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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打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村里的人开始倾向于外出远行,由此形成了一股长久不衰的外出打工热潮。在老金的有生之年,他有幸目睹了这股潮流的形成,只不过当时的时机还不够成熟,未成火候。当福明对老金说他要去广东打工的时候,目光短浅的老金犹豫不决,他认为福明远赴他乡、背井离乡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于是对福明说:
    “我们还是一起做吧。”
    老金这个时候指的是开汽车了,他认为当司机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福明如果能够加入一定会日有所成。但福明轻轻地摇摇头,拒绝了,他说他想去外面走一走,四处去看一看。老金明白福明指的是什么,便没有再挽留,只是说,如果在外面呆得不习惯就回来。
    福明头也不回地走了,像徐志摩所描述的那样,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很潇洒的样子,但我还是看到他带走了老金不舍的眼神。老金站在梨树下伴随着落下的梨花望着福明远去的背影沉思了许久,最后附带着一声沉重的叹息,不知道是为了福明,还是为了自己。老金很少出远门,就算他之后当了司机,去的最远地方也就是县城了,而且次数不多。当然老金也去过一趟遥远的省城,那是他去购买汽车,唯一一次远离了这片山区,去到了真正的大城市。不管怎样,在我眼里,老金是个进过城、见过世面的人物了,因此总是希望能够从他那里听到有关城市的真实描述和感慨,可是老金从未讲过有关城市的溢美之词,大多的时候总是一言不发,抑或就是很简略的一句话带过,例如他会说:
    “城里面的车很多。”
    老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城市,这在乔村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事实的确如此。老金认为城市一个与自己格格不入的地方,自己根本就不属于那里,因此从不痴心妄想。等我多年之后处身于繁华都市之时,也明白了老金当年的那种感觉,自己根本无法在城市里找到归宿,犹如一个浮萍一般四处漂流,充其量只是作为一个异客而存在。相信这种感觉也存在于每个后天的城市人心中,自始自终无法摆脱隔膜的困境,难以融入其中。尽管如此,还是会有数以万计的农村人奔赴城市,企图转变自己出身及命运。
    老金死后留下的那辆汽车最终被老三的父亲买了下来。就这样,通过这辆汽车,老金把自己的不幸间接传染给了老三。不过也可能是老三这辈子注定了不会顺畅,即使没有老金,也还会有其他的人出现,至于这个人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老三最终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我无法预知老三的未来,但还是看着他一步步踏上了不归路。
    当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嫌弃那辆车的晦气,毕竟死人的东西是很不吉利的,甚至还有人说就是把这辆车送给他,他也不会要。遭人嫌弃的下场,就是市场价值的贬值,于是,老三的父亲就以相当低廉的价格买下了这辆车。我始终很感激老三,因为是老三的坚持才让他的父亲最终出手,这一举动对于当时面临遭人嫌弃的尴尬处境的我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安慰了。
    我对老三的印象一直都不坏,他俊朗的面容加上与我若有若无的距离感,始终让我觉得老三身上充满了魅力,不得不对他充满好感。这个时候我和老三都升入了初三,每天都面临着升学的压力,不得不争分夺秒,整日奋战。这是一条很常规化的学生之路,在这之后,我还走了很多年,尽管有些厌恶,但还是不得不下去。以老三的秉性,他自然不愿意走寻常路,之前就已经表现出来了,在这个他人口中的关键时期依然死性不改,还是做着人们口中的“烂仔”、“烂蛇”之类的角色,每天顶着他“大哥”的头号在学校里吃喝玩乐,游手好闲,对学习的事情一点也不上心。对于老三的这种浑噩状态,大家都直摇头,说他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扶不起来的阿斗,无药可救。但自从他的父亲买回去了老金的那辆汽车之后,老三就明显地感觉忙碌起来。
    老三在很早以前就表现出了对汽车的兴趣,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一种天赋,他在这方面的造诣是有目共睹的。每次有时间去老金家,要么就是像我一样爬到梨树上,要么就是缠着老金教他开车,说他长大之后要像老金一样成为一个司机,这可能是老三一辈子唯一想实现的理想。老金很高兴听到老三这么说,乃至他把老三当成了他的接班人,把老三带进了驾驶室,任意参观。看着在驾驶室里随意摆弄的老三,我不免心生妒意,不满老三可以轻易得到老金的喜爱。不过,那个时候,老金还嫌老三年纪太小了,于是他每次都说:
    “黄山,等你长大之后,我再教你开始,好不好?”
