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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9
    “我答应你,哪儿也不去。”彭辉苦苦一笑。
    “我听李工说,晓强期末又没考好。”韩秋望着彭辉。
    “他小子太贪玩儿,放了学就往网吧跑,才上初二,居然就网恋了。我怕他在外面受到坏孩子的影响,给他买了台电脑,好家伙,每个月的上网费都得干掉七八百。”彭辉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
    “好好跟他讲,现在不学习可不行啊!就拿我来说,才初中毕业,干什么都费劲。”韩秋叹了口气。
    “你还年轻,还有机会,回头我给你报个大专班儿,你能学好的。”彭辉的确很想让韩秋学点东西,那样他的心里会安宁一些。
    彭辉不便与韩秋的家人见面,还没到韩秋家的胡同口就提前停了车。
    彭辉本想立即往回返,韩秋坚决不同意,彭辉和李彤只好留在临清住上一宿。晚上韩秋又假借看同学,跑到宾馆和彭辉见了一面。分手时韩秋再三叮嘱彭辉回去的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并让彭辉一回到北京就给小慧家打电话。上个月小惠家里就装了电话,是小惠给家里出的钱。
    韩秋走后李彤很快就睡着了,彭辉却久久不能入睡。俗话说“每逢佳节倍思亲”,彭辉先是思念自己的双亲,他们要是活到现在该有多好,他会让他们把人间所有的福都享受遍了。彭辉当然也想起了菊花,想起了他和菊花分手前的那个晚上。
    当时刚入冬,天气不是很冷。彭辉和菊花在池塘边枯黄的草坪上,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你恩我爱,如胶似漆。一番疯狂暴雨般云雨之欢后,菊花搂着彭辉叮嘱道:“到了北京就赶紧给俺来信,不然俺会担心的。”
    菊花的语调神情和韩秋惊人地相似,惟一的不同就是韩秋并不像菊花那么伤感,也许菊花当时已经预感到那是她和彭辉的诀别了。
    辗转反侧了两个小时,彭辉才迷迷瞪瞪睡去,刚一入睡就梦到了菊花。
    梦里的菊花流着泪质问彭辉:“小辉,你怎么就忍心把俺丢在老家呢?你怎么可以把对俺的那份感情转移到别人身上呢?你这样做对得起俺吗?等你到了百年以后,你还有脸见俺吗……”彭辉想对菊花做一下解释,可嗓子眼却像是被什么堵着,干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后来菊花又把韩秋揪到彭辉面前,非逼着韩秋跟彭辉断绝关系。韩秋跪着哀求菊花原谅她和彭辉,千万别把她和彭辉拆开。菊花不仅不宽恕韩秋,还不停地扇韩秋的耳光,打得韩秋满脸是血。彭辉终于能够开口讲话了,他央求菊花不要再打韩秋了,说一切都是他的过错。菊花根本不搭理彭辉,歇斯底里地冷笑几声后,猛然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冲着韩秋的胸口刺了过去。只听韩秋一声惨叫,随即倒在了血泊之中。
    彭辉顿时从梦中惊醒,并惊出一身冷汗。彭辉再也睡不着了,没等到天亮就起了床。李彤觉轻,彭辉一起床他也醒了,他问彭辉是不是马上动身。
    彭辉低沉地说:“这里离我的老家不远了,我想回老家看看。过年了,该去给我父母烧烧纸。”
    彭辉想给父母上坟不假,但主要还是想去菊花的坟前请求菊花的宽恕。彭辉一直相信灵魂不死的说法,因为菊花经常出现在他的梦里,他认为这是菊花的灵魂在托梦给他,大概是菊花不想让彭辉把她淡忘了。老家有个说法,死了的人要是总托梦给你,你最好到他(她)的坟前烧烧纸,念叨念叨就好了。
