔,更是气上加气。
“这不能按照年龄来计算,当叔的不在于年龄的大小,那是辈份,比如说,侯所长管我哥朱一之叫大哥,管我的师表哥也叫大哥。那么,我就该叫侯所长老哥,管你老婶叫老嫂子,老嫂子,你说对不对?”朱瞎子又故意的问一句老太巴子。
“对,朱先生说的对,小三子是该管朱先生叫叔,小三子以后就叫朱叔。”老太巴子说。
“我不叫,他管你们叫啥我不管,我就是不叫朱叔。”
“哎!”朱瞎子答应了一声,朱瞎子占了便宜又开始笑了。
“朱瞎子,你别捡我的便宜,我管你叫老母猪叔,我还管你叫狗大爷呢!告诉你,我叫你老朱就不错了。别叔叔大爷的,我叫不上来。”侯瘸子让朱瞎子捡个捞儿,气得直骂。
朱瞎子捡了便宜美滋滋的,一边走一边笑。侯瘸子回头看见朱瞎子的得意洋洋的样子,肚子里就开始起坏主意了.心想,你这个瞎玩意,我调理不死你!
侯瘸子看见前面有一个土坑,他自己绕过土坑,左手的竹杆伸到土坑那里,故意让朱瞎子掉到土坑里。
“不得了啦,可不得了啦,我把地踩陷下去啦!”朱瞎子一下子走进土坑里,差不点摔倒了,他知道是侯瘸子给他使坏了,开始大喊大叫。
“小三子,好好的领着朱先生走,不兴再往坑里走。”侯大板子和老太巴子回过头来都看见朱瞎子掉到坑里,老婶说了侯瘸子一句。
“老嫂子,你这一说,我才明白,我这是掉坑里了。你不说,我还以为是自己踩了一个大坑呢!”
这一句话让侯大板子和老太巴子都笑了,只有侯瘸子气得笑不出来。
上半坡子的路越来越不好走,前面又遇到一块石头,侯瘸子自己绕过石头,把朱瞎子带到了石头上。朱瞎子一拌上石头,松开了手中竹杆就蹲下了,用手上下左右摸石头。
“朱先生,你蹲那干啥呢?”老太巴子回头问。
“不得了啦,可不得了啦,我今天捡一个好东西。”朱瞎子一边摸石头,一边大喊大叫。
朱瞎子吃了亏不打也不骂,就是一惊一乍的大喊大叫,侯瘸子就怕这一手,侯瘸子想蔫吧坏,想让朱瞎子吃哑巴亏。朱瞎子正好和侯瘸子想的相反,我就是公开的喊叫,让大伙都知道我吃亏了,大伙同情我,坏事都是你侯瘸子干的。
“三儿啊,你还有完没完?”侯大板子回过头来看见朱瞎子地上,还以为朱瞎子受伤了,对侯瘸子发了脾气。
“老叔,我不是故意的,我光听你们唠嗑了,没注意朱先生的脚底下那块石头。”侯瘸子为自己辩解,同时也觉得出来,朱瞎子比他还坏,只要朱瞎子大喊大叫,他肯定挨说。
“老哥、老嫂子是我故意拌的。”朱瞎子主动揽过责任,假装为侯瘸子开脱,“我还以为是个西瓜呢,我想这大热天每人吃一块多好啊!刚才蹲下一摸才知道不是西瓜,是块石头,可惜了,大伙都没吃上西瓜!”