    在小叔逝世之后,已经上初中的小四最终还是回到了他亲生父亲胡贵宝那里。后来想来,这是一件早就注定要发生的事情,在小四得知自己并非老金的亲生儿子之后,他最大的愿望估计就是回到他亲生父母身边了,只是年幼的小四无法违背大人们给他安排的人生。这个时候的小四已经不再是那个身材矮小的幼童了,身材高大的他已被人们称为劳动力,是未来的顶梁柱。胡贵宝也许可能正是看到了这一点,因此才不遗余力地要把小四霸蛮地要了回去。不过,我更愿意相信这是小四的自愿选择。自从我六岁那年他来到这个家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对小四持有敌对的态度,内心的狭隘与自私让我很难与小四和平共处,尽管我们也有过志同道合的岁月,但终究还是水火不容的日子居多。我想逐渐长大,深有感触的小四可能难以忍受这种尴尬压抑的人生处境,因此才会配合胡贵宝回到了原本属于他的地方。
    长大之后的小四仍旧改变不了他小时候所积累下来的恶习,只要有稍不如意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他就会一如既往地选择离家出走。也许在小四的潜意识里,这里根本就不是一个家,只是一个暂时居住的场所而已,因此他可以随意出入。留恋是更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小四每次离家出走之后都不会主动归来,以前是老金,后来是胡青杏以及老根,他们会苦口婆心地规劝小四,甚至会给予他一些精神和物质上的奖励,小四才会勉为其难地回到这个家里来。没有感情的维系,小四对这个家庭缺乏情感的牵绊,因此他可以无牵无挂地随意出走,直到有一天如愿以偿地远离这个家庭。
    小四的出走完全是遵从他内心的选择,本身没有对与错之分,在我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接受这个事实,并逐渐减少了对小四的些许恨意。尽管小四在这个家庭里可以衣食无忧,但是那种血缘之间的情感是有所缺乏的,永远无法用物质填平。我可以明白那种天然的情感对一个人的影响是何等的强烈,小四内心的煎熬与痛苦让他可以不顾及世俗伦理,甘愿承受骂名,这本身就是一种的值得尊重的选择。这是我在很多年之后,以非常平静的心态对小四做出的客观评价,之前的很多年里,我的心境和态度与之完全相反。
    十六岁的年龄对于开车来说已经足够大了,无论是对原理的掌握,还是对技术的操作,都能够做到身体力行,游刃有余。老三恰巧在这个时候获得了一个学习开车的好机会,于是在那段时间里,他天天翘课在家里努力地练习开车,几乎与学校断绝了往来。明显地不同于他学习成绩提升的蜗牛速度,老三的开车技术突飞猛进,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蜕变成一把开车的好手了。那个时候,老三俨然变成了一个专家,从他嘴里冒出来的话都是与开车有关的,他把车研究得很透彻,仿佛着魔了一般。这应该是老金所希望的,只是老金没有机会看到,未免遗憾。
    有了这么一手绝活,老三“大哥”的位置就越来越稳,也越来越名副其实了。每次只要老三发动汽车,驾驶室的里里外外就会涌现很多人,一群所谓的“小弟”要跟着他们的“大哥”去飚车兜风,显得威风无比。他们会在一片大声的叫喊声中绝尘而去,那种阵仗还吓到了不少人,以为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尤其是在大拐弯的地方,大老远就能听到一片鬼哭狼嚎之声,引发人们紧张的情绪,惶恐不安地四处张望,可是等到汽车出现之时,发现是一群无关紧要的闲散人员,都会忍不住对快速消失了的汽车吐口水,并且骂道:
    “流氓。”
    老三很喜欢炫耀他得意的开车技术,只要一有机会就不会忘记露一手,尤其是在他的兄弟面前。这与低调内敛的老金截然不同,老金对自己的开车技术一直很谦逊,别人的夸奖只会换来老金不好意思的憨笑。
    那应该是在我们初三第一个学期的期中考试结束之后,老三为了庆祝考试结束,决定开车去兜风,潇洒一番。当然,老三的庆祝并非是因为取得了好成绩,而只是因为暂时摆脱了学习的痛苦罢了,更精确地讲,是老三技痒了。老三开车对我们而言,已经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情了,因此谁也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
    这一次,老三的驾车游玩,他的小弟们还是照样围了上来。空间不大的驾驶室里挤满了人,还有几个挤不上来,就索性用手把自己挂在了门上。老三在一片“大哥大哥”的赞誉声中,启动了汽车,向着远方绝尘而去。他们吹着口哨,大声叫喊,嚣张无比,由此又引来路边很多人的咒骂:
    “短命鬼。”
