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瑶是假的?这样的事未免有点太骇人听闻了吧?但萧峰和赵灵珠都有这样的感觉。
萧峰听见赵灵珠这么说,觉得有些奇怪:“那灵珠你为什么不揭穿她呢?”
赵灵珠紧搂着萧峰,颤声道:“峰哥,我怕!”
萧峰随即明白过来:“灵珠你怕善瑶落在不知道是什么人的手上吗?”
赵灵珠深吸一口气:“不止是这个,我总有一种预感,我们的孩子会成为一个阴谋的目标,我真的很害怕!”
听见妻子这么说,萧峰目光中突然绿光一闪,对怀中的妻子说:“灵珠你不用害怕,无论是什么人,胆敢对你和我们的儿子耍什么手段的话,我都一定要他知道那是最愚蠢的行为!”
赵灵珠无可无不可地笑了一笑,随即又轻叹一口气:“我从她的心里看不到要害我的迹象,就让她暂时代替善瑶陪我吧,虽然我知道这只是自己骗自己。”
萧峰轻抚着妻子的一头秀发,劝慰道:“只要这样是可以令你心里面稍为安定一些,就由她吧,反正她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君山轩辕台,是丐帮历来举行本帮大会所在,本来丐帮只是一江湖帮派,但这轩辕台却是丐帮初代帮主受唐皇所封,年代已有四百年上下,而且一旦丐帮在此召开本帮大会,一律不容普通民众和官府擅自加入其中,虽然已改朝换代,但规矩历来如此,地方上已是约定俗成,没有人去更改。
不过,今天的丐帮大会却来了不速之客,这不速之客当然不是指赵虎等丐帮以外的人,他们是萧峰请来的,一早就在轩辕台上坐好,一众小子站在身后,正为眼前那如潮涌至的十数万丐帮弟子而惊叹。
靠近轩辕台的都是八袋或者七袋弟子,个个都有一身不凡武艺,此时尽都为萧峰重掌帮主之位而兴高采烈。赵灵珠一来不便露面,二来正为王朝和马汉解蛊,这时并不在场。
但看萧峰将打狗棒一举,全部丐帮弟子即爆出一阵海啸山呼,众小子吓得连忙掩耳,却又听见萧峰说道:“今天,是我丐帮久未举行的本帮大会,这本帮大会向来都是推举帮主又或者指定下任帮主才召开的。”
萧峰话音刚落,台下即有人叫道:“帮主正当盛年,这个推选帮主之事就休要提了。”跟着附和之声此起彼伏,显然丐帮这几年实在是因群龙无首,对萧峰的好处更加珍惜,萧峰微微一笑,继续说:“我萧峰并非是要弃众弟兄不顾,实在是因为有极要紧的事要办,对帮中事务难以兼顾,只怕会误了大家。”
这一下不但台下众弟子个个吃惊,连莫一鸣和吴长风都大感意外,本来想萧峰重掌帮主之位后可以大振本帮声威,结果萧峰却是要将帮主之位交出,登时轩辕台下便炸了锅,不少弟子跪倒痛哭,均是接受不了这一件事。
萧峰将声音提了一提,又说:“此事我已经下了决定,那是不会改变的,不过我也理解众弟兄的心情,所以我会作出如下安排。”一听萧峰尚有安排,所有丐帮弟子都静下来,萧峰又将打狗帮一举,高声说:“我只是因为有要事处理,才要预先作好安排,假若我萧峰处理了那件事之后尚在人间,必定回来领导本帮!”
台下众弟子一听原来尚有转机,都沸腾起来:“帮主武功盖世,自可无碍!我们等着帮主回来!”萧峰之所以作这安排,是因为他在雄州城外超越凡身臻至入圣境界后,在他脑海深处的孙悟空元神所说的一番话:“好孙儿,你终于突破了那第一道关口了,以后在这个世上,绝对不会有人可以威胁到你,但是,如果是要应付那一个威胁世界的大危机,你的力量还不足够,虽然将来你一定可以继续突破力量的关口,再次增强实力,但是你要记住一件事,你始终是有一半的人类成分,将来力量越是增加,你身体承受的压力就越大,如果要达到足够应付那个危机的程度的话,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承受得了。”
因为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安然度过那一道难关,所以萧峰必须要为丐帮作好安排,以免令丐帮再次陷入那中群龙无首的境地:“我要处理的那一件事,年内必有结果,若到时候我萧峰不再出现,即由帮中长老联合推选一位新帮主,吴长老,接棒!”
说罢手一扬,将打狗棒掷到吴长风手上,吴长风双手一抬将打狗棒高举过头,高声说:“帮主必定吉人天相,丐帮上下等着帮主回来!”台下所有丐帮弟子也齐声呼道:“丐帮上下等着帮主!”
