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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工地硝烟
    上午十点多钟,正是华风天润房地产开发公司一天里最繁忙的时候。阿玉从一上班就没闲过一分钟,在办公室一连接待了三拨客人,送走了最后一拨客人正想喘口气喝点水,办公室里的电话就响了,她拿起电话,听到里面传来工地负责经理老曹异常急促的声音:“是阿玉吗?我是工地老曹。不好了,这里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阿玉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焦急地问。
    “刚才,最多也就是十分钟前,不知从哪儿闯进来好几百村民,把工地占领了,他们都拿着棒子、铁锨,不让工人干活,谁干活就打谁,现在已经打伤咱们两个工人了,他们说不给补偿费就别想开工,工地现在已经停工了。”
    阿玉惊奇地问:“怎么回事,给补偿费的事不是已经平息了吗?
    老曹说:“不知道,反正工地这边是干不了活了。”
    阿玉问:“被打伤的工人怎么样了?”
    老曹报告说:“都送医院了,一个被打破了头,另一个把胳膊打破了,倒不太严重。”
    阿玉放下电话,一秒钟也不敢耽搁,急忙赶去韩总的办公室。韩总正在接待客人,阿玉也顾不上那些了,把他叫出来向他汇报了工地上发生的事情。
    韩总听完,脸上原本还是轻松的表情立刻变得阴郁起来,他稍微沉吟了一下吩咐阿玉道:“你先去工地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这边完了事马上就赶过去。”
    工地上果然停工了,听不到一点施工的声音,打桩机也都没了丁点动静,工人们仨一群俩一伙站在打桩机前议论着刚刚发生的事。
    闯进工地里来的村民至少有二百多人,他们分别包围了打桩机,每台打桩机前至少都围着几十个人,他们手中都拿着木棍或铁锹,盯着工人们的一举一动。带头的几个人都坐在工地的临时办公室里,有的没地方坐,干脆坐在了办公室的桌子上。
    阿玉走进工地办公室的时候,他们正在抽烟聊天。阿玉认识其中的两个,一个叫黑子,四十多岁的年纪,身材又短又粗,皮肤黑得像是非洲来的朋友,连头发都有点像非洲人,全是短短的卷紧贴在头皮上。他是工地南边大辛村的,他哥哥是大辛村的村长;另一个也是又矮又壮,名叫胡全,三十七、八岁的年纪,是工地东边胡店村的,长着落腮胡子蒜头鼻,两边胳膊上都刺着青,一脸的凶悍样。他因为打架伤人被判过两回刑,老婆也早就跟他离了婚,至今光棍一个。这两个人显然就是这次闹事的头。
    公司派驻工地的负责经理老曹脸色铁青地坐在办公桌后,冷冷地拿眼睛看着黑子和胡全,一言不发。
    黑子和胡全两个人态度强硬地拒绝阿玉谈判的要求,就是一句话,给钱,不给钱就别想开工!
    阿玉耐着性子问:“你们到底要多少钱才算够呢?”
    黑子狠呆呆地说:“一口价,一家一万,立马给钱,咱们好说好了。一周之内见不到钱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阿玉想了想,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打到乡政府找李乡长。乡里的人说李乡长不在,开会去了。于是阿玉打李乡长手机,没人接。只好给区里打,区里一位值班的干部说这事还得找李乡长,别人办不了。给派出所也打了电话,派出所说今天事多,人都派出去了,等一会儿人回来了就过来。
    这时候,韩总从外面不紧不慢地溜达进工地的办公室,就他一个人,司机也没跟着。韩总进门后偷偷向阿玉使了一个眼色,阿玉明白了,就问他:“韩总什么时候来?”
