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安两个星期后才回来,神色憔悴。我问她爱斯塔怎么了,她只是摇头,并不回答我。这段时间她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做,我几乎看不到她的身影。
学期期末很快来临,各门功课繁重的学习任务让我不能够有多余的时间来过问伊安的状况。倒是罗齐尔,自从上次那件事后,就一直缠着我问个究竟。他还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多洛霍夫。
难熬的时刻很快就过去,痛苦的时刻马上就来到——暑假开始了,我必须回到麻瓜的孤儿院。
这个暑假大概是我最难熬的一个暑假了。自从放假那天她送我回到这里之后就离开了,没有说明原因,而且一直都没有回来。
9月1日,她匆匆返回带我去车站,随即又离开。她走的时候,身边围着许多陌生的面孔。
周围的气氛不一样了,从我踏进这个车站就开始不一样。不仅仅是那些巫师们,更多的压力似乎来自麻瓜——不!……不!……这样的感觉似乎更早就开始了……从我放暑假回到麻瓜孤儿院开始。
一种说不出的紧张气氛弥漫在空气中——我带着仅有的行李登上了霍格沃茨的特快列车。
我仍然坐在窗口,这是我一成不变的习惯——甬道里不时地有学生走过,他们的脚步匆匆——一些细小的说话声从外面传来……
“你知道吗?麻瓜的世界开战了!就在今天的凌晨!”那是个男孩的声音。
“麻瓜们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他的朋友说。
“怎么没事!现在巫师的世界也不太平,那不是普通的大战!……”
他们两个的说话声又快又轻,下面的我听不到了。
有人进来了,我从窗口转过脸——是罗齐尔,他也真有本事,每次都能找到我。他进门的地一句话就谈到了刚才我听见的那件事——
“麻瓜们开战了!”他说。
“我知道。这件事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
“那个叫格林德沃的巫师现在已经将整个西欧和中欧的魔法界荡平了,我们这里很快就会受到攻击。我爸爸现在为这件事情忙的焦头烂额……”
格林德沃?我见过他,并没有那么神嘛。“你说他已经将整个西欧和中欧的魔法界荡平了?就靠他一个人?”
“不,当然不是。格林德沃的手下有很多巫师,但是他们都不是重点。有个……有个叫爱斯塔的女人……”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那个女人邪乎#糊可以随意地操纵天气——想想看,六月天下起了暴风雪!还有那冷的出奇的天气,洪水,沙暴!现在欧洲到处都是摄魂怪,有好多巫师都逃到我们这里避难来了……那个波特也是……”
“爱斯塔。”我可以想象,那些魔法部的巫师们在她面前是如何地不堪一击。
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是艳阳高照,转眼间就乌云密布了。豆大雨点像雹子般落下来,打在窗户上噼啪直响。一道道蓝色的叉形闪电不时地映亮低矮的云层,整个天空就像怪兽的脸那样阴森可怖。
顶着狂风暴雨,我们像落汤鸡一样浑身湿透地走进霍格沃茨的礼堂。
今天一年级新生迟到了,很难想象在这种天气里渡过黑湖是什么滋味。他们像一群从水里钻上来的老鼠一样团在一起瑟瑟发抖。在这群新生中,有个很特别的男生——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块头的男生,他比周围的学生高出一个多人,几乎和高个子邓不利多教授一样高了。他的样子看上去很粗野,蓬乱纠结的头发,宽阔的肩膀和手脚。我突然意识到——我不喜欢他,他和波特兄妹会是好朋友。
“鲁伯.海格!”当分院帽叫到那个男孩的时候,我注意到整个礼堂里的学生都在窃窃私语。“他一定有巨人的血统!”罗齐尔凑着我的耳朵说。
“格兰芬多!”分院帽大声宣布——“又是一个格兰芬多,今年的格兰芬多特别多嘛!还有那么多泥巴种!” 埃丝特发出了不满的抱怨声。