萧峰已将此事安排妥当,突然向着东南方扬声说:“贵客来访,萧峰不便远迎!”众弟子都是一怔,那东南方是一片平原,极目望去却不见人影,正疑惑间,一把声音远远传来:“萧~~帮~~主~~好~~本~~事~~余~~某~~佩~~服~~”
声音虽然能传来,但势道微弱,显然是从极远处传声过来。众弟子对萧峰露这一手更是心折,都想帮主竟能发现如此远的地方有人往这一边来,当真是能人所不能。
过了一会儿,萧峰暗中给段誉传音道:“三弟,叔父在那个姓余的手上,似乎受了很重的伤。”段誉知道萧峰本领已达神通之境,所言必定非虚,心中自是一惊,却不知段延庆因何受伤,伤势如何,这姓余的为什么会将他带来,一连串的担心疑问涌上心头来,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只忍得好不辛苦。
又过了三刻时辰,远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一大群人影,萧峰叫一声:“准备迎客!”台下丐帮弟子‘呼’的一声便让出一条道来,人人屏息以待。不久,那群人便来到离轩辕台不到一里之处,和丐帮弟子遥遥相对。那人群中走出三人,在两帮人马之间站定,一人叫道:“明尊教教主余五婆,前来拜访萧帮主,望萧帮主赐见!”
一听是明教来了,赵虎第一个要冲出去,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身边的萧峰一把按住肩膀,赵虎怒气冲天,还想挣脱,萧峰忙劝道:“四爷,先别急着动手,先礼后兵,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
赵虎只是一时冲动,稍为冷静下来便想到,自己如此莽撞动手,一旦冲突起来将会演变成丐帮和明教的大火拼,后果不堪设想。一念及此,赵虎只好继续忍耐着那烧心的怒火。
萧峰见赵虎已听从自己劝告,便传声过去:“余教主大驾光临,但是本帮正有要务,恕萧某不便出迎,还是请余教主亲来轩辕台一见吧!”
明尊教素来都被人叫作魔教,萧峰此时虽然不作出迎,但谁也没有认为萧峰无礼,那余五婆却也不见生气,反笑说道:“萧帮主没有下逐客令就已经是很给余某面子了,既然萧帮主盛意拳拳,余某也自当受领。”说罢便和身边两人一道昂首步向轩辕台。
三人越走越近,段誉首先认出一人来:“咦?右边那不是自称剑神的卓不凡吗?”跟着公孙胜也认出另外一人:“左首的是那个想抢我神斧的方腊。”
萧峰点一点头,看了卓不凡和方腊一下,又将注意力集中回走在中央最前方,身材瘦削,个头比卓不凡和方腊都要矮的余五婆身上来:“别看他这个样子,他的气的确是三人中最强的。”
赵虎沉声问道:“比之我又如何?”萧峰知道赵虎平时可不会计较这等事,此时自是想先要知己知彼,自也不隐瞒:“四爷你和那个卓不凡大概差不多吧。”
赵虎瞪了卓不凡一阵,冷冷说道:“那就对了。”萧峰猛地想起一件事来:“四爷,你的意思难道是~~”赵虎也不再回答,只继续注视着卓不凡。
余五婆和方腊、卓不凡三人走到轩辕台上来,已感觉到赵虎那极不寻常的虎视眈眈的神情,不由得都大是奇怪:这老人是什么人?好象对我们有什么仇恨似的?但此处是萧峰的地盘,想来也没有什么人敢乱来的。
倒是方腊看见公孙胜等人也在场,先是一下愕然,随即明白:凭他们的身份,居然可以站到这台上来,一定是和萧峰有某种程度的关系。
萧峰身为主人家,当然是要先问明明教来意:“余教主不在光明顶朝礼明尊,不远万里而来,究竟是所为何事?”余五婆微微一怔,明教本坛所在向来隐密,外人极难得知,萧峰究竟从何得知?却想不到虚竹的灵鹫宫神通广大,虽然知之不详,但到底是查出了明教总坛所在地的一丝情报,此刻萧峰当头提起,顿生先声夺人的效果。
余五婆能当上一教之主,始终有过人之处,吃惊只是一瞬间的事,随即哈哈大笑道:“丐帮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帮,连这种事也瞒不过萧帮主,那么本座此行目的,萧帮主又知道否?”
“余教主太会开玩笑了,关于光明顶的事,我所知也是极少,又怎么会知道余教主这一次为的是什么呢?”萧峰并不想浪费时间,便直话直说,余五婆见萧峰如此爽快,脸上现出佩服的神情,一个人肯自认不足已不是容易的事,更何况是萧峰这等身份的人?
