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感觉《金瓶梅》情节太缓,就记叙这些鸡零狗碎的事,也算不上什么“天下第一奇书”呀,如果要是增加一点色情描写,嗯,这还差不多。《金瓶梅》是因为“黄”才成为群书之冠的。
不过,这确实就是《金瓶梅》的风格。说实话,如何重新认识它对于我来说是一大挑战。按照正常的逻辑来评论,是应该脱去形骸,尽显精髓的。就是说《金瓶梅》是肉体,是感性,而评论性文字应该是精髓,是理性,这样才算点评。点评要有点石成金之功力,否则就叫废话连篇。
本来我也不想如此评论的,可大家想象一下,如果读者对《金瓶梅》充满了误解,如果针对的都是对《金瓶梅》没有过基本调查研究的读者,我如果完全抛开《金瓶梅》这具活色生香的肉体,只谈论“柏拉图之爱”,是不是曲高和寡?
只有通过肉欲的迷宫才能到达神秘的精神领域。
人没有精神就是行尸走肉,而精神也不是万能的,所以我们不能当假和尚假尼姑,对玉体横陈的《金瓶梅》原文无法视而不见。对不起,我也无法心如止水,我们都有欲望。
有一朋友听我讲完《金瓶梅》之高深经义,深受触动,一再求我借他原著,态度相当诚恳,我看到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纯真,就不忍心扼杀一个人求知的渴望,于是就借给了他,希望再增加一个知音。后来此君告诉我,他读完了,等到他讲完其读书心得之后,我心凉了,彻底凉了,我们不是同性恋,不过我还是要说“他欺骗了我的感情”,戏弄了我,原来他是跳着读的,他嫌情节拖沓,就像读不进去《红楼梦》一样,看了一点开头,然后把应该删除的两万字都仔细研究了一遍,最后的结论是有些“黄”,黄得有艺术。
虽然评论出一点味道,可他确实是暴殄天物。如果是全本,《金瓶梅》有“”之嫌疑,如果删除特别暴露的一万多字,色情描写成了淡黄色,就算“艳情小说”,如果全都删除了,就是当之无愧的“世情小说”。其实即便有不适合未满十八周岁的情节,它仍然是略显夸张,不过真实入骨的世情小说。
如今我把重要的部分都删除了,所以我的书不会受到欢迎,三四个月了,点击率如此低,这也就是明证。
我本来也不想如此繁琐地记述原文,也想一笔带过,可是读者如果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评论起来有什么意义?完全原滋原味的部分不多,引述的原文基本都是笔者掺水了的。我们没到完全忽视“肉体”的时候,不过马上就要抛开原文了,因为情节已经展开,我们可以单刀直入,直捣黄龙了。
大家解脱了,我也要解脱了。
上回蔡京过生日,西门庆打点全副精神准备礼物,终于感动了这个“贪腐成性死而后已的国家栋梁”,出于为社会选拔杰出人才的诚挚心愿,把清河县大名鼎鼎,并且能够遗臭万年的西门先生提拔为提刑官,必须承认,蔡先生确实是慧眼识“珠”。要说蔡京这个“伯乐”能够找到西门庆这只“千里狗”,还真亏了一个人,就是蔡京的管家翟谦大人。来保还在东京的时候,翟谦就对来保说,要让西门庆帮他找一个小妾。当时笔者就说,这纯粹就是讨要人情,如果不是这样,在偌大的东京还找不到一个女子吗?当时来保满口应承下来。
可是西门大人鸟枪换炮之后,应酬颇多,就把这事忘了,直到翟管家来信询问之后,他才大吃一惊,这时又见识了他的无能和吴月娘的冷静。