    老三这一次破天荒地把车开进了学校。以前老三只会把车沿着马路开,享受那种风驰电掣无拘无束的感觉,至于校园,人群过于拥挤,实在不适合开车。这次是因为学校放假了,人流量稀少,平坦宽敞的大操场还是可以用来开车的。其实,老三这次把车开进校园还有一个原因,这也是真正的原因,他想通过这种行为来证明自己,他这个在老师眼中一无是处的学生并非真的一无是处。当其中的一个小弟提议老三带他们去学校里耀武扬威一下的时候,老三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就答应了。由此,这样的一个随意决定就引发了一场巨大的灾难。
    当时,校园宽大平坦的操场上人烟稀少,透露出一种荒凉至极的感觉,让人置身于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之中。老三带着他的兄弟们在操场上转圈,展现着一群少年们的青春活力,这样的一副画面是很容易就能够联想到的。只可惜,一场意外就让这美好的一切都戛然而止了。人世间有很多事情都会因为一次意外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例如我人生就是因为老金的逝世而发生了一个大拐弯,不过也得承认,这样一种不可预知的沉沉浮浮崎岖坎坷也正是人生的魅力所在。
    老三的车撞倒了一个小孩子,巨大的车轮从他的身上碾过,皮开肉绽,粉身碎骨,鲜红的血流了一地,尖锐的叫喊声响切云际,莫大的痛苦无休无止地迎面扑来。如此巨大的骚动很快就引来周围一大群人的观看,他们对着受伤的孩子指指点点,发出啧啧的叹息声。孩子的父母也得知消息,他们不要命的跑到现场,从车底下抱起奄奄一息的孩子,匆匆忙忙地赶往医院。不过,围观的人都说,当时孩子估计就已经死了。的确,如果不出现奇迹,这个小孩子必死无疑,老金也是因为没有出现奇迹才丧命的。
    这个时候的老三无所适从,他的脑袋里顿时出现了一片空白,时间就此静止,空间就此凝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赶紧刹车,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命运就此发生了改变。下车之后,看到如此惨象,老三被惊得目瞪口呆,他的兄弟们也被吓得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瑟瑟发抖。我不知道当时老三的思绪到底如何,他有可能在忏悔,因为他的失误导致一个弱小生命的消失;也有可能他会感觉莫名其妙,谁会没事钻到车底下去玩;更有可能的是,老三的脑海里还在继续一片空白,他在怀疑这一切是否真的发生了。不管真相怎样,事实已经无法改变了,这一刻彻底改变了老三之后的命运走向,以前只是以为老三之后会变成一个小混混,之后的事实却证明老三以后真的变成了一个小混混。
    老三必须为自己无意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在老三目瞪口呆的表情还没有缓过来的时候,他被孩子的父亲怒气冲冲地扇了几个大耳光,他大骂老三为什么这么狠毒,要杀死他的孩子。此刻,老三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也是无意之间才成为了杀人凶手的,自然有口难辨。还是旁边有人劝说,先救孩子要紧,现在就算杀了老三也无济于事,那个伤心欲绝的男人才急急忙忙地抱起血迹斑斑的孩子。但是,正如大家所估计的那样,那个孩子早就已经死了,医院的大门都还没进就被送了回来,一条生命就此宣告结束。
    那辆曾经成就老金死亡的汽车,如今又连带了一个小孩子的性命,还连累到老三背负一身的债,大家都说,是那辆车命犯凶煞,凶多吉少。死去的老金也与这件事情脱离不了干系,大家都说有可能是老金阴魂不散,出来索命了。不过,这一切终究只是借口,最终要埋单的还是身为罪魁祸首的老三,老三才是最终要承受后果的人物。于是,老三被要求用来抵命,孩子的父亲恨不得将老三千刀万剐。一命还一命本来是件很公平的事情,但如此不合法、野蛮的暴力行为是被现代文明所规避的,血腥的事情还是少发生为妙,在各方势力惺惺作态地协调之下,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老三的下场是被要求跪在那具小小的尸体面前抵罪。
    打工是一条很好出路,这是乡下人进城走得最多的一条路,绝大多数的农村人选择这条路进入了城市,并且生活于其中。如此盛况还得追溯到上个世纪**十年代,中国出现了一次很大规模的人口流动,无数的农村人纷纷涌入城市 ,开始可所谓的现代化进程。乔村当然也不例外,自从福明在我六岁的那个时候选择远赴广东之后,三哈的老婆儿子、老秋、老三还有小四,以及村里的很多青年男女先后都纷纷选择外出,走上了小叔口中的那条拙劣的致富之道。我也在若干年之后,继承了乔村人民的衣钵,淹没在了打工的热潮之中。