这一下子把侯大板子和老太巴子都逗得捧腹大笑,老太巴子更是笑得蹲在地上起不来了,侯瘸子也是站在那里跟着笑了。
“狗大爷,我求你了,我是服你那张嘴了,这大冬天的,哪来的西瓜?是我故意领的好不好,我下次领你走大道,你起来吧!。”侯瘸子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开始发虚了,他害怕朱瞎子一惊一乍的,他害怕老叔老婶再说他。
“侯三啊,你管我叫啥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别在给我往坑里领,别在给我往石头上撞了,你要是再这么整啊,等到了坟地,不用我看风水了,你先把我埋上吧。”
侯大板子和老太巴子又是一阵子大笑。
“朱先生,这回我要是再往石头上领,再往坑里领是小狗子。”侯瘸子发誓了。
“你这句话还是人话,你往正道上领就是了。”朱瞎子也表现得宽容。
“小三子,你看朱先生开玩笑跟一般人都不一样,以后跟朱先生多学着点。”老太巴子告诉侯瘸子。
“哎,老婶你放心,朱先生以后就是我的师傅,我一定要向师傅好好学。”侯瘸子表面上是听老婶的话,把竹杆又递到朱瞎子的手里,心里又开始了鬼主意。
“哪里,哪里,我没有什么时候好学的,侯三才是我的师傅。”朱瞎子又表现得谦虚起来了。
“哎,朱先生,听说你挺有学问的,我破个谜儿让你猜一猜?”没等朱瞎子回答,侯瘸子就出了谜语:“‘太阳当灯,灯不亮’,你猜是啥?”
“你听,哪里有牲口叫唤呢,声音还挺大的。”朱瞎子听出来侯瘸子用谜语骂他,他假装听见了牲口的叫声。
“哪有牲口叫唤,我咋没听着呢,”侯瘸子信以为真,还左右看了看。
“你听是头驴在叫唤。”朱瞎子把手挡在耳朵上听。
“哪有驴在叫唤? ”侯瘸子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驴,于是觉得又占到便宜说,“朱先生,这我可不是骂你,你是瞎说。”
“嗨,谁都听见了,就你一个人听不见,是一头瘸驴叫唤呢?”朱瞎子说完自己也“嘿嘿”地笑了。
侯瘸子终于明白了,朱瞎子在拐弯抹角地骂他,侯瘸子开始反击朱瞎子。
“我出的谜儿你猜不着了吧,太阳当灯都不亮,那不是瞎子吗?瞎子才看不见呢!”侯瘸子也捡到了便宜“哈哈”大笑。
“侯三,我也给你破个谜儿,让你也猜一猜,‘金砖铺地,地不平’你也猜猜是啥?”朱瞎子也没等侯瘸子回话也把谜语说出来了。
“青砖铺地都是平的,金砖铺地地不平,那不是瞎说吗?”侯瘸子又以为骂了朱瞎子。
“金砖铺地,地是平了,可是踩到金砖铺的地上人一条腿短,他不愿意说自己的腿短,他就说是地不平!”朱瞎子说完笑了。
侯大板子和老太巴子也跟着笑,只有侯瘸子不笑,他知道自己又挨骂了,而且,还没一个“瘸”字。
“小三子,你就别跟朱先生闹了,你不是他的个儿。”老太巴子劝侯瘸子。
“这瞎子玩意,干正经的啥也不中,你看他扯王八犊子一个顶俩!“侯瘸子只有公开地直接地骂朱瞎子的本事了。
在朱瞎子和侯瘸子的吵吵闹闹之中,四个人路过了老牛家的祖坟地。路过老牛家祖坟地的时候,朱瞎子和侯瘸子不吵不闹了,侯大板子和老太巴子也不说话了,默不作声的四个人,肃然起敬地注视着那一大片恢弘的祖坟,尤其是老太巴子,她带着敬畏和敬意的心情走过,因为,在那片恢弘的祖坟里埋葬着她的爹,还有她的娘。
