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进入晁盖的庄圆半里范围内,赵灵珠即已觉察到此地必有灵力极强的物品存在,这时晁盖自地窖中取出这铜盒,赵灵珠感应更强,双目自发异光,但却不自知,只看得萧峰暗暗惊奇。
晁盖将铜盒放在桌子上,再手按顶上一圆钮,一旋,铜盒四面而开,内里赫然是一座有一尺高的九层白玉塔。
玉塔洁白无暇,晶莹通透,再加上做工极为细致,每一层的塔身上的花纹,都是细比发丝却又清晰可辩,实在令人惊异是如何刻上去的。
但最惊人的,是整座白玉塔似被一条银河团圈着,散发着阵阵如星般闪动的异光,萧峰虽说近来奇遇不断,也觉惊奇起来。
晁盖将白玉塔托在手上,哈哈笑了几声,道:“我浑号‘托塔天王’,正是因此宝贝而来!”
晁盖手托宝塔,竟似清醒了不少,说话也清楚了起来,“此宝贝是我十岁的时候,遇到一个奇人而得到的。”
说完看了萧峰一阵,但见萧峰虽带些惊奇,却无甚动容。晁盖不知萧峰数月来经历之奇已是无以复加,不单遇奇人,得神物,甚至于自己和妻子也有未解之秘,这么一个白玉塔,就算来历再奇,也难以令萧峰震惊。
晁盖心中暗暗叹服:这位乔先生果然非比等闲人物,想我此宝塔单看其自发异光已知并非凡品,曾有个好朋友公孙道长也禁不住大生好奇,嗯~~~难怪雷小弟说王马张赵四位爷也视之为好朋友!晁盖将集中力都放在萧峰身上,不曾留意‘乔夫人’,故而并未发现赵灵珠的异象。
萧峰阅人无数,晁盖心中所想自然瞒不过他,但想此塔既然是宝贝,倒要听听是何来历,于是顺其话头说:“晁庄主既肯取宝与我观看,可否细述来历?”
萧峰知道晁盖此举暗带有些招纳的意思,只不说破,倒要看看此子有何企图。晁盖听得萧峰终于开口询问,倒也有些得意,乃一一道来:“九年前,我尚只有十岁,其时我父染了奇症,四下寻医也苦无良方;一日庄外来了一个求宿的年青道人,我本不欲收留,以免打搅我父休养,可那道人说这附近再无可投宿之处,只我家庄院地方开阔些,我当时还道此人好生无礼,正想叫人赶他离去,但那道人却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小兄弟,我知道你不欲有人打搅你爹爹将养身子,但你爹爹所染奇疾,别人认不得,我可是认得的。’”
晁盖说到这里,将白玉塔放了下来:“这宝塔不能持之过久,不然的话有害无益。当时我听那道人说认得我爹所染怪病,忙即将之请入庄来,那道人见到我父后,果然将我父的病徵说的一点不差,我见他当真认得这病,满心信服,求他救治我父,哪知他说:‘你孝义虽然可嘉,但这病我可治不得。’我急得跪下叩头,可他就是说治不得,最后给我苦求之下,他才道出原委,原来我父并非得了什么怪病,而是寿元已尽,若非为担心我年幼,苦苦支撑,早就驾鹤西去了。”
说到此处,晁盖禁不住呜泣起来,那自然是想起父亲之故,萧峰见他如此,也不禁想起当年父亲在悬崖下那舍命的一掷,又向妻子望去,只见赵灵珠浑似无甚反应,不由得暗吃一惊,忙暗里伸手去一握妻子的手,赵灵珠这才有了反应,但却是出乎萧峰意料的反应,赵灵珠缓缓说道:“晁庄主,这宝塔可以给我细看一下吗?”
赵灵珠突然如此要求,令萧峰大吃一惊,谁知晁盖竟答应下来:“乔夫人尽管拿去,将这宝塔相赠与我的那位奇人曾说过,此宝塔与所有物主皆缘不过九年,算来今年已是我拥有的第九年了。”
萧峰和赵灵珠皆料不到晁盖竟有此一说,都感大奇,晁盖却仰起头来,象在回忆着一些最深刻的事,一边接着说:“当时那道人说了我父的情况后,我是又急又惊,六神无主,毕竟当时的我只有十岁啊!那道人~~是了,后来我才那道人叫公孙胜~~”
“是公孙先生?”这一次萧峰和赵灵珠都是齐声诧异,晁盖倒是因为他们的诧异而感到诧异:“怎么?乔先生和乔夫人也认识公孙道长?”
萧峰点头道:“正是,我夫妇与公孙道长确实有些交情。”
晁盖喜道:“如此说来,我等真可算是有缘得很了!唉~~当日公孙道长说了我父所以病倒的原因,那是无可救药的事了,我年幼无力,当真是一筹莫展,不想几天以后竟有了转机!”
萧峰已猜到当是与此宝塔有关,却不作声,只等晁盖说下去。赵灵珠这时已将宝塔接过,也是托在左手掌心,另以右手扶持,那宝塔塔身笼罩的银河般的光华,竟缓缓流进赵灵珠掌心,但此变化只她自己得知,萧峰和晁盖皆没有察觉。
晁盖继续述说当年之事:“过了几天,公孙道长虽尽力为我父延命,但毕竟此乃天数,强逆不来,我见此已是主意全失,正是坐看父亲日渐衰弱;突然庄外又有人求宿,当时庄内能抓主意的,只剩公孙道长一人,道长向那人解释我庄不便接待人,那人竟说:‘既是如此,更要留我,因我或有办法。’”
萧峰听到此处,又点头道:“那人说的,当是这宝塔了吧?”