    打工对于乔村而言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日常用语,就像吃饭、睡觉、上厕所一样稀松平常,成为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还是在一个小孩子的时候,就会有人询问之后的理想是去哪里打工;等到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而又不打算再继续混迹于学校之时,又会被人问及为何不外出打工;当打工回来,下车后还没进家门被人问到的第一句准会是,什么时候再出去打工?总而言之,在乔村人民的眼中,打工成为了一条毋庸置疑的黄金规律,生存法则。只有老金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他认为这不是什么好的出路,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因此每次教训子女的时候会说:
    “你们不好好读书,那以后就只能去打工了。”
    在老金的眼里,打工成为了没有出息的代名词,当然老金所指的是狭义上的打工,低文化程度的外出务工人员,或者说只是去卖苦力的人。看着一批又一批的人走上了打工的道路,老金只能感叹一声,但自己内心的信念终究没有动摇。老金总是这样,与众人格格不入,难以融入一个团体,或许说是老金自己刻意为之,不喜欢人人亦云,拉帮结派。总而言之,老金的确算得上是乔村的一个异数了。
    打工成为了时尚潮流,被奉为金科玉律,归根结底还在于其不折不扣的挣钱功效。乔村这方水土所能提供给人们的只是一日三餐的粮食,至于发财致富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致富的梦想萦绕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蠢蠢欲动,尤其是在福明等人传出广东遍地是黄金的消息之后,这种**就越发地恣意生长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大家不惜远走他乡,离乡背井,付出一切可以付出的代价。可见,福明并没有像老金所预言的那样,落得个不好下场,而是每月能够获得一笔廉价的收入,这比仅仅在家种田的收入要多得多,这是事实。
    打工挣钱一度也成为了老秋的救命稻草。老秋急需要钱,不得不想办法挣钱,而打工似乎成为了唯一的办法。老秋是继福明之后的又一批,在得知福明的状况之后,就像三哈的老婆抛弃了三哈一样,老秋也在把老南扫地出门之后就去了广东。关于老秋这个不得已的选择,老金还说她不会要打一辈子工吧。老金的担忧不无道理,因此有些事情是会持续一辈子的。
    根据目击者称,老三是在倒车的时候撞到那个小男孩的。当时那个小男孩独自一人正在操场上玩耍,但老三倒车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有人的存在,因为车门上挂着人硬生生地把后视镜给挡住了,所以老三只有凭自己的感觉了。显然,老三过于相信自己的感觉,于是在技术条件过硬的情况之下上演了悲剧的一幕。有时候,明明可以避免的事情却偏偏发生了,以为不会发生的事情却偏偏发生了,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却出其不意地出现了,这就是未知的世界带给我们的惊讶与惊奇,带有几分诡异与惊悚。面临这种状况,意识里只会剩下不可思议的疑问与茫然无措的感觉,惊慌、焦虑、迷惘集体呈现,最后陷入一种被判入刑的绝望。老金的死也是如此,在此之前,从来没人想到老金会这么早以一种这样意外的方式离世,包括他自己,但事实就是如此,远远超出人的预料,不得不让人如履薄冰,步步惊心。
    之后,老三就顺理成章地离开了学校。辍学对于老三而言,应该是梦寐以求的事情,在他那次被学校记大过,被奉为反面教育的典型之后,他就心心念念地想着要离开学校这个是非之地了。但老三又不想便宜了那些想要他离开的人,他要维护自己的面子,要走也得体面地走,这是老三的原话。老三设想的最理想的离开招数是先要成为这个学校最优秀学生,等到他决定拍拍屁股走人的时候,学校里的负责人就会求爷爷告奶奶地希望他别走,最后他再昂首挺胸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他最终抛弃了学校而不是学校将他扫地出门。但老三终究没有做到,这次的这种离开带有几分无可奈何的狼狈味道,被人驱逐的感觉是无法用简单的难受二字来形容的。老三同时带走的还有二十万元的巨债,一条性命抵二十万元,不知道是太昂贵了还是太廉价了?不过对于老三来说,二十万的确是个天文数字,老三之后的命运就开始被这笔债务牢牢拴住了,成为了束缚他一生的魔咒。/>    就在人们对打工寄予厚望之时,打工过程中的各种问题也一一暴露出来。乔村的外出打工人员总是面临着乡巴佬进城式的困境,没知识没文化的农村人口很难在城市里立足,他们要么心甘情愿地从事最低等的苦力劳动,要么满腹牢骚地打道回府,鲜有衣锦还乡者问世。这就是刺裸裸的现实生存现状,远远没有想象中的光鲜亮丽。此种境况,在福明、老秋这一代的打工者身上有着鲜明的体现,他们注定实现不了劳动致富的梦想,最终的结局还是如同老金的所预言的那样,不好。至于之后的第二代、第三代,甚至第N代,虽然硬件条件有所升级,但不能与时俱进,与时代的匹配度不甚很高,仍然摆脱不了前辈们所经历过的命运。老金如此这番准确结论,应该不是在于他对打工这一条路的精准判断,而是在于他对人生的透彻感悟,不管走哪条道路,都不会有好下场,老金的真正意思应该是在此。