与之相比,今年的斯莱特林就少的可怜了,加起来只有三个——雷莫.诺特、伊斯特.索里尔、赛特.克诺索斯。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千篇一律,课还是照常,饭还是照吃,只是每天早上的死亡通知书越来越多,愁苦的面孔也越来越常见。
十月间,伊安又来过一次,只停留了十分钟左右。她把一张纸条折好递到我手中后就急着离开了。我展开那张纸条,上面写着:
我最近很忙,不能经常来这儿。如果想见我就用渡梦术——睡觉的时候把那片树叶放在枕边,我的灵魂就能与你相通。
你的伊尔安
那片树叶粘在纸的背面,是片巴掌大小的黑杨叶,上面刻着一行符咒:
milon irago mal ogari nolim
我把这些东西收好,压在枕头下。一直到冬天来临,我都是这样和伊安联系的。
40年的冬天格外地冷,一连七天的暴风雪让特快列车被迫停航。许多原先准备回家过寒假的学生不得不留在学校渡过整个冬天。
原先冷清的学校一下子热闹起来,罗齐尔、多洛霍夫,比我小一届的莱斯特兰奇,小两届的诺特都留了下来。我们打算在放假后一起去霍格莫德村。
其他学院也有不少学生留下过寒假——格兰芬多的波特兄妹和那个大块头男生鲁伯.海格就在其中。
因为天气奇寒,学校破例允许我们在走廊里也可以生火取暖。学校每一寸地方都燃烧着熊熊的火把,可还是无法阻拦那彻骨的寒意。暴风雪时下时停,几乎每天都有学生因为冻伤而送到校医玛格利特女士那儿去。
勉强过了圣诞节,留下的学生中已经有三分之一的病倒了。我意识到,这样的恶劣天气决非正常。从那些呼啸的风中,我隐隐地感觉到了爱斯塔的愤怒。
1月4日,在两个多小时的狂风暴雪之后,独自待在地下教室的我吃惊地发现墙壁在结冰。一些深蓝色的闪着寒光的东西出现在那些火把周围,火焰在慢慢变小,然后“兹”地一声灭了,只留下冒着青烟的木棒。
可怕的寒气包围着我,它冰冷的手摄住我的心。我感觉自己快冻僵了,思想和意识被从我的脑子里一点一滴地抽吸出去。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这个声音在耳边重复着,越来越高。
一道银光闪过,一声巨响,周围天旋地转——
“醒醒,汤姆!”我听到一个来自远方的声音,仿佛春风吹开了严冬的坚冰——伊安站在我面前,正弯腰看着我,她的金色发丝垂到我的脸上。
“快起来,我们要去一个地方。”她把我从地上拎起来,“海瑟,障碍都扫除了吗?”
楼梯一阵轻响,一个金头发的女子跑进来,她有着一对尖耳朵和一双冰绿色的眼睛。她看起来非常年轻,还是个孩子。
“是的,公主。”
“她是个……是个……”我的手指着海瑟,话说的结结巴巴。
“她是个金精灵。好了,汤姆,我们必须走了,他们在等我呢。”伊安抓着我的胳膊离开地下教室。
我们就这样走出霍格沃茨,很奇怪的是竟然没有遇到一个人。穿过霍格莫德村,我们向村子北面的原始森林走去。
几天来的积雪很厚,几乎没到我的大腿,我就像在这片雪的海洋里划行。伊安和那个海瑟十分轻松,她们轻盈的步子在雪地上几乎不留痕迹。
这是一片紫杉和银枞的混交林,大雪把那些树枝压的很低,不时地有大块的积雪枞不堪重负的树枝上落下。
林中一片死寂,这里比禁林更沉闷、暗淡,偶尔有一只渡鸦站在身旁的树上啼叫几声,让人汗毛直竖。伊安走到一处排列成新月形的五棵紫杉树前停下了,我注意到在中间那棵紫杉的前面立着一根木桩,上面穿着个骷髅。最奇怪的是,那个骷髅上戴着一串用紫杉和银枞叶编织成的花环,其间夹杂着金穗花和毛茛,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伊安注视了一会儿,从骷髅左边穿过去,继续往林子里走。这时,我们好像走上了一条古道,和前不久在禁林中的那条很相似,小道两旁每隔一段距离就立着一根石柱,一直延伸到前方的大山脚下——那座山灰蒙蒙的,样子像极了一只鹰。
“公主,是雪鹰!”海瑟惊叫起来,神色慌张。
“莫非‘她’也在这儿?”伊安低声说了一句,脸色苍白。
路在山崖前断了,可直觉告诉我,我们要穿过这堵石墙。伊安伸出一只手触摸石墙,令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她的手似乎碰到了流动的液体,一下子被吸进石墙里。
