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闰八月。
为了让学生们第一个离家的中秋节不至于在孤单想家中度过,由年轻的辅导员带队,组织了沙滩赏月兼烧烤活动。一大班子近70人,带着各类吃食,踏着月色,来到了N大的后院、美丽的江畔。
好大的一片沙滩#寒花拍着江岸,不少人脱了鞋子就向江边冲去……虽然时有乌云掩月,大家的情绪还是十分高涨,包括我在内。
在沙滩上升起了火,带来的烧烤食品很快就被刮分得精光,有人已经开始往火堆里丢鸡蛋,说是要试试烤鸡蛋的味道如何……当然烤爆了,于是那个笨蛋把鸡蛋拨了出来,在围观者的哄笑声中,玩杂耍似地将火烫的半个鸡蛋在手中抛来抛去,一面龇牙咧嘴一面搞怪地做猴状,口中大义凛然地说:“原始人就是这么干地……”末了,还将蛋壳内剩下的部分一点一点地啃个精光,一脸的得意。
我独坐在沙滩上,挖起沙子,把自己的脚给埋了起来。
忘记了考试压力,忘记了讨厌的英语,忘记了我在这群人中依然是异类。
仿佛回到小时候,与哥哥偷跑到家乡河边的沙地上挖沙的日子。
那一次与二哥俩人,从家里翻了两个专门用来舀糠的巨大铁勺出来,兴冲冲地跑到河滩上,选了个沙多石少的地方,各自开始挖洞。
由于有了趁手的工具,挖着挖着,我们都落在了坑底——挖出来的坑,已经到了胸口,再往下挖,只怕呆会儿就爬不上去了。
得意洋洋地看着“有史以来”最大的“玩具”沙坑,我们舍不得离去,研究着是否还可以做些改进?最后我们一致决定,再挖一条地道把两个坑连起来……(那时候电视里放的地道战正火着,我们疯狂地希望,自己家里也有一条地道。)
横向挖掘比较困难,好不容易把两边打通,我们开始了实地演习:从这个洞里钻过去,又从那边爬回来……
玩疯了头,忘了秩序,一不小心我和二哥头碰头地堵在了地道里,这么一挤,脆弱的“地道”就崩塌了,把我们的大半个身子埋在了沙子里。
抹去满头满脸的沙子,我们呆呆地互看了一会儿,哈哈大笑起来,赶紧用糠勺一勺一勺地把自己给挖了出来……
其实我的童年,快乐的事情不少。爬树抓老鼠偷地瓜逮鸟玩水打树籽枪……为什么当时并不觉得特别快乐?
难道童年的快乐,是回忆出来的?
难得这么清闲,走神中……
“喂,张珊,过来吧!大家一起唱歌了!”
果然,那边围着火堆已经坐了好几圈。
不能太不合群,多少得有点组织性纪律性。我起身走了过去,找个位子坐下。
以男班长许志强、女班长肖丽为主持,他们宣布按男女分开阵营,每次一方轮唱一首歌,无须唱完,只要唱几句就可以,要求是不得重复。最后无歌可唱的一方败出。
唱歌?这个我应该比较拿手。整首的不敢说,会哼个一句两句的可多了!
于是每当我方无人应战的时候,我总是跳出来救场……最后也没有分出输赢,因为天色已晚,江边好冷,很多人都扛不住了,想回去。
第二天上课,我成了焦点人物。
唱歌时露面最多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唱歌过程中,我把我带去的水果拿出来供大家随便取用……因为人多东西少,所以只能这样办了,想吃的就自己拿。
当然我自己先拿了一样,半根黄瓜。
当时有人问:“你就拿这些当水果吗?”我点了点,说:“我就喜欢吃这个。”
我带的水果,是黄瓜和西红柿。因为不太喜欢甜,我觉得吃这些比苹果梨什么的要好吃得多。
所以当第二天一个、两个、三个……好几个半生不熟的同学笑嘻嘻地主动向我打招呼,然后向我求证:“听说你拿西红柿和黄瓜当水果?”的时候,我无辜而理所当然的回答:“是啊!我习惯了!”
