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独角戏
卷首语
每个人的生活,在遭遇到种种突发性的变故之后,不管有多少的亲朋好友,有多少的财富权势,当你面对疾病、情变、死亡等种种痛苦的时候,都不得不独自去面对——试问哪一个人的情感舞台,不是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着一幕幕的独角戏,演员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约骸?
第一章回家的感觉真好
四川之行终于结束了,一波三折的过程,让我坐上飞机之后,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才得以放下。
临上飞机的时候,前来送行的贺队长告诉我,那四个袭击我们的人身份已经查明,是彭家为首的一个团伙。其中那个老者是彭家最有身份的人,在社会上有一定的势力。这次的案件从他们身上挖出一个以家族为核心的地下黑社会团伙,除去了C市的一颗隐藏很深的毒瘤,缴获了一些枪支弹药,算是破了一个大案,他和他的手下这次立了大功。
我高兴的向他祝贺,他一本正经地说,其实功劳应该属于你,看着他两眼放光的样子,我忙搭着他的肩膀说:“哥们儿,咱们之间不分彼此。”
我这种以进为退的一招果然起作用,他马上红了脸,转身和姐姐说话。
想到这里,我嘿嘿地笑了起来,坐在一边的姐姐推了我一把说:“你自己在那里傻笑什么,说来听听?”
这次的事情过去了,姐姐好像对我的态度好转,不像前两天那么严肃了,似乎是想和我拉近关系。
“姐,昨天我可是又实战使用了你教我的一招噢。”我想起昨天最危急时自己的临场应变,颇为欣赏自己的格斗天份,看到坐在我另一边的少峰也伸着脑袋听我说话,更加得意地说:“当时那人一脚踢过来,速度太快,我只好躲闪,但是还是被他踢中了肩膀。”
我用手一捂肩膀,突然觉得肩膀有些疼痛,一直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忘记这里还有伤了,嘴上不禁咧了一下。姐姐眼尖,忙问我:“要紧吗?还疼不疼?”
我马上说:“没事儿!你听我说啊,我当时虽然疼痛,却极力忍着,身体不退反进!”
“噢,你马上趁他腿已踢出,来不及收回的时候,击出一拳,让对方措手不及被你打中,是不是?我想想,你当时一定是打了一记右摆拳吧?”
“老姐,你怎么知道?”
看着我惊讶的表情姐姐当然不放过表现自己的机会,说:“我当然知道!你善长使用右手,而且在危急的情况下,如果使用直冲拳,要收拳再攻出,这样速度反而放慢。你一定是直接摆拳,打他的太阳穴……噢,他是男人个子比你高,所以你是击中了他的后耳根,他完全没料到你有这一手,被击后还痛得捂着耳朵蹲下来。”
“兵咚—答对了!满分!我真服了你了,老姐,这你也能猜出来。”
少峰也不无佩服地说:“小艾,要不是你姐姐平时教你了这么多本事,昨天的那场危机,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是啊!我老姐对我可好了,少峰,以后你要像我一样尊敬姐姐啊!”
“那是那是!”少峰贫嘴滑舌地说。
我眼睛瞄向了一直坐在少峰旁边,闭着眼睛一言不发的楚云,心里一阵郁闷。少峰也知道我的表情意谓着什么,他和我有一样的担心,顿时沉默。
自从昨天晚上楚云醒来以后,就一直表情怪怪的,问她什么话她只是点头或摇头,绝不多说一个字。当我告诉她薛慕白已经走了,并把他临走的时候说的那些话转告给她的时候,她才流着眼泪说:“我知道了。”
其实我当时很犹豫要不要告诉她的,因为她的神经现在应该是比较脆弱的时候,这时候如果她受不了刺激,会不会对她产生影响,我拿不准。可是看见她木讷的样子我又成心想说些刺激她的话,让她看起来比较清醒一些。
最后我问她:“你的记忆都恢复了吗?”
她看着我点点头,然后把头低下就再也不说话了。
我看见她的眼睛,那双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朦胧,就像黑竹沟里终年不散的迷雾,长长的眼睑似乎盛不下那许多的迷蒙,垂下来的时候,才把浓雾关进了她的视窗。
她的记忆究竟是怎样的?对于这记忆的恢复在她而言,是福?是祸?不管是什么,她都需要自己去面对。我多希望还能看到她那又清彻又透明的大眼睛啊,可是随着她记忆的恢复,那双眼睛再也看不见了。
北京已经相当冷了,西北风嗖嗖地刮着,我们穿的秋装在这样的天气里明显不适。金炎和丁坤开了两辆车来接我们,更过份的是一人手里还拿了一束花,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我不顾旁人的注目,欢呼着冲上去抱着他们叫:“谢谢你们。我回来了!终于到北京了!”