    临清距商丘只有二百多公里,六点动身,九点刚过就到了。彭辉的老家韩家庄离商丘市二十五公里,去韩家庄得经过公社,对了,现在改镇了。不过有个风俗习惯没有改,腊月二十六仍是大集,是春节前的最后一个大集。
    由于集上车多人挤,彭辉怕刮着自己的宝马车,一再提醒李彤开慢一点。后来彭辉下了车,他让李彤把车开到前面的桥头等他。彭辉下车一是要在集上买些上坟用的祭奠用品,二是触景生情勾起了他的怀旧情结。
    彭辉多次跟菊花一起逛过这个集市,事情虽然过去了许多年,但他一看到这里的情形,马上又都回想起来了。那个戏台还在,父亲在那个戏台上挨过红卫兵的批斗,那天也是个集,人很多。那是彭辉和菊花第一次来赶集,他们早早就来了,并不知道这里有批斗会。当时彭辉才九岁,心里很难承受那样的打击,若不是菊花在一旁劝慰,他非得跳井不可。也是那个戏台,彭辉和菊花多次看过革命豫剧,每次都因回去太晚受到大人们的数落。就是在这个集上,他们从吃糖人到买风筝,从彭辉给菊花买书本到菊花给彭辉买中山装,他们的爱情就是从这条街上衍生出来的。
    彭辉在集上买了一大摞冥币,买了几样菊花最爱吃的水果和熟食,还买了两挂鞭炮。彭辉不想让村里人看到他,让李彤直接把车开到了自家的祖坟边上。彭辉是在母亲死后第三年把母亲的骨灰弄回来与父亲并骨的,父母的坟前立了一块很大很精制的墓碑,墓碑是彭辉从北京运来的。
    彭辉懂得老家的规矩,不仅祭奠了父母,还把纸钱分别领燃在每一个长辈的坟前,算是他没忘了列祖列宗。
    然后彭辉让李彤在车里等他,他独自提着祭品来到池塘边。
    池塘里结着冰,有几处被砸开了,砸冰窟窿钓鱼是彭辉的发明,以前村里人都不知道冬天也能钓到鱼,村里人以为鱼在冬天都钻到了泥里。一到冬天彭辉就叫上菊花来这里钓鱼,他们砸开冰面撒下一把窝头渣,一会就有鱼游过来,然后他们就开始用自制的鱼钩钓鱼,每钓一条,菊花都高兴得一蹦老高。
    池塘边的那棵柳树又长粗了不少,只是现在光秃秃的没有树叶,显得有些凄凉。当年彭辉就是在这棵柳树下给菊花讲了《一千零一夜》,听得菊花总不愿回去睡觉。柳树下的那块草坪,此时也是枯黄的,彭辉清晰地记得他和菊花在那里的两次做爱,菊花就是躺在那里对彭辉说“我这辈子就是你的人了”。
    草坪南端那个坟头,只是个很小很小极不起眼的小土堆儿,上面有几棵飘动的枯草,看上去已有多年没人添坟了。这也难怪,彭辉回来的第二年,大山叔就死了,大山叔是喝农药死的。彭辉是那年把母亲的骨灰弄回来的时候才知道的,村里人说大山叔就是神经了,大山叔是想媳妇想闺女想神经的,不神经咋能把农药当酒喝呢。
    彭辉不用任何挖土工具,而是用两只手给菊花的坟头培土,地冻得特别瓷实,彭辉的双手很快就磨出了血。培好了坟头,彭辉把供品一一摆好,然后一边烧着冥币一边念叨着:“菊花,我来看你了,我知道你肯定在怪我,我是来向你请罪来了。菊花,我知道你怪我、怨我、恨我,你怎么惩罚我我都接受,你就是把我千刀万剐,我也决不申辩一句。菊花,我只求你一件事,你不要怪罪韩秋好吗,因为她是无辜的。菊花,我向你坦白,我的的确确是真的喜欢上了韩秋,我之所以喜欢她,就是因为她长得太像你了。菊花,从一开始我就把韩秋当成了你,因为我没有机会向你赎罪,我便把对你的那份爱全部倾注在了韩秋身上……”
    彭辉说着说着便流出了眼泪,他的声音也哽咽了,后来就说不下去了。后来彭辉郑重地给菊花的坟头磕了四个头,老家的风俗,只是晚辈给死去的长辈磕头才磕四个。彭辉觉得自己给菊花磕四个头一点也不冤,因为他觉得自己欠菊花的太多了。
    回京的路上,彭辉的心情明显轻松了许多,因为他认为菊花肯定会原谅他的,以后就不会再找他和韩秋的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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