走过老牛有的祖坟地不远,就是老侯家的祖坟地。这座祖坟地,不能和老牛家的祖坟地相比,这里只有两座新坟,也是两座孤坟。老牛家的坟地仿佛是一座热闹村庄,仿佛是一个沸腾的集市。而老侯家的两座孤坟,与老牛家的祖坟对比,显得悲苍与荒凉,仿佛两个无家可归的人在漫荒野地里流浪。
到了半坡子老侯家的坟地以后,朱瞎子面对老侯家的祖坟站住了,他的脸上的表情是严肃的,正了正衣襟,点着竹杆,非常郑重地围绕着老侯家的祖坟走了一圈,然后把手里的竹杆交给了侯瘸子。
侯瘸子看着朱瞎子严肃的劲头,也不再跟朱瞎子闹了,他接过朱瞎子递过来的竹杆,看着朱瞎子所做的一切。侯大板子和老太巴子也站在老侯家的祖坟边上,注视着朱瞎子。
朱瞎子不紧不慢地放下背包,从背包里掏出香案,从背包里掏出香炉碗,点燃了三柱香,将手中点燃的香高举起,举过头顶,仰起头来,脸朝青天,然后脸朝北,朝蛇山和狼山的方向跪下,把手中的香插在香炉碗上,
“为了老侯家的祖坟的风水,为了老侯家的大富大贵,为了老侯家能升官发财,我朱半仙第一拜,拜蛇山。蛇有神仙之气,蛇乃小龙也,龙能上天入地,兴雨施甘露,自古以来皇帝以真龙天子自居,称九五之尊号令天下,富有四海,普天下人无不顶礼膜拜。”
朱瞎子拜完蛇山以后,转过身来,又点燃了三柱香,将手中点燃的香高举起,举过头顶,仰起脸朝青天,然后脸朝南,朝大海的方向跪下,把手中的香插在香炉碗上。
“为了老侯家的祖坟的风水,为了老侯家的大富大贵,为了老侯家能升官发财,我朱半仙第二拜,拜大海。大海乃是龙王之宫殿,四海有东海、南海、西海、北海,四海皆归四海龙王所管辖。四海龙王所管之宽,所管之广无人所能及,龙王能腾云驾雾,龙王能呼风唤雨,普天之下无处没有龙王之庙宇,龙王享尽人间之供俸,享尽人间之香火。此祖坟是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能有此祖坟之人乃是天意,上天之意不可违背,无此福分之人也不能享受,只有侯所长这样有福有财有运气,也有上天旨意的人才能有如此祖坟。用不了多久此祖坟必要冒青烟,到那时,侯所长将不可一世,必将是龙体附身,老候家一家人里必出皇帝,不出皇帝也要出大臣确保无疑。”
说到这里朱半仙又闭上那双看不太清的眼睛,身体微微晃动,口中又在念念有词。
侯大山听到朱半仙的话早已是喜上眉稍,朱半仙的每一句话都冲着他的心思。不过,侯大山还有一句话想问朱半仙,蛇山和大海你都讲了,那么狼山和饮马河怎么不讲,侯大山看着朱半仙正在聚精会神地施法发功,没忍去问,他想待朱半仙发功结束再问也无妨。
朱瞎子拜完大海以后,转过身来,又点燃了三柱香,将手中点燃的香高举起,举过头顶,仰起头来脸朝青天,然后跪在地上,朝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磕了三个头,把手中的香插在香炉碗上。
“为了老侯家的祖坟的风水,为了老侯家的大富大贵,为了老侯家能升官发财,我朱半仙第三拜,拜上苍神灵。凡间修行之人朱半仙,请求上苍保佑老候家,老候家自今日修祖坟起人丁兴旺,大富大贵,辈辈兴隆,代代繁荣。天上的神仙啊,请保佑老候家修好祖坟后能冒青烟,保佑老候家永远出高官,永远当人上之人。”
朱半仙说完又长跪于地,朱半仙跪了几分钟又站立起来,第四遍重复刚才的动作。他又把手中的香高高的举过头顶,这一次,朱半仙东西南北各磕了九个头。仰头面对青天,再一次大声的呼喊,