西门庆看毕书信,只顾叹息,说道:“快叫小厮叫媒人去。我什么营生,就忘死了(张竹坡夹批:写小人之态如画。)。”吴月娘问:“什么勾当?”西门庆道:“东京太师老爷府里翟管家,前日有书来,说无子,央及我这里替他寻个女子。不拘贫富,不限财礼,只要好的,他要图生长。妆奁财礼,该使多少,教我开了去,他一一还我,往后他在老爷面前,一力扶持我做官(关键是这种交易。)。我一向乱着上任,七事八事,就把这事忘死了。来保整天在铺子里,又不提醒我。今日他大老远的教人捎信来,问寻的亲事怎样了。又寄了十两折礼银子贺我。明日差人就来讨回书,你教我怎样回答他?教他就怪死了(张竹坡夹批:写逢迎如画。)!叫了媒人,你吩咐一下,好歹上紧替他寻着,不拘大小人家,只要好女儿,或十五六、十七八的也罢,该多少财礼,我这里给。再不,把李大姐房里绣春,倒好模样儿,与他去罢。”月娘道:“我说你是个火燎腿行货子(形容急迫慌忙的样子,就像火烧着腿似的。)!这两三个月,你早做什么来?人家央你一场,替他相看个真正好女子才行。那丫头你又收用过她,怎好打发去的?你替他当个事干,他到明日也替你用力。比不得买东西,拿了银子到市上就买的来了。寻找一个闺门女子,需要媒人慢慢踏看。你倒说的好自在话儿!”西门庆道:“明日他来要回信,怎么回答他?”月娘道:“亏你还断事!遇到这样的勾当儿,便不会打发人了?等那人明日来,你多给他一些路费,写信回复他,只说女子寻下了,只是衣服妆奁未办,还待几时完毕,这里再派人送去。把来人打发走了,你这里再教人替他找寻也不迟。此一举,两得其便,才能把事儿办好,也是人家托你一场。”西门庆笑道:“说的有理(西门庆全无主意,连这种缓兵之计都想不出来。他确实离不开月娘。)!”一面叫将陈敬济来,写了回信。
说起来,这事真是巧了,媒婆冯妈妈找到的女儿就是西门庆的好伙计韩道国的女儿韩爱姐,他们家倒是同意,还要感谢西门官人的关照,只是家里穷,没有什么陪送的嫁妆。西门庆让老冯转告韩家,不要他们一丝一毫的东西,凡是需要陪送的金银首饰和衣服箱笼之物,都由他代为准备,而且会给韩家20两银子的彩礼,只需要韩家准备女儿自己穿的鞋面即可,等到一切备齐之后,就由韩道国送到东京。西门官人说翟管家不是对色欲感兴趣,娶二房是为了生孩子,如果要能生个一男半女,还不得个大富贵?老冯就对王六儿一五一十说了,双方约定,明天赶西门官人忙完“公事”之后,他要过去看一眼。
王六儿听说将来臭名远扬的历史名人西门庆要过来,感觉蓬荜生辉,一大早起来,让韩道国挑了一担甜水,买了些果仁,就把他打发走了。王六儿浓装艳抹,打扮得乔模乔样,煮好了茶,她准备单挑西门庆。西门过来相看一下韩爱姐,见她“意态幽花秀丽,肌肤嫩玉生香”,身材修长,樱桃小口,还是很精灵的,不过西门庆对她不感兴趣,让他“心摇目荡,不能定止”的是韩爱姐她娘,自己的好伙计韩道国的好老婆王六儿,“两弯眉画远山,一对眼如秋水。檀口轻开,勾引得蜂狂蝶乱;纤腰拘束,暗带着月意风情。若非偷期崔氏女,定然闻瑟卓文君”。西门庆一见“体态妖娆、精神秀丽”的王六儿,就想起了一件事,“原来韩道国有这一个妇人在家,怪不的前日那些人鬼混她。”一颗情欲的种子在西门庆的心中生根发芽了。
西门庆便令玳安从包里取出锦帕二方、金戒指四个、白银二十两,递了过去。王六儿忙将戒指带在女儿手上,朝上拜谢,回房去了。西门庆对妇人说:“过两天接你女儿到我家里去,给她裁衣服。这些银子,你家中替她做些鞋脚儿。”妇人连忙又磕下头去,谢道:“俺们头顶脚踏都是大爹的,孩子的事又教大爹费心,俺两口儿就杀身也难报大爹(绣像眉批:口角甜甚,巧语撩人,岂能不惑?)又多谢爹的厚礼。”西门庆问道:“韩伙计不在家?”妇人道:“他早晨安排完,就到铺子里上班了。明日教他去府上给爹磕头。”西门庆见妇人说话乖觉,一口一声只是“爹长爹短”,就把心来惑动了,临出门上覆她:“我去罢。”妇人道:“再坐坐。”西门庆道:“不坐了(张竹坡夹批:三句九字,勾魂贴,定情书。)。”于是出门。
等到打发韩道国和韩爱姐去东京之后,丢的王六儿在家,整哭了两三日,一向“以人为本”的西门庆就总想照顾一下伙计的老婆。好老板啊!好老板!