晁盖拇指一竖:“正是,那人说他或有办法,我和公孙道长也是将信将疑,但死马当活马医,总要一试,那人见了我父情况后,便将此宝塔取出,着我父托拿,我父一托此塔,便回复不少精力,竟能自己下床走动起来!我和公孙道长见此,便知此白玉塔必是宝贝,那人也像我刚才一样,将宝塔转赠于我,还说了一件事来。”
说到此处,晁盖似是沉浸于往事的回忆中,稍顿了片刻,这时萧峰脑中突然响起妻子的声音:“峰哥,他有事隐瞒了!”
萧峰刚想到‘什么?’这两个字,声音又响起:“峰哥,我在用传心术跟你说话呢,你要问什么,想一下就是了。”
萧峰只觉一阵迷惘,赵灵珠又传心道:“这事有些复杂,迟些再解释,但这个人说话,不可以尽信就是了。”萧峰心知妻子在道济门下学过法术,在一下震撼后便想了起来,倒也不以为奇。
晁盖这时始又继续说:“那人说自己姓洪,这宝塔乃他父所传,他父当年在泰山巧得此宝塔,九年后便转传于他,说道此宝物只可随主九载,过则有害无益,到遇我时刚又是他得之九年,所以便随之相赠。据他所说,此宝塔有延年益寿之功,我父虽已寿元已尽,亦微得补益,多活了大半年;为此我还款待了他好几天,可他说有事要办,就辞别而去了。”
这时赵灵珠又向萧峰传心道:“就是这里隐瞒了,这人不是什么善类。”
萧峰随即回传道:“我知道了,后面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吧。”
然后向晁盖问道:“那人将这么一个宝物转传于晁庄主,当不会毫无要求的吧?”
晁盖点头道:“这是当然的,那姓洪的当时就要我家一半财产,嘿嘿,为了令我父能多延寿数,便是全部家财尽予他,又有何妨?”
萧峰听到此处,与晁盖对望的双眼突然精光暴射,同时凛声道:“那晁庄主又想要乔某付何种代价来换取此宝贝?”
晁盖给萧峰突然间以绝顶气势压住,骤感全身动弹不得,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又调息了几下,始作得出声:“这~~这个,乔先生~~何出~~此言?”
萧峰却不答话,只继续逼视晁盖,晁盖被压得连想转动一下眼珠都难以办到,唯有老老实实说道:“乔先生,我、我只是向乔先生你~~~指点一下拳脚~~~并无它想!”
赵灵珠又传心道:“这一句反而不是假的。”
萧峰接到妻子传心确定晁盖没有欺诈,始收回压迫晁盖的气势,说:“原来如此,晁庄主本来直说便是,何必拐弯抹角?不过我夫妇久留不得,明早我教晁庄主一套武功如何?”
萧峰说得不冷不热的,令晁盖难以揣摩他的用意,但又语气坚定,教晁盖无法拂逆,晁盖只得点头称是。
萧峰想起还要向妻子问方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便说:“乔某先谢过晁庄主赠宝之义,明天还要早起,我夫妇先回厢房歇息罢。”
说完也不管晁盖是否同意,便站起身来挽着赵灵珠离去,晁盖也未有说什么,皆因到此刻萧峰加在他身上的压力才真正完全地消失了,他只觉全身一阵的软弱无力,哪能作什么反应?
萧峰和妻子回到厢房中,正要发问,赵灵珠又传心话来:“我们就装着去睡觉,我再用传心术解释吧,免得被别人偷听到了。”
萧峰想想也是有理,便和赵灵珠和衣就寝,赵灵珠仍是将宝塔托于手上,萧峰正感奇怪,赵灵珠已传心道:“峰哥,这宝塔是上古神器啊,就是我说过的伏羲爷帮女娲娘娘炼制我的时候用来吸纳九天星河力量的昊天塔。”
萧峰反传心道:“哦!原来这是神器啊,那你之前所感觉到的力量,就是它吗?”
“是啊,就是它,而且它有个很特殊的地方,就是我们本来得到的昆仑镜和女娲石为了要蓄积力量,现在都已经进入了休眠状态,但这个宝塔因为可以不断吸取九天星河的力量,所以一直都处于活跃状态呢,而我,则可以借它的帮助,令自己灵力快速成长起来,所以才可以像现在一样自如地和峰哥你传心对话!”
赵灵珠这一番解释实在令萧峰惊讶不已,正想问妻子是怎么知道的,赵灵珠又传心道:“本来我也不知道啊,不过很奇怪,我每接触到一件释放灵力的神器,就自自然然地知道了一些事,大概是因为我本来就是半个女娲的转生吧,所以才有这种能力;还有,我的传心术在昊天塔帮助下可以偷听别人心里想的事而不让人知道的,所以刚才就知道了那个晁盖有事隐瞒了呢。”
萧峰这时候也开始习惯了跟妻子用传心交谈,即如平常一般问道:“那是什么事啊?我看这个晁盖既和公孙道长相识,当不会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
赵灵珠也有如此想过,于是再说:“我也有些奇怪,但我确实是在他内心偷到一些事的记忆,峰哥,闭上眼,我们一起看看吧。”
随即已先行闭目,萧峰见妻子如此,便也一同闭上眼睛,突然只觉脑海中传来影像,便如是亲身经历一般:看起来年纪比现在小几岁的晁盖正托着昊天塔,端坐于床,旁边同样是看起来比现在要年轻几岁的公孙胜,晁盖托着昊天塔过了好一阵子,才开口跟公孙胜说:“公孙大哥,你真的不要也托着这宝贝试试吗?”
