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什么意思?”
姐姐看看我,轻声说:“你不用瞒我,我能看得出来,其实她已经恢复记忆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糊……”我刚想分辩,却又止住了,反正姐姐让她来医院检查,就说明她不会对别人说出这个秘密。
“把这件案子查清,如果楚云真的是清白的,只有对她好,可以解除了所有对她的猜测。而且我现在只是处于暗查,和此案无关。”
“如果因此而加重了楚云的病情呢?在你心里,你的工作比楚云更重要是不是?”
“对!我是一名警官,保护国家的利益是我的天职。”
我失望地看着姐姐说:“姐,在我眼里,你首先是我的姐姐!如果你对楚云不利,我会恨你一辈子。”
“小艾,这个案子是四川省厅下的命令要查办的。听我一句衷告,不要感情用事。我和你说这些,是为你好,是要让你清楚,离麻烦远一点。有姐姐在这儿,你放心,赶快回北京去吧。”
我没有再看她一眼,忿然离去。
如果楚云是个麻烦,那么早在我梦中见她的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惹上这个麻烦了;如果楚云真的有问题,那么我就和她共同解决这个问题。
我虽然努力想平息自己内心的激动,不想在楚云的面前有所流露,可是一看到楚云那无辜的表情,我还是无法掩饰。
姐姐没有跟着我进来,大概也觉得无法面对楚云吧。这间病房虽然有两个床位,但是因为楚云的身份特殊,估计那个床位是不会有人住的。
春燕姐就站在门口,现在是非常时期,我有点避讳她,用最小声跟楚云说话,我就不信她能进来听我们说话。
“楚云,你好好在这里看病,我会尽一切努力帮助你的。为了你今后能够平静的生活,这些事情查清楚,对你是有好处的,对吗?”
楚云点头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不怕他们查我什么。”
我继续小声说:“楚云,那天在山上,三个歹徒的死是怎么回事?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楚云摇头说:“我当时看见很多的血,在我眼前都是血,我很害怕,直想逃出去,就跳进湖里了,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看见血之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以后他们一定会问你的。我估计那个彭氏家族的人也一定不会甘心,这里面的事情如果仍然是两个家族报仇的延续的话,就会有人对你不利,你要好好回忆那个时候的事,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当时是这样的……”楚云把那晚自己所记得的事情经过如实告诉我。
从医院出来,我整理了一下思路,有两件事是必须要弄清的:第一,所谓的上级命令是从哪儿下来的?什么目的;第二,真正杀人的是谁?究竟是不是有人在暗地里救楚云的时候,杀了那些歹徒?
正想着该先去找谁的时候,我看见正主了,那辆三菱吉普停在一边,贺队长正在车上吸着烟,眼睛就看着我。
我二话没说,走过去打开车门上车。
贺队长开车就走,没有一句废话。车开到一个小饭店停下,他从车上下来,前面带路走了进去。饭店里没有客人,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我这时才看看表,发现已经下午3点多了。刚才完全忘了吃饭,现在才觉得自己非常饿,不争气的肚子竟然咕咕叫了起来。饭店的伙计早就迎了上来,看来认识贺队长,老老实实地给我们倒了茶,在一边站着不敢多嘴。
“饿坏了吧?”
我尴尬地笑笑说:“不进来还不饿。”
“伙计,两碗龙抄手,两碗担担面,一盘椒麻鸡。”
伙计这就要走。我马上问:“你不吃吗?”
“怎么?咱们俩吃,不够吗?”
我摇摇头。四川的面只有那么大点的小碗,哪儿像北京的炸酱面实惠。
“好!再来四个叶儿粑。两个甜的两个咸的。”伙计得令走了。
我问:“叶儿粑是什么?”
“先不告诉你,上来就知道了。我估计你肯定爱吃。”
“怎么不说话了?”
“没吃饭,没劲。”
我也不管桌子上有没有油,就往上一趴,脑袋放在两个胳膊上。今天的变故给我带来的激动已经退去,剩下的是疲惫的心。少峰不知去了哪里,姐姐冥顽不化,我一下子陷入了孤军奋战的境地,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异乡,一筹莫展。
“你有点像我,我要是没吃饱饭,干活就没劲儿。不过在这个小饭店里你将就点吧,现在也不是吃饭点,只能在这儿吃。下次领你去个好点的饭店,省得以后你回去跟老于说我是小气鬼。”
“我可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你放心吧,下次我请你!本来以为没有机会请,不过现在一时还走不了,就有时间了,你说想去哪儿吃,我专门请你。”
面上来了,还有一盘椒麻鸡,我马上拿过一碗哧溜哧溜地吃起来。夹起一块鸡肉尝尝,嗯,这鸡挺好吃。
接着上了一个小笼屉,里面四个饭团样的东西,用棕子叶一样的叶子包着。
“这就是叶儿耙吗?”