一日,西门庆无事,骑马来狮子街房里观看。冯妈妈(还是一直跟李瓶儿的那个奶娘,现在也成职业媒婆了。)来递茶,西门庆给了一两银子,说道:“前日韩伙什孩子的事累你,这一两银子,你买布穿。”婆子连忙磕头谢了。西门庆又问:“你这两日,没到她那边走走?”冯妈妈道:“老身哪一日没到她那里坐坐?权当给她做伴儿。自从女儿去了,她家里没人,整哭了两三日,这两日才缓下些儿来了。她又说孩子事多累了爹,问我:‘爹给你些辛苦钱儿没有?’我便说:‘他老人家事忙,我连日也没曾去,随他老人家多少给我些儿,我敢争?’她也答应我等他老公从东京回来,重重谢我哩(媒人之词锋不次于战国辩士。妙极!)!”西门庆道:“韩伙计回来一定有些东西,少不得谢你。”说了一回话,见左右无人,悄悄在婆子耳边如此这般:“你闲了到她那里,取巧儿和她说,就说我上覆(托人转达问候或意见。)她,闲中我要到她那里坐半日,看她肯也不肯。我明日还来讨回话。”那婆子掩口冷冷笑道:“你老人家坐家的女儿偷皮匠──逢着的就上。一锹撅了个银娃娃,还要寻他的娘母儿哩(魏子云先生解释这个歇后语的意思是“要看看他娘再说”。我们是不是这样理解更好:刚把如花似玉的韩爱姐挖走送人,如今贪心不足,顺藤摸瓜,还有把韩爱姐的娘也刮剌上。不过这句话含义深刻,趣甚!极妙!)!稍等等,老身慢慢皮着脸对她说。爹,你还不知这妇人,她是咱后街宰牲口王屠的妹子,排行叫六姐(潘金莲也叫潘六姐、潘六儿,这两个“六儿”确实如同双峰对峙、平分秋色。),属蛇的,二十九岁了,虽是打扮得乔样,倒没见她输身(女子与人发生不正当性关系。)。你老人家明日来,等我问他,讨个话儿回你。”西门庆道:“ok。”说毕,骑马来家。
婆子做饭吃了,锁了房门,慢慢来到妇人家。妇人开门,便让进房里坐,道:“我昨日下了些面,等你来吃,就不来了。”婆子道:“我可要来哩,到人家就有许多事,挂住了腿,动不得身。”妇人道:“刚才做的热饭,炒面筋儿,你吃些。”婆子道:“老身才吃的饭来,喝些茶罢,”那妇人便浓浓点了一盏茶递给她,看着妇人吃了饭,妇人道:“你看我恁苦!有我那冤家,靠定了她。自从她去了,这屋里空落落的,那件事不得我亲自下手?弄的我鼻儿乌,嘴儿黑,像个人模样?倒不如她死了,扯断肠子罢了。似这般远离家乡去了,你教我这心怎么放得下?急切要见她见,也不能够。”说着,眼酸酸的哭了。婆子道:“说不得,自古‘养儿人家热腾腾,养女人家冷清清’,就是长一百岁,少不得也是人家的。你如今这等抱怨,到明日,你家姐姐福分大,生下一男半女,你两口子受用,就不说我老身了。”妇人道:“大户人家的事儿,不好说,知道最后什么样?等她长进了,不知我们早死在哪里了。”婆子道:“怎么这样说!你们姐姐,聪明伶俐,什么女工不会?各人裙带衣食,你替她愁!”