    老三和小四无一例外地再次证明老金的观点。这两个初中肄业者,手持假冒伪劣的初中毕业证或者是高中毕业证在外漂泊了若干年之后,出现在我面前之时,仍旧是一副一事无成的落魄形象,这个时候我看清了打工者的悲惨下场,也明白了老金的良苦用心。在之前的时间里,我听到有关小四最多的消息就是,他一会儿挣了很多钱,一会儿在搞传销,再一会就是被关进了监狱,需要拿钱去保释出来。至于老三,他的消息就比较纯粹,没有人真正知道他到底在外经营何种营生,如同在人间蒸发一般,之后又意外地冒了出来。
    老三外出打工的事实自然与老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或者说是老金加速了老三外出打工的进程。虽无缘成为父子,毕竟老三与老金是两种根本不同类型的人,但他们之间的联系并未因此而断裂。有时候我会想,如果老三真的成为了老金的儿子,那么老金的命运是否能够改变,而老三的人生道路是否也会出现转折?事实是假设不成立,这一切终究都是未知数。
    离开了学校也就步入了社会,成为了一个有别于学生身份的社会人士。身份的转变通常是很简易的,短短的一段时间,抑或的某一件事情就会引发角色身份的转变,随之而发生的生活也会相应地发生改变。步入社会之后的老三真正意义地走入了黑社会,进入了一个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世界。学生时代的老三尽管天天叫嚣着他是黑社会大哥,打架斗殴,欺善怕恶,但是他们的世界显然还不够“黑”,那只是一群不谙世事的少年学着电影里的场景装模作样而已,顺便满足一下叛逆期间的心境。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老三的臆想从某种程度上得到了实现,想象中的场景逐一显现出来。结束学生身份后不久,老三的行为就越来越放荡恶劣了,他天天跟随着一帮真正意义上的黑社会分子过着偷鸡摸狗、打砸抢烧的日子,变得无法无天起来。我在大街上无意之间见过一次老三,一群典型的地痞流氓中间夹杂着老三的身影,不过这个时候老三并不处于领头的地位,而只是人群中的一个不显眼的组成人员而已。不得不感慨,曾经不可一世的大哥沦为了跟随人后的狗腿子。
    至此,老三的人生已经完全逆转,不会再有回头路。看着一步一步走向绝路的老三,我有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幻觉,一直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发展至这样,但分明又是眼睁睁地看着它合情合理地发生的。老三人生状态的恶化招来了众人一致的恶评,胡青杏在私底下就说,还好当初换儿子没换成,要不然现在遭殃的就是她了。老金是没有等到这个时候,如果老金现在还活着,不知道他会如何评价老三,是否也会像胡青杏那样感到庆幸呢?这已经不得而知了。
    慢慢地我知道老三选择走邪门歪道,更多的是因为钱。老三的父母已无力偿还这笔巨债了,而他的两个哥哥也不可能完全替他承担所有的债务,因此这笔债的归还关键还是在于他自己。与此同时,老三也明白,仅凭他个人有限的能力,这一辈子是不可能还清这笔债务的。老三为此愁困了很长时间,可能是打听到黑社会人员挣钱比较轻松容易的缘故,所以他义无反顾地加入了进去,铤而走险,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咸鱼翻身翻身。老三的这种构思还是有一定的建设性的,但是一无所获的结论,再加上不符合常理的行事作风,老三最终只能落得个罪加一等的下场。
    偷盗、抢劫、赌博等等这些违法乱纪的事情就是老三天天要过的日子,他在一片骂声与鄙夷中艰苦奋斗,努力拼搏,一心想成就一番事业。但老三并未像自己当初所期望的那样因此而富有起来,更多的时候,我听到的都是老三四处借钱的消息,他甚至还去向老根借钱。如此看来,老三真的是走投无路了。这样一种状态预示着老三还债的日子无望,绝望的未来让老三心灰意冷,萎靡不振。老三原本存有的一点点的斗志已经被消磨殆尽了,他没有再坚持下去的毅力与决心,于是选择了一种顺其自然的状态,继续过着这种碌碌无为的日子。老三钟情于整日和他的那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吃喝玩乐,为所欲为,潇洒自在,至于那笔巨债渐渐地已被抛得九霄云外了。老三还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债权人无计可施,不得已大骂老三不得好死。
