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倩的死对她母亲宋子淑打击很大，原本就有糖尿病，身虚体弱，当交警委婉告诉她情况后，顿时瘫倒在地，眩晕过去。吓得交警连忙把她送到医院急救。
    经过一番急救，宋子淑晃过神来，游丝残存，目光呆滞，傻愣愣地看着四周，无说话的力气。来把玩新来的副经理显默默小姐闻声赶来。宋子淑看到认识的人，拉了显默默的手，眼泪滚下，这才哭出声来。
    “我咋这么命苦啊。”老泪横流，显小姐看了也觉辛酸。
    “老太太节哀，唐先生正在赶来。”显默默是宋倩的多年朋友，也认识唐绍波，在来医院之前通了电话，吓得唐绍波撇下各项事物，就往F市赶来。
    老太太不再言语，只是搂了显默默泣不成声。显默默想到宋倩玉洁冰清，却是如此短命，自是感到红颜薄命，人生无常，眼睛也涩涩的，倍觉凄苦。
    一个小时不到，唐绍波急急忙忙赶来。宋子淑看到他，分外凄哀，一时说不出话来，又昏厥过去。唐绍波手忙脚乱，没了分寸。显默默一旁按了报警按钮，医生护士都急忙赶来。经过急救，老人又缓过劲来。医生让众人都出去，担心老人再受刺激，出现危险。
    唐绍波着急但也无奈，只好和显默默出了病房。
    “宋倩怎么没来？”唐绍波感到纳闷，不知道妹妹为什么没来照顾母亲。
    显默默害怕唐绍波为宋倩的事紧张，路上会出什么意外，所以还没告诉他宋倩已经死了。此时见他问，只好把事情和盘托出。
    “宋经理出车祸去了。”话未说完，眼泪就淌了出来。
    “什么？”唐绍波一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脑袋嗡地一声炸了。
    “就在前天上午。唐先生要节哀顺便，老太太还需要你来照顾。”显默默善解人意，扶了唐绍波在走廊上的塑料椅上坐了。
    唐绍波自小和妹妹分开，但是感情却没有冷淡下来，相反，倍加浓郁。上高中时凭着依稀记忆，只身前来F市找妹妹，不为什么，就是要看看漂亮的妹妹是不是依旧漂亮。后来见了漂亮的妹妹，就不舍回去，整个暑假就呆在母亲这里。害得唐博远报了警，以为他丢失了。也就那时，宋倩才知道父亲活着，对哥哥的模糊记忆也清楚分明了。她虽不知道父母为什么分开，但是一下子嫉恨起父亲来。好在唐绍波整个假期陪她玩，给她买棒冰，她才喜欢了哥哥。
    唐绍波坐在那里，心中就像涌出无数的蚂蚁，痒痒的，让人急躁、愤懑。可是又感到失落落的，六神无主一样。
    这时，一群护士推着担架车过来，唐绍波扫了一眼，看到是齐城，顿时愣在那里，人似乎沉下无底深渊。
    “她真的死了。”他喃喃自语。
    显默默无声地看着他，不知道怎么说，仿佛空气中弥漫着哀伤，使人鼻子酸酸的。扫了一眼走廊另一头的两个女人，她们也在那里徘徊，哀伤一定也笼罩她们。生命是这样的脆弱，面对死亡，什么都不重要了。
    那两个人就是金梅和雪妹，她们也看着走廊的另一头，心情亦然。
    唐博远临近傍晚，也赶了过来。他相对平静，听到宋倩死了，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隔着楼道上的天窗茫然地看着外面。他面对过死，感觉死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一年前，当诊断出自己得了胃癌，那时他就开始思考死亡了。只是死亡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可是自己的女儿，她是那样的青春盎然，却死掉了。这就是命，不能所以然，也不能给予评价的命，人的命实际很贱，不比一棵草坚强。他对着一线天空，不觉叹了口气。他不是不爱这个女儿，经常给她母女俩寄钱，不为什么，就是因为寄了钱，自己才会把她们暂时忘记。
    “你妈妈现在怎样？”唐博远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医生说病情稳定，只是不能再受刺激，需要静静修养几天。”唐绍波平静下来。
    “要不转到省医院去？”唐博远建议。
    “妈妈只是因妹妹的死受到刺激才引起昏厥，静休一段时间应该好起来。”唐绍波感到没有必要。
    “只是到了省城你照顾她方便。”唐博远对宋子淑还是有感情的。
    “我留下陪她了，况且妹妹的后事还需要料理。”唐绍波一时不想回省城，妻子陈静正在胡闹，吵着离婚。两人冷战好久，几翻说离婚，只是到了当头又都罢了，惹得唐绍波没了脾气。