伊安钻进这流动的岩石,看不见了。海瑟跟着走进去,也不见了。我望望四周,连一个鬼也没有,慢慢往前走,用手碰了碰那流动的石壁。“哎,是温的!”我心里一惊,把手往里伸,一种柔滑,温暖的感觉包围了我,有点像泡进了牛奶中。再往前走,暖风热烘烘的,十分舒服。
这是一个天然的石头大厅,有三、四层楼那么高,巍峨壮丽。一些雕刻成树干状的石柱支撑了整个大厅。洞的四壁上刻满了文字和图画,其中有一幅我很熟悉,似曾相识。哦,想起来了,郊游的时候伊安带我去的那个地宫里见过——那位衣着很怪异的冥界王后以及伊安的姨妈埃瑟尔女王。
“汤姆,别到处乱跑。”伊安说,她迈步向对面的“双树之门”走去,“跟紧我。”
我紧跟着她,海瑟走在最后,穿过“双树之门”,眼前豁然开朗,一个豪华无比的大厅出现在我的眼前,许多深红的幔帐由洞顶垂挂下来,四周的墙壁上不再是苍白无色的浮雕,取而代之的是色彩鲜艳的织画。
迎面走来一人,我立即就认出他来了——格林德沃,那个爱斯塔的巫师朋友。“她在等你们,跟我来。”格林德沃转向了大厅右边的一条甬道。这时,我听见一种奇怪的声音时隐时现,跟在身后。
甬道变得狭窄了,只容一个人通过。那个奇怪的声音又跟上来了,我回头往后看,什么也没有。
我们走进一间完全是在山岩中人工凿出来的房间。房间里生着很旺的火,都是从那些石雕眼镜蛇的嘴巴里喷射出来的,整个房间里炎热无比。
“欢迎你们,伊尔安!我的姐妹!”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女人从正前方的一张扶手椅上站起来,走下台阶。她长的很漂亮,但不是伊安那种清秀。有着一头酒红色的浓密长发和一双翠绿色的眼睛。开得很低的胸衣上缀满亮片,那些紧身的衣褡将她的两只乳房挤到了一起,随着她每一步走动整个身体都像水蛇那样摇摆起来。在她旁边的座位上,则座着爱斯塔,一席黑色的长袍,腰身裹的很紧。
格林德沃离开我们,靠着爱斯塔坐下了。
“你好,莫佳娜!我的姐妹!”伊安走上前去,和那女人拥抱在一起,“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坐下谈。”莫佳娜和伊安手参手走上台阶。我的手则被伊安紧紧抓着,我们在莫佳娜又变得两张椅子上坐下。
“喝点什么?”那女人的眼神似乎会说话,笑盈盈的却寒冷无比,“来点葡萄酒怎么样?我的小精灵酿的葡萄酒可是非常不错的。”
伊安微微点头表示愿意,莫佳娜用手敲了敲她面前的石桌,上面立即出现五只水晶杯子,还有一只盛葡萄酒的小桶。
莫佳娜给每只杯子里斟满酒,自己端了一杯。爱斯塔自己拿了一杯,又递上一杯给格林德沃。伊安则帮我拿了一杯,“少喝点。”她说。
莫佳娜先喝了一口:“伊安,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距离上次相聚已经有——”
“整整1045年,莫佳娜。”伊安稍稍沾了下酒杯。
“是啊,一千多年了。一千五百年后,四巫重新聚集在紫杉林中。”她抬起头,深深吸了口气,头稍稍偏向右边。现在我可以很仔细地欣赏她的面容:这是一张非常精致的鹅蛋脸,肌肤上一层细密的绒毛让人想到了桃子,双唇丰腴,深红如血。在她的面前,伊安显得过分苍白和憔悴。
“四巫,你说‘四巫’?”伊安语气中充满疑惑。
“当然是‘四巫’,你,我,微微安还有河川主人麦布的儿子莫德。”莫佳娜一边笑着一边说。
“莫德不是不在了吗?”
“可他的女儿在,而且是你收养了她。”她说着眼神斜向了爱斯塔。在那一刻,我看见伊安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爱斯塔,莫德的女儿?”
“我真的很佩服你,不仅要抚养你姐姐的后代,还收养了莫德的女儿,真了不起!”她伸出手拍拍无比震惊的伊安的肩膀,然后把脸转向我,“你就是微微安的后代?叫什么名字?”
有那么一刻,我想回答她我叫汤姆,可是被她知道我有个麻瓜父亲怎么办?“嗯……嗯……我叫伏地魔。”
“伏地魔,有趣的名字。”她伸出一只手托起我的下巴,纤长的食指抚摸着我的面颊,“黑头发……黑眼睛……可我记得微微安是深红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啊……他的眼睛一点也不像精灵!”