    小四的最后一次离家出走的理由很简单。这个时候小叔刚刚死去,已经是初中生的小四没有理由地旷课一周,于是,没有接到请假条的班主任把他这个坏学生恶行告诉了胡青杏。老师还告诉胡青杏,小四从不认真听课,成绩又差,还总是喜欢和同学打闹,简直就是差生中的差生。小四从来就不是一个优秀的学生,这是在老金生前就众所周知的事情,因此没有什么大惊小怪。但这次的情况显然比较严重,老师给出了严重的口头上警告:小四这次无故旷课一周,学校会严肃处理,如果他再不好好改正,就让他转校或退学好了。
    胡青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赶紧低声下气地帮小四求情,说这样的事情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还保证他以后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最后,老师让胡青杏好好教育一下小四,要不然这个孩子以后就没得救了。小四和老三在学校里应该属于同一个级别,都是遭学校厌弃的学生,不同的是,一个是五十步,另一个是一百步。
    胡青杏不明白每天早上都出去上学的小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从学校回来后,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开始疯狂地找小四,周围的亲戚和邻居家里都已经找遍了,但还是找不到。正当胡青杏以为出了什么不幸事故的时候,有人告诉她,好像在胡贵宝家看到过小四。之后才知道,原来在这一周的时候里,小四假借上学读书的名义,躲在了胡贵宝家里。
    同样脾气不佳的胡青杏找到了正在胡宝贵家享受天伦之乐的小四,一进门就劈头盖脸地质问他为什么不去读书。小四表现地很淡定,他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接下来胡青杏以三寸不烂之舌讲了一番大道理教育小四,说让他读书其实是为了他好,让他以后能够有出息,以后没文化,难道去讨米不成?可是这番精辟良言在小四这里就是死活油盐不进,尽管他没有表态,但他的态度已是异常明显了。
    最后,胡青杏给小四下了最后的通牒,骂道:
    “不读书你就给我滚!”
    于是小四如她所愿就滚了。这次小四没有再回家,这算是小四真正意义上的离家出走了。之前小四大大小小的离家出走发生了很多次,这一次算是成埃落定,修成正果了。
    对于小四的这次离家出走,胡青杏怀疑是胡贵宝的唆使。胡贵宝是胡青杏嫡亲的弟弟,此人自小就娇生惯养,被呵护长大,由此养成了他好吃懒做,自私妄为的性格。不过有着严重人格缺陷的胡贵宝,运气却特别好,一连生下了三个儿子,其中还有一对双胞胎,这一点让老金羡慕不已。
    当时胡贵宝两个同样没有初中毕业的双胞胎儿子从广东回来了,还挣回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钱,这让胡贵宝感觉神气极了,由此突发奇想,让他的另一个儿子也出去挣钱。应该说,蛊惑小四加入他兄弟们的打工军团是一件非常轻而易举的事情,天生厌恶学习的小四一直想脱离学校这个的苦海,况且外出远行还能开开眼界,见见外面的花花世界,何乐而不为?他的哥哥们就对他说:
    “广东人太有钱了,到处是钱。”
    可能就像当初我对城市里的金钱充满无限的憧憬一样,小四也对广东的寸土寸金充满了无限的幻想。就是在毫不犹豫的情况之下,小四就答应了胡贵宝的挣钱大计,他们一起谋划光辉的蓝图,畅想幸福的未来。老金的早早离去为他们的这次计划提供了便利,老根根本就没有资格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至于胡青杏,在胡贵宝看来,无关紧要,她也无能为力。
    胡青杏做出努力,试图阻止事情的发生,但事实证明她的确是无能为力的。这次胡青杏过于相信自己的判断力了,她把小四的这次离家出走当成之前的任何一次,无论过程如何,结果反正都是小四会回到了家里。在家里静候了三天之后,和老根商议,胡青杏决定还是去把小四接回来,毕竟,从名义上而言,小四还是属于这个家的人。只是,等到胡青杏到达胡贵宝家里的时候,胡青杏被告知,小四已经远在广东了。
    之后不久,老三就被传出吸毒的消息。
    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几年之后的事情了,当时震惊不已,嘴巴张大之后合都合不拢,原本以为离自己很遥远的事情却发生得如此之近。在这之前,我一直认为只有在电视上面才会出现吸毒这样的事情,最多也就发生在繁华的城市,虚无缥缈,传奇空洞,此刻才觉悟原来自己的生活中这样的事情也是真的存在的。我有很多年没有见到过老三了,他在我印象中一直保持着之前帅气的形象,没有任何改变。这次见到他时,发现老三已经不再是我想象中的完美形象了,异常的消瘦,脸色惨白,头发蓬乱,无精打采,之前的帅气只是若隐若现了。我不愿意仔细地审视老三,害怕自己发现更为丑陋的现实,例如手臂上的针孔,那是他吸毒最直接的证据。这个时候的老三不仅仅只是“吸”毒那么简单了,据说已经到了注射的地步,无药可救,只能等死。