公孙胜摇了摇头,说:“这东西我是碰不得的,我第一眼见到它就认出来了。”
晁盖奇怪道:“为什么啊?这宝贝不但令我父亲多活了大半年,这两年来我身体在它帮助下也更加强壮了,为什么公孙大哥你就一直连碰它一下都不敢呢?”
公孙胜看了晁盖一阵,又左右察看了一番,始说道:“好罢,晁兄弟你已经长大了,这事事关重大,当年我怕你年幼,便不敢多说,现在看来是时候跟你说个一清二楚了;这个白玉塔,本来是放置于泰山镇压一百零八散星的神器,而我,就是当年那个姓洪的家伙的父亲误放出来的其中一个散星!”
萧峰和赵灵珠听到这里都是暗暗一惊:王朝老大曾说过高俅一伙向宋帝提及过一百零八魔星的事,而公孙道长却说有一百零八散星,还说自己就是其中之一,这事巧合得很,将来有机会可得找公孙胜问个明白。
晁盖听了也是吃了一惊:“这么说来,姓洪的和公孙大哥你有些渊源了?”
公孙胜冷哼一声:“渊源?嘿!怨仇还差不多!这家伙想将我们重新收回这塔下呢!”
晁盖显然是将信将疑:“公孙大哥说的可是真确?虽说我看那个姓洪的也不算什么好人,硬赖在我家几年白吃,但他倒真个将宝塔交于我后便不再过问了啊?”
公孙胜又哼了一声:“你道他真的不要这宝塔了?他还想用这神器的力量镇压我们一百零八星,好享他的荣华富贵!只不过这神器他已持有九年,所以才找你来做接替,到你也持有够了九年,他就会再寻别人做这傀儡啦。”
晁盖听罢低头想了一想,猛地抬头说:“不错,姓洪的前一段时间就曾问过我,想不想跟他一起干大事,享富贵,要不是公孙大哥你一早提醒过我,不要轻易相信他的话,只可对他敷衍了事,恐怕已害了公孙大哥了!”
公孙胜笑道:“哈哈哈~~~那倒未必,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否则早就将我收摄了!是了,姓洪的见你年纪渐长,已有戒心,下次再问你的时候,若你再敷衍,恐有性命之忧!”
晁盖闻言像是吓了一跳:“这、这可如何是好?我虽然已颇有些武力,但仍是敌不过他啊!”
公孙胜望着晁盖好一会儿,才一字一顿说道:“先下手为强!”
晁盖又是一愣:“这、公孙大哥的意思是~~”
公孙胜提起手来,在下巴处轻轻一拖,晁盖这才咬了咬牙道:“好,就这么办!”
赵灵珠到底对这些江湖黑话不了解,便向萧峰问道:“公孙先生的意思是~~~”
萧峰解释道:“这手势指的是要杀了那个姓洪的。”
赵灵珠虽然惯于施蛊,但从未伤人性命,自遇萧峰以来,也未有见过什么血腥的事,这时突然感觉到从晁盖心底偷来的信息中竟有这等事情,不由得一阵心慌,随即所见变得模糊起来。
萧峰正想探究下去,却觉景象模糊,妻子的一阵阵不安情绪亦同时传至心头,连忙收转念头:“灵珠,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吗?”
赵灵珠怯怯地说道:“不是,下面是他们杀人的事吗?我不想看了,峰哥你要看的话,我将这些记忆传给你自己看好了。”
萧峰奇道:“可以这样的吗?”赵灵珠微微一笑:“当然可以,本来就是用传心术偷来的,自然可以再用传心术传给别人,峰哥你要不要看啊?不看的话我就将这段消除掉的了!”
萧峰心道既然我答应了要传晁盖一套武功,当然要摸清这小子是何等样人。
就这么一想,赵灵珠已收到萧峰心念,双手几下比划,四周光线顿绝,尽收到掌中一个光球中,然后递到萧峰面前说道:“峰哥,接着它就可以了。”
萧峰伸出手去借过,顿时景象重现眼前,只不过赵灵珠已不在身旁陪伴。
景象中,只剩晁盖一人,独自在房中来回踱步,好一会儿,只见晁盖咬了咬牙,萧峰便觉耳中响起他心中所想:“哼,爹爹临终前说的不错,姓洪的不怀好意,姓公孙的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想利用我,不过看来姓公孙的更难对付,唯有先跟他合作罢。”
晁盖想到这里,便在床铺下取出一把匕首,正要插到腰间,忽又停住,心想:“且慢,若我真个下了手,只怕会落下把柄在姓公孙的手上,再说我还没有杀得姓洪的把握,还是让他们两虎相斗,我再看情况定夺罢;哼!我现在年少无力,它日必要学了本事,好争回这一口气!”
