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四又向并州采办药材回来,对狄大道:“河北如今一发是不敢去了,徐淮一带水路关卡又见多,生意只怕愈来愈难做。”
狄大笑道:“这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做生意便要两面看,地方动乱、关卡增多,寻常生意人自然受制。反过来讲,正是商机所在。咱那兄弟如今已从杭州小吏调往长安,今后前程无量。河北是我故地,汴梁一带又多刘寄奴岳父故交,只需我出面,商路自然畅通,只少不得关节。”
狄四拜服道:“大哥对玄门也如此透彻。”
狄大便亲自动身北去疏通关节。
狄四相与同行,这才见识官场礼仪、关节窍门,叹道:“从前生意只如白做。大哥从官入商,终究与众不同。”
刘寄奴见狄大备了重礼,道:“同门兄弟,怎得如此客气。”依例还是收下了。他岳父已故,金娘又生了一子,那小姐的脾气便收敛些。只是岳家望族,门第兴隆,刘寄奴对岳家还是有些敬畏。
多时未见,便觉亲热,刘寄奴也便觉得同门的好处,道:“官场沉浮,实在是由不得人。反不如狄兄作富家翁。”
狄大笑道:“生意场中,蝇头小利,怎能比及金带前程名利双收。”
刘寄奴道:“三年过去,便须卸任,无人推荐便只有做百姓。不能不早作打算。”
狄大点头道:“令岳仙去,确需再寻结实靠山。”
刘寄奴犯难道:“我一向为官清廉,不曾积得多少,这关节使费颇是为难。”
狄大见他府中气象,哪有寒酸相,也不好言破,只道:“打通关节,要的是投其所好。师弟有法宝在手,便是含元殿的大门也朝你开得。”
刘寄奴因岳父暴毙,心中着实不踏实,未曾再炼丹。
狄大道:“宣武军节度使不是对你一向看重么?”
刘寄奴便也心道:“若道丹药有毒,如何节度使却康健,前些日还着人来讨丹药,我当时只推采办未齐。”心下又动了。
狄大见刘寄奴府中所藏药材,也不禁叹服:“如何寻得许多稀贵货。”
刘寄奴笑道:“我来王屋,药市便随来,这其中许多药商专寻些稀贵货与我,已是老主顾,价钱也合适些。”
狄大便道:“不妨介绍与我相识。”
刘寄奴思量一下道:“他等多是借我此地营生,所以价钱与我公道些。若狄兄与他等往来,未必上算。不如今后狄兄但有采办,我便与你代劳。”
狄大道:“大好,有劳。”晓得刘寄奴其中要抽头,只大家两利,何乐而不为。
以刘寄奴的背景,运河上更加畅通,狄大便想打刘寄奴旗号。
刘寄奴道:“在县中为狄兄挂一虚缺,不是难事。只我究竟是官家身份,不好明做。以公家经营,便无利了。”
狄大便思量来了东都,看看有无别家门径。
这日前往一位狄姓大官处,指望认了宗,好照应些,说不得还可再入仕途。
不想那官员实是清正,不但身上有狄仁杰的血脉,便行事也差不多。做晋阳令时,因天旱祈雨,学西门豹行径,将一名装神弄鬼、邪说欺民的国师杀了祭天,亲自上山顶登坛,大雨沛然。时人唤作“小狄公”。
那官员便责道:“凡我狄姓子孙,便须立身清正,靠自家本领为国出力,不要指望裙带姻亲宗族攀附。便是哪个侥幸蒙混,只须让我知晓,也要参他下来。你既然所长在百草,便应学神农,救济世人,最不济便安心作一本份商人。”
狄大只得唯唯而退。
刘寄奴听闻狄大别寻门径,老大不快,借机讥道:“狄兄惯走水路,可见过脚踩两只船的。”
狄大做笑道:“有师弟亲厚,怎会别寻靠山。只是来东都不易,想见见宗族,别无他意。”
刘寄奴道:“我看同门面上,帮你做事,虽问心无愧,万一不明者弹劾我徇私舞弊,岂不冤枉。”
狄大道:“怎敢连累你前程。我又无心仕途,实想为你出力。”
刘寄奴道:“你狄姓在此,多是有名憨直,同僚百官避犹不及。”
狄大道:“受教。”
回程沿路借刘寄奴名义,将汴梁徐扬一带多少沟通,自此后狄大商船便无须担心。
狄四一路可谓大开眼界。
狄大笑道:“自古做生意,无有官家背景,难成大器。便算侥幸富了,官家眼红时,便是飞来横祸日。如今白道有刘寄奴罩着,黑道又有莫谷,还怕我等不是财运亨达。”
狄四道:“莫师兄与漕帮究竟立未立盟约?”
狄大道:“似乎还不曾立,只相互谁也吃不掉谁。我等只需挂着巨蟹帮旗号,水寇是不敢打扰的。过关卡自然有刘寄奴这块金牌子。”
狄四道:“我平生最成功事,便是认了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