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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四章
    不过片刻,后面的狗腿子又指挥着送过来第二批豆子,本来休息闲聊得人们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妈的,这还让人活不?”陈超首先发牢骚。“不让人休息,就知道让人干活!”
    “算了算了。”杨所解劝道。“那不还有两个人给我们垫底吗!你又怕啥。”
    言下之意分明,再怎么也会拿我和韩建惠先开刀。
    这一次,摆在监室门口的,却由七个袋子增至九个袋子。
    “怎么回事?!”吕小刚本是无料者,率先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对着众人 说道。
    “会不会是放错监室了?”第二关心的当属刘猛,好歹他也是半料。
    “大哥!”吕小刚瞅准机会叫住了主管分配的内勤人员。
    "怎么回事?”管教人员一脸的不耐烦。
    “大哥,你帮我们看一下,是不是多发了两袋?”吕小刚讨好地说。
    “没有!”管教人员斩钉截铁回答道。“一共九袋九个人!没有错的!”
    “不是呀!”刘猛首先沉不住气,道:“大哥,我的脚上带着镣子。你看是不是……”
    “什么镣子不镣子的,我不管,只要是这个名单上有的,不管是谁,都得挑豆子!”说着,那名管教挥了挥手中的花名册。
    刘猛一脸无奈,愤愤地甩动着双腿,传出了镣铐相互击打的“叮——咣”声。
    吕小刚仍不死心,紧紧扒着铁栅栏的大门,问道:“大哥,我身体不好,不适宜干重活,这可是赵所批准的呀,是不是花名册上没有写,要不你再看一看……”
    “少来这套!这次除了白所(看守所长)和陈指导员批条的人以外,其他不管是谁,都要挑豆子。”管教干部说到这儿,鼻子内的怒火几乎要喷到吕小刚的脸上。
    看看周围人的面目表情,多数并没有流露出对刘猛和吕小刚的同情,相反的,是隐隐的一丝幸灾乐祸。
    “105(我们监室的号码),出来取豆子!”铁栅栏外传来了没好气地喝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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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暂的喧闹之后,是死一般的沉寂。
    每人都端坐窗前,屁股底下压着一袋袋高耸着的豆子口袋,那里面装的,都是半成品。
    有句成语,叫做应接不暇。就是讲的我们在看守所里挑豆子的情形——应接不暇的豆子。
    这一次的工期更紧,明天中午就要交货.
    而现在,到明天中午,满打满算不超过20个小时。
    外面的天,此时早已烟消云散;而对于监室内的我来讲,此刻正是愁云浓缩。加上退回来的那半袋豆子,我在这20个小时内一共要挑150斤豆子!!
    一个小时要挑7盆半豆子(一盆一斤),也就是说,不到十分钟就要挑出一盆豆子!相信这个速度,在看守所内是无人能及。
    我不能扔在一旁不干,那样就是明摆着告诉管教——你现在来电我吧;我要是继续干,小山一样的豆子何时才能挑拣干净?就算抢着挑完,其中肯定混有残次品,再被退回一两袋,这样下去,挨电也只是一个迟早问题。
    眼见着的,绝望正在一步步地吞噬着我,而我,则只能坐在这里,束手无策的看着自己这么慢慢绝望沉沦。
    再一想及,今天是30号,最后希望的一天,而此时晚饭都已经吃完,却没有一点点关于我的利好消息。
    真可谓:绝望步步紧逼;希望缈无声息。
    我现在的内心,真的是充满着一种对自地得强烈渴望——只要能现在放我出去,不管是下乡种地,还是修理电器,我都会欣然而往,
    哪怕让我为自由付出几年生命的代价,我也愿意。
    因为,没有了自由的生命,就好像没有了翅膀的飞鸟,没有了毛皮的熊猫——生又何欢!
    卧坐在床边,异常麻木得挑着豆子,任由铅一般沉的手臂机械的挪来挪去,眼里面地黑豆一颗颗变少,心里面的希望一丝丝熄灭,天也如同我此时的心情一样一点点地阴沉下去。
    我叹了一口气,眼角有一种绝望般的湿润,苦涩的泪珠这一次分外咸。
    有时候,我真的感觉自己的这一段经历就像校旱中描写的一样,充满离奇和转折,但亲身的经历与校旱,两者对于人的心灵的感觉和震撼,是绝对有天壤之别的。
    就好像这本书摆在读者诸君面前,各位只能看到看守所内不为人知的一幕,文学剧本上无法述及的隐秘,人性的堕落和被邪恶的同化;但如果是一位有过在看守所内亲身经历的人来盛阅这本书,恐怕则是另一番感慨了。
    每个进过看守所的人,都会有感慨。
    感慨的人群中,有一半是感慨浅显的,另一半是有着刻骨铭心的感慨。自然浅显的人是不会写书出来的,那我们只好来关注有刻骨铭心感受的一群。刻骨铭心又分为两种:能重见天日者和一去无回头。一去不回头在这里就不用考虑了,尽管有着最深刻的感慨但是没有机会总结成文字了,所以只能关注那些能重见天日的有着刻骨铭心感慨地人。这类人群中又分为两种:有文学功底者和口头文学传达者。后者尽管有着深刻感慨并且能够得到自由重回人间,但是因为自身的原因,不能将自身的种种化为铅字,供后来者参阅,只能将所有的一切成为嘴里的谈资或者是忌讳莫深。最后我们只能来寄希望于那种有文学功底且对看守所生活有深刻感受的释放人员,但不巧的是,但凡能够做到这几点的人,似乎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自尊”,认为自己在里面的经历是异常黑暗与耻辱的,羞于将其公布于众。
    看来,最后能将看守所这种专政常葫的一切以及被专政着内心感受公布于众的人,必须是来源于一个如下的圈子:有过被专政的历史,有较好的文化底蕴,有深刻的领悟感慨,有了自由。当然,还要具备一个没有——没有所谓的“羞耻心”。
    我的知识有限,不知道以前有没有在这方面的古人开山之作,亦不晓得以后会不会有人蜂起效仿,描写其中种种。
    我对照了一下自己,对于以上几条,勉勉强强合格。于是乎,我便下定决心要让这本书由思想变为铅字,摆放在读者诸君的面前,填补我内心的遗憾,了却我内心的心愿。
    (在这里,我要特别感谢李志超和刘猛,是他们给与我大量素材和衍生的感慨,尤其是李志超的“一根香烟”的故事,给了我无尽的震撼。也许,当地的报纸会在事发第二天刊出一幅小字报道:不良青年遭报复,一刀命丧黄泉路。众人看过也许会对这种殴斗而死的人嗤之以鼻,但是,在亲者心中,却是永远难以愈合的痛。无论如何,生命是美好而又脆弱的,我们应当少一些麻木,多一些对生命的敬畏。
    让我们一起为那个已去天国的年轻人默默祈祷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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