    韩总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回答说:“不知去哪儿了,一直联系不上。”
    黑子和胡全他们都知道房地产公司的头儿姓韩,但从来没见过,所以不知道进来的这位就是。韩总找了把椅子,在墙角里坐了下来,掏出支烟来抽。阿玉对黑子和胡全说:“等韩总来了再说好不好,工地先恢复施工。”
    “不行!”黑子与胡全异口同声:“看谁敢干,谁干就打谁!”一边威胁还一边不干不净地骂着。就这样一直耗到吃午饭的时候,黑子和胡全等人就在工地办公室里呆着,坐累了就躺在桌子上,烟头扔了一地。十二点多钟的时候,村里给村民们送来了吃的喝的,热气腾腾的大包子,外带啤酒。阿玉早上本来就没怎么吃东西,加上整整折腾了一上午,肚子里早就空了,看到又白又暄的包子馋得够呛。
    韩总在办公室里只抽了一支烟就走了,他知道再在这里呆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临走前他把阿玉叫了出去,告诉她自己去找一找市里的关系,让阿玉先在这里顶一下,并嘱咐她千万不要和他们发生正面冲突,以防吃亏。阿玉便在工地上坚守着,后来看两边的人都开始吃饭了,便也凑合着吃了几口民工的大锅饭。一直到了下午,见村民还没有一点走的意思,阿玉只好一个人先回公司去了,留下老曹在工地上继续坚守。
    一连三天,村民们都坚守在工地上,不许工人们开工,而且没有一点收兵的迹象。打桩队受不了了,纷纷对阿玉抗议说:“合同也签了,我们却开不了工,这钱怎么算,你们公司得赔偿我们损失。”有的打桩队的打桩机是租赁来的,每天光租金就是几千元,干又干不了,走又走不成,急得不行,把阿玉电话都要打爆了。
    韩总找了区里和市里有关部门,区里来了人,商谈了半天,还是不行。派出所也来了人,但也解决不了问题。村民们心里很清楚,就这么拖着就行,反正有着急的。黑子和胡全一伙人干脆在办公室里整日打起了麻将,拿办公室当成了自己的家。一日三餐有人送,有烟有酒伺候着,比呆在家里还舒服自在。
    韩总一筹莫展。但是一户给一万元的要求他是无论如何也绝对不能答应的。几个村加起来至少也有五、六百家,要拿出五、六百万元,打死也不能给呀。就在这个时候,阿玉忽然接到了刘云朋打来的电话,刘云朋对阿玉说他已经考虑好了,决定与韩总签协议,同意韩总提出的合作条件。
    阿玉听了又气又恼,说:“现在这里都火烧眉毛了,哪里还有功夫顾得上签合同的事啊!”
    刘云朋忙关切地问出了什么事?阿玉便把工地现在的处境对刘云朋讲了。刘云朋说:“关键是你们的保安力量太弱了,这么大的一个工程,没有顶用的保安怎么成呢?我有一个朋友是开家具厂的,他前两天刚换了一家保安公司,据他说那家保安公司的经理是个能人。你看要不要告诉韩总,如果有兴趣就找来谈谈。看他能不能帮韩总把这个事摆平?”
    阿玉半信半疑,但事到临头,总是有一线希望就比没有的强。阿玉便把刘云朋的话转告了韩总,韩总同意见面。刘云朋说那好,我这就打电话给我的朋友,让他通知那个保安经理马上去韩总那里。刘云朋最后抱歉说自己下午有个急事要办,就不陪着过来了。
    当天下午,韩总的办公室里便风风火火地进来了一位个头魁伟的大汉,方头方脑,带着一股子的憨劲。大汉与韩总握了手,自报家门说叫高振山,老家在东北,以前在部队当过特种兵,退伍后开了家保安公司。虽然和刘云朋未曾谋面,但从电话里听刘总说了韩总受欺负的事,气不打一处来,决心要帮韩总一把。
    韩总问高振山有什么好办法?
    高振山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说:“韩总你尽管放心,对付这帮刁民我自有办法。现在我负责保安的这家家具厂上个月就遇到过这样的问题,也是刚一投产就来了一群要钱的,说是周围村里的,说家具厂的电锯太吵,要厂子给补偿费,不给钱不让干活,最后把厂子都给封了。愁得家具厂老板什么招都想了也没用,最后,通过朋友推荐找到了我,我带着我的那帮弟兄去了,三下五除二,一天搞定。到现在厂子一点事没有,所有电锯都开着呢,钱也赚着了。这帮刁民就是欺软怕硬,见着老实人压不住火。你要是对他们一个劲的退让那就永远没个完,不厉害着点不行!”
    韩总不无忧虑地说:“你说得是有道理,可是万一硬干起来出了事怎么办?要是再弄出点人命来……”
    高振山打保票说:“这你就放心好了,我们是干这行的,自然会把着分寸,绝对出不了事!”
