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冷的手触到里德尔肩膀的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己的手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壳。不！不仅仅是自己的手，还有手中的宝物，还有这房间，全都结上了一层霜壳。这情况就像摄魂怪的到来。
    里德尔的手本能地伸向口袋，纤长的手指紧握住了魔杖柄。“别动！汤姆！”伊尔安的声音似乎从远处传来，直接投入他的脑海。也是在那时，他察觉自己的手突然不能自如活动了。
    周围的气氛变了，四周响起那些轻微的“簌簌”声，就像雪花轻轻飘落地面。柔和的金色光辉照亮了这间屋子。里德尔感觉到背后的寒意在漫漫消退，他可以动了。
    小心地转过身，里德尔惊异地发现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光辉，这光明不同于任何意重量光，纯净无暇，是至善之光。里德尔看着它——在这光明中，有着一个晾丽的人影，更加明亮。那感觉，和伊安在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伊安，是你吗？”里德尔问。人影没有回答。
    这时另外一个声音响起，“你是谁？为什么要妨碍我？”这个认是背对着里德尔的，看不清他的面目。在这个当口，里德尔看见有许多小小的黑色影子息落在屋外，建筑上，窗沿上，树枝上，到处都是这样的黑影。刚才的声音就是它们发出的。
    “我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人影回答，傲气而老成自重。
    里德尔立刻就听出了来人不是伊安，可是刚刚却将她错认为自己的伊安，这是多么可怕的错误。可这人太像伊安了，她们气息完全一模一样，甚至是模糊光影下的身姿。
    “你在妨碍莫佳娜的下属执行任务。”那个背对着里德尔的人继续说，“快走开！女人！”
    “你太不礼貌了。”白光笼罩的女人继续说，“莫佳娜那个半精灵应该教教她的属下先学会怎样尊重他们的王族。”白色的光环渐渐消散开去，女王埃瑟尔高傲地站在赫普兹巴的闺房中央，一副鹤立鸡群的架式，“这个人是我要得人，你可以走了。”
    那个人往后退了两步，月光从外面射进来，刚好照在他的脸上——那是张可怕至极的脸。清冷的月光令上面的伤痕显出深深的沟壑，横一道，竖一道，就像纵横交错的蜘蛛网。而且，他的脸白得像石灰，冷得像冰雪——莫兰，那个暴风雨中的渡鸦，现在已经被莫佳娜变成了木偶娃娃。
    “而且，你这个活死人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和我说话。”埃瑟尔继续说，窗外的黑影蛞躁起来，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嘈杂声。莫兰的脸上半是惊恐，半是恼怒。
    “你休想夺走我的猎物，你不过是乘着鬼船来这里亡魂！”莫兰尖叫着，往后退。
    埃瑟尔面无表情地往前奏，她的声音轻柔，就像去参加舞会一样。可是，她的语气却充满威严，“不死族，如果你现在离开，我可以既往不咎。”
    “这……这……这不可能！”莫兰还在强打精神说下去。周围升起大团大团的烟雾，包住了莫兰和里德尔。莫兰的一只手抓住了里德尔的肩膀，又硬又冷，上面还布满了黑色的脓包和血痂，“你在往前走，我就杀了他！”
    埃瑟尔好像什么也没听见，继续往前走。“他的死活于我无关。但是那些逃离死亡的亡魂应该回到他来的地方。”就算在最黑暗的地方，她的眼睛依然像天空中最明亮的星星那样闪闪发光。
    莫兰依旧往后退，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埃瑟尔抬起了她的手，霎时间，四周狂风四起。外面的影子全都飞上了天，像一团乌云。它们猛烈地冲击窗户，就像冰雹砸在上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fly!  my birds!”埃瑟尔声如洪钟：“get out!”