不一会儿,张珊,也就是我,就成了名人,走在往返宿舍的路上都会偶尔听到左近有人说:“听说了没,经贸班有个女孩,拿蔬菜当水果呢!”
“真的呀?好奇怪的爱好哟……”
啼笑皆非,不理也罢。这世界真是奇怪,这样的理由也能出名。
到了晚上,阿姨在门口叫:“106的张珊,有人找!”
莫名其妙地走出去,看到一个眼熟的男生站在那里,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有空吗?可不可以一起出去走走?”
仔细一看,这位同学,昨天晚上正式认识的。当时跟着一伙人往沙滩走,他说饿了,进了馆店点菜,给我们几个不饿的女生各叫了一罐椰汁……他一点儿也不象穷学生的样子,花起钱来半点感觉都没有,还随口说了几句东西不好之类的话。之后的路上,就听某同学悄声说,这位田华同学,家里是办厂的,很有钱。
很意外他会来找我,这种戏码108每天都要上演好几次,我自然看得熟了。难道“出名”还有这种副产品产生?我瞪大了眼睛,问:“你该不会是也想来问我,是不是真的爱拿蔬菜当水果吃吧?”
田华憨然一笑:“不是的,我就是想约你出去走走而已。有空吗?”
我实话实说:“我还要预习,对不起,我没有时间,你还是找别的人一起去吧!”
微笑,挥手,转身跑回宿舍。大家都看着我问:“谁呀?不会是……”
“怎么可能呢?要叫,也是叫那边的……”我笑指108,“不过是叫错了而已!”
次晨上课,感觉后方有几道目光持续扫射,回头一看,是田华以及坐他附近的几个男生。看他们怪怪的笑容,显然知道昨晚的事。田华黑脸有些透红,不时地往这边看上一眼。发觉我看过去,田华低头,其它几人怪笑、还乘老师背转身在黑板上写字吹口哨……
不会这么无聊吧?不想理他们,自己听课。
快下课时,后座点了点我的背,递上来一张纸条。
看了一下,没有署名,内容可归于情书一类。
这些小男孩,真的很搞笑呢!不理他就传纸条,没空陪你们玩啊!我忙得很。
一下课,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我直接走到田华座前,微笑着把纸条递给了他:“是你写的吧?还给你!”
田华的脸立时红透,没说话,只是伸手接了回去。
显然我的反应不是他们所预计的,所以等着看热闹的,都呆了一下。
我逐一扫视他们一眼,点头为礼后自回宿舍。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晚上到女生宿舍请阿姨叫我,也没有人给我递纸条。杀一儆百,终于可以安心读书了,这正是我的目的。
几天后,在教室前的阶梯上碰到田华一人。
他冲我微笑了一下。
我回以微笑:“那天课堂上,对不起了!”
“……没关系的,其实我本来不想写,可是……”
可是旁边有一帮唯恐没有热闹可看的家伙一力怂恿,真是交友不慎哪!我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那,以后我们是朋友吧?”他伸出了手。
“当然!”我与他握了握手,我们相视一笑。
与田华并没有成为真正的朋友,只是每次面对,都会微笑招呼。
我得承认,因为田华的不小心眼儿,我改变了对富家子弟的不良印象。
不久之后,田华消失,据传花钱找关系进了F大。
我依旧埋头读书,这边方落那边又起的追来追往,在我看来,纯粹是在进行一场无聊的游戏,我不想参与进去。无人问津又有何妨?我与他们,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面前飘过一张纸片,险些盖到我的脸上,我一把抓住,扫了一眼。只看几个字就知道了,又是情书。
真是泛滥成灾啊!忍不住摇头微叹,然后将这“情书”细细撕碎扔进垃圾桶。
走回宿舍,我随手拿起了笔,在笔记本上写下:——
校园春光媚,情笺漫天飞;
飞去来兮归何处?一纸随风碎——
想了想,觉得意犹末尽,又添上了几句:——
莫道人当醉,休言我独非;
情非真情意非意,堪把时光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