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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宫
    许多天过去了,韩尚宫根本不理长今。不但什么也不教,甚至很少跟她搭话。长今心里着急,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
    长今想学的东西多不胜数,但是韩尚宫始终只让她洗碗。其实仅是洗碗,一天的时间就已经不够用了。长今还是在洗碗上花费了不少工夫。只要认认真真做好每件事,早晚有一天,韩尚宫会到自己身边来的。现在,长今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洗碗上了。
    一段时期以来,天上总是下土雨。接连五天,土雨覆盖了全国的天空,于是宫廷定于初七举行祭天仪式。在当时,土雨是对国君失政或官员无道的报应,同时也是巨大的灾难。成宗大王在位时曾经连续下过二十二天的土雨,燕山君执政期间也下过土雨,百姓无不惶惶不可终日。当今陛下通过“反正”登上王位,并且刚刚即位不久。
    阴雨天气持续了好多天,御膳房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像天空一样呈现出土灰色。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终于还是出事了。
    黎明时分,长今跟随韩尚宫来到院子里,闵内人迎面跑了过来。
    “大事不好了!”
    “大清早的,发生什么事了?”
    “太后殿的烧厨房乱成了一团。大家都等在那儿呢,您快去看看吧!”
    韩尚宫预感到事情不妙,也就不再追问下去,径直向张太后殿的烧厨房走去。这里只剩下长今自己,她理所当然地走向井边。
    韩尚宫赶到烧厨房的时候,最高尚宫正在追问太后殿的严尚宫。
    “这些食物怎么会烂成这个样子呢?”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太后娘娘说今天早晨要早点儿用膳,所以昨天夜里我就把各种材料都准备好了放在那儿。刚才过来一看,谁知道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现在又不是夏天,用的也不是海鲜材料,你是不是在给自己找借口啊?仅仅一个晚上,所有的材料怎么可能全部变质呢?昨天夜里准备材料之前,是不是已经变质了?”
    “不是的。我怎能连这个也区分不出来呢?而且这又不是一种两种,所有的材料都变质了。肯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这里的材料谁负责保管?”
    一个内人站了出来。
    “是我负责。”
    “你在保管这些材料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疏忽?”
    “没有。昨天傍晚刚从内资寺领回来的材料,当时什么问题也没有。”
    内资寺专门负责保管王宫所需的食品材料。
    “真是见鬼了!”
    最高尚宫左思右想,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就把每样食物都取点来品尝一番。这时,有个内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嬷嬷,大事不好了!”
    “又怎么了?”
    “东宫殿的食物也都变质了!”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
    最高尚宫急得说不出话来。韩尚宫在一边听着,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句。
    “嬷嬷,我斗胆说句话,应该看看大殿御膳房里的食物是不是也变质了……”
    “今天早晨大殿御膳房里谁值班?”
    “是申尚宫。”
    “赶快去看看吧!”
    还好,大殿御膳房里的食物并没有出现异常,申尚宫正为其他问题生着气呢。
    “碗盘和蔬菜到现在还没送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调方你倒是说说啊!”
    “我明明告诉她一定要赶在昨天晚上全部洗完的……”
    “什么?”
    “我是说长今。”
    “那么多碗盘都交给长今一个人了?”
    调方哑口无言。申尚宫朝她挥了挥拳头,让她等着瞧。
    “如此说来,这些天大殿御膳房的碗盘和蔬菜都是长今一个人洗的?”
    韩尚宫好象看出了什么不对劲。
    “是,嬷嬷……”
    不等调方回答完毕,韩尚宫立刻向井边走去。其他尚宫也都纷纷摇头,跟在韩尚宫后面。
    井边有一座摇摇欲坠的遮阳篷,遮阳篷下的几口大锅里全都烧着水。长今正用烧火棍捅着炉灶里面红通通的火苗,水井旁边堆放着大量需要清洗的东西。
    “长今,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叫喊声让长今大吃一惊,眼神中顿时充满了恐惧。
    “我……我很内疚。”
    “我问你在做什么?”
    “火总也烧不旺,所以耽误了时间。现在水已经开了,我马上就把碗洗完。”
    “你用开水洗碗吗?”
    “是的,因为最近总是下土雨,井水都变成了黄泥汤,所以我用开水清洗。蔬菜必须等开水凉了以后才能洗,所以耽误了时间。”
    “……”
    “马上就做完了,嬷嬷。”
    “是谁叫你这么做的?”
    “没有……”
    “你自己决定这样做的吗?”
    “每次天上下土雨,我看见母亲都是这么洗碗洗菜。”
    “你母亲?”