两个一递一句说了良久,看看说得入港(投机),婆子道:“我问句傻话儿(张竹坡夹批:媒婆拖人下水,往往以此等语,可恨。)。你家官人不在,前后空落落的,你晚夕一个人儿,不害怕吗?”妇人道:“你还说哩,都是你弄得我,肯晚夕来和我做做伴儿?”婆子道:“只怕我一时来不成,我举保个人儿来和你做伴儿,肯不肯?”妇人问:“是谁?”婆子掩口笑道:“一客不烦二主(正是,就可大官人一人受罪吧。),宅里大老爹昨日到那边房子里,如此这般对我说,见孩子去了,丢得你冷落(大官人果然善解人意。),他要来和你坐半日儿(大官人善待员工家属,所以西门庆公司的凝聚力强。后来韩道国在生意场上生龙活虎,就是因为没有后顾之忧。),你怎么说?这里无人,你若与他凹上了(中国伟大的象形字奇妙无穷,一个“凹”,一个“凸”,当真是描画阴阳之妙字。凹,念蛙,勾引、挑逗之意。),愁没吃的、穿的、使的、用的(商品经济社会,就是离不开这些。)!走熟了时,到明日房子也替你寻得一所,强如在这僻格剌子里。”妇人听了微笑(喜出望外之感。)说道:“他宅里有神仙相似的几房娘子,肯要俺这丑货儿?”婆子道:“你怎的这般说?自古道,情人眼里出西施。也是缘法凑巧。他那么忙,如果不是在意你,他昨日能巴巴的(特意地。)到我房子里说?又给了一两银子,说前日孩子的事累我。落后没人在跟前,就和我说,教我来对你说。你若肯时,他还等我回话去。典田卖地,你两家愿意,我莫非说谎不成!”妇人道:“既是下顾,明日请他过来,奴这里等候。”这婆子见她吐了口儿,坐了一回去了。
一来,西门庆不是当时的小瘪三了;二来,王六儿是纯而又纯的现实主义者;三来,西门庆对韩道国有操控能力。所以,勾引王六儿就不像勾引潘六儿时,还需要王婆深思熟虑,制定什么十条“挨光计”,只要西门大人手指一勾,媒婆巧语一递,王六儿小嘴一笑,就万事大吉了。
次日,西门庆来到,冯妈妈一五一十把妇人的话告诉一遍。西门庆不胜欢喜,忙称了一两银子给老冯,拿去治办酒菜。那妇人听见西门庆来,收拾房中干净,熏香设帐,预备下好茶好水。不一时,婆子拿篮子买了许多嗄饭菜蔬果品,来厨下替她安排。妇人洗手剔甲,又烙了一箸面饼。明间内,揩抹桌椅光鲜。
西门庆约下午时分,便衣小帽,带着眼纱,玳安、棋童两个小厮跟随,迳到门首,下马进去。吩咐把马牵回到狮子街房子里去,晚上来接,只留玳安一人答应。西门庆到明间内坐下。良久,妇人打扮得齐齐整整,出来拜见,说道:“前日孩子累爹费心,一言难尽(那就到床上细说。)。”西门庆道:“一时不到处,你两口儿休抱怨。”妇人道:“爹对我们一家儿莫大之恩,岂有抱怨之理。”磕了四个头。冯妈妈拿上茶来,妇人选了茶。见马回去了,玳安把大门关了。妇人陪坐一回,让进房里坐。西门庆坐下。妇人又浓浓点一盏胡桃夹盐笋泡茶递上去,西门庆吃了。妇人接了盏,在下边炕沿儿上陪坐,问了回家中长短。西门庆见妇人自己拿托盘儿,说道:“你这里还要个孩子使才好(先开出条件,一会办“正事”。)。)。”妇人道:“不瞒爹说,自从俺女儿去了,凡事不方便。少不的奴自己动手。”西门庆道:“这个不打紧,明日教老冯替你看个十三四岁的丫头子,且胡乱替替手脚。”妇人道:“也得俺家的来,少不得东拼西凑的,央冯妈妈寻一个孩子使。”西门庆道:“也不消,该多少银子,等我与他。”那妇人道:“怎好又烦费你老人家,自恁累你老人家还少哩!”西门庆见她会说话,心中甚喜。当冯妈妈进来放桌儿时,西门庆就对她说要替王六儿找寻使女一节。冯妈妈道:“爹既是许了你,拜谢拜谢儿。南首赵嫂儿有个十三岁的孩子,她爸是个巡查捕盗的役卒,因为弄死了一匹马,没钱赔偿,怕守备责怪,只要四两银子就卖女儿(在没有民主的社会中,人命是真贱啊!四两银子不够西门庆摆一顿酒席的。),教爹替你买下罢。”妇人连忙向前道了万福。不一时,摆下案碟菜蔬,筛上酒来。妇人满斟一盏,双手递与西门庆。刚要磕下头去,西门庆连忙用手拉起,说:“头里已是见过,不消又下礼了,只拜拜便了。”妇人笑吟吟道了万福,在旁边一个小杌儿上坐下。厨下老妈将嗄饭菜果,一一送上。又是两箸软饼,妇人用手拣肉丝细菜儿裹卷了,用小碟儿托了,递与西门庆吃。两个在房中,杯来盏去,做一处饮酒。玳安在厨房里,老冯陪他另有坐处,打发他吃。不在话下。