“萧帮主快人快语,那本座也不拐弯抹角,这一次,余某是想来和丐帮结盟的!”他此话一出,台下立时议论纷纷,就连萧峰、赵虎和公孙胜也猜不出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萧峰观其神色,倒是不像有伪,但疑惑尤在,遂试探道:“先不说我们丐帮和贵教素无往来,而且贵教向来行事又与本帮宗旨不合,能否不为敌已是难定,就是这一次贵教来了这么多人,究竟用意如何?”
余五婆听了萧峰的话,眉头微皱:“原来萧帮主也不知道本教和贵帮的渊源,不过那也难怪,都已经是四百年前的事了,就连本座,也是从本教最秘密的典籍中看来的,唉~~~”
他说到这里,轻叹了一口气,萧峰却被他引起了兴趣:“你说本帮和贵教有渊源?”余五婆先点了点头,继而摆手道:“此事说来话长,现在可不便详告,至于为什么我们要如此劳师动众而来,实在是因为要保护一件礼物,一件给萧帮主的礼物!”最后的六个字,却是提气而发,那明教人群中随即分出一条路来,四名身材魁梧,显得自有一番本领的人抬着一副担架直向轩辕台走来,萧峰只瞄了一眼,即回头给段誉连打眼色,段誉也已认出,那担架上的,正是其父段延庆。
躺在担架中的段延庆一动不动,耳中却传来段誉密音,是他最渴望听见,但又最不想在如此情况下听见的一句:“爹,你还好吗?”
段延庆心感能听见儿子最真诚关怀的一句话,可算老怀大慰了,但自己还没有帮助儿子除去高家的威胁,却算不得死而无憾了。
四名大汉将段延庆放到台上后向余五婆跪下,余五婆现出悲痛的神色,但又满带笑容,对他们四人说:“你们安心去吧!”四人齐呼一声:“谢教主成全!”随即都往怀中一抄,各摸出一柄匕首,大叫道:“兄弟们!我们来了!”便往颈上抹去。
台上众人还没有搞清楚是什么一回事,便看见四人要寻死,都吃了一惊:魔教行事,果然诡秘!眼看四人马上就要血溅当场,突然‘叮’‘叮’‘啪’‘啪’四声脆响,四人手中匕首有两把脱手飞起,两把齐柄而断。却是萧峰和段誉出手,各以六脉神剑阻止四人自杀,脱手而飞的两把是段誉击中的,而齐柄而断的两把却是萧峰所击中。
场中只有段誉和段延庆知道萧峰会这六脉神剑,但都想不到萧峰竟而已将六脉神剑提升到如此境界。本来的六脉神剑剑气虽然锐利,但那是相对于一般硬度的物质而言,碰上铜铁一类物质,剑气的威力便会以冲击力为主要表现;现在萧峰所使的剑气,却是以其本身如神若圣的真气聚成,密度极高,几乎堪比得上‘正法刀’的神锋,便将匕首齐柄斩断。
四人自杀不成,又被手上匕首或飞或断的景象所镇,一时间都动弹不得,萧峰上前两步,喝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自杀?”在萧峰看来,此四人行止恭谨,不象是坏人,自然而然地想问个明白,那四人中看起来是为首的那个人答道:“我们为了护送这个人来这里,一路上已经死了十四个兄弟,如今任务完成,自当赴义!”此话一出,台下又是一阵议论,台上众人都暗暗称奇:想不到魔教中也有如此义气深重之人!
余五婆又叹了一口气,道:“若不是一路上死了这么多兄弟,我也用不着聚集如此多的教众,他们四个、他们四个~~”他当当一教之主,竟而因为这四人而一时说不下去,萧峰不禁大奇:难道这明教中竟也都是有义之人?
余五婆看看现场情形,突然说道:“你们四个,这里是丐帮的地方,你们就是要死,也不能在这里玷污了丐帮的宝地,先回去吧!”四人一时不死,也冷静下来,起身向萧峰和余五婆施了一礼,便下台离开,台下众丐帮弟子望向他们的眼光中却已带着了一些敬意。
余五婆指着担架上的段延庆说:“本座素闻这段延庆乃萧帮主结义兄弟段皇爷的大仇人,所以将之擒来,以作结盟的礼物,不知道段皇爷合意吗?”
余五婆此话刚落,段延庆便冷声道:“哼!不要脸,你以为单凭你们捉得住老子吗?”