    “是的,如果用泥水洗,食物中就会嚼出泥沙来,味道也很奇怪,容易变质,这都是我母亲说的。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个简单的道理,所以在梅雨季节或者下土雨的时候,疾病和瘟疫就容易蔓延。”
    不仅韩尚宫,就连后来赶到的最高尚宫和其他宫女也都连连点头称是。尽管长今不知道为什么,但没有听到责骂就已经让她感到安心了。
    当天夜里,韩尚宫临睡之前把长今叫到身边,并让她坐下。尽管同住一个房间,然而这段时间里两人不但没有说过话,甚至都没有正眼相看过,长今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韩尚宫,熄灯之后,就连自己听着略显粗重的呼吸都不得不努力控制住,长今感觉尴尬极了。
    “我有点儿口渴,你去给我倒碗水好吗?”
    韩尚宫让长今为她本人做事,这还是第一次呢。长今心里非常愉快。
    “您肚子疼吗?”
    “不疼。”
    “今天小便次数多吧?”
    “是啊。”
    “您有没有觉得喉咙不舒服?”
    “我的喉咙本就不怎么好。”
    韩尚宫刚说完,长今赶紧跑去端来一碗水。因为心情愉快,碗也显得格外温暖。
    “我在温水里加了盐。你要像喝茶似的慢慢饮用。”
    “好的,谢谢你。我只让你倒一杯水,你都要问这么详细。这也是从你母亲那里学来的吗?”
    “是的。”
    “做饭的时候,心情很重要。首先要考虑吃饭者的身体状态,是否适合吃饭者的体质等,然后再选择材料和料理方法。这样才能做出可口的食物,你听懂了吗?”
    “我一定牢牢记在心里。”
    “你可能已经从母亲那里听说过了。啊,对了,你有一位很出色的母亲。”
    听到韩尚宫说起母亲这两个字眼时,长今哽咽了。
    “食物代表对人的心意,看来你母亲深知这个道理啊。”
    长今慢慢地消除了紧张,韩尚宫一句温暖的话语终于激发了她的泪水。
    “第一天带你回来时,说实话,你说你想做最高尚宫,这话我听着非常别扭。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野心,这让我感到恐惧。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梦想做最高尚宫,但是现在你不要哭了,心灵这么脆弱,是无法成为最高尚宫的。”
    韩尚宫的话让长今停止了哭泣。然而生生吞进肚里的呜咽终于还是卡在心门上,长今轻声打起了嗝。
    第二天早晨,长今走向工作地点的脚步与往常大不相同了。下午,不知道是彻底结束,还是暂时告一段落,总之土雨停了,阳光分外地灿烂。
    今天是制作祭祀坚果的日子,地点就在大殿御膳房里丫头们平时干活的地方。调方、令路、彩莲、昌伊等十几个丫头坐在那里,两人一组勤快地工作着。一组负责剥栗子,并且做出花的形状;另一组负责把干鱿鱼做成鹤形,做明太鱼团,把米糊涂到紫菜上。看到这个情景,长今接连叹了三口气。
    “你们到这边来。”
    听见调方的招呼,长今大踏步跑了过去。松子和松枝堆得很高,像个小坟头。
    “你们负责把松针插进松子。”
    调方刚说完,昌伊和彩莲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起了牢骚。
    “这么多都要做吗?”
    “松子上面有个小洞,把松针插进去就行了。”
    “那么小的洞怎么找,怎么插得进去松针?”
    “什么怎么插……插进去就是了。哪来这么多牢骚?再不赶快动手,我让你们死在我手上!”
    听着调方的恐吓,丫头们把嘴撅得老高。她们边发牢骚边装模作样地干活,其实根本找不到松子上面的小洞,松针插来插去,急得她们团团转。
    长今专心致志地寻找小洞,累得眼皮都酸了。她正想松口气,把脖子朝后一仰,却发现连生正在哭泣。
    “怎么了?丁尚宫训斥你了?”
    “小乌龟死了!”
    “这个……”
    “我进宫时,母亲告诉我,只要小乌龟健康,母亲就不会生病,要我不用担心……呜呜,我母亲肯定病重了。”
    母亲,听到这个字眼,长今的喉咙就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用自己那双疼痛的眼睛望着连生。
    这时响起了开门声,东宫殿的池内人探头进来。调方和芬伊等几个资历较高的丫头跑了出去。
    “你们听说了吗?今英又独自去练习了。”
    “是吗?这次的题目是什么?”
    “这个我可不知道。这是只有最高尚宫和崔尚宫才知道的秘密!”
    “太过分了!就她自己知道,然后反复练习,我们怎么能赢呢?”
    “可不是嘛,每天都让我们插什么松针,人家一进宫就学习改刀。”
    “哧!如果题目正好是插松针,那我们必胜无疑……”
    “王宫里面这么森严,今英有她姑妈和姑奶奶保护着,却还要跟我们抢这个第一名,独占出宫休假的机会……天啊,真是太可恶了!”