    窗户霎时间全都大开，黑影们一下子冲进来，把房间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莫兰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他拖着里德尔连连后退。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面前的那片乌云上，无法顾及身边的里德尔。他手中的劲道松开了，里德尔扭动着身子从口袋里抽出魔杖往下一挥，莫兰的手就像抓住了烧红的火碳一般。“啊！”他大叫一声，抽回了手，里德尔顺势一滚，退到一边。莫兰再想抓他，埃瑟尔拦在了他们中间。
    她口齿清晰地喊道：
    “Natary  nor  stbeson !    Natary   nor   stre ! (纳塔瑞 诺尔 拉斯特贝索！纳塔瑞 诺尔 拉斯特莱阿！)”
    黑影旋转起来，像呼啸的狂风。它们叽叽喳喳地扑向莫兰，就在这么一刻功夫，里德尔看清了这些飞来的东西——它们是麻雀。多得不计其数得麻雀，凶猛得如同在天空中飞翔的雄鹰。
    莫兰乱舞着手臂，发出痛苦的嘶号声。他抓住那些正在啄咬他的麻雀，在手里捏碎。更多的麻雀从外面往里飞，扑向他。血从他的脸上流下来，打湿了地面。莫兰试图反击，一道绿光射向埃瑟尔。
    埃瑟尔没有避让，面对着这道绿光。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就像燃烧的火焰。绿光在她的面前散开，就像被看不见的墙壁阻挡。
    “A  Asekwence  Istalrer !
    Istalrer  A  Asekwence !”
    埃瑟尔高喊着阿斯凯文.伊斯塔瑞拉夫人的名字。麻雀一下子变成风暴冲着莫兰扑去，后者惨叫起来。月光下，里德尔清楚地看见莫兰清亮的灰眼睛现在已经变成了两个血窟窿。鼻子不见了，只留下一团残缺不全的肉糊。
    白骨慢慢地从他的指尖露出来。嘴唇也消失了，牙齿龇了出来。莫兰成了被麻雀们操纵的木偶。一些麻雀叼起他的头发，把他提起来。莫兰被麻雀包围着，一点一点被啄空。
    “让这个逃离死亡的活死人滚回死亡中去！”埃瑟尔大声喊道，用得是人类的语言。麻雀们就像接到命令一样，发起了更为猛烈的攻击。“啪”地一声，莫兰的头骨裂开了，许多麻雀钻了进去。直到把头骨撑破，碎片散落到地上。那些鸟儿的羽毛上沾满了血迹和脑组织，叫人看了只想吐。
    莫兰肢体的其余部分被麻雀们啄散，一块块撕扯开。上面的肉被啄食得干干净净，麻雀们抛弃了那些白骨，把它们扔到地上。那些尸骸一接触到地面，就化作一股浓烟，消失得不留一丝痕迹。
    里德尔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恐惧，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他怕极了面前的这个女人。他不清楚，在这个消瘦的身体中，蕴藏了怎样伟大的力量。
    埃瑟尔向前走了一步，踩碎了掉落在地面上的麻雀的尸体，“还有你，小朋友。那个偷窃精灵族珍宝的凡夫俗子。”
    里德尔看着她，估计着她的想法。现在他不敢贸然行动，虽然他通常极度自信，可是如今的他却显得底气不足——眼前的这个女人既像白天一般明媚可爱，也同黑夜一般阴森可怖——笼罩在光明下的黑暗是最可怕的。
    “怎么不说话啊？小朋友。”埃瑟尔笑起来，“你在揣摩我的心思？”她俯下身子，注视着里德尔，她的眼睛就像太阳一样明亮，足以刺透别人的内心，“你在出汗，很热吗？窗子可都是开着的呀！”
    “你要干什么？”里德尔说，话刚出口，他就觉得自己变小了。
    “不需要怕我。伏地魔！很有意思的名字。”埃瑟尔的声音低沉下去，她的发丝拂在里德尔的脸上，“你在偷东西的时候也没害怕吗？你这个贼！凡夫俗子的小偷！”她的手按在了里德尔的肩膀上，从那手中散发出的热量，让里德尔发出了痛苦的尖叫。