    如此绝望的生存状态看来老三已经习以为常了,认命的他没有表现丝毫出痛改前非的悔恨状,只是很平淡地表达了自己想活下去的愿望,纯粹地延长寿命。活着本身没有错,也没有任何人真地希望老三去死,但是老三活着的确是为他人造成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可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我想老三是有意识到自己的尴尬处境的,但求生的原始**还是让他厚着脸皮一直存在下去,这种挣扎与无奈体现了人最为悲惨的一面,损人而不利己,祸害他人的同时自己还要承受更多的痛苦。
    这个消息的传至我耳里是因为胡白梅想把老三送去戒毒向胡青杏借钱时说出来的。我很少听到有关老三的消息,在我的意识里他一直只是一个混迹街头的帅气的小混混,不至于犯下什么滔天大罪,但这一回着实把我吓了一跳。这次,我还和老三有过一次简短的交谈,他告诉我,老金其实是被人谋杀的。这个消息让我万份震惊,我说不可能,老金是喝醉酒出的车祸。老三保证消息的正确性,他说这是道上朋友告诉他的,一切只是因为钱。我知道老金的尸体搬回来的时候,口袋里一分钱也没有,这一点的确很奇怪。按照常理推测,老金身上应该带了三个孩子的学费,那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就在不久前,老三为了买毒品,把家里所有的粮食都偷出去卖了,他的两个兄长实在是忍无可忍,便决定要把他送去戒毒所戒毒。其实老三所犯下来的恶行还不仅仅如此,家里能卖的东西早就被他拿去卖了,从值钱的到不值钱的依次排列,统统拿出去换钱,原本并不富裕的家庭如今已是家徒四壁,环堵萧然,老三把这个家彻底地引向了没落。现在的情形是,老三自己没有能力吸毒,他的家庭也不能帮他吸毒了,只能求助于他人。
    起初,老三的父母还并不愿意,因为戒毒所的生活实在是太苦了,他们舍不得送自己的儿子去受罪。为了帮老三戒毒,他们把老三绑在家里,可是毒瘾发作的时候,老三就会用头去撞墙,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他们说:
    “我好难受啊,你们快放了我。”
    这个时候,老三的父母即使再心狠,也忍不住让儿子的痛苦了,便又会放他出去吸毒。如此反反复复好几次,搞得家里实在是没有钱了,这才决定送老三去戒毒所。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东西,老三出落成今天这幅模样,除了自身的人生观念出现差错之外,还与整个家庭的教育是分不开的,胡白梅对老三的溺爱呵护曾经让我心生羡慕的很长时间,但正是这份爱像毒素一样慢慢腐蚀着老三。对比老金,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我有时候会想,是否是老金无爱式的教育才导致了我与老三走向了截然不同人生道路。但不可否认的是,老三的童年生活是我非常羡慕的。
    老三之所以能够染上毒品,自然与他所处的那个黑社会也是有关的。原本毒品如此高层次的东西在我们这种小地方并没有出现,也许是毒品市场实在是太过于猖獗了,蔓延地如此之快,于是,老三他们很快也就接触到了毒品。老三吸毒的开端无从寻起,也许只是因为好奇,也许只是因为所谓的哥们义气,抑或是为了缓解压力,但事实却是不容改变的,老三吸毒了。我从来没有和老三交流过这个沉重的话题,无法确切地知道其中的缘由,只能从他的只言片语与神态表情做出相应的推断,老三当时肯定没有意识到吸毒的后果会如此严重。之前叛逆的老三已遭人嫌弃,沾染上毒品之后的老三更是不招人待见了,没有人愿意过多地理会他,甚至都不愿意谈论老三,原因是老三实在是太丢大家的脸了。
    老三被强行送去戒毒所戒了半年毒之后,就被他的父母接了出来。他们说老三已经把毒完全戒掉了,老三自己也说,现在是重新做人了,可是,更多的人说,老三的毒根本就没有戒掉。没有人清楚这件事情的真相,但可以确认的是,老三如今还是在吸毒。
    从戒毒所出来之后,老三已无容身之处,便决定远走他乡,他像很多人一样去了广东。广东几乎成为了乔村人民外出打工的首选之地,只要是打算出去打工,就会选择去广东。在时间上,小四比老三完了好几年。
    小四的离开可以称之为逃离,他逃离了之前的身份,逃离了之前一直扮演的角色。
    胡青杏不相信小四会离开地如此突然,他迫不及待的离开让她措手不及。顿时,胡青杏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她实在是不习惯一个家庭成员莫名其妙的消失。当初老金的消失也是毫无预兆的,至于小四,虽然物理意义上没有消失,但就精神实质而言,他得得确确已经离开了。在小四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之时,其中足足间隔了六年的时间,在这六年里,小四中断了与我们的一切联系,他在我们的生活之中完全蒸发。
