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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四章
    我不敢想象在这样寒冷凄凉充满风雨的夜晚,独自一人的妻子,拖着厚重的行囊,面对着牢牢把守家门的“铁将军”。
    有家难归的凄切,深深的缠绕着我不安的内心世界。
    “我的妻子那么冰雪聪明,一定会有办法摆脱困局,不会在外面饱受风寒。”
    此时地我,只能用这样的想法来安慰本已憔悴的内心。
    那一时刻,我宁愿冥冥之中真的存在遥不可想、深不可测的主宰人类命运的上苍。
    在这种环境中,我只能虔诚的向上苍祷告,期望上苍眷顾为我奔波受累不已的爱妻,让她不要再经历风雨的吹打。
    默默,默默地为她祈祷。
    煎熬,煎熬着等待拂晓。
    起 床 后
    是因为天空乌云密布笼罩,还是因为今天值班的管教丢了钱包?
    总之,不论什么原因,今天起床的号令响的分外的早——以至于
    外界一时之间还昏黑一片。
    我的后半夜,几乎就没有怎么睡好。风雨飘摇,内心纷扰,相信没有几个人能在这样的环境中鼾声雷动。
    每次起床,我总是最为快捷,这一次也不例外。
    2004。11。18
    附件:一晃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打字了,手指难免有些生疏,更重要的是,思绪已经被中间插入的很多事情所打断,而那一段难言的回忆,也在时间的流水中逐渐飘渺,趁着我还有着些许的印象,急忙挥之于键盘,作为对行将忘却的纪念。
    收拾就绪,抽空瞟向众人,原来不止我一个头脑昏沉不已,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打着呵欠。亮亮迷糊间,收拾床铺的同时,嘴里还不忘咒骂道:
    “我靠他妈,天还没亮就赶人起床,还有人道吗?这管教准保他妈夜里吃了十包春药,睡不着才来拿我们开涮!靠!”
    众人轰笑之余,陈超不忘挑逗亮亮:
    “你是不是梦见正要和美女共赴云雨就被人吵醒了呀,气这么大。当心气大伤那话儿。”
    陈超言语间,着重强调了“云雨”二字。
    就好象让一个文盲去念晦涩难懂的古文一样,陈超如此的着重语气,半文半白的话语,博得了众人戏谑的喝彩和哄笑。
    我在讪笑之余,不忘看看外界阴郁的天空,微露出的鱼肚白更加衬出乌云的厚重,厚重的乌云压着我的心头,隐忧不已。
    注定的,每一天都是如此拉开帷幕,但接下来的演绎,无人能够预料。
    妻子的到来,对于身在监室的我,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
    保险公司有晨会,在监室里则演绎成为“晨睡”。千姿百态,分外精彩。
    而此时地我,采用的还是传统的“靠墙思过”式,也许是起得过于早的缘故,不免有些昏昏沉沉,这次晨睡亦睡得舒服酣畅。
    待到开饭时间,不待李建国或李志超招呼我,我已自己清醒过来,习惯性的走到水池边洗手,端着饭盆准备就绪。
    也许是我对于这一套业务流程越来越熟悉,抑或是他们尚在昏沉中漫游,无暇顾及训我。总之,从我端饭、分发餐具、扒蒜、直至收拾残局,他们对于我都还比较正常和宽容。
    当然,扫地擦地时,李志超还是少不了絮絮叨叨一番,但因为有妻子的希望在先,我对其不怒反笑,这难得的一笑,不禁将李志超搞的诧异莫名。
    我在打扫完所有的卫生之后,照例又猫腰蹲在角落,准备养精蓄锐,顺便弥补一夜无眠的困倦。然而,没等我打完一个完整的哈欠,一声冰冷的呵斥便驱散了我所有的困倦。
    “各个监室,准备排队唱狱歌。”
    喇叭的声音并不多么高亢,但对于这个被专政50多个小时的我而言,却是一种别样的刺耳。
    “眼镜!会唱狱歌吗?”陈超道。
    我淡淡地摇了摇头,对于我而言,平素就对音乐不太感冒,更何况如此职业化的歌曲。
    “阿伟,你不是二进宫吗?怎么连狱歌也不会唱。”吕小刚突然发难道。他总是不放过我点滴处可能产生的疏忽。
    “得了,得了!”舍长出面发话,“管教这就下来检查了,快点排好队,有啥问题回头再问。”
    “李建国,眼镜往哪儿站呀。”众人排队之余,亮亮不忘发问道。
    “你嗓门大,又是排头,就站在你旁边吧。”队列中央的李建国匆匆答道。“让他好好和你学学怎么唱狱歌!”