    然后，她松开了……“一千年前，我给了另一个人机会。今天，我给你同样的机会——离开伊尔安，她是我们的明星，王位的继承人。她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活了那么久，她是自由的，你应该让她走！和她比起来，你只不过是大山脚下的石子，一个凡人有什么资格和阿斯凯文的神族后代谈婚论嫁！”
    也许是爱情，也许是骄傲，让里德尔鼓起了勇气。他面对着埃瑟尔挺直了身子，“这是我的选择，也是伊尔安的选择。除非伊尔安说她不爱我，她愿意离开。否则，我是不会放弃的！”
    里德尔的回答让埃瑟尔十分生气，在她的记忆中大概只有远古时期那些神选者才这样对她说过话。人类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她要给面前这个狂妄的小子一个教训。让他明白什么叫做藐视神族权威的后果。
    “小子，你给自己选了条死路。”埃瑟尔单手抓住里德尔的头发，把他从地面上拎起来。她的那只手散发出白亮的光辉，触及的地方立即就起了水泡。虽然斯莱特林人更喜欢躲避危险，但是，如果这危险就在面前的话，他们同样不会退缩。里德尔强忍着痛苦，愣是没有发出一声来。古老的精灵族血统给了他坚定不屈的力量，他打定主意对抗到底，即使这对抗是徒劳的，他会被杀死。
    里德尔的表现让埃瑟尔非常吃惊，她以前是那样瞧不起人类，认为他们软弱又没用。可是今天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却表现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威仪和骄傲，让她有些捉摸不透。
    她笑了……笑得很奇怪——一种半是愤恨，半是欣赏的表情……
    她的手指再次松开，里德尔感到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他的眼睛仍然盯着埃瑟尔，等待时机逃跑。在他的旁边，老赫普兹巴的眼睛无力地瞪着天花板，她的嘴角淌出的泡沫引来了许多小爬虫。外面，小精灵郝奇发出了一声呻吟。
    埃瑟尔满脸厌恶地提起赫普兹巴的尸体放在桌子上，然后又盯着里德尔，手指间不知什么时候缠绕上了伊尔安送给斯莱特林的挂坠盒。“偷东西的贼都得死！”她把挂坠盒凑到里德尔面前，“这个东西是我给伊尔安的，却被这个女人的脏手摸了，只有血能把它洗干净。”
    里德尔突然意识到，赫普兹巴是埃瑟尔杀死的，她为了那个挂坠盒杀了赫普兹巴。他顿时结巴了，刚才的骄傲慢慢变成绝望。与此同时，谁也没有发现，外面下雪了。雪花飘落的地方麻雀的尸体化作一股浓烟消失了。
    “小子，考虑好了吗？”埃瑟尔说，她面无表情，整个人站得笔直。她的头发散发着银白色的光芒，在空中飘扬着，整个人的四周闪耀着炽热的金光。
    里德尔没有回答，他的眼睛也像埃瑟尔一样闪烁着冰冷的光。
    “回答我！”埃瑟尔又喊了一遍。里德尔仍然没有回答，他的眼睛死盯着埃瑟尔，就像一条准备出洞的毒蛇。他准备着偷袭，即使这样会赔上他的性命，也要奋力一博。
    里德尔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埃瑟尔女王，在这位统治者的记忆中，还从来没有低于她的种族以这样的态度对待她——她出手了，可是里德尔比她更快——一道绿光瞬间照亮了赫普兹巴的家，埃瑟尔不得不停下抵挡这致命的咒语。当她驱散这道咒语的威力时，里德尔已经出了里屋。
    白色的光芒霎时间照亮了整个屋子，里德尔一步冲了出去，摔倒在外面的雪地上。紧接着，埃瑟尔轻轻跃出屋子，站在里德尔面前，“到此为止吧，该结束了！”埃瑟尔抬起一只手，单手成刀，向下急刺。雪花飞舞起来，有几片洁白的雪花沾在了她的手上，发出幽幽的紫色光辉——那即将落下的“死亡裁决”在半空中停住了。
    “谁？出来！”埃瑟尔说。
    雪花飞舞着，一个半透明的人影出现在雪地里。
    注：
    在西方，麻雀是亡灵的守护者，它会将在这个世界上迷路的活死人带回另一个世界；而猫头鹰则是死灵或者幽灵的守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