    唐博远一时无语，思量了好久才说：“我看了，这是件谋杀。你妹妹怎么会去那么偏远的小镇去？她该不是一个人吧？”
    唐绍波愣了一下，交警已经把情况给他说了，想来不会是什么谋杀，只是那个肇事外剩壕机逃匿了。“应该不是，他是跟朋友一起去的。”
    “谁？”唐博远依旧看着一线天空。
    “齐律师。”唐绍波对齐城有好感，自是不相信他会谋杀妹妹的。
    唐博远扭头看了儿子一眼，顿时无语，知道是齐城，在那次业余舞蹈大赛上，他就看出女儿爱着他。想起齐城对自己的成见，心中疑虑多了几分。
    “齐律师好像也受了伤，就在走廊另头的302病房里。”唐绍波曾走过去确认齐城的病房，想进去看，但见金梅、雪妹守候在外面，自己不认识她们，也就罢了。后又看到齐城家人过来，便走了回来。
    “他怎么不死，为什么不死？”唐博远有些嫉恨，激动起来。
    唐绍波不知道父亲与齐城有过节，以为父亲一时伤心才会这样激动，也就没接父亲的话。
    显默默一旁看着他父子，自己晒在一边感到无聊，就对唐绍波说：“唐先生，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改日我再来看伯母。”
    唐绍波这才感到冷落了显默默，连忙说：“显小姐，你忙，多亏你照顾我母亲，改日谢你。”
    “唐伯伯，那我走了。”显默默对唐绍波含蓄地笑了笑，就望了一眼唐博远说。
    唐博远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显默默也就欠身离去。
    唐博远望着显默默的背影，看了好一会问道：“她是谁？”
    “妹妹公司的副经理。”唐绍波感到累了，就坐回塑料椅上。外面已经天色黯然，他在这里已经守候了几个小时。
    “进去看看你母亲吧，我还要回去。”唐博远感到郁闷，医院到处都是苏打水的味道，没有比这更难闻的味道了。
    “你不进去看看母亲？”唐绍波建议。
    “我就不进去了，难免看了伤心。”唐博远不觉叹口气。
    “那你回去吧。是小伍送你来吧？”唐绍波心中有些失望。
    “嗯。”唐博远又看了儿子一眼，便扭头走了。
    唐绍波看着父亲走下楼，就进了病房，见母亲睡着，便没打扰出来了。与护士打了招呼，吩咐雇的护工细心照顾，就走出医院。从车库开车出来一时不知道往那里去，看着黯然的黄昏天空，急急交错的车流人行，感到茫然，心中空空，梦一样，浑浑噩噩。后感到饥肠辘辘，却不知道往哪里吃饭。他盲目地前行，路过来把玩娱乐城时，在前面的广场上停下车，开了车窗。娱乐城的霓虹灯已经亮了，不停地闪烁。隐约可以听到楼层上面传来的歌声。笙歌依旧，而她却死了，这就是命。那些欢歌的人，他们是否知道她已经死了，是否会停下来为她默哀啊。
    唐绍波握紧方向盘，心中的感觉说不出来，感到恨恨的，却又不确切为了什么。他拿出手机，给显默默打电话。
    显默默作为负责人，暂时管理着来把玩，她没有把女经理的死在内部宣布，此时最好一切照旧，这样才不会造成娱乐城的损失。她看到是唐绍波的电话，就接了。
    “唐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吗？”显默默言语深沉。
    唐绍波不知道为什么要打电话给她，这个城市认识的人不多，可是能说上几句话，只有她。就是想对人说说内心的感受。但是说什么呢？唐绍波哽咽起来。
    “唐先生？”显默默不知道怎样安慰他，迟疑地问一句。
    唐绍波知道失态，连忙说：“显小姐，出来吃顿饭吧。”
    显默默沉默一会，不想这个时候见面，因为哀伤会传染，那样自己的心情也会跟着悲感伤怀。但是心中也确实很感伤，郁闷得想一吐为快。
    “好吧，哪里见面？”显默默想到唐绍波此时哀伤，需要人安慰，也就答应了。
    “我就在楼下。”唐绍波平静下来。
    “我就下来。”显默默轻轻地挂了电话。
    她拿了小包就赶快出了门，等电梯时又连忙勾回。她坐在镜前，整理了一下褐黄色的头发，爆炸式的头发蓬松着，像张曼玉为康佳手机拍的广告贴画，有些怀古气息，人也像张曼玉一样雍容华贵。后来她拿了喷桶，往脸上喷了点水，又拿出速贴的面膜，贴在脸上。呆呆地看着镜中那张苍白的脸。女人什么时候都要注意自己的形象，美丽需要呵护的。过了五分钟，她就把面膜揭下扔进垃圾桶里，拿出稻花香型的香水在耳际喷了两下，又拿出水彩口红轻摸了嘴唇，站起来整理了衣衫这才急忙忙出了门。