余五婆也不生气,只平静说道:“不错,你我本领半斤八两,我的确是乘你有伤在身才制得住你,但你的确是被我所擒,这可是事实。”
萧峰本就不信段延庆会如此轻易就被人所擒,此时方释然,他知道段誉见了父亲惨状后已是心乱如麻,能保持表面的镇定已是十分难得,于是自替其作主张:“那么说来,贵教一定损了不少人在这个‘恶贯满盈’手上了?”
余五婆从萧峰语气中察觉到一道不屑的意味,只微微一笑道:“那萧帮主可误会了,本教除了护送他来这里的途中被人偷袭围攻折损了十四个弟兄外,没有因为他而伤亡。”萧峰大是惊奇:“如此说来,在余教主之前伤他的另有其人了?”
余五婆又叹了一口气,上前两步低声对萧峰说:“此事前因后果甚是难以启齿,那伤他之人我也知道是哪一个,只是一旦说起来关系本教声誉,非是余某不肯向盟友衷诚合作,实在这里人太多了。”
萧峰心道你明教先是为夺神农鼎杀了安家数十无辜,现在又将我叔父如此对待,若不是看在护送有功,又因此折了十四名好汉子的份上,我早就对你不客气了,结盟之事那是休想,但既然有隐讳之事,倒是先听你说说无妨。
当下便传令道:“吴长老,一鸣,你们带领本帮弟子离开轩辕台百丈;周侗,你就和公孙先生带其他人离开,这里只留下四爷和三弟就可以了。”众人知道萧峰能耐,想明教三人也搞不出什么花样,也不怕他们搞什么花样,于是一一依言离开。
轩辕台上只剩下七个人,余五婆知道段誉身份,自不奇怪,却很在意赵虎为什么也被留下,而且萧峰对他态度好的出奇,莫不是什么神秘前辈不成?正想着,萧峰已出言问道:“余教主刚才说此事的前因后果~~”
“既然萧帮主肯留我一点面子,我就不再隐瞒,自会一一道明,是了,我这两位随行,是本教的左右使,想来萧帮主已知道他们姓名。”萧峰点头道:“正是,不过卓剑神为什么会半途入教就能担任余教主身边重要人物,却是萧某怎么也想不明白的。”
余五婆听萧峰如此一问,反而满面带笑,双手在胸前合成一火焰状,方腊和卓不凡也同时跟着余五婆作了这个手势,齐声说:“此乃明尊引导的结果。”
萧峰见卓不凡似是真心诚意礼朝明尊,大是奇怪:听二弟三弟说过的这个卓不凡颇有野心,怎地有如此甘居人下的情形?有古怪。
余五婆收了手势,便将来龙去脉道来:“我先前说本教和贵帮有渊源,是因为我在本教古籍中见过首代教尊之母,也就是本教圣母所写下的一段话:‘夫君已逝,翁乃重封神刀神剑,不复再见;世间有能解封者,唯丐帮主矣。翁尝言神刀神剑终有期复归圣手,后世子孙存亡尽系神刀神剑中也。’”
萧峰只听得一头雾水,忙问:“什么神刀神剑,怎么会和丐帮帮主有关?”余五婆解释道:“那是本教自首代教尊传下的一对刀剑,封在玄铁匣中,无人能取,只知道刀名白贯,剑名赤贯。”卜听此两柄刀剑之名,萧峰脑海中的孙悟空元神即给萧峰提示:“这两柄刀剑和我有极深关系,‘复归圣手’指的就是要回到你的手上了!”
萧峰不知道孙悟空将白贯赤贯星核交给林树玉铸成兵器的事,但也猜想到此两柄刀剑必定和自己将要面对的‘大危机’有关。
余五婆继续说道:“自唐明皇以后,本教在中原一直被朝廷视为异端,但其实本教宗旨在于导人向善,同时有扶善锄恶的主张,只因朝廷腐败,贪官污吏鱼肉百姓,本教每每出面抵抗,终于造成和朝廷的对立,被李唐镇压驱逐,只好远遁西域,在光明顶安身。”说到这里,赵虎忍不住插口道:“这么说来,你们魔教倒是百姓的救星了?”
他怒气冲冲,话中满带嘲讽之意,明教三人直是听得眉头大皱,只碍于萧峰面子不好发作,但方腊终是年轻气盛,反唇相讥道:“赵宋比李唐也好不到哪里去,自开朝以来,我明教上下只对赵宋朝中一人心服口服!”赵虎听了不怒反笑:“莫不是包龙图吗?”
方腊正容道:“正是包大人,否则你以为还有哪一个?”
赵虎也不客气,大笑道:“那你们明教岂非也要对俺也起码口服一个?”
方腊奇道:“你说什么?”赵虎拇指一翘,指着自己说:“俺乃包大人座下,赵虎是也,就算你心不服俺,难道口上敢不服一下吗?”