彼此饮够数巡,妇人把座儿挪近西门庆跟前(会办事。),与他做一处说话,递酒儿。然后西门庆与妇人一递一口儿吃酒,见无人进来,搂过脖子来亲嘴咂舌。彼此淫心荡漾,把酒停住不吃了。掩上房门,褪去衣裤。怎见得这场云雨?但见:
威风迷翠榻,杀气锁鸳衾。珊瑚枕上施雄,翡翠帐中斗勇。男儿气急,使枪只去扎心窝;女帅心忙,开口要来吞脑袋。一个使双炮的,往来攻打内裆兵;一个轮膀脾的,上下夹迎脐下将。一个金鸡独立,高跷玉腿弄精神;一个枯树盘根,倒入翎花来刺牝。战良久,朦胧星眼,但动些儿麻上来;斗多时,款摆纤腰,再战百回挨不去。散毛洞主倒上桥,放水去淹军;乌甲将军虚点枪,侧身逃命走。脐膏落马,须臾蹂踏肉为泥;温紧妆呆,顷刻跌翻深涧底。大披挂,七零八断,犹如急雨打残花;锦套头,力尽筋输,恰似猛风飘败叶。硫黄元帅,盔歪甲散走无门;银甲将军,守住老营还要命。正是:愁云托上九重天,一块败兵连地滚。
这是原文描写的战斗场面,充满了艺术色彩,读者自己细心揣摩。西门庆曾经靠着敢打敢拼,赢得青楼薄幸名,其实完全依靠自身实力,他也就是中等偏上的水平而已。之所以能够闯出名声,他是依靠外援,并非是完全的自力更生,所以他在“风月场中的成功”存在着巨大的风险,所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是也”。所谓“硫磺元帅”叫硫磺圈,所谓“银甲将军”叫银托子,所谓“锦套头”叫美女相思套,所谓“脐膏”是一种类似于荣昌肛泰的药物,人家是“贴肚脐,治痔疮”,它是“贴肚脐,固精元”,据说可以防止早泄。其他的器物也都是相关成人产品,大家有兴趣自己去查。所以,同志们,不要把西门先生的性能力想象得神乎其神,他同样是肉体凡胎,同样是健康规律面前的小卒,最后他就是不服,就是要掩盖自己的疲态,想要和天斗,结果搭上了卿卿性命。虚荣至此,何必呢?
还是独立自主好啊,还是别逞能好呀!
原来这个王六儿还有两项绝学,一为品箫吹笙,一为后庭献技,这可让西门官人喜欢得屁滚尿流,恨不得和她生死同穴。当天,双方认为,实力都有所保留,还不够尽兴,准备过两天再来一次。
西门官人非常有嫖品,从不赖账,第二天,就把四两银子给了冯妈妈,把那个女孩儿买了回来,改名锦儿。没过两天,西门庆想着这个甜头儿,又过去一趟,冯妈妈帮忙料理一些事务,能捞些油水,也不太去西门府里了,李瓶儿有事,派人找了三遍她才过去。不过这事儿,办得非常机密,西门府里的女将被瞒得铁桶一般。
这天,西门庆叫玳安备马,带上眼纱,迳往牛皮巷来。不想韩道国兄弟韩二捣鬼,耍钱输了,走来哥家,问王六儿讨酒吃。袖子里掏出一条小肠儿来,说道:“嫂,我哥还没来哩,我和你吃壶烧酒。”那妇人恐怕西门庆来,又见老冯在厨下,不去兜揽他,说道:“我是不吃。你要吃拿过一边吃去,我哪里耐烦?你哥不在家,招是招非的,又来做什么?”那韩二捣鬼,把眼儿涎睁着(描摹小人如画。),就是不走,看见桌底下一坛白泥头酒,贴着红纸帖儿,问道:“嫂子,是哪里的酒?打开来,筛一壶给我吃。哎呀!你自受用!”妇人道:“你趁早儿休动,是宅里老爹送来的,你哥还没见哩。等他来家,有便倒一瓯子与你吃。”