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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到底谁活够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灰色的秋季笼罩死亡的信号。一阵秋风卷走了落叶,光滑的十字路口有一条通往地狱之门。柳未若在正中央忽然消失了,人便有了警惕,逾越此地,向他路走去。
    一封匿名信落在欧阳游龙手中。
    一时间人心惶恐,异样的目光集中在那封匿名信上。从硬梆梆的牛皮信封里抽出一页白纸,一血掌印在上面,而这血掌只有四个手指头。模模糊糊几个大字从血纹里蹦出来,像一把把利刃闪着寒气逼人的万丈光芒,冷酷无情,令人毛骨悚然。上面赫然写着:雪地上怒吼的狼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是匿名信不如说是恐吓信,仅凭三言两语就能使人吓破胆吗?何况对方又不是张翼德,一声狮吼吓破曹胆。匿名信在火中燃烧,瞬间化为灰烬。
    欧阳游龙烧掉这封匿名信,仿佛这样的信从来没有到过自己的手中。他如同一个饱经风霜的老江湖,在校园自由走动,但他也警告自己,无论如何这段时间一定要冷静不能鲁莽。“狐狸尾巴终究一天会露出来。”他想,“胆小如鼠的家伙只会恐吓人。”
    古人云:天下有大勇也,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
    欧阳游龙镇定自若,事出有因,回首大学所走过的每一步,只把拳头挥向杜蘅一个人,而信中“雪地上怒吼的狼”肯定是雪狼。两者放在一起思量一番,只有一个结果,杜蘅和雪狼是同一个人。不错,杜蘅绰号雪狼。欧阳游龙说:“雪狼又回来了。”
    秋末冬初,风像狼嚎一样悲鸣,校园四周的枯草在冷风中战栗,荒秃的枝干嗖嗖作响,野鸟哆嗦在枯萎丛中,这世界,何谈生机?
    欧阳游龙足不出户,好像参禅闭门思过,又好像躲避豺狼的耳目。生性不算胆小,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往火坑里推。这个生死攸关的非常时期,他对何其友庾庆瘦说:“从今以后咱们少去朋克街,最好不去。”
    何其友蒙蔽爱情校旱的内幕外,不以为然,说这封匿名信针对的是你而不是我,我又何必像胆小的鼠辈一样见不得阳光,每天生活黑暗的洞穴中。于是,他毫不在乎地又说:“怕他作甚,老子还想多活一年呢!”
    有这么一个时候,何其友对耿子西说:“我们好久没有朋克了,去朋克街吧?”
    耿子西不假思索,于是满口答应道:“烦死了,无聊死了,闷死了,不如朋克死了!”
    云淡风轻,感觉很舒适,道路似乎清扫了一遍,感觉很想丢块纸屑,点缀成瑕疵。耿子西无纸屑可丢,只好去丢人,满嘴吐不尽的瓜子壳吃一路吐一路,假如她家的小花狗出来寻她,肯定能成功。女人丢垃圾的频率远比男人多。一路上,何其友仅仅丢了一块橘子皮还被眼光伶俐的耿子西看见了。耿子西乜斜了他一眼,说:“讲点公德行不行?”
    何其友吞下橘瓣说:“妻唱夫和。”
    看来,啥人陪啥鸟,一家人一个德行;还可以说,人长得啥样说啥话。
    耿子西睃了他一眼,说道:“何出此言?”
    杜蘅站在理发店二楼的窗台上远远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心急如焚,马上摘下墨镜,对着身后的狐朋狗党们说:“那个男的,身边有个胖女人,盯着他。”
    不消说目标已出现,敌人愚昧的头脑正在默诵何其友的面具。而一楼的蚩尤一出门便与胖女人耿子西碰了个满怀,大老远张牙舞爪瞎指挥,说:“喂,我在这儿呢。”
    耿子西不相信天下如此之小,吃了一惊,碍于何其友在身边不好说出那晚的风流韵事,只好强作欢颜恢复平静,直指对方身份,说:“鸭子,准备到这儿来骗哪位姑奶奶的钱啊?”
    蚩尤皮笑肉不笑,说:“耿家大小姐,你这么富贵一定不缺银两,你说我能骗谁啊?”