方腊和余五婆、卓不凡闻言皆是一愣,但偏又正如赵虎所说,就算心不服,看见萧峰对赵虎的态度,他们也不敢口上不服,只好齐声应道:“佩服佩服!”自然语气都是显得不情不愿的,但赵虎早将坏话说在前了,他们这一着是情愿不情愿都落在下风了。
余五婆见赵虎看自己和方腊的眼神已不再包含怒气,但望着卓不凡时的杀意丝毫不减,不禁奇怪,忙说:“卓右使虽然只是新入本教不久,但他其实和本教渊源极深,他是本教初代教祖之父的师祖林树玉的隔代弟子,入教后更是连立大功,所以~~”
“立功?他立的什么功?杀光金陵安家上下,强抢神农鼎是吗?”赵虎冷冰冰地插话,只吓了余五婆一跳:“四爷说的什么话?虽然我本来的确是派了卓右使去寻神农鼎,但他根本没有~~~哇!”“我有。”
任何人都想不到,一直满面谦和,毕恭毕敬守在余五婆身后卓不凡会在此时突然出手,一柄软剑在余五婆右胸后进前出。但萧峰早在留意卓不凡,虽然迟了一瞬间,萧峰仍一指点出,剑气抵住软剑剑尖,硬生生将软剑逼出。
余五婆受此重创,勉力一掌向卓不凡拍去,同时方腊也出手,欲要擒下卓不凡,忽然霹雳一般的一声暴喝,赵虎擎着‘正法’刀扑将过来:“这家伙是俺的!你们谁也碰不得!”来势凶猛,卓不凡急忙将软剑环身舞动起来,一面逼开方腊和余五婆,一面连退几步,暂避赵虎攻势。
赵虎哪里肯放过卓不凡,正法刀使得有如狂风暴雨,紧追不舍,卓不凡剑法本在赵虎之上,也被逼得无法施展,只得连连退却,但他身法不弱,赵虎如狂攻势却是一刀也劈不到他身上来。
待赵虎刀势一老,卓不凡手上软剑即如毒蛇般向赵虎咽喉刺来,赵虎急忙横刀上劈,一刀一剑自两人交手以来首度碰上,“呛~~~”一声有如悲鸣的长响,一刀一剑竟是不相伯仲,赵虎不禁大惊:“竟可和正法分庭抗礼,这是什么宝剑?”却不知卓不凡也是暗暗吃惊:“他手上宝刀竟能和紫薇硬拼一记而毫发无伤,好厉害!”两人手上兵器原来俱是世间罕见的神兵。
“久闻开封四捕疾恶如仇,想不到赵老四你真的会为了那些废人不要命,卓某实在太佩服了!”
“咱四兄弟的确疾恶如仇,不过老子这一次拼命,为的是要给俺义妹报仇!姓卓的!不时你死就是俺亡!”
“哈~~卓某自问从来不近女色,可没有上过你义妹!”
“闭上你的臭嘴!你可记得安家唯一中了你剑而没有马上死的那个人?”
“哈哈哈~~原来是赵老四你的老相好呀!怪不得她死前还叫什么四哥,当真有情有义呀!”卓不凡不断挑动赵虎的怒火,自是要赵虎急中生乱,不想赵虎好歹也在道上打滚数十年,怒是更怒了,攻击也更加猛烈,却仍是丝毫不乱:“姓卓的!你尽管惹火俺吧!你的结果只会死得更惨!”
卓不凡见赵虎招招拼命,自知一时半刻胜他不得,忙一面和赵虎缠斗,一面提气高呼:“教主被杀了!兄弟们上呀!”明教教众和丐帮帮众都远离轩辕台百丈开外,台上情形看得都不甚清楚,只隐隐约约看见余五婆突然倒下,然后就是赵虎狂攻卓不凡,听见卓不凡的话,都炸了锅,明教教众立即和丐帮弟子冲突起来。
这边台上萧峰已帮余五婆点了穴止血,突然听见卓不凡的话,心头闪过一道不详的预感,马上对丐帮弟子下令:“结阵自保!不可妄动!”情势变化太急,他也只能作简短的布置,幸好丐帮弟子素来对混乱的情况自有一套应付方法,在各长老和舵主的指挥下,结起打狗阵来。
“余教主,还挺得住吗?”萧峰见余五婆失血相当严重,连嘴唇都变得惨白,忙为其输气镇痛,余五婆肺叶已被紫薇刺穿,呼吸也变得困难,幸得萧峰那蕴藏强大生命力的真气支援,仍可保持神智清醒:“这~~这卓不凡~~原来是~~内~~内奸!”