韩二道:“等什么哥?就是皇帝爷的,我也吃一钟儿!”才待搬泥头,被妇人劈手一推,夺过酒来,提到屋里去了。把二捣鬼仰八叉摔了一跤,半天才爬起来,恼羞成怒,口里喃喃呐呐骂道:“贼淫妇,我好意带将菜儿来,见你独自一个冷落落,和你吃杯酒。你不理我,倒推我一跤。我教你不要慌,你另叙上了有钱的汉子,不理我了,要把我打开,故意儿羞我,讪我。休叫我撞见,我叫你这不值钱的淫妇,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妇人听他说话冒失,一点红从耳边起,须臾紫胀了双腮,便取棒槌在手,赶着打出来,骂道:“贼饿不死的杀才!你哪里吃醉了,来老娘这里撒野。老娘手里饶你不过!”那二捣鬼骂骂咧咧,淫妇长淫妇短,直骂出门去。
不想西门庆正骑马来,见了他,问是谁,妇人道:“情知是谁,是韩二那厮,见他哥不在家,耍钱输了,吃了酒来气我。有他哥在家,常时撞见打一顿(没有西门官人的话,韩道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有利无”,才不会管这些闲事哪!)。”那二捣鬼看见,一溜烟跑了。西门庆又道:“这少死的花子,等我明日到衙门里与他做功德(西门官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好官!)!”妇人道:“又叫爹惹恼。”西门庆道:“你不知,休要惯了他。”妇人道:“爹说的是。自古良善被人欺,慈悲生患害。”一面让西门庆明间内坐。西门庆吩咐棋童牵马回家,叫玳安儿:“你在门首看,但掉(看见。)着那光棍的影儿,就给我锁在这里,明日带到衙门里来(大官人威风!)。”玳安道:“他的魂儿听见爹到,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西门庆坐下。妇人见毕礼,连忙屋里叫丫环锦儿拿了一盏果仁茶出来,与西门庆吃,就叫她磕头。西门庆道:“也罢,倒好个孩子,你且将就使着罢。”又道:“老冯在这里,怎的不替你拿茶?”妇人道:“冯妈妈她老人家,我央及她厨下使着手哩。”西门庆又道:“头里我使小厮送来的那酒,是个内臣送我的竹叶清(西门官人现在权势熏天,和内臣都来往密切。)。里头有许多药味,甚是峻利。我前日见你这里打的酒,都吃不上口,我所以拿的这坛酒来。”妇人又道了万福,说:“多谢爹的酒,正是这般说,俺们不争气,住在这僻巷子里,又没个好酒店,哪里有像样的酒?只往大街上取去。”西门庆道:“等韩伙计来家,你和他计较,等着狮子街那里,替你破几两银子买所房子,等你两口子亦发搬到那里住去罢。铺子里又近,买东西诸事方便。”妇人道:“爹说的是。看你老人家怎的可怜见,离了这块儿也好。就是你老人家行走,也免了许多小人口嘴──咱行的正,也不怕他(和她老公真是天生一对,韩道国敢说自己“行止端正”,这种勇气和自信心不是谁都具备的。佩服!人要穿内裤行走江湖呀!)。爹心里要处自情处,他在家和不在家一个样儿(确实如此,韩道国就管数钱,其他事别打扰他。),也少不的打这条路儿来。”说一回,房里放下桌儿,请西门庆进去宽了衣服坐。
这一次,双方办事都比较敞亮,西门官人心情激动,因叫妇人小名:“王六儿,我的儿,你达不知心里怎的只好这一桩儿,不想今日遇你,正可我之意。我和你明日生死难开。”妇人道:“达达,只怕后来耍的絮烦了,把奴不理怎了?”西门庆道:“相交下来,才见我不是这样人。”确实,西门官人言而有信,就是死也要死在她身上,他确实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有种锲而不舍的壮志豪情!