楚云的手里也被塞进了一束鲜花,把她那没有血色的脸映衬得非常美丽。
“董事长,欢迎你回来。”金炎做了个鼓掌欢迎的动作说。
“谢谢!”显然这束鲜花也给了她一些触动。在我来看能体会到她内心的不平静,可是对于金炎他们对楚云并不了解的人来看,楚云的反应就是很不亲切了。不过金炎他们很可能会理解为劫后余生的后遗症,并不太奇怪。
对于我和两位属下激动过火的表示最具反感的是我身后的那位男士—陈少峰。我的余光早就看见了他露出的不满表情,只装作没看见,因为我这么高兴的情绪是需要发泄的。
我和楚云坐上了金炎的车,姐姐要去局里汇报,少峰也说要回自己的宿舍去看看,所以他们坐上丁坤的车走了。
我一上车就迫不及待地说:“先回公司吧!楚云,你的意见呢?”我看楚云没有说话就问:“要是你累了,就先送你回家?”
楚云轻声说:“不用了,我跟着你吧。”
明显地感觉到楚云对我的一种依赖,想到她身边现在只有我这么一个被她当作亲人的人,心想自己对她一定要非常关心,照顾好她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
金炎一路上向我汇报着工作,我就先对楚云说,你可是公司的董事长,你这次回来可要全力以赴地投入工作了。
楚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头。现在我是越来越看不出她想什么了。
进到公司的大门,我首先来到开放式办公室,在全体员工的热烈欢迎后我对大家说:“今天晚上我请客,就在‘大宅门’饭店吧。”
在众人满脸喜悦的欢呼声中,我们回到办公室。陈青梅已经为我们倒好了茶,王兵、赵奇也被我叫到办公室,丁坤也送完姐姐和少峰回来了。
看到大家聚齐了,我心里高兴,不等他们询问,就把我们在四川发生的事情,删繁就简一一道来。说到一半的时候,看着他们兴趣盎然的表情,知道他们意犹未尽,我稍做保留就此打祝旱:“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等晚上在饭店吃饭的时候做酒后谈资吧。我们刚下飞机,先回家报个到,规置规置自己,晚上再聊,怎么样?”
金炎说:“张总,你怎么真跟单连芳学过评书吗?把我们的好奇心刚吊起来,就不说了。”
赵奇说:“就是啊,正在这哏节上,你就不说了,逗得我们真够难受的。”
丁坤还是比较宽容地说:“行了,反正到晚上就知道了,你们看咱张总的小脸,那衣服,怎么也好像街上的打工妹差不多了,快让她收拾打扮靓丽了再说吧。”
大家一阵哄笑。是啊,我这一身衣服皱皱巴巴不说,也不合现在的季节了,赶紧回家吧。
我应季的衣服都放在老爸家,我不让金炎送我,和楚云打‘的’回去。
家里的门没锁,我开门就叫:“妈,我回来了。”
屋里没有动静,咦,没人吗?怎么不锁门就出去了?我和楚云放下提包,我走进爸妈的卧室,一眼看见老妈躺在床上。
“妈,你怎么了,病了吗?妈!”我一边问,一边俯下身子摸摸老妈的头看烧不烧。
老妈睁开眼说:“小艾,回来了,好,妈都想你了。”老妈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妈,你生病了吗?哪儿不舒服,我陪你去看看。”
“闺女,妈没病,就是有点心里不舒服。”
“那是不是心脏病?要不就是更年期,我看过书上写的,别说更年期不是病,如果不注意也会引起很多病的。”我也不知道从哪儿知道那么多知识,反正报纸看得多了,什么知识都有了。
“我没事。”
“老爸呢?他知道你不舒服吗?”
“你爸他……他……”老妈说到这里,好像不知道要说什么,声音竟然哽咽起来。
“妈,我爸他怎么了,你快说,你别吓我。”
“你爸他……,没什么,你别乱想了。”老妈坐起来,胡撸两下头发说:“还没吃饭呢吧,我给你们做。楚云啊,看你的小脸儿都瘦了。现在没事儿了,平安了,我们也放心了。”
“妈,不用做了,我们在飞机上吃了中午饭了,晚饭我们已经约了到外面去吃。”
“噢,回你那边家看了吗?”
“妈,还没呢,我冬天的衣服都在这儿,我得先在家里洗洗,换了衣服再过去。妈,你刚才没说完呢,爸怎么了?”