    韩总叮嘱说:“千万不要过火,更不能出人命,只要让村民们以后不敢再来就行了。”
    高振山点了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韩总最后问怎么付报酬?
    高振山爽快地说:“都是朋友,给多给少都不是问题,我们只求把事情做得漂亮,以后好长期与韩总合作。”
    韩总一听受了感动,拍着胸脯说:“只要把事办圆满了,以后工地上保安的活就全交给你的保安公司了。”
    谈完事,韩总要请高振山一起去外面饭馆吃饭。
    高振山说:“饭就不吃了,我现在要马上回公司去布置任务,你现在就可以通知施工队,让他们明天一早准时开工,剩下的事都由我来做。”
    第二天天刚一亮,工地上就传出了打桩机巨大的“砰!砰!”声,这久违的声音使静寂了多天的工地一时间又热闹了起来。头戴安全帽的施工队的工人们忙碌在各自的岗位上,一根根十多米长被竖立起来的钢筋混凝土桩柱随着打夯机那沉重闷实的“砰!砰!”声一截截地向黑褐色的土地里钻去。停工四天后的重新开工让承包打桩的小老板们原本是愁云密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模样。
    负责看守在工地上监视着施工队一举一动的十几个值班的村民从临时搭起的窝棚里被打桩机的砰砰声震了出来,看到工地上突然开工了,又惊又怒,立刻派了几个人飞也似地跑回村去报告,一场威胁与反威胁的大战序曲由此奏响。
    果然,半个小时不到,黑子和胡全就率领着上百个村民向工地这边扑了过来。从远处看上去黑压压的一片,阳光下,还能看到从锄头、铁锨上发出的耀眼的金属的光泽。正在打桩机上干活的民工见突然拥来的村民难免有些慌,有的甚至停下了手里的活。
    转眼,村民们就潮水般地涌进了工地,黑子和胡全被这股浪潮涌在最前面。
    “谁他妈让你们开工的!都不想活了,给我打!”气势汹汹的黑子一声令下,手拿木棍、锄头、铁锨的村民们便分头向十多台正在干活的打桩机扑去。
    离着近的几台打桩机前的工人顿时慌乱起来,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这时,有的工头开始对工人下达了关机的指令,随着几台打桩机的率先停机,很快,所有的打桩机几乎都在同一个时间里停了下来,工地上瞬间一片静寂。正扬着手中的“武器”向打桩机冲去的村民们像是一群正准备开打的京剧武生,刚刚冲上舞台想好好地热闹上一番,可没料到紧锣密鼓的伴奏竟会突然间戛然而止,让他们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情况发生了令村民们难以料到的大逆转。
    只听得工地大门口处的办公室前有人在一连声地大喊:“关门!关门!”
    随着“哐当哐当”的巨大响动,工地的两扇大铁门立刻关了个严严实实。随后,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冲出足有一百多号人来,他们一个个身穿迷彩装,头戴绿钢盔,每人手中一根两米来长的实心铁棍,像是天兵而降,口中一齐发喊,齐刷刷地向为首的黑子和胡全两个扑了上去。正愣在那里的村民们还未缓过神来又全都变呆了,僵在那里一时竟没回过味来。
    黑子和胡全一下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似乎已经有点晚了。他俩扔下手中的棍子,撒腿就跑,像是两只受了惊吓的兔子,但大门被关得严严实实,四周又都是用砖砌起的高高的围墙,跑是跑不出去,只能是在工地的空地上与“绿钢盔”们兜圈子,尽量拖延厄运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时间。
    但“绿钢盔”们可没有闲情与他们俩兜圈子,更不容他们拖延时间,没跑出几十米,两个人便被“绿钢盔”们撵上了,追赶在最前边的一个“绿钢盔”抡起了手中的铁棍狠狠地向黑子的腿上砸去,只一下就把黑子打翻在地,黑子像是一只被打断了腿的鸭子在地上不住地扑腾挣扎。紧接着不到几秒钟,胡全的腿也享受到了与黑子同等的待遇。两个人趴在地上,全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哀嚎般地乞求“绿钢盔”们手下留情饶了他们。
    然而回答他们的则是一阵雨点般的乱棍,一分钟的时间都不到,两个喉咙里便连哀求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其余的村民们全看傻了,有机灵的先带头把手里的棍子、锄头、铁锨扔到了地上,紧接着,所有的人都齐刷刷地把手中的家伙扔在了脚下。
    “绿钢盔”们在民工们的指认下,从村民堆里又拉出几个平时挑头闹事、气焰嚣张的,也是一顿乱棍,直打得鬼哭狼嚎,趴在地上捣头求饶。随后,“绿钢盔”们命令村民排好队,都围拢着趴在地上的黑子等人站好。这时,一直在远处观战的此次战役的总指挥高振山才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站在排成队的村民们面前。
    他先是用威严的目光在村民们的脸上来来回回地扫了几遍,直到那一张张原本挂满骄横气焰、而此刻却是写满羞怯的脸一张张地埋了下去,才轻蔑地不无嘲讽地向村民发问道:“你们还要不要钱了?”