“尝尝吧,是糯米粉面包的,甜的馅包的是麻茸,味道醇甜爽口;咸的馅包的是鲜肉,味道也很鲜美。”
我听他解说的当儿,就消灭了两个,这时拿起第三个说:“非常好吃,甜的咸的味道都不错。”
“没想到你这么能吃!以后谁要娶你的时候,你得先告诉人家你非常能吃。不要到时候进了婆家,把人家吓坏了,怕被你吃穷了。”他指着剩下的一个说:“这个你也吃了吧,不够再要一屜。”
“你真当我是猪了?我吃饱了,剩下那个你吃吧。”
真吃饱了,我挺挺肚子,身上又充满了力气,劲头也上来了,一扫刚才颓废的模样。
看着正在打扫战场的贺队长问:“能告诉我上面是谁在追查楚云的这个案子吗?”
贺队长摇头说:“不是不告诉你,我也不知道。”
“你不觉得这事情有点蹊跷吗?”
“按道理讲,属于正常。”贺队长看我不满的斜他一眼,马上补充道:“不过我知道你的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我让楚云到医院治疗,并把情况反映给领导的时候,局里竟然没有任何说法也同意了。你知道是什么原因?”
我当然摇头不知。
“这次说是省厅下的命令,其实不是!”
“那是谁?”
这回轮到贺队长摇头了。我失望地又趴在桌子上。
“我不知道上面怎么对这件事这么关心,而且非常清楚,在我们刚回来不久,就有文件下来,这不正常。我的汇报还没有报上去,连市局的领导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们就下命令了。”
“你是说……有人一直在暗处关注这件事?”
贺队长点点头说:“也许吧……”他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而我从他的脸上也似乎读出了什么,很多想法在我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不行,楚云在医院里会有危险,如果有人要对她不利……还是把楚云关在局里吧,那里好像还安全点……”
我嘴里乱说着,一时觉得哪儿都不太安全。我站起来说:“不行,我还是回去看着楚云吧。”
贺队长随我走出饭店,上了车,说:“你也别紧张了,我已经安排了人手在医院看护了。你以为你是谁?武功高超?你在就能保护楚云?”
“贺队长,我能够相信你吗?”看着贺队长平静的面容,我忙解释说:“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觉得心里有点乱。”
“小艾,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你能为朋友付出而不顾忌自己的危险,这让我很欣赏你。你觉得我贺山是朋友,就放心地按你的想法去做!经过这次山里一行,你还不把我当作可以用性命相托的朋友吗?”
我直视他的眼睛,那里面除了坚定还有真诚,我不可能不相信他。
“那我把楚云托付给你,你一定要保证她的安全。”
“你放心吧,保护楚云的安全本来就是我的职责。”
和贺队长分手后,我再一次去到陈家大院,我要尽快地找到少峰。
我坐上大巴车返回梅县,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我就走进了早上才来过的陈家大院。对于我这位客人,并没有引起这里的人注意,三三两两上了年纪的人在树荫下,坐在小竹凳上喝着茶水;还有的人在下象棋,为了一步悔棋争个不休;更有四个人围着桌子打麻将的,稀里哗拉的洗着牌,吆三喝四闹闹哄哄;一些小孩子在追逐打闹,满院子奔跑。
院里的那三间小房都关着门没有人,我失望地坐在门前的台阶上,静静地等待,如果半个小时后他还不出现,我就只好走了。
少峰是在这样的一个家庭长大的,他的博学和文采也许出自于这个家庭的古老;而他对感情的专一执著,也出自于这个家庭的传统。他对于母亲的不满,一定是出于她的改嫁,因为他是很爱她的,他曾经跟我说喝咖啡不放糖是因为想起母亲给他喂药。
他的传统观念根深蒂固。对于我那天吐露真情地告白,他一定是伤透了心。我郁闷地闭上了眼睛,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就这么不辞而别。他一直固执地不用手机,说是有了手机就等于把自己暴露在所有人的跟踪之下,没有了一点自由。不接受新事物的固执,也是这个家庭的特产吧。
恹恹地坐在石阶上,两臂弯曲托着自己的头,沉静中,全是少峰的影子。
恍惚间我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就这么坐着睡着了。往旁边看看,身边坐着一个人。
“少峰?!”是他,我急切想要找到的人,就在我旁边坐着,我高兴得叫:“你没走?”