看到这里,萧峰已猜到后面的事,心神一松,便脱出了幻境,睁开眼时,只见妻子正双手合握昊天塔,悠然恬静躺卧在床上,宝塔释放出的星光遍布全身,显得更是动人。
萧峰心头一阵冲动,很想将妻子拥入怀中,又怕惊动妻子,正犹豫间,赵灵珠又传心话来:“想抱人家就抱嘛,都嫁给你了,还这么不干脆!”
再看她嘴巴轻轻撅起,倒像在耍性子,萧峰顿觉一阵好笑,忙身臂将妻子搂住,赵灵珠又说道:“怎么了?成了亲以后反而不愿意跟人家亲热了?讨厌我了是不是?”
萧峰想不到妻子如此敏感,急忙解释道:“灵珠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见你正在用功,不想干扰你啊!”
赵灵珠这才不再发嗔,却仍说道:“好了,好了,知道了,但人家心里头这几天经常会有点害怕的感觉,想要峰哥你多陪在身边嘛。”
萧峰奇道:“究竟有什么事啊?是不是觉得哪里有不舒服的?”
赵灵珠摇了摇头说:“我也不清楚啊,那种感觉很模糊,总之、总之就是有点害怕。”
萧峰想了想,说:“会不会是因为沈大人说的火山的事,令你觉得不安呢?”
赵灵珠默然片刻,然后才说:“可能吧。”
萧峰连忙安慰道:“别怕,事情不一定就那么危险,而且,我也会尽量避免冒险的。”
赵灵珠听后不置可否,只继续埋首丈夫怀中,萧峰心下暗暗愧疚:成亲以来一直没有多少安定日子,我这做丈夫的真是太不象样了,待事情了结,一定要让灵珠好好地过日子。
第二天一早,晁盖便在院子内等候萧峰,萧峰已大致上摸清晁盖底子,心想若只教些皮毛拳脚,一来抵不过赠塔之义,二来敷衍应付必被他看透,还是传他一两门绝学也罢,只是自己所学之中,少林派和丐帮绝学不可外传,三弟的六脉神剑更须保密。
推敲了半晚,萧峰终于有所决定,这时便对晁盖说:“晁庄主,我传你武功一事,不可教别人得知,更不可妄用,你可能做到?”
晁盖求学心切,自然满口答应,萧峰这才摆开架势,将要传与晁盖的两手绝技演示一遍,正是萧峰生平所学中的得意之作:擒龙手和排云双掌。
擒龙手和排云双掌,都是武林中罕有人练得成的奇功,只因这两门功夫刚柔并济,对内力的运使难度极高,心志不纯者往往不是偏刚就是偏柔,萧峰以此两门奇功相传晁盖,一来是让晁盖知道自己乃是真心传功,二来希望借传功的机会将一套修养心志的心法传与晁盖,好让他以武修心,平伏过去的怨恨和不忿。
晁盖见过萧峰施展这两门绝学,果然是神妙无比,自是十分高兴,哪还有疑?又认认真真地将萧峰所传心法紧紧牢记,他九年来从昊天塔上得益不少,虽不曾真正练过内功,却已有颇为深厚的内家真气,演练数次后,越觉其中奥妙无穷。
萧峰见晁盖已将此两门功夫记好,日后修炼可就得靠他自己,于是便偕妻子辞别而去。晁盖诚诚恳恳地向着萧峰远去的方向叩拜了九下,这才回到庄内,正要好好练功,却见雷横一脸沮丧冲将出来,大呼大叫:“哎呀呀~~~晁大哥啊!怎么乔先生竟不辞而别你也不叫醒俺呐?这下子俺可咋跟四位爷交代啊?”
晁盖连忙对雷横说:“乔先生并非不辞而别,只不过他说有急事,你又喝得大醉,不想惊扰你休息,你看,这还有一封信着我交与你呢!”
说着取出一封信来,交给雷横,只见上书:请转交王马张赵四位爷启。
雷横见了,这才安静下来,晁盖又说:“雷横兄弟啊,乔先生既有信在此,你就可跟四位爷交代了。”
雷横连连应道:“正是、正是,俺这就出发,给四位爷送去!”
再说南诏大理国内,段誉虽然对由高泰明和李善瑶联姻一事心内不愿,但又不能妄顾满朝大臣的意见,终于只得让高升泰组了一队使节,带着礼物和聘书,出发到金石寨向大苗王提亲。
哪想数天以后,使节团竟带回一个消息:大苗王的二公主李善瑶竟在使节团到达前两天失踪了!
因为李善瑶的突然失踪,大苗王和苗后正急地如热锅上的蚂蚁,哪里还去理会提亲使节团?此消息一传回,高升泰固然是满怀希望落空,气得暗暗咬牙;段誉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高家失去和大苗王联姻的机会,暂时可以避免高家势力继续膨胀,忧的是李善瑶突然失踪,吉凶难料,大哥和大嫂若收到消息,不知道会有多担心!
到了晚上,段延庆再次潜入皇宫和段誉相见,段誉劈头便问:“是不是你将二公主拐走了?”
段延庆冷然说道:“本来我是想这样做的,不过我到了金石寨的时候,就已经听到消息说二公主失踪了,嘿~~高升泰一定很失望吧?”