萧峰情知余五婆可不能死,要保他性命,只能靠自己的真气作支持,但萧峰心中却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妥,但又想不到有什么地方不妥。
卓不凡早在教众中安插了人,不断挑动明教教众冲击丐帮的打狗阵。萧峰见此,知道非要余五婆出面不可,当下也顾不得余五婆身上的伤,一手挟起余五婆,腾空而起,飞到两帮人马上方,高声道:“余教主还没有死#蝴是~啊!”
萧峰正要说明余五婆是被卓不凡所伤,突然肋下一阵剧痛,却是被余五婆偷袭,一柄匕首已插进左肋,直取萧峰心脏,幸好萧峰身体自然而然反应,肌肉一紧,硬在匕首刺到心脏前将之夹住。萧峰生命受到威胁,再顾不上其他,一记重掌拍下,直将余五婆头颅拍成粉碎,同时挟住其身体的手臂一振,将余五婆尸体抛下。
丐帮弟子看见萧峰被暗算,都是一阵惊呼,而明教教众见余五婆被当场打死,也是悲愤交加,两帮人互相认为是对方先下的手,本来守而不攻的丐帮弟子纷纷不顾号令,和明教教众撕杀起来。
萧峰受中了暗算,匕首只差分毫便要刺中心脏,急忙一口真气压住心脏跳动的频率和幅度,同时施展翔空术向丐帮弟子身后方落去,再缓缓将匕首抽出,一股鲜血随即自创口处喷将出来。几名八袋弟子反应较快,急忙围在萧峰身周护卫,萧峰连点胸口数穴,才止了血,却暂时无法提气运劲。
眼看两帮人已变成不死不休的混战,方腊完全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正自惊慌失措,突然一根手指点在他喉咙上:“竟然敢暗算我大哥,你们当真该死!”却是段誉出手,指上剑气蓄势待发,方腊只暗叫一声:“我命休矣!”
“杀不得!”沙哑的声音,正是躺在担架上的段延庆所发,段誉闻言果然将即将就要发出的剑气硬生生凝住:“为什么杀不得?”
“要制止这场杀戮,一定要留下他!”段延庆虽然动弹不得,脑筋却是丝毫不乱,余五婆已死,这一场明教和丐帮的混战要停止,就只有靠目前地位最高的方腊的力量了。段誉终是仁慈,不愿看见双方死伤惨重的混战继续,便对方腊说:“快传令下去,叫明教后退!”
方腊也不想明教教众不明不白地枉死,连忙高声叫道:“明教的兄弟!马上后退!”但他的功力显然不足,在混乱嘈杂的战场中,谁也没有留意他的这一声呼喊,倒是正和赵虎刀来剑往正斗得灿烂的卓不凡立即发觉到方腊的举动,他也不管方腊的呼喊是否有效,反正他在和赵虎的战斗中已开始占得上风,忙抽空发话:“明教的兄弟!方腊背叛明尊!先灭丐帮!再杀方腊!为教主报仇!”
他功力比之方腊可高得多,而且因为明教教众早杀红了眼,经他这么一鼓动,更加一发不可收拾,本来还存犹豫的也都冲动起来,顿时明教气势一时无俩,压得本就因采取守势而失了先机的丐帮一再后退。
萧峰因为身受重伤,暂时无法提气运劲,只好随形势而动,不断向着轩辕台退却,但轩辕台边正是卓不凡和赵虎决战之地,卓不凡一见萧峰且战且退,正合心意,一面继续和赵虎缠斗,一面将战场渐渐引向萧峰的方向。
本来赵虎和卓不凡在各方面都是差不多,功力差不多,速度也差不多,但综合起来,就差了许多了;虽然以实战经验而论,可能是赵虎较为占优,但很可惜,赵虎从来没有在战斗中杀人的经验!因为他是公门中人!公门中人即使面对最十恶不赦的犯人,在宣判之前,也不可以杀!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公门中人都会守这规条,但赵虎却不能不守,因为他是包大人座下,他不守规条,谁也不会认为他赵虎这么做有什么问题,但却会认为包大人管束不力。所以,面对着本来就实力比自己高的卓不凡,赵虎虽有丧妹之仇,但仍是下不了杀手,只要他下不了杀手,攻势再猛,也威胁不了卓不凡。
看着卓不凡不断引自己向着受伤的萧峰移过去,赵虎立即明白了他的意图,却又不敢弃战,因为这样只会让卓不凡全无顾忌地去刺杀萧峰,唯一可以阻止他的,就只有自己了!明白了自己所处的形势,赵虎知道再也保留不得,猛地暴喝一声,将全身功力、全部精神都灌注到正法刀中,劈出他一生中最强、最狠、最一往无前、不求己生只求敌死的一刀:“看我的‘万邪辟易’!”