“为了老侯家的祖坟的风水,为了老侯家的大富大贵,为了老侯家能升官发财,我朱半仙第四拜,拜玉皇大帝。玉皇大帝呀,人世间的凡人朱半仙替老候家求你保佑,老候家修完祖坟以后,求你保佑老候家出皇帝,出大臣,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朱半仙第四次跪下就一直的混身发抖,那三个人看见朱半仙的脸上的肉也在颤颤巍巍,朱半仙的嘴和鼻子已经不见呼吸,两边腮帮的肉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抖动,一会儿里出外进的横着哆嗦。这场面让谁看见都是害怕,让谁看见都心惊肉跳。侯大山和侯三都看傻了,老太巴子已经坐在地上了,三个人看得目瞪口呆,谁也没有见过这样惊心动魄场面。这三个人正看得出神之时,正在惊奇和恐惧之中。突然,朱半仙两腿横着一蹬,跪着的双腿立刻伸直了,身子往右一挺,朱半仙横躺在地上了,朱半仙两只眼睛翻白,本来就叫人害怕的眼睛此时就更加令人恐惧,那白白的眼睛向上翻着,玻璃花的眼球一动也不动。还有,朱半仙的嘴里不停的冒白沫,好象朱半仙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大仙的真魂已经走了,过了一阵子才能回来。”老太巴子坐在地上说。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朱半仙慢慢地醒了过来,朱半仙醒来过仍然是呆呆滞滞,毫无刚才请神时的精神之气。
“啊,此行上天一遭,累煞我也。”朱半仙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朱半仙说完此话之后,似乎有了呼吸,脸上也微微的见了一点血色,又过了一阵子,朱半仙好象有了正常人的呼吸。
“我刚才到天上走了一趟,今天是正日子。”朱半仙终于坐起来了。
“你能上天庭?你能见到玉皇大帝?”侯大山惊奇地问。
“我那能上天庭啊,我哪能见到玉皇大帝呀?我只是半仙之体,我只能等在南天门外听候玉皇大帝的旨意,我不能进天庭半步,否则我的性命也保不住了。”朱半仙说到这里又喘了一口气,接着对侯大板子说,“玉皇大帝有旨:老候家修祖坟合乎天意,符合人世间规矩。老候家祖坟,属常理,尊孝道,正人伦,玉皇大帝预以准奏。两年之内老候家的人升官晋爵,富贵发财,由朱某半仙之人在凡间实施是也。”
朱半仙说完以后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用手指向狼山。
“狼乃保护之神,驱邪避灾,逢凶化吉,蛇山狼山并联亘古以来是绝无仅有,狼山保护蛇山吉祥之兆,蛇山在左,狼山在右,狼山背靠蛇山,上苍保佑,狼山、蛇山祥云环绕,紫气霞光,此乃大富大贵之宝地也。”
朱半仙说到这里,让侯大山的心里一惊,刚才还想问他狼山怎么讲,还没有问出口的话却让朱半仙说了出来,侯大山觉得此人确实有些神奇,觉得朱半仙说的越来越对,越来越准确。
“此祖坟再往南望去,祖坟的坟脚下又有一条的饮马河流淌而过,这条饮马河弯弯曲曲日夜不停,上连上天之苍穹,下淌四海之福地。远处是浩瀚的大海,大海之水潮起潮落,波涛汹涌,波浪滔天,大海之宽阔,乃容天下之万物。不出几年此祖坟必然冒起青烟,此祖坟的后代必出帝王将相之才,上至皇帝,下至大臣。老候家将高高在上,成为人上之人。”
侯大板子听到这儿又是一惊,刚才还想问的饮马河,朱半仙也说出来了。
朱半仙指手划脚说的天花乱坠,侯大山听的是眉飞色舞,心花怒放。