    何其友如同耿子西雇佣的打手护驾出行,突然半路横出一帮打家劫舍的山贼,便一马当先反唇相讥:“从哪儿蹦出来的野小子敢在老子面前撒野,活够了是吗?”
    两个互不相识的野情敌在共同的多夜情人面前打情骂俏。蚩尤不甘落伍,明知道耿子西这样的女人喜欢喜欢爱打架说粗话的男人,便冷嘲热讽加嗤笑:“到底谁活够了历史会证明给我们看的,小子你等着我黄帝的死敌绝不饶了你。”
    蚩尤哼了一声大摇大摆走进理发店。
    顶头上司杜蘅一身怪异的行装站在楼街上问:“那个女人你认识?”
    蚩尤犹豫片刻,说:“何止认识,还那个一次呢,怎么有问题?”
    杜蘅缄默了一会儿,仿佛什么坏主意跳进他的脑髓,点了点头说:“下次见了她好好招待,抓祝糊,大事离成功只差一步了。”
    理发店如同宇宙中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值得天文学家去研究,黑夜理所当然是最好的时间。心灵的灯光指引耿子西再次摸黑进入这个值得研究的东西。
    这次,蚩尤的笑改了行,不仅皮笑肉还笑,手指头笑的更欢,捏着耿子西一扯即破的衣服说:“欢迎光临,免费服务。”
    耿子西拍掉他的手,略似秋水的灵目一转,养了三年的指甲玩弄蚩尤的山羊胡,说:“张开嘴看看你的舌苔是不是很粗燥?”
    蚩尤嘴一张,一口琼浆玉液吐进去,耿子西轻盈委婉地说:“免费提供各种饮料。”
    蚩尤似怒非怒地说:“你这饮料太淡了吧,不如……”
    “不如去美发。”耿子西得意地说着,便径直走进理发店。
    几张明亮的镜子挂在墙上,使理发店更显宽大明亮。理发师在各式各样的头上忙碌,卸毛、上色、变型,无不千娇百态。耿子西洗完头后坐在一张椅子上欣赏自己富态横溢的脸。一位彬彬有礼,留着五色长发的男理发师走到耿子西跟前说:“同学,怎么剪?”
    男人越帅思想越单纯,男人越丑思想越成熟。单纯的理发师自以为留着长毛就很帅,有意问个无知的问题。然而非同一般的大女人耿子西却不欣赏这种幼稚无知的假男人,她叫道:“蚩尤,换人!”
    这一位理发师更特别,小眼睛宽眼皮,染着一头金黄色的头发,削瘦的脸泛着成熟之美。上穿小西服,下穿带补丁的牛仔裤,从鞋底到头发尖不足一米七,拿着一把镰刀就割耿子西的长发。
    耿子西慌忙道:“唉,唉,你干嘛呢?”
    这位特别的理发师嘴一张更幽默,两颗光耀门楣的老鼠牙雪白明亮,露出来说:“梳头!”
    耿子西的头发修理好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理发师有意拖延时间,一双鼠目在夜间特别明亮,精明的脑子最适宜发挥长处。此时,朋克街五人走动,月光朦胧,惨淡的光芒射下来好像勾引魂魄。寂静的夜像铁轨一样长,偶尔呼啸一列火车,却像一把利刃穿透时空。
    耿子西一转眼,门已锁上,再已转眼,八九个土匪一样的恶棍瞪着如星辰一样犀利的光辉,寒气逼人。这些人纹丝不动,如同秦陵兵马俑一样各有各的姿势,栩栩如死。耿子西如同战栗的寒鸟,哆嗦打颤,两手抱紧胸膛,问:“你们想干什么?”无人回答,耿子西的声音增了一倍,再问:“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还是无人回答,耿子西的声音又增了一倍,又问:“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流氓?”
    流氓头子被喊出来,众人闪了一条道。道头一个怪异的人站在那儿,单拐架在肩下,这个人就是杜蘅。他摘下墨镜,被一个随从接走,又一个随从拿出一枝粗黑的雪茄塞进杜蘅的嘴里,随着打火机的一声响,一股浓浓的青烟冒出来。“你认识欧阳游龙吗?你说不说都无所谓,迟早他会像你一样漏进我的手里。”杜蘅爽了一下又说,“我们只是借用一下你的身体来钓一条大鱼。不过你放心,我们绝不会伤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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