    村民们像斗败了的公鸡一样,耷拉着脑袋小声回答:“不要了!”
    “都哑巴了?打人的劲都哪儿去了?大点声,让老子听听,还要不要钱了?”
    村民们齐声回答:“不要了!”
    “大点声!”
    “不要了!”
    高振山又问:“还来不来工地捣乱了?”
    村民答:“不来了!”
    “再来呢?”
    “和他们一样。”村民们低着头指着黑子和胡全说。
    围在四周的民工们都开心地大笑起来。
    村民们只好忍受着这不能不接受的莫大耻辱。
    “绿钢盔”们见高振山训完了话,这才让工地的人把一直紧闭的大铁门打开,让村民们把黑子和胡全等人抬回村去。
    工地上的民工们起着哄夹道“欢送”这些俘虏一般的村民,他们终于出了一口压在心里许多天的恶气。
    “没事了,请继续吧。”高振山神采飞扬地轻松接过一位打桩队包工头殷勤递上的香烟,点着后狠狠地抽了一大口,模仿着电影《列宁在1918》里的台词对欢呼雀跃的民工们说。
    几十台打桩机重又发出震耳的“哐!哐!”的声音。
    高振山回到工地办公室和韩总通了电话,向韩总报告了工地上取得的“辉煌战果”,并毫不掩饰地带出几分得意。倒是电话那边的韩总显出几分忧虑,担心事情会闹大。
    “放心吧,韩总,我都安排好了,你就把心踏踏实实放在肚子里,有天大的事我顶着!分局、法院那边我都打过招呼了,都是铁哥儿们,我说话好使。如果村里来人报复的话,咱也不怕,我这二梯队还没派上用场呢,来个千把人,灭他们跟假的一样。”
    高振山的一席话让韩总放了心,而且,不知为什么突然间很受感动,以致差点没把眼泪整出来。他想,多亏了高振山,多亏了刘云朋,不然,工地上的损失就大了。想到这里,他把电话打回到了高振山的手机上,说晚上要请他和刘云朋吃饭。
    高振山在电话里谢绝了韩总的好意,说现在还不能离开工地,等过几天彻底平静了,再吃这顿饭不迟。
    这番话又着实让韩总感动了一次。
    韩总和高振山通过电话的第二天,分局和派出所来了两辆警车,从工地上带走了三个“绿钢盔”。
    韩总得知后,急忙给高振山打电话问是怎么回事?
    高振山依然一副坦然镇定的口气:“没事,韩总,分局带走咱们三个兄弟去调查情况,最迟明天就能送回来。分局那边咱早就托了底,这三个兄弟也都把牢,放心吧,啥事没有。”
    第二天,韩总的办公室里来了几个穿警服的人,说是分局的。韩总吩咐手下人倒茶,那几个人说不必了,问韩总是不是他指使保安打的村民?