“可惜呀,”朱半仙的话锋一转,语调变得阴沉忧郁起来,“侯所长,你可听仔细了,可惜,你家祖坟也有不足之处——风水。好的祖坟坟地,不但要依山傍水,还要顺山顺水,你家祖坟不足之处在顺山顺水不够,如果不能达到九十九条顺水水脉,就不能达到大顺大畅必有阻滞,就不能顺从天意而无所成就。
“那可咋办?”侯大板子问。
“朱先生有啥办法?能解开吗?”老太巴子问。
“这件事也好办,你们老侯家一定能做到,只要在下面的紧挨着饮马河的那块地里面挖几条暗沟,就能顺达天意。暗沟是在不明之处,暗沟不显山,不露水,人不知,神觉得,天神必将暗中保护,飞黄腾达就在不知不觉之中。”
侯大山振奋了,朱半仙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他的心眼里,都说到他的心坎上,朱半仙所说的一切跟以前的风水先生说的分毫不差。朱半仙比以前的风水先生更神奇,他仿佛知道侯大山的心里在想啥,把侯大山想问的狼山和饮马河讲得清清楚楚。更让他佩服的是,这位眼睛看不见的人,竟能说出饮马河边上的那块土地,那块土地就是老牛家的“大长垄”。只要在那块地上修上暗沟,就能顺山顺水,明眼人也不过如此,朱半仙真可谓朱神仙了。
“朱先生,我问你一下,还有多长时间,能得到饮马河边上的那块土地,能修暗沟?”侯大板子虔诚地相信朱半仙。
朱半仙又闭上了眼睛,然后,把手指弯曲起来开始掐算,口里又不停地念叨着,不过,谁也不知道他的嘴里在说些什么,谁也不知道他在念叨什么。突然,朱半仙的声音停止了,然后抬起头,用不太清楚的眼睛看着侯大板子,侯大板子觉得朱半仙仿佛能看透他的心一样,盯了好长好长的时间,没有言语。侯大山心里一阵阵发毛。
“从现在开始起正好是半年的时间,今天是阴历二月十六,从今天起开始计时,正好半年,那是正日子。”朱半仙用喉咙里发出的低沉的声音说,
侯大山听完了朱半仙的话半信半疑,今天是二月十六,半年以后是八月十六。半年以后就能得到那块地,可能吗?
总而言之,侯大板子心里也还是激动的,朱半仙给他求了上天,让上天来保佑他们老候家,并且告诉了得到“大长垄”的日期,到那时候,老侯家是山顺水顺天顺人顺。
老太巴子更是激动不已,她觉得老侯家的祖坟将要和老牛家一样,不久的将来就会成为一大片,立祖坟的人是她和他的侯大山,到时候老侯家有了大长垄,按照朱先生说的,修上暗沟以后,暗沟是在不明之处,暗沟不显山,不露水,人不知,神觉得,天神必将暗中保护,飞黄腾达就在不知不觉之中。最重要的是修好祖坟以后,有神仙的保佑她能生出自己的儿子。她还要生出八个儿子,比牛老大的媳妇还要多生一个。
老侯家的人带着兴奋,带着对祖坟的寄托,带着对朱瞎子的感激,下了“半坡子”坟地。侯大板高兴的领着朱瞎子,侯瘸子正不想再领着朱瞎子,他扶着老婶。几个人坐着大马车往回转,老太巴子自己回家去了,侯大板子和侯瘸子陪同朱瞎子回到了屯公所。
“三啊,你快去买点肉,买点菜,再打上点酒,到你杨二婶家,让她做几个拿手菜,今天晌午我请朱先生吃一顿饱饭。”
朱瞎子听说请他到侯三的杨二婶的家里喝酒,先是一楞,心想:侯三的杨二婶,莫不是那个曾经在城里最有名的窑姐——海花心儿?
侯三答应一声就置办酒菜去了。
“侯所长,侯三的杨二婶是谁呀?我咋没听说过呢?”待侯瘸子走后,朱半仙问。
“朱先生,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你可真行啊,那你就掐算掐算吧,那杨二婶是谁?你不是号称是朱半仙吗?”