到次日,西门庆到衙门里,差了两个缉捕,把二捣鬼拿到提刑院,只当做掏摸土贼,不由分说,一夹二十,打得顺腿流血。睡了一个月,险些把命丢了。往后吓得再也不敢上妇人家纠缠了。正是: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西门官人第二次扫黄打非,雷厉风行,攻击了情敌,保护了情妇。使人们对政府的执政能力刮目相看。
迟了几日,来保、韩道国一行人从东京回来,备将前事对西门庆说:“翟管家见了女子,甚是欢喜,说爹费心。留俺们在府里住了两日,写了回书。送了爹一匹青马,封了韩伙计女儿五十两银子礼钱,又与了小的二十两盘缠。”西门庆道:“够了。”看了回信,信中无非是感谢不尽之意。自此两家彼此称呼亲家,不在话下。韩道国给西门庆磕头拜谢后回家。西门庆道:“韩伙计,你还把你女儿这礼钱收去,也是你两口儿恩养孩儿一场。”韩道国再三不肯收,说道:“蒙老爹厚恩,礼钱前日有了。这银子小人怎好又受得?从前累的老爹好少哩!”西门庆道:“你不依,我就恼了。你拿回家,不要花了,我有安排。”那韩道国就磕头谢了,拜辞回去。
老婆见汉子来家,满心欢喜,一面接了行李,给他拂了尘上,问他长短:“孩子到那里好么?”这道国把一路上的见闻,告诉一遍,说:“是个好人家。孩子到那里,就给了三间房,两个丫环伏侍,衣服头面不消说。第二日,就领了后边见了太太。翟管家甚是欢喜,留俺们住了两日,又给了五十两礼钱。我再三推辞,大官人又不肯,还叫我拿回来了。”就把银子给妇人收了。妇人一块石头方落地,因和韩道国说:“咱到明日,还得拿一两银子谢老冯。你不在,亏她常来做做伴儿。大官人那里,也给了她一两。”正说着,只见丫头过来递茶。韩道国道:“这是哪里的大姐?”妇人道:“这个是咱新买的丫头,名唤锦儿。过来与你爹磕头!”磕了头,丫头往厨下去了。
老婆如此这般,把和西门庆勾搭之事,告诉一遍:“自从你去了,他来了三四遭。每一次来,最少带一、二两银子来,还拿出四两银子买了这个丫头。韩二不知高低,气不愤,走到这里胡搅蛮缠,被他撞见了,拿到衙门里,打了个臭死,至今再不敢来了。大官人见不方便,答应替咱们在大街上买一所房子,叫咱搬到那里住去。”韩国道:“怪不得他刚才不受这银子,教我拿回来休要花了,原来就是这些话了。”妇人道:“这不是有了五十两银子,他到明日,一定与咱多添几两银子,看所好房儿。也是我输了身一场,且落他些好供给穿戴。”韩道国道:“等我明日往铺子里去了,他若来时,你只推我不知道(这样甚好,省的有失体面,尤其是西门官人还要在人前耍弄威风哪,私生活可别曝光,有损官人的威严。),休要怠慢了他,凡事奉承他些儿(这事不劳叮嘱,你老婆做得极好。)。如今好容易赚钱,怎么赶的这个道路(韩道国心满意足了,终于找到一条生财之道。)!”老婆笑道:“贼强人,倒路死的!你到会吃自在饭儿,你还不知老娘怎样受苦哩(也算苦中有乐。)!”两个又笑了一回,打发他吃了晚饭,夫妻收拾歇下。到天明,韩道国宅里讨了钥匙,开铺子去了,与了老冯一两银子谢她。俱不必细说。
笔者只能说,这是小说,虚构的,可它绝非空穴来风,而是用一种夸张的手法表现某种生活实质。像如此坦诚相待的夫妻确实是“寰内少有,天下无双”,关键的是,大家就是一个实惠,有啥说啥,从来不藏着掖着,这就让我们这些虚伪至极的人望尘莫及,甘拜下风,称他们为“史上最无耻的夫妻”,恐怕是名至实归,他们也会坦然而受。
稍微懂得一点军事常识的都知道,如果带兵的将领不能领悟元帅的命令,或者“将帅不和”,整个军队都要遭受覆顶之灾。韩道国两口子深通此理,将帅关系的和谐程度登峰造极。自从走上这条路后,王六儿在幕府之中指挥若定,制定战略战术,而其丈夫千里奔袭,替西门庆跑生意,经常弄得盆满钵满,大胜而归。两人诠释了“将帅和”之精髓,王六儿也用自身的实践证明:确实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上兵伐谋。王六儿确实是悟“道”之人!
这两口子后来还有精彩表演,敬请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