    韩总说不是。
    分局的人说,昨天被带去的保安已经交代了,说是韩总让他们干的,说只要别把人打死就行,并答应事后每人给他们二千块钱,还许愿说如果因为打人被抓进去的话,在公安局里每呆一天公司还另外补给一千块钱。
    韩总一听又急又气,脸都绿了,说根本就没有这回事,这是有人陷害。当场就拨高振山的手机,但对方手机关机。又给刘云朋打,通了,但没人接。
    公安局的人说:“那只好麻烦你走一趟了,去分局里把事情说清楚。”
    事已至此,韩总也没辙了,只好随分局的人上了停在楼下的警车。
    到了公安局韩总才知道,那天带头闹事的黑子和胡全都被打成了重伤,黑子被打断了七根肋骨和右腿小腿骨,胡全是脾破裂加右小腿骨粉碎性骨折,虽经抢救都脱离了危险,但至少半年都下不了床,弄不好落个残废也说不定。
    昨天被带走的三个“绿钢盔”已经被刑事拘留了。现场负责指挥的高振山已不见了踪影,警方正在准备通缉捉拿。
    韩总听后叫苦不迭,心中一边暗骂高振山给自己惹下了这么大的祸,自己却溜之大吉了,一边悔恨自己轻易听信了高振山的话,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一直在分局里呆到了晚上,事情问完了,在笔录上签了字,公司做了担保,又让公司的会计去医院交付了黑子、胡全的住院押金六万元,韩总才被放回来。是阿玉开着车去把韩总接回来的。韩总歪靠在后排的沙发里,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他嘱咐阿玉一定要找到刘云朋。
    朱国平的新居终于装修好了。利用双休日的时间,找了搬家公司把他们的全部家当都搬了过去。经过精心布置后的新居令朱国平兴奋不已,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新奇了许久。新居装修得的确不错,即使按照最严格的验收标准,这套新居的装修也几乎挑不出一点质量上的毛病,这自然是龚燕天天坚持到现场监督检查的功劳。所有的地板砖铺得不但格外的平,而且边角对缝的地方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偏差,每个地方踩上去都稳稳实实,感觉不到一点虚空之处。用力邦漆刷出的墙面明亮光滑,效果与电视广告上见到的如出一辙。其他诸如门把手、电灯开关、窗帘盒、阳台晒衣竿等细节之处,也都无不透出精细二字,整个新居虽说不上高档豪华,但很有品位,很有质量,令人感到明快、舒适。
    一直忙到晚上,新居才算基本上收拾利落。原来计划好去龚燕母亲家里吃晚饭,然后和儿子一起回来。现在看来有些太晚了,加上两个人又饿又累,便打电话说不去了,让朱辉明天再过来。
    两个人去到外面不远的一家饭馆里吃晚饭,朱国平要了一瓶啤酒,给龚燕也倒了一杯,然后让龚燕端起杯来,和她轻轻地碰了一下,说:“辛苦了!咱们家的大功臣,我敬你一杯!”
    龚燕的确受了不少罪,光每天在单位和两个家之间的路就不知跑了多少,人也比以前瘦了许多,脸上的肤色也黑了许多,这令朱国平多少有些感到内疚和心疼。龚燕并没有注意到朱国平此刻所发生的内心变化,她和朱国平商量该什么时候请亲戚朋友、同事来新居看看,然后在家里吃顿饭,一起热闹热闹庆贺一下。这几年,龚燕没少去朋友和同事的新居参加祝贺一类的活动,在她看来,似乎没有什么能比住进新房更能撩拨人的了。龚燕一直在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扮演一回主人的身份,在自己的新房里接待一拨拨前来祝贺的朋友或同事呢?哪怕掏钱、受累,承受采买东西、做饭、刷碗、打扫卫生一类的苦差事也是心甘情愿的幸福事。现在,眼看梦想就要变成现实了,她被即将到来的幸福所激动。
    朱国平对请人的兴趣虽没有妻子那么强烈,但也绝不反对。他用一种商量的口吻对妻子说:“请朋友来总是要搞的,关键是什么时候合适?”
    龚燕一时还没想好,说不出具体时间。
    朱国平说:“时间由你定,这件事你最有发言权。不过,我只是想如果最近我的那件事能批下来的话,合二为一岂不更好。”
    龚燕自然明白丈夫所说的那件事是指他即将从副处长被提为正处长的事,神情便一下子兴奋了起来,“你不说我还差点儿忘了问,上次你说再有一个月就差不多了,现在一个月过去了,总该差不多了吧。如果那样,合在一起就太好了。那就索性再等几天,我想下个月怎么也差不多了。”
    “其实这也没什么可值得张扬的,不过是多个请客的借口罢了。或者,也许连借口都算不上。依我看这种事还得向我们那儿的老徐学习才成。”
    “老徐怎么了?”龚燕不解地问。
    “去年局里宣布把老徐从副处提为正处,大家闹着要让老徐请客。可你猜人家老徐怎么说?”