“这可不能掐,这可不能算。我上能算天文,下能算地理。就是不能算男男女女,更不能算侯三的杨二婶,侯三的杨二婶,一定是侯所长的知己。”朱半仙严肃地说。
“走吧,走吧。你哪是半仙啊,我看你是什么都知道,你就是一个神仙。”侯大板子听罢“哈哈”大笑。
“不敢当,神仙实在不敢当。半仙就是半仙,只不过猜猜而已。”朱瞎子回答。
“那你猜猜看,侯三的杨二婶是谁呀?”侯大山接着问。
“半仙实在是不敢妄加猜测,还是请侯所长明示。”朱半仙双手摆出推辞状。
“三儿的杨二婶就是海花心儿,这回你知道了吧。”
朱半仙猜的一点都不错,侯三的杨二婶就是海花心儿,原来是半城县“大海蓝蓝”窑子馆里的头牌窑姐。你别看朱半仙的眼神不好使,他的肚子里都是花肠子,他早就想用他那双不太好使的眼神儿,去看一看那个赫赫有名的窑姐儿海花心儿了。
“我是猜到一点,听说侯三的杨二婶长得很美,我又不敢随便猜测,只有侯所长这样的人物才有此艳福。可惜,我今天去了,我这双眼睛也不能看到那天仙般的美貌了,唉!”朱半仙说完以后又长叹了一声,表示惋惜。
“朱神仙你也别着急,海花心儿会炒一手好菜,色香味俱全,一饱你口福。走吧,你跟我走吧。”朱半仙被侯大板子拉着走了。朱半仙在心里面却偷偷地笑了起来,这回可要见到多年想见的城里著名的窑姐海花心儿了。
朱半仙就跟着侯大山来到了海花心儿的家里,海花心儿的家在屯子的西头道南面,海花心儿的家是三间低矮的平房,从后门进去比较方便,一进后门就要往下走半步,仿佛要迈进一个深坑里。
“朱先生请慢走,屋地不太好走。”
海花心儿的声音清脆悦耳,朱半仙听到这个声音后,他的心立刻激动起来。
“没关系,没关系。”朱瞎子连忙回答。
海花心儿准备用双手去扶住朱半仙的一支胳膊,怕朱半仙摔倒。朱半仙隐隐约约地看见一个女人的身影,知道是海花心儿的手要来扶他,他连忙伸出两只手去抓。朱半仙想:趁海花心儿扶他的机会摸抓一下海花心儿,不管他是摸,还是抓,摸着脸,摸着肩,摸着胸,摸着屁股,只要能胡乱地摸上一把,只要是海花心儿身体,摸到点任何部位都中,这就是朱半仙的瞎心眼儿。
“杨二婶,我来,我来!”侯瘸子突然跑过来,边跑边说。
侯瘸子真怕朱瞎子摔着,怕老叔说他,他快速地来到了海花心儿的前面,朱瞎子抓住的是侯瘸子的肩头,朱瞎子发觉抓的不对,立刻推开侯瘸子。
“不用你,走开!”沮丧的朱半仙就拄着棍,奔着亮的地方,自己走进了屋。
侯大板子把朱瞎子让到炕里面正座,侯瘸子坐在炕稍,侯大板子坐在炕头,是主人的位置。海花心儿把菜炒好了,酒烫好了,海花心儿也上桌来吃饭,海花心儿就坐在炕沿边上,紧挨着侯大板子,跟朱半仙正好是斜对过。朱瞎子用他那半瞎的眼睛一直盯着海花心儿。只有朱瞎子自己知道,他的眼睛是半瞎的,他能看得清在近处的人,虽然只是模糊的轮廓。
酒过三巡,不胜酒量的朱半仙开始话多了,朱半仙的话语总是爱打听窑子的事情,海花心儿是过来的人,给朱半仙讲了好多关于窑子的事情。
“可惜,我这个没有眼睛的人,不能到窑子里面去逛上一逛,可惜呀,实在可惜呀!”朱半仙惊叹之余对海花心儿说。
“朱大仙,你不就是想逛窑子吗?这事不难,包在我的身上!”侯大板子听了以后“哈哈”大笑。
“太谢谢候大所长了,这辈子我要是能到窑子里逛上一逛,那才是真正的半仙之体啊!”朱半仙立刻双手抱拳作揖。
“朱大先生,”侯大板子打断了朱半仙的的话,“朱大先生,你先别高兴太早了,还要有一个条件,这就是风水看准了,你的话得灵验了才算数。”
“候大所长,今天有海小姐和侯三在场,我朱半仙夸下海口。”朱半仙立刻明白了侯大板子的意思,激动的朱半仙从炕上站了起来,“侯大山听旨:上天有令,两年之内,高官任你做,骏马任你骑。”
“朱大先生,两年之内,窑子任你逛。”候大板子也跟着站了起来,端起酒杯,侯大板子说完又是“哈哈”大笑。
“老叔,还有我呢!”这时候,侯瘸子也站起来了,对侯大板子说。
“三啊,有你干嘛?”候大板子给弄得一楞。
“我也要逛窑子!”侯瘸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