    “有人进宫七年还从来没回过家呢。”
    “对了!这次不是有个丫头分到今英手下了吗?说不定她能听到点什么?”
    “对!是那个叫令路的孩子吧?”
    她们叽叽喳喳地说着,尽管声音很低,却还是能传到了丫头们这边。姐姐们的视线一投过来,令路立刻神情沮丧地说。
    “我不知道,我倒是听她说过什么龙制藓之类……”
    “就是用去了头的豆芽做成龙的形状。韩尚宫嬷嬷做的时候,我在旁边看过。”
    “对!今英这次完了。”
    “我们也生过豆芽,拿这些豆芽练习不就行了。”
    “是啊,从今天开始我们一起练习,一定要打败今英。”
    她们好象已经把第一名牢牢握在了手里,兴高采烈地欢呼。调方起身离开,来到丫头们干活的地方。
    “从现在开始,我们有事要做,你们要给我们减轻负担。不能让嬷嬷看出我们不在,所以你们一定要在规定的时间内把事情做完,听到没有?”
    一通威胁之后,调方就把自己的事情推给了别人。长今和连生面前堆起了高高的松子和松枝。
    “今英是谁啊?”
    看着她们离开,昌伊撇着嘴问。
    “就是最高尚宫房里的丫头。”
    令路摇头摆尾地说。
    “可是,你跟姐姐们说的那些话要是让她发现了,你该怎么办呢?”
    “说了也没用,她们赢不了的。听我那个做别监的叔叔说,她在学话之前就会做菜了,是个神童呢。”
    “哇,太厉害了,我真羡慕她。”
    感叹、羡慕、叹息和嫉妒交织在一起,丫头们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在她们中间只有一个人是安静的,那就是心无杂念忙于吃生栗和鱿鱼的芬伊。长今和连生坐在另一边,努力寻找小洞,找得眼睛都酸了。
    直到夜幕降临,她们仍然没能做完手上的活儿。大家都回祝葫了,只有长今和连生留了下来,不停地流眼泪。看着剩下的这些活儿,长今不禁叹了口气,连生好象还在担心母亲,总是心不在焉。
    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是灭火军士兵。他们是带着草席和沙袋负责灭火的士兵,可以看做王宫里的消防队员。
    “还不熄灯,干什么呢?”
    “事情还没做完,所以……”
    “熄灯!”
    “如果这个做不完,我们会挨骂的。”
    “不行!无论如何一定要熄灯!”
    长今让灭火兵赶出了工作场,坚持着把疲惫不堪的连生送回去以后,自己也回了住处。走到住处门前的时候,长今发现房间里已经熄了灯,为了不吵醒韩尚宫,她又转身离开了。长今寻找着可以干活的常葫,最后找到一个有月光的地方,那是一座低矮的小山底下。
    又大又皎洁的月亮挂在天上,长今借着月光寻找松子上面的小洞,仿佛在黑暗中纫线。
    “看来我们只有夜里见面的缘分啊。”
    长今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那个面向宣政殿磕头的丫头正朝她微笑。
    “哦,上次那个……”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哎哟,别提了,这都因为一个叫今英的姐姐。”
    “今英怎么了?”
    “听说她是最高尚宫的孙女,每次比赛嬷嬷们都事先告诉她题目,所以她总是独占第一名,出宫休假的机会全都让她霸占了。”
    “然后呢?”
    “这次,姐姐们也知道了题目。她们都说去练习,就把事情全都推给我了。”
    “她们说练习之后就能赢吗?”
    “对,她们说只要一起练习就能赢。”
    “嗯,这次比赛一定很好看。”
    “谁知道呢,反正我是连觉都睡不上了。姐姐们还说,从来没有人让今英姐姐干过穿松子之类的活儿。所以,如果用穿松子做比赛题目,她们必胜无疑。”
    “她们对比赛穿松子那么有信心?”
    “不知道,反正我要赶在天亮之前把这些活全部干完。”
    “不要总想去看!”
    “什么?”
    “不要老想着在月光底下看松子。”
    “那怎么办?”
    “把注意力集中到手指尖。”
    “哎呀,这怎么能行呢?”
    “之所以让丫头们穿松子,就是要训练她们的手感。如果连这个都不知道,而是盲目地去穿,水平永远都不会提高。把松子放到手指尖上,轻轻一滚,这样就能摸到小洞了。”
    长今照她说的做了,仍然没有成功,可惜那个丫头已经走了,只有月亮仍然在天空中发出皎洁的光辉。
    凡是没有举行过内人仪式的丫头全部参加了比赛。最为紧张的要数十五、六岁的丫头们了,年纪尚小的丫头只顾感受比赛的氛围,比赛倒还在其次。无论是从资历、还是手艺来看,都不能跟姐姐们抗衡,能够参加这样的比赛,她们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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