    朱国平卖了个关子,说到这不说了,喝着啤酒看着龚燕。
    “老徐说什么了?”龚燕为了早点知道结果只好满足他的卖关子。
    “人家老徐说,有啥可请客的,就凭我在局里熬了这么多年,这个正处早就该提了!要请也该是局里掏钱请我客。你听听,这才叫会说话呢。这话一说,那些闹着请客的人全都不吭声了。大家这才知道,敢情人家老徐非但不高兴,还藏着一肚子的委屈呢。让人家老徐请客?人家老徐没让你们请客就是好事!结果这个客还就真的没请。”
    龚燕把嘴一撇,“你们这个老徐也真够呛,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就不信他提了正处会不高兴?他那么说不过是为了一来发发牢骚,二来摆摆老资格,让人知道知道他是个老处长。另外,还省下了一顿饭钱。”
    朱国平说:“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老徐这招倒不错,不行咱也借鉴借鉴。亲戚朋友要是提出分了新房子要请客,咱就说,请什么客,这房他早就该分我了,而且这还分小了呢!我还没让你们请我客呢。”
    龚燕被逗得大笑,道:“行,咱就这么定了,到时候你就这么说。”
    朱国平说:“我怕人家把咱家新房拆了!”
    两个人有说有笑,这顿饭吃得特别开心。刚放下饭碗,龚燕就催着快点回去,朱国平知道她是想早一点回去享受那个新家。
    新居里处处充满着的装修后特有的那股气味,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夫妻俩的兴奋心情。夫妻俩劳累了一天,都洗了澡。等朱国平洗过出来的时候,龚燕已经早早躺在床上了。身上盖着一条宽大的毛巾被,头上包了条浅色的提花毛巾。
    朱国平脱去浴衣,掀开毛巾被躺在了妻子身边,这时候,他才发现妻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套深红色的新内衣,两条窄窄的吊带从妻子那浑圆的肩上垂落下来,与胸罩连在了一起,胸罩的上沿与内衣的下摆都是镂空纹花图案,妻子雪白的肌肤从一个个镂空的花瓣里隐现出来,给人一种充满神奇与性感的联想。
    龚燕自然没睡,她正在欣赏着由她一手制造的足以令丈夫感到意外的惊喜,这是她计划好的庆贺新居第一夜的一个礼品,或者说是节目。朱国平突然想起今天恰好是他们的“夫妻生活日”,这一突来的惊喜让他立刻兴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和妻子“亲热”了,何况,今天又是入住新居的第一个夜晚,孩子又没在身边,这一切该不会是龚燕刻意安排好的吧?
    龚燕伸出手,将头顶上的壁灯慢慢调暗到只能看清近处东西的程度。这种效果过去只能是在出差时入住的宾馆里才能享受得到,而现在却是在自己的家中,朱国平仿佛置身在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环境里,身心里充盈和流动着一种莫名的新奇与刺激。
    此刻,龚燕正在静静地看着他,目光里毫不掩饰地带出一种期盼的神情。她那张润滑的脸庞在幽暗的灯光下发出有如琥珀色的光泽,使人不自觉地想起了西方油画中的那些美丽而丰满的古典女性。龚燕的确很漂亮,无论是面庞、眼睛、鼻子和嘴,都那么标准。虽然这些日子因为劳累显得有些消瘦,但身材依然称的上是丰腴动人。朱国平像是回到了初恋的时候,他将龚燕紧紧地搂进怀里,两只手贪婪地在妻的身上抚摸着,像是在重新认识一个恋人,久违的激情也在一瞬间迸发了出来。他仿佛找到了新婚时的那种感觉。他猛地翻起身,将妻子完完全全地压在了身下,随后将那件深红色的内衣从妻子的身上褪了下来。这时他便完完全全感觉到了妻的全部身体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哪怕是一点点微小的蠕动。这样呆了很久,也许是为了有意拖延时间,为了再多一些地体尝到更大的快感到来前的期待与渴望,然后,他才完完全全地进入到了妻子那温暖滑润的身体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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