    “啊!”一种极端的不情愿和鄙视从亮亮的语腔中油然而生。
    四处守望的我,生怕被管教从监视器中发现,急忙跑进队伍中,从亮亮和杨所的中间挤了进去。
    亮亮不情愿的闪开了半个身位,用嘴角撇向墙壁上贴的一张小纸条。
    “看见了没,那就是狱歌的歌词,就照那个唱。”
    我挣扎着抬起山一般重的眼皮,望向对面墙壁上的一个个比蝌蚪大不了多少的字符,只感觉脑袋昏昏胀胀、一片浑浑噩噩。
    片刻间,看守所的走廊内响起了规则的皮鞋蹭地声。不用说,这一定是下来检查情况的管教干部,一个最简单的例证——前面的几个监室纷纷响起了嘶叫的狱歌声,此起彼伏。
    那种感觉,仿佛身置深山之中,感觉一群群的猩猩在叫喊。
    亮亮站在排头,侧耳聆听,他的耳朵此时成为侦测管教接近与否的雷达。不过片刻,他立时空前的挺直腰板,咳嗽一声,大声唱到:
    “面对铁窗我想家,想起家中老妈妈……”
    我从未发现到亮亮有如此浑厚粗犷的嗓音,他一起头,众人便随即挺胸,吸气,张嘴,放声大唱。
    眼角瞟处,众人无不在竭尽全力的吼叫,面红耳赤程度空前严重,而一名微微发福的中年狱警也恰到好处的出现在监室的铁栅栏外,用冷冷的双眼扫视着斗室内的一切。
    待到歌声告一段落,亮亮立时左转九十度,姿势标准优美之极。面向那名狱警,大声地作着汇报:
    “报告管教,本监室一共八人,昨天新来一人,现在一共九人,报告完毕!”
    那名有些谢顶的狱警微微颔首,翻开花名册,开始一一点卯:
    “李建国、刘猛、吕小刚……”
    与之相对应的,是那些狱友的一个胜似一个的高亢的回答声。自然,点到我时,我也是声嘶力竭的喊着“到!”
    那一瞬间,辛酸的眼泪差一点要夺目而出,我的名字,在那样的人嘴中念出,代表着失去自由的屈辱。而我,却还要极力的报着到,极力的承认那个受尽屈辱的人就是我。
    我的自尊和自我,在这短短的几十个小时内,遭遇着魔鬼般的训练,而这次点卯,只不过是其中的普通一件小事而已。
    锦上添花,狱中增骂——基本如此。
    狱警一一点卯,核对无误之后,点了点头,嘴唇闪电般的开合了一下,两个不成字的音符钻入了我的耳朵。我尚自在那里做着解析判断的工作,而周遭人等则已飞一般的脱鞋上床,且一个个盘腿端坐,规规矩矩,宛如塑像一般。
    (事后,才从别人嘴里得知,那名管教嘴中喊得是“坐板”二字,其语音含混程度好象嘴里少了半截舌头一般。其敬业精神可见一二。)
    我在一片混乱中,也有样学样的拖鞋上床,刘猛和吕小刚排在两队的末尾,在刘猛的极力吆喝下,总算在靠近床沿的一排给我挤出一个位置(说是位置,不如说是缝隙更加恰当一些),我也就势盘腿一坐,宛如老僧参禅一般入定,眼睛无奈地看着窗户外的高墙电网。
    这一切,发生的快,结束的更快,仿佛一眨眼的时间,大家就从直腿站着改为盘腿坐着,而这一切皆收入那名狱警的眼底,他不可置否的哼了一声,向下一个监室挪动脚步。
    很快地,他的皮鞋擦地声便埋没于隔壁监室的鬼哭狼嚎声之中。
    待这种嚎叫声渐渐远去(意味着管教离开渐远),耐不住寂寞的亮亮叹了口气,低声道:
    “好险,好险……”
    “有屁快放!”陈超显然是今天情绪不好,话语中充满了空前的火药味,让人感觉坐在那儿的不是陈超,而是一头择人而噬的饿狼。
    亮亮似是业已习惯陈超的这种疯癫状态,嘿嘿一笑,道:
    “我今天唱狱歌呀,差点跑调……”
    一种不详的预感袭上我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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