“我要关心的是你为什么也没走,怎么会在这儿坐着?”
我不好意思地擦了下眼睛,刚才的激动竟然模糊了双眼。“楚云出事了,她被公安局继续调查。据说是省里下文了。”
“看来她说的是真的了。”
看到他并不惊讶的表情我问:“她是谁?你好像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
少峰看着前面一棵软弱地小树说:“早上我母亲来,告诉我听有人说,这个案子不会就这样罢休,我还以为她在吓唬我,当时并没在意。后来,我到机场准备走,心里犹豫了一下,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呢?一意之下就把机票退了,想回来再看一看。”他这时才侧头看我说:“没想到我的担心成为现实了。”
“你妈妈是怎么知道的?”
少峰并不回答我的话:“你先告诉我楚云现在的情况。”
“她还好了,是我一时急中生智,在他们说要拘留楚云的时候说楚云有精神病,如果受到刺激会加重病情。她现在在市医院住院,不过也被警局的人看护着,没什么自由。”
“可是楚云已经恢复了记忆,要是查出来,那她的处境就更难了。”
“不会的,我问楚云了,她只是部分恢复记忆。病症没有痊愈。”
“是这样。”他松了口气。
我接着把和贺队长的谈话告诉他,最后说:“看来是有人成心要把这件事弄大。你的看法呢?”
“先进屋坐吧,你刚才就在外面睡着了,这样很容易受凉。”
少峰站起身,把房门打开,拿起放在地上的旅行包,让我先进。屋子不大,家俱是那种古香古色的风格,泛着紫黑色的木雕桌椅,一看就有年代了。
“我从小到大就是在这里生活的,和你的成长环境完全不一样。坐吧。”少峰指着一个太师椅让我坐,屋子里只有这么一把椅子,他自己坐在旁边一张雕有各种图案的床上。
“我早上来看到你妈妈了,她认出楚云了。”
“我知道她一定是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吧。我早上惹她生气了,见到你们她可能会把气出到你们身上了。”
“四川人说话超好听,特别是女人声音婉转。”我笑着学四川话说:“峰娃儿,啥子叫巴实?安逸?”
少峰没好气地说:“你学的还挺像。”
“和你在一起我就有信心了。刚才担心找不到你,我真的很着急。”
少峰深深地看我一眼,我没敢和他相对,眼睛看向了别处。
“唉!”他叹口气说:“我想现在有两件事必须办,我去找人打听一下官方的消息。你别问我找谁。”他看我想问马上打断我的话说:“咱俩兵分两路,你要照顾好楚云,有个人如果能找到的话,也许能帮咱们的忙。”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我去找他。”
“我现在就是担心,那股暗势力的来头。他们要怎样才能放手?走吧,咱们回C市。”
我站起来,刚迈出一步,少峰也站起来,本来相对而坐的我们离得很近,此时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让我窒息。我一时有点慌乱,把头低下,想让他先走。他站着不动,我们都僵在那儿,他轻轻地抚着我的肩头,动作很慢,另一只手把我遮在额前的头发撩起。
“小艾,你总是让我心疼。”
他一把将我搂住,我的手也紧紧地抱祝蝴。
“你知道吗?你的每一个动作、声音都牵动着我的心,我无法不让自己不想你。昨天我听了你的话,很长时间不能思想,只觉得心痛如割。”他声音悠悠,敲动着我的心扉。
“我不是食古不化的老顽固,但是我还是不想让自己的所爱被玷污。后来我想了一晚上,想通了,我知道你和我一样怕失去对方,我不能画地为牢,企图占有你的全部。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峰!”
一缕斜阳,照在我们亲吻的脸上。
我和少峰赶回C市已经是傍晚了,在我的提议下,我们吃了一顿正宗的四川火锅。四川现在的天气潮湿中透着阴凉,吃火锅是最好的选择。
“少峰这火锅不如你上次做的。”
“真的?那以后我就在北京开四川火锅店吧,你当老板娘,怎么样?”
“行!咱俩看来不怕挨饿了受穷了,你知道中午我和贺队长吃饭的时候,他还取笑我,说我能吃呢。”
少峰楞了一下说:“你怎么和他一起吃饭?”
“怎么了,到下午三点多了,我还没吃饭,他请我吃饭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我跟你说,我小心眼,看不得你跟别的人在一起。”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有点别扭,可是又一想他是在乎我,才会吃醋的,心下也就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