“你是说我在撒谎了?!”伊安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满脸怒气,“我会把姐姐的血脉弄错?你在质疑我不负责任,违反当年的誓言!”
“我不是那个意思……”莫佳娜慌忙抽回她的手,“我只是随便问问,问问而已……”
“问问而已?如果是这样就算了。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不能指望他们这么多年来毫无变化吧。”伊安的语气仍然很生硬。
“不谈这个,不谈这个!”莫佳娜使劲地摇着手,“我这次主要是为了那个“银枞预言”而来的。”
““银枞预言”?又是“银枞预言”,你都谈了一千五百年了。我说过,这个预言如果你不理睬它,它就不能成立。当年的三个关键‘梅林的血脉’、‘亚瑟王的传人’、‘银枞少女’你找到那个了?”
“如果说……”她故意地停下了,以便勾起别人的好奇心,“我找到了‘亚瑟王的传人’,你相信吗?”她的嘴角慢慢往上翘,勾勒出一个阴森的笑容,“爱斯塔,事情查到什么地方了?”
爱斯塔对身边的格林德沃耳语几句,后者离开座位走到幔帐的后面去了。
“这次多亏了格林德沃,我才能够找到这些——”这时,格林德沃回来了,手里拿着许多羊皮纸书卷。他把这些东西递给爱斯塔,座到自己的座位上,“——为了它们,格林德沃搜遍了整个欧洲各国魔法部的档案室。”她把这些东西放在面前的石桌上。
伊安看了一眼,发出一声冷笑,“你的资料不会比冥界的‘人生履历’更为详细吧?我在那儿也是一无所获……”
爱斯塔的脸顿时变成了一种难看的灰黄色。
“行了,我们先听听爱斯塔怎么说吧。”莫佳娜显然对伊安的态度大为不满。
爱斯塔咳嗽了两声,开始照本宣读:“亚瑟王和圭妮维尔的儿子当年逃脱了大屠杀,秘密隐居在约克郡南部的Doncaster,并且改名叫理查福斯.伍德维尔……”
“等等,据我所知在1521年的时候,这个家族最后的继承人阿尔伯特于28岁时死去,没有留下后代。这个家族已经灭亡了,不是吗,爱斯塔?”她的这句话就像一根棍子抽在爱斯塔的嘴上,那女人立马闭上了嘴巴。
“就这么些?”莫佳娜也皱起眉头,她非常不满。
“还有,还有……”爱斯塔的语气有点慌张,“这儿,在1241年伍德维尔家族的伊莎贝拉嫁给了一个名叫弗雷德里特的男子——我保证这个家族一直延续到了现在——他们家族最近的一个成员叫马莉亚,生有一子一女……那两个孩子就是‘亚瑟王的传人’。”
“太可笑了!”伊安打断了爱斯塔的话,“这就是你所谓的确切消息?爱斯塔!现不讲时间隔了这么久,你能否确定马莉亚就是伍德维尔家族的旁支。就谈马莉亚这个名字,没有姓氏,没有补充资料,没有那双胞胎的任何信息——你知道就在英国有多少个马莉亚吗?少说也有几千,你找那一个?”
气氛在瞬间就僵住了,我感觉到了躁动和不安。莫佳娜脸色青白,双唇紧咬,样子很可怕。
“爱斯塔,伊安说的很对!你比起你父亲莫德来真是差多了!”
“不仅仅是这些,‘银枞少女’失踪了那么久——她才是这个预言的关键,可我们一点头绪也没有。你现在却在马莉亚身上大花功夫,不觉得有点文不对题吗?我还是那句话,这个预言你不去惹它,它就不会发生!”伊安说这些话的时候,莫佳娜的脸变成了紫色。
“还有,爱斯塔——莫德的女儿。那我真的要向你祝贺了,祝贺你终于不再是孤儿!要提醒的是,把你的雪停下,你那个德意志元首可不比北方人更喜欢雪花,告辞!”
伊安离开座位,“汤姆,我们走!”她大步跨下台阶,长袍在急速的移动下飘摆着。在离门还有三、四英尺的地方,她隔空一抬手,门“咔”地一声开了。门外有一道暗暗的白光闪过。
“谁?谁在那儿?”莫佳娜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下台阶,“刚才那儿有人,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