老妈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说:“他和我呕气,搬到办公室去住了。他知道你今天回来,可能一会儿下班了会回来看你。”老妈的脸色黯然。
“老妈,你别难过,我会帮你劝老爸的。”
我当然知道这里面的矛盾是怎么回事。老妈当年的错误让老爸不能原谅自己也不能原谅她,这份压了二十多年的愧疚怎么也得一段时间来稀释化解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任何人处在那个年代,那个处境里,都会有把不住自己的时候吧?
我让楚云先去洗澡,老妈在一边帮我把冬天的衣服都找出来,把夏天的衣服收拾起来。
“前天你妈还打电话来,她说好像这些天要回山西一走趟。”
“是吗?为什么?”
“好像是那边林校长得病了。”
我的心里一紧。那个林校长在妈妈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她,不知道得了什么病?妈妈在法律上还是他的妻子,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都有必要去看望他。
我找出两套长一点的衣服,说:“这两套不知道楚云能不能穿,毛衣还好办,我的她都能穿,这外套就说不好了。明天得陪她去再买些应季的衣服了。”
“我看裤子可能短点,给你出个主意吧,穿毛裙应该没事,外面穿件呢子大衣就好了。”
“老妈,你的主意不错。”我表扬老妈,然后突然问:“妈,老爸是因为什么搬出去了?”
我这可不是明知故问,毕竟我希望老妈能对我敞开心扉,能把我当成倾诉的对象。
老妈痛苦地摇摇头说:“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看到她那么痛苦的表情,我真想问,如果能找到爸爸丢失的女儿呢?如果有机会弥补那个错误呢?可是我不能说,因为这种事情除非有了最后的结论,我怎么能把没有根据猜测说出来呢?毕竟没有任何希望的情况,比给一个希望再破灭的打击还要小一点吧。
在这个世上,我对老妈的感情是谁也无法替代的,从校糊就疼我胜过疼姐姐,有什么贴心话,我都是第一个告诉她,女孩对母亲的那份依恋,我是在她身上得到完全的体会的。虽然是养母,可是那种亲情很浓很浓。
我现在觉得自己应该很知足了,有两个母亲,都那么爱我,比别人多得到一份母爱,这是老天对我最大的赏赐。所以自从我知道了她和我妈、张明昌三个人之间过去的那些事情以后,并没有改变自己对她的态度,毕竟那是无心的过失,尽管因为那过失让我的生母失去了很多很多应该得到的幸福,得到了很多很多无法承受的磨难。
当我们穿戴一新的时候,老爸回来了,老妈在看到他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喜色,可是老爸却没有看她,朝着我走来,老妈的眼神一瞬间黯淡了。
“老爸!”我扑到他怀里,“想死我了。”
“看你,这么大了还没个正形。让我看看,嗯,楚云瘦了,你也瘦了。”老爸上下打量着我们俩,笑着说:“四川的辣子好吃吧?”
“老爸,你快坐,我跟你说,这些天,我们可是几经历险,老妈,你也来听。”
“哎!你讲吧,我先给你爸倒茶。”
于是我又从楚云的失踪开始讲起,直到我们大获全胜归来,当然我隐去了所有让他们不能接受的情节,但是即使这样,还是让他们听得担惊受怕了好一阵。一个劲地问我们哪儿受伤了,老妈拿着楚云被刺的胳膊,心疼地说你怎么也不注意,刚才还洗澡,这里可不能受水了,要不就得发炎。其实薛慕白的偏方草药真的非常好使,她的伤口已经长出了新肉。
我也不甘示弱地把自己肩上被踢青的地方亮出来,显示自己英勇斗争的顽强精神,让老妈又心疼了半天。
老爸不满意地说:“你可不能这么不要命了,人家歹徒拿着刀和枪,你们也敢和人家斗,真要是伤了,你们就要了我们老两口的命了。”
听他这么说,我冲着老妈一笑,里面的含义老妈的精明当然理会,忙说:
“是啊,是啊!我们老两口一直担心你们,就怕出事!唉!以后可别那么不知轻重地冒险了。”
老妈学着老爸说到老两口的时候,老爸扫了她一眼,老妈装作没有看见。
我趁机说:“老爸,听老妈说你现在工作忙得都睡办公室了,那可不行,你的身体要是累坏了,我就得杀到你们领导那儿去,找他们算帐!我今天回来了,你可不能去办公室睡了。”
老爸一听我说找领导去,果然神色有些慌张,忙反驳说:“谁说我去办公室睡了,我就在家睡。”
我小小计谋得逞,借着转身的机会冲着老妈一个暧昧的笑,老妈的脸上一片红云飞过,哪还有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