段誉听了凝视段延庆片刻,始确信李善瑶失踪一事并非段延庆所为,却是更添担忧:“不是你干的,那到底是谁干的呢?唉~~我还真是希望是你干的,起码那样的话,二公主会安全些。”
段延庆笑道:“皇上似乎对二公主很关心,不过,皇上是不是想到一边去了?二公主不一定是被人拐走的,有可能只是贪玩,一时走得远了呢?”
段誉摇头道:“不管是什么原因,二公主失踪,祸福难测,拖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
段延庆想了一阵子,说:“这样吧,就由我去寻二公主的下落,有消息我会通知皇上,这其间皇上专心朝政便是。”
段誉本来正为分身无术而烦恼,这时听段延庆自动请缨,心想他终是自己父亲,又是为了保全宗室,应该不会伤害二公主,无奈之下,唯有先答应,而且就算不答应,怕也阻止不来。
想到这里,段誉沉声说道:“此事关系重大,莫要走了风声。”
说到这里,段誉转过身去,轻轻说了一声:“多谢。”
这一声虽是轻微,段延庆却听得清清楚楚,难得儿子对自己说这么一声‘多谢’,真个是胜过天籁之音,但事关机密,虽然高兴,段延庆也不敢高声大笑,只说道:“是,皇上,我知道怎么办,我这就出发。”说罢便展开身法,飘然而去。
萧峰因为怕再赶路太急错了宿头,这两天都是先问好路程才上路,如此,凭着追缘的脚力,到达边关时,也已离月圆之期只剩下十一天而已。
因着王朝早有安排,萧峰过关时毫无阻碍,一出边关,萧峰便将马车解套,与赵灵珠同骑追缘赶路,追缘数天来充做拉车马,已是憋了一身的劲,这时发起性来,比之往常更快了不少。
走了大半天,看看已是将近辽国南京城,萧峰远远望去,只见城楼上旗帜鲜明,竟打的是皇上亲临的架势,不禁奇怪:耶律洪基竟在此?是何缘由?莫非他要反悔背誓,欲再起兵南侵?
想到这里,萧峰暗哼一声,想耶律洪基阵前起誓至今不到半年,竟便要背誓,实在太不要脸,契丹人对所有立誓之言都极为庄重,决不可作此负义之事。
赵灵珠见丈夫一脸的气愤,便问道:“峰哥,城里面有什么不妥的吗?”
萧峰微微一笑:“没有什么不妥,反而妥当到极了,我们毋须到上京云州多耗时间,在这里就可以见到耶律洪基了!”
赵灵珠听了连忙叫道:“峰哥别扔下我啊!我也要去!”
她生怕萧峰要撇下自己去独闯王府,不料萧峰却点头说:“当然是一起去,你还没有见过这位义兄呢,而且,若真有什么麻烦,最安全的就是我身边,走的时候也不用挂心。”
赵灵珠见丈夫一点也不反对自己同行,这才放宽心来。
萧峰遥看一阵燕京,突然勒转马头,向东而走,赵灵珠奇道:“咦?峰哥,我们不进城了吗?”
萧峰边策马而走边说:“城当然要进,不过为防万一,还是将追缘留在城外比较好。”
绕着燕京城走了差不多半个圈子,萧峰在城东北方向寻了一处林边草地,放了追缘自行在此休息等候,然后才携赵灵珠同往燕京城。
此时天色已黑,两人走到离东城门半里外一处矮树丛边,再看时,只见城门已闭,门楼上数盏灯笼明暗不定,城墙上也只有几个哨兵巡逻,萧峰暗叫一声好,对赵灵珠说:“看来城防跟以前没有什么分别,我们少待乘屑越过城墙进去就是了。”
他在此当过南院大王一段不短时日,对城防规律相当熟悉,再以他这时功力身手,要不惊动城防而偷入,确是大有把握。
二人乘着夜色欺近城去,眼看离护城河不过十丈,突然城门上一道火光闪起,然后数十个灯笼伸出墙上箭垛口,照得二人行踪尽露,赵灵珠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大吃了一惊,急忙就要掉头逃走,萧峰却镇定自若,拉着赵灵珠藏在身后,说:“莫怕,有我呢。”
刚说罢,吊桥突然放下,城门打开,两列金甲兵擎着彩旗正步走出,为首的两面大旗上更用金线绣着大大的‘萧’字,金甲兵走过吊桥,在萧峰面前一丈停下,在分出中道,倒像是在夹道欢迎萧峰进城。萧峰和赵灵珠见此架势,都是吓了一跳:耶律洪基如何得知我会来见他?
正疑惑间,又有一队卫兵自城门开将出来,为首者却是耶律洪基的近卫队长室里,室里走得甚急,行至萧峰身前猛地单膝跪下,神情激动,颤声说:“萧大王,你可回来了!小人~~小人~~”竟是语不成句,再看室里身后,金甲兵和卫队士兵尽皆单膝跪下,齐声叫道:“恭迎萧大王回京!萧大王千岁!”
因为他们用的是契丹话,赵灵珠是半句不懂,但见人人都是一副恭敬模样,却也不再害怕,拉了萧峰一下,问道:“峰哥,他们叽哩咕噜地在说什么?”
萧峰正要解释,室里已用汉话说道:“我们是在恭迎萧大王回来,萧大王,这位是~~”
萧峰一边将妻子在身后拉出来,一边说:“她是我的妻子。”
室里连忙又向赵灵珠行礼:“小人室里,拜见夫人!”