“等的就是你这一刀!”卓不凡见赵虎豁尽一击,不惊反喜,手中紫薇剑环身一舞,那本来只在剑尖上吞吐的剑芒便如被甩了出来一样停留在卓不凡身前,硬挡赵虎最强的一刀,方蜡在轩辕台上见此奇招,惊叫道:“他竟然会这一招!这么说~~”
段誉被方腊的反应引起好奇,便问道:“这一招也算奇妙,但究竟是什么原因令你这么惊讶?”方腊咬牙切齿说道:“这是初代教尊的师祖留下来的奇招!”
段誉一听更奇:“这卓不凡不是那个人的隔代弟子吗?这有什么出奇?”“他是初代教尊之父的师祖的隔代弟子,和初代教尊的师祖算是师兄弟,但这一招却是他师兄所创,他所学的剑谱中并无此招记载。而最重要的是,记载这一奇招的剑谱早在他入教前已经和白贯神刀、赤贯神剑一并被抢走了!”
一道剑芒,自然不能抵挡得住赵虎这一刀,但卓不凡边退边连环使出这一招,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连破五道剑芒后,赵虎虽然千般不愿、万般不信,但自己毕生最强的一刀,已经被削减到只余六成威力!
六成威力的一刀,卓不凡自然不怕,而且可以控制!紫薇剑诡异地如丝带般缠上正法刀,随即卓不凡运上全力一扯,功力消耗大半的赵虎根本无从抗衡,被扯得整个人身形尽失,那最强一刀已被卓不凡完全控制,而且卓不凡更将这一刀变成自己的武器,直取重伤行动不便的萧峰!
虽然萧峰的身边已有好几名丐帮好手在护卫着,但面对赵虎的这一刀,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抵挡,尽管这一刀只剩六成威力,但在卓不凡的剑同时配合下,这一刀的威力其实已远远超出了原来的最大限度,任何阻挡在前面的人,都只会有一个下场:死!很多人都怕死,但也有人不怕死,丐帮的弟子,为了保护帮主,他们就不怕死!明知道这一刀挡者必死,明知道就算自己死了也不一定挡得下这一刀,他们仍义无反顾地挡在萧峰身前!
“姓卓的!你休想成功!”眼前尽是忠义之人,若死在自己手下,赵虎即使将自己架上虎头铡铡上一百次也消不了那种愧疚,所以赵虎只能牺牲自己!‘万邪辟易’这一招,一旦使出,就没有回头的机会,因为回头就代表这一刀‘辟’的‘邪’是·自·己!
收招就会死,但赵虎绝不后悔,自己虽死,却可救刀下好人,这笔帐大大的划算!“砰!”正法刀的刀柄带着赵虎自己全部的功力狠狠地撞在赵虎的胸膛上,爆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为了将刀收回,赵虎身上根本保留没有半点的护体真气,这一撞,已将其胸骨、肋骨尽数撞成粉碎!
一片寂静,整个战场上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声巨响吸引了注意力,他们看见,一名老者双手紧握着已撞入胸膛数寸的刀柄,双目中已全无生命的光芒,但他仍站着,嘴边更留着一丝笑意。
谁也不敢作声,生怕太大的声音会令这不倒的老者倒下,除了一个人以外!“赵老四呀赵老四,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还有我呀#蝴们没有死在你刀下,却会死在我的剑下!”没有错,正是卓不凡,紫薇剑身上已聚起青芒,青芒所指,正是受了重伤行动不便,身边护卫尽被赵虎一刀引开的萧峰!
段誉猛喝一声:“休想伤我大哥!”足下凌波微步全速运使,十根手指上六脉剑气几欲破指而出,但是,距离有近百丈之遥,他来得及阻止吗?显然不行,萧峰知道这一点,所以现在只有靠自己了!但是,萧峰所受的伤令他实在不能随便运劲,只要稍提一下气,鲜血便冲破点穴的控制大量喷出,根本无法运聚足够的力量出手或者躲闪,这样如何能自保呢?
一弹指有六十刹那,而卓不凡这一剑要刺到萧峰身上,最多不会用上三十刹那,其中萧峰由尝试运劲到发现行不通,已经用了二十刹那,剩下的十刹那间,萧峰唯一想到的就是拼上一条手臂来换取时间让段誉赶上来。
不过,萧峰的这一个想法落空了,因为在剩下五刹那的时候,卓不凡退了,不得不退!逼退卓不凡的是一柄刀,一柄横空而至的刀!