    很快,胡青杏就明白了,这是胡贵宝的阴谋,是胡贵宝的怂恿才导致小四最终消失的。胡青杏不甘心如此,她大骂胡贵宝没良心,忘恩负义,为什么要抢走她的儿子。
    胡贵宝趾高气扬地对胡青杏说:
    “我舍不得自己的儿子被别人打。”
    老金若干年前的一次动武成为了小四离去的最佳理由,害得胡青杏无言以对,无法反驳胡贵宝的义正言辞。
    最后胡贵宝嚣张跋扈地对他姐姐说:
    “这个儿子你就别想再要回去了。”
    这样造成的最终结果就是胡青杏不得不放弃了对小四的追寻,从此之后,再也没有打听过小四的去向,而小四也没有联系过我们,曾经生活过十几年的家人就此成为了陌路人。
    只是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老金若干年前的那次动武竟然会影响如此之远,还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作用。我一直以为老金就像他的生命一样,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了,在这个世界上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没有人会记得老金,至于有关老金的任何事情也已经成为一去不复返的过去式了。于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刻意回避有关老金的话题,有意回避有关老金的日子,只要是涉及到老金的事情我都会排斥远离,以为这样就可以忘记老金,能够获得自己新的人生。人死如灯灭,这是亘古不变的常理,我不觉得老金会是一个例外,他也会随着生命的消失而彻底消失。
    但胡贵宝的话改变了我之前的看法,原来老金并没有被人彻底遗忘,至少对于我们这些关与之关系亲近的人来说,老金始终占据着心灵的一个小小角落。有人爱着老金,念着老金,也有人恨着老金,怨着老金,这是我细心观察,仔细审视所得出的答案,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对死去的老金所持有的不仅仅只是一种态度,那里潜藏着无数的爱恨交织。这种复杂的情感纠葛源自老金生前的爱恨情仇,他的生命状态的改变其实没有让这些情绪发生任何实质性的转变,爱的人更加爱了,而恨的人则没有减少分毫。
    老金没有没有被人遗忘,彻底消失,他生前的一次举动甚至还发挥了如此重大的作用,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为此感到高兴。老金可能真的像臧克家所说的那样,有的人已经死了,他却还活着,至少对于我而言,老金便是如此。老金对于小四的影响也是不可低估的,他的两次人生转变都与老金脱离不了关系,当初是老金执意要把小四过继过来,成为他的儿子的,之后又是老金的一次无意行为间接地将小四送了回去。
    自此,小四离开这个家已是无可改变的事实,之后无论还会出现什么样的剧情,这就已经是结局了。这一切仿佛就像是一场闹剧,小四的来去自由好像只是为了缓解一下老金的尴尬处境,等到老金离去之后,小四的作用也就消失了。小四对于这个家庭的意义随着他的离去也已经消解了,至少对于我而言,小四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充其量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小四的离去没有像老金离去的那样惊天动地,属于无声无息的那种,我很快就习惯了没有小四的日子。这时候,我很清楚地明白了自己对小四感情,是没有那种天然联系的,而后天的培养也不够火候,因此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但胡青杏却伤心难过了很长时间,也许是老金的死亡让她心有余悸,始终害怕身边的人不明所以的离开。那天胡青杏是哭着回到家的,她一路上边哭边骂小四:
    “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忘恩负义,白把你养这么大。要是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养条狗,狗还知道看家。养了你这个狗娘养的,还让我受气。以后你别回来,回来我就剁了你的脚。”
    我知道胡青杏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调节一下心情,但也无济于事,她照样只能通过时间来治愈心灵的伤口。老根不忍看到胡青杏悲悲切切的样子,赶紧安慰她说,算了,小四走了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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