赵灵珠和萧峰一样不喜他人随随便便地对自己跪拜,连忙说道:“快起来!快起来!动不动就跪呀拜呀的,多不好看!都起来!都起来!”
室里叫一声:“谢夫人!”然后才直起身来,其余士兵也叫道:“谢夫人!”
然后齐齐起立端正,个个都是毕恭毕敬,又略带激动神情,室里又对萧峰说:“萧大王~~”
萧峰连忙打断他话头,说:“不要叫我大王,我已不是什么南院大王了。”
室里笑嘻嘻说道:“现在不是,等一下见过皇上,就是了!皇上正等着要见萧大王呢!”
室里说着手一扬,卫队士兵便一个接一个往城里面叫:“萧大王进城面见皇上!”
萧峰心想反正本来就是要找耶律洪基,却也不怕他再使什么手段,况且现在这样也是不到自己拒绝,便任由室里领路,和妻子一同走入城去。一边走一边问室里:“皇上怎会知道我要来?竟然还准备得如此周详?”
室里摇要头,说:“皇上怎样知道的,小人不晓得,不过皇上也是一个时辰前才对我下的命令,要来迎接萧大王,幸好王府里面萧大王的金线旗还保留得在,卫兵们听说是要迎接大王回城,都是争着要来呢!大王你看,连百姓都已经知道了!”
果然在大道两旁,都站满了来围观的百姓,不少都在欢呼,甚至有人焚香礼拜,看来虽然半年前曾经因萧峰生过一场动乱,但百姓仍对萧峰念念不忘。
萧峰见了浑身的不自在,但又无法让所有百姓情绪平息下来,便又问室里:“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百姓都这样?”
室里解释道:“萧大王,半年前你说服皇上不再兴兵,那阵上十万士兵大多家眷都在南京城这里,他们不用冒险上前线,这里的百姓自然深感大王恩德啊!”
萧峰想了一想,微一冷笑道:“嘿~~原来是因为我说服了皇上,那这些士兵必都得了不少犒赏吧?”
他知道耶律洪基不欲自己被俘一事公开,必会有此一着,室里不知就里,还连连称是:“不就是嘛?皇上还说这是大王你向皇上请求的呢。”
萧峰听了大笑数声:“哈哈哈~~皇上果然守诺!好!好啊!”
到了南院大王府,因是耶律洪基亲自下了令,本来只准萧峰一人晋见,但萧峰要拉着赵灵珠一起进王府,卫兵们也无可阻碍,两人走进王府正厅,见耶律洪基正坐于厅中龙椅,身旁尚站着一人,年约二十开外,身材魁梧,面目与耶律洪基有六七分相似,萧峰认得正是辽太子耶律延禧。
耶律洪基见到萧峰,立即长身而起,满面堆笑,走上前来伸手在萧峰肩膀上一拍,叫一声:“义弟!你终于回来了!做哥哥的真是很高兴啊!”
耶律延禧却是冷眼旁观,不愠不笑,令人难以猜度其想法。
萧峰在路上用传心话与赵灵珠商量过,赵灵珠本拟要在旁以传心术偷听耶律洪基的秘密意图,萧峰却认为自己本就没有打算与之多加纠缠,兼之这偷听之事若非必要,妄自施行只会适得其反,为自己带来烦恼,着妻子毋须如此,故而此时耶律父子所想如何,赵灵珠是半点也看不出来。
但萧峰却是经验丰富,见耶律洪基父子二人态度反差如此之大,心中暗道:看来是要唱一台红脸黑脸的好戏了。
但常言有道拳不打笑面,却也唯有先来个假戏真做,拉着妻子上前来,道:“大哥不生我的气,就真是太好了,来,灵珠,快见过大哥。”
赵灵珠冲着耶律洪基点了点头,叫了一声:“大哥好。”
耶律洪基一边应着,上下打量了赵灵珠一番,说:“义弟啊,你好福气,娶得如此好娇妻,只是弟妹怎么蒙着面,是连大哥也不许一见吗?”
赵灵珠一路上为防惹人注目,都以一条粉红纱巾蒙面,但耶律洪基生平阅人无数,单看赵灵珠双目,便已断定此弟妹必是有若天人之貌,如非是萧峰妻子,必已出言要赵灵珠进宫为妃,这时唯有以言语挤住,只望一睹芳容。
赵灵珠听了神情黯然,叹气道:“大哥要看,灵珠自然不会推搪,只是怕会惊吓了大哥!”
耶律洪基笑道:“对啊!大哥必定会惊为天人,弟妹只管露出真容,且看大哥惊到何等程度?”
“既然是这样,我就让大哥看看吧。”赵灵珠一边说,一边解下纱巾,露出‘真容’,耶律洪基本说要‘惊’上一‘惊’赵灵珠的容貌,哪想一看之下竟真个‘惊’了,简直就是‘惊骇欲绝’,连本来在后边装作毫不理会的耶律延禧,也是‘惊’得面容扭曲。
却原来赵灵珠暗施变身法,将原本纱巾遮挡的下半边脸的脸皮变成透明,耶律洪基父子所见,是一个上半边脸美若天仙,下半边脸却是形同骷髅的怪异至极的一个‘人脸’,哪能不惊?