刀的速度看起来并不快,卓不凡可以清清楚楚看见它来的角度和轨迹,甚至战场上的每一个人都可以看得清楚,但是卓不凡却更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不退,这一刀绝对会在自己刺中萧峰前一刹那将自己杀死!而这一点甚至连战场上的每一个人都很清楚地知道!
没有人敢怀疑这是不是真的,但也没有人肯相信这是真的,因为这一刀,是赵虎劈出的!
本应死了九成九的赵虎,劈出了这极为奇怪的一刀,逼退了卓不凡,但他没有停顿下来,刀势依然继续,依然是那样看起来不是很快,但绝对可以劈死人,而这个人就是卓不凡。
劈出这一刀的同时,赵虎说了一句话,一句令整个战场上所有人都能听见的话,一句令整个战场上所有人听了以后为之神夺,不敢妄动的话:“草菅人命者,法·不·容·诛!”
这一句话,配合这一刀,令所有的人都产生一种感觉:如果自己继续撕杀,这一刀就会劈到自己身上!但这只是‘人’才会产生的感觉,有一个不是‘人’的家伙,没有产生这种感觉,这个家伙就是已经超脱凡胎的萧峰,他的感觉是:“这不是四爷的声音啊!”
卓不凡竭尽全力退却,但那看起来并不快的一刀却越来越近,卓不凡知道自己再怎么退,也绝对躲不过被这一刀劈中的结局,而时间,将会是十五刹那后,在这十五刹那间,卓不凡必须想到保命的方法!五刹那过去了,卓不凡心头闪过至少十种杀掉赵虎的方法,但在再五刹那后,他知道这些方法都是行不通的,因为虽然赵虎现在身上满是破绽,但无论自己用哪一招,都改变不了结果。
这一刀,根本就是法则的本身!天下间的武功千变万化,但万变不离其宗,其中总存在着法则,越能理解法则,武功的威力就越大,破绽就越少,而能将法则完全理解,彻底运用的,更可以称为神技、仙术,也就是得道。
但,是否这就是极致?那如果对上法则本身呢?
以上的问题,暂时不得而知,但目前知道的是,离得道还很远很远的卓不凡,只剩下五刹那的时间想办法保命,而他想到的是——没有办法。
初了倚仗紫薇剑来硬挡,卓不凡已经没有其它办法,但这个根本不算是办法,因为所有人都感觉到,即使紫薇剑能挡下正法刀而不毁,卓不凡仍然会死在这一刀之下!
回剑,还剩三刹那,竖剑身前,已到最后一刹那,判生死的一刹那,正法刀的刀刃和紫薇剑的剑锋接触的一刹那。
“呜~~~”两柄神兵在接触的这一刹那,同时猛烈震动,发出一声令人产生悲痛莫名、痛不欲生感觉的鸣叫。
悲鸣在一刹那间而起,也在几乎同一刹那间停止。
停止的还有正法刀的去势,一刀一剑保持着在接触那一刹那间两者各自的位置,卓不凡没有被正法刀一刀两断,他成功了吗?“赵老四你好~~~哇~~~”一言未毕,鲜血自卓不凡喉咙中喷将出来,随即直挺挺向后仰天倒下。赵虎的刀没有劈到卓不凡身上,但这并不影响这一刀的威力。
卓不凡倒下了,赵虎仍站着,保持着那横刀一劈的姿势,纹丝不动!萧峰猛地感觉到不妥:“四爷!”顾不上伤口鲜血大量流出,萧峰以现下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冲到赵虎身边,刚刚伸出双手,赵虎已整个人软绵绵地向下跪去。萧峰扶住如散了架一样的赵虎,心头大震,因为他完全感觉不到赵虎的半点气息,赵虎死了?!
洞庭湖美丽的夜色和昨晚差不多,但萧峰的心情却差了很多,心情差的时候,除了喝酒,还有其他事可以做的吗?大概没有,但有一个心情比萧峰更差的人,他没有时间喝酒,更加不敢喝酒,他是段誉。
段延庆仍然无法行动,在他身边的是大理国的‘君’和‘臣’。“皇上,这家伙屡次在大理兴风作浪,更是害死伯父镇南王的元凶,还留他干什么?”身为‘臣’的高泰明义正词严,或者,这也是他的真心话,真心要为段正淳报仇,为大理消灭后患而说的话。他并不知道段延庆和段誉真正的关系,但如果知道了,恐怕他说的仍是这一句话。
而身为‘君’的段誉,却犹豫难决,眼前这个人,是害死自己‘父亲’的人,但同时,他才是自己真正的父亲;不杀,自己如何面对大理国上下臣民?如何配作一国之君?杀,如何面对自己?轼父者如何配作一国之君?
“杀,还是不杀,这是个问题。”此非哈姆雷特的专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