眼见耶律洪基父子被吓得三魂寻不着七魄,赵灵珠心中得意至极,表面却不敢表露,连忙再用纱巾蒙住脸,一边还说:“唉~~都是我不好,把大哥吓坏了。”
她将纱巾系好,耶律洪基父子才移得开眼,因为方才惊恐之下,竟连目光也无法移动半分,两父子歇了好一会儿的气,才回过神来,耶律洪基不敢再望向赵灵珠,只颤着声问萧峰:“义弟,弟妹她、她这是怎么~~”
萧峰手臂一弯,将看起来快要哭的赵灵珠搂入怀中,赵灵珠全身抖动,萧峰手上轻拍几下,外人看着,还真道是夫妇恩爱无比,丈夫正在安慰伤心的妻子,但实际上是赵灵珠趁机偷笑,萧峰手势其实是要赵灵珠小心不要露出破绽。
然后萧峰才说:“大哥,这事、这事不要再提了,不管灵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一样爱她!”
这一句乃萧峰真心所想,说得极为动情,赵灵珠听得当真是心甜如蜜,耶律洪基父子也皆动容之。
耶律洪基竖起拇指,赞道:“义弟果然是情深义重,不若如此,义弟再掌我大辽南院大王一职,如此弟妹也可过上安定日子啊!”
萧峰听了不禁心中暗叫:好个老奸巨滑,竟顺水推舟作这口头人情,反正不论我是否南院大王,兵权都在你手中,若非早知你绝非心怀好意,定然着了你道儿。心里虽如此想,萧峰还是对这‘义兄’保持着恭敬的态度:“大哥,我这次回来,只是想要见一见大哥,说几句话,至于南院大王什么的,就莫要再提也罢。”
这时一直不作声的耶律延禧猛地暴喝一声:“呸!萧峰你休要不识好歹!父皇对你客气,还要将南院大王还你!你竟然还要左推右推,也不想想自己有几个脑袋!”
“皇儿,休得对你叔父无礼!”耶律洪基待儿子说完,才不徐不疾地‘教训’了一句,耶律延禧又说了一句:“哼#蝴若忠于大辽,忠于父皇,就是我叔父,否则~~~哼哼~~”
萧峰只看得暗暗好笑:耶律洪基啊耶律洪基,你未免将这红脸对黑脸的大戏做的太好了,还真当我是雏儿吗?但又想到还未将要说的话说过,且再与他父子周旋周旋罢。
“太子殿下,萧峰一介莽夫,自然不敢高攀做太子殿下的叔父,至于南院大王一事,现下不正有太子殿下担任吗?萧峰往时并无甚政绩,自知之明还有那么一点,何敢与太子殿下相争呢?”
耶律延禧也不是饭桶,哪里听不出萧峰话中讥讽之意?但当着耶律洪基的面,也不敢过于放肆,只恨恨地瞪视着萧峰,突然却见赵灵珠反瞪一眼,心头浮起刚才所见的恐怖景象,实在不敢再看,只好将目光移过一旁。
耶律洪基听萧峰所说,连忙解释道:“皇儿担任南院大王一职,只是暂代,挂个名号而已,实则是要领兵围剿犯上作乱的女真族人;自上次女真人在城外射杀我军千余人后,近来更是到处作乱,实在是非教训不可!只要义弟一点头,这南院大王一职,马上就移交回你手上,皇儿他日终要承我之位,这南院大王一职实在不可久任。”
萧峰一听,心想阿骨打的部族看来必是被辽军逼得急了,才会反抗,否则以众寡悬殊之势,断不敢妄动干戈,又想正好说到这里,大可顺势说清情况,于是便说:“大哥,我有一言相告,还望大哥记在心里!”
耶律洪基这时仍是摆着一副好兄弟的表情,便说:“义弟有何话,为兄定会紧记。”
萧峰于是一口气说了下去:“我要说的,是为大辽基业着想,大哥断不可与宋国交战,对北方众多部落,也不可再妄加屠戮镇压,否则我大辽必定元气大伤,离亡期也不远了!”
耶律延禧一听即暴跳如雷,喝骂道:“萧峰你好大胆,居然说我大辽离亡不远?再说虽然父皇立誓不攻宋国,但难道宋人攻我大辽,也不加御抗吗?因为女真人起乱,我国已折损了几万兵马,难道可以不管吗?简直是胡说八道!”
萧峰毫不理会耶律延禧,只看着耶律洪基,耶律洪基面上阴晴不定,好大一会儿才沉着脸说:“皇儿说的也不无道理,义弟究竟是什么意思?”
萧峰看耶律洪基的样子,知道红脸快要演不下去了,反正自己说明白了就走,便说:“大哥还不明白吗?我大辽立国之本,正是凭借百万雄师和北方众部落支持,令宋夏不敢妄动,现在与女真交恶,哼!折损几万兵马,我看太子殿下怕是连与女真族有些微关系的部落都牵扯入内,才会有如此损兵折将的事吧?”
此话直说得耶律延禧脸色发青,咬牙切齿,偏又发作不得,因为事实确是这样,萧峰继续说道:“宋人若真来攻我大辽,自然是要保家卫国,全力抵抗,但如辽宋两国不作交恶,友好往来,难道宋人就会如此无耻进攻我大辽吗?以现下我大辽兵力,虽说对宋国大可战而胜之,但亦必元气大伤,到时候如何抵御一旁窥视已久的夏国?与北方众部交恶,更是令情况雪上加霜!大哥不会连这些都想不到吧?”
耶律洪基猛地转过身,走到厅中办公的横桌前,举起南院大王的大印,说:“为兄岂会想不到?但要我向宋人妥协,我耶律洪基万万做不到!如果义弟你肯再掌此印,我大辽何愁不定?到时候你再要为兄怎么办,又有何妨?”
在耶律洪基举起大印的一瞬间,萧峰听见府内外一阵的轻微脚步声响起,略一计算,兵量竟有万数以上,他知道若自己拒绝,耶律洪基就要发难,但萧峰向来越是艰险越是坚毅,再说以他这时功力,要冲出重围也是大有把握,便仍说:“大哥请恕小弟难以从命!”
耶律洪基闻言浑身颤抖,耶律延禧大喝一声:“再问你一次,肯不肯接印!”
萧峰突然猛地踏前一步,右手一圈,收于腰间,说:“大哥莫要逼我!”
耶律延禧见萧峰似要发难动手,心知若他真个出手,自己和父亲必吃大亏,急忙大叫:“护驾!护驾!”
暗藏的士兵听得太子大叫,都急忙奔将出来,举着盾牌挡在萧峰面前,萧峰一掌拍出,掌力却非十分强猛,原来萧峰是要借势倒退,他一手搂紧妻子,脚下连点地面,加速退到王府前庭大院,只见王府百余丈长的围墙和房顶上高高低低、密密麻麻地排满了弓箭手,而且都已是箭搭弦张。
耶律延禧又是一声大叫:“放箭!”
不想却被同时大院中‘轰隆’一声巨响盖了过去,原来萧峰瞬息间退至大院正中,突然一拳直击地面,紧接着再一掌‘震惊百里’,用的正是小校场中的办法,立时大院地面中方圆近二十丈范围内的石块尽被激起,跟着一道狂风骤起,竟带得石块如龙卷般团转起来,情势骇人已极,一众弓箭手莫说听不见耶律延禧发号,就是听见了,也作不出任何反应。
石块在空中转了将近半刻钟,突然猛地一下停住,尽皆轰然坠地,这时耶律洪基父子已在士兵护卫下走出大厅,只见大院中一个方圆近二十丈的大坑,坑外散布土石碎块,却连半个人影也没有,萧峰和赵灵珠竟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耶律洪基急忙问道:“人呢?人呢?”
一众弓箭手你望我,我望他,竟都是一面惘然,耶律洪基又惊又急,突然看见室里从大门奔入,室里猛见大院中突然多了一个大坑,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问道:“皇上,萧大王他~~~”
耶律洪基正急燥间,便对室里叫道:“室里,外围可有见过萧峰?”
室里摇头道:“回皇上,没有!”
耶律洪基惊骇得张口结舌,难道萧峰会飞不成?这时耶律延禧象是想到什么,连忙说:“室里,给我检查所有士兵,看看可有假冒的!”
室里连忙应道:“领命!”然后转身走出,直走到最外围包围圈,这才开始检查,却不想正着了萧峰的道儿;原来萧峰退出大厅后,已知包围自己的人数,绝非只有眼前的弓箭手,于是一拳一掌激起大院地面土石,再施展‘终日乾乾’,以掌力引得土石团转,外人无法看见内里情形,然后再由赵灵珠施法,隐去两人形踪,最后室里走入大门的时候,两人其实还在大院,等室里领命检查士兵,就紧随其后。
室里因为怕萧峰混在士兵中一时间难以找出,所以先由最外围士兵开始检查,结果却开了路来,萧峰和赵灵珠轻易突出了王府外三层包围圈。
萧峰和赵灵珠携手前进,直望东门而去,因为心知稍有拖延,耶律洪基就要来过全城关闭,到时候要走就难了。
两人走到东门,见城门已闭,于是拾阶而上,凭萧峰的本事,要跃城墙而走是轻而易举的事,刚上得一半,萧峰猛地发现一道人影直往东门奔来,速度极高,不禁暗暗吃惊: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是要来追踪我和灵珠的?奇怪,我和灵珠都还是隐身之中啊!
思索间已和妻子上到城墙之上,那紧随其后的人也已上了一半城墙,萧峰情知不妥,连忙一把抱起妻子,向城墙外跃去,同时间一个身穿夜行服的人急速冲上来,伸出右手向着刚跃出城墙的萧峰二人抓去。
萧峰半空中看得真切,知道来者不善,急忙左掌拍出,两人一掌一爪相碰,却是毫无声息,萧峰只觉对方爪上附有一道强烈吸力,不单自己掌力有如泥牛入海,和赵灵珠竟也向城墙内反冲。
黑衣人和萧峰对了一招,也是去势顿止,同时闷哼一声,却未退却,即时换过左手再向萧峰抓去,萧峰惊诧之余,右手一掌‘见龙在田’拍出,劲力只放不收,与那人再对一招。
黑衣人本欲再施吸力,要令萧峰二人跌回城墙上,不料萧峰掌力猛然加强,而且只放不收,立时承受不住,向后退了两步,萧峰则乘机翻出墙外,黑衣人再上前看时,已走得远了。黑衣人静看一阵子,也悄然遁去。
萧峰和赵灵珠寻着追缘,急忙乘夜望北而走,萧峰心中不断升起一个个疑问:此黑衣人到底是谁?竟然会知道隐了身的我和灵珠的所在?而且功力奇特,竟有几分象三弟的北冥神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