    唐绍波一直傻傻地呆在车里，看着天空黯然下来，都市的霓虹灯投射在地面上，像印象派画家做的油画。看到显默默矜持地走过来，他一时恍惚起来。她是那样的漂亮，白皙的脸蛋沉寂一种坦然，显得自信，多像妹妹啊。唐绍波这样想，倍觉残酷。
    显默默看到唐绍波傻傻地看着自己，就笑了笑。“唐先生，我领你去吃川菜吧。”据说辣的饭菜不仅开胃，也能舒缓人的情绪。
    唐绍波没说什么，伸手为显默默开了车门。显默默欠身就上了车。一股清淡的芬芳沁人心脾，唐绍波不觉精神一荡。瞟了一眼显默默，感到她实在美丽非凡。什么话也没说，启动了车就驶出广场。
    “往川国演义吧，那里的川菜正宗。”显默默建议。
    “显小姐是四川人？”唐绍波想她那样热情推荐川菜，该是四川人。
    “不是，浙江人。听说吃辣的可以舒缓心中的郁闷，所以想去吃川菜。”显默默恬淡地笑了笑，又感到不合时宜，笑容就僵持在嘴角。
    “是吗？”唐绍波盯着车前方，专心驾车。
    “往右转，川国演义在人民路。”在红绿灯路口，显默默指了指方向。
    “我们去吃上海菜吧。浙江人大多不习惯川菜的，又麻又辣，吃了会长豆豆的。像你细皮嫩肉，长了几个青春豆，我会不习惯的。”唐绍波照旧往前开。
    显默默见他开玩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想想F市并没有什么上海菜馆，又见车开往郊外，就迟疑起来：“我们去哪里？”
    “H市，那里有家上海菜馆，菜清淡爽口，你会喜欢的。”唐绍波说着开了CD,唱机立即播放林汉文的《好朋友》。
    显默默有些迟疑，但没说什么。H市离F市有八十公里，跑那么远就为了吃饭，实在莫名其妙，只不过也有些浪漫气息。实际，唐绍波就想走得越远越好，心里那种惶然可以消失在路途中，可以在漫长的路途中寻得一种失去。
    夜无限的蔓延，只有车灯直射的光柱撕破黑暗，就像在时光隧道里穿行。车速如此的快，唐绍波有点疯狂。很快上了高速公路，唐绍波喜欢飚车，喜欢风驰电掣的感觉，尤其在漆黑无人的夜里，奔驰在高速公路上，那时风在车窗外呼啸而过，人就像在时光隧道飞驰一样，忘我和沉醉。
    “显小姐，会开车吧？”唐绍波隔了好久才想起该说点什么，车厢里的气氛已经有点沉闷。
    “会的，可是只敢开自动拨的车。”显默默拉紧安全带，也喜欢这种飞驰的感觉。
    “实际，开手拨的车才过瘾，真正显示驾驭的本领和乐趣。”唐绍波感到放松了，心中的郁闷似乎游弋出心胸，丢散在后面的黑暗中。
    “我可不行，总害怕开快了出了事故。”显默默说到这里，便想起宋倩的死，就连忙不再说下去。
    唐绍波没说什么，心里一沉，可是他没有放慢速度，如此的死，在一瞬间，并没有什么可怕。他喜欢这种速度，生活的真谛对于他来说就是速度。公司办公室的墙上就写着：速度就是效益。对于一个科技公司，一切走到别人的前面才可能发展壮大。
    “开车有害怕的心理那是不行的，因为越害怕越容易出问题。”唐绍波似乎意识到显默默的拘束，等了一会就开解一句。
    显默默没在接话，就岔开：“唐先生喜欢吃上海菜？”
    “一般般了，但是喜欢H市那家餐馆的菜，尤其做的清炒油菜特别够味。”唐绍波在H市也有业务，所以常到那里出差。
    显默默忍不住笑了，想不到这个人为了一盘清炒油菜，就要跑那么远。“唐先生一定是一个美食家了？”
    “说不上，我在饮食上口味不叼，什么特色菜都习惯得了，只要不过咸过淡。”唐绍波说的是实话，饮食不过是吃饱肚子而已，何必在此上面较劲。
    显默默笑了笑，没说什么。一个人会到几十里外单吃一份青菜，就够有意思了。
    唱机放到陶喆的《寂寞的季节》，显默默也喜欢这首歌，慢慢地听下去，人似乎很寂寞，就像大队地人马走了，只剩下荒凉，剩下自己。
    “唐先生经常听这首歌？”显默默感到车中的气氛紧张，自己的手心莫名其妙流了汗，所以不想太沉默。与唐绍波并不熟悉，见过两次面，交换过名片，如此，女人都会潜意识紧张。
    “开车时放一两首歌曲放松一下。这首歌耐听，风吹落最后一片叶，我的心中飘着雪，爱只能往回忆里堆叠，这些语句很唯美，只是也很感伤。”唐绍波不甚在意，他听歌很随机，有时经过街头的音像店，听到什么好听的歌，会停下车，静静听完，然后下去买碟片，所以车上有很多CD。
    “陶喆的歌声就像无垠的蓝色大海，安静地滚着浪花，低沉而伤感，把人的心声都唱了出来。”显默默专著地听着歌，平淡地说自己的感受。
    “是吗？”唐绍波扭头看了一眼显默默。外面黑漆漆的，只有车前灯的光刺破黑夜，伸向很远。她那双明亮的眼在幽暗中露着微光，幽幽的。唐绍波无邪地笑笑，也静听这首歌。
    “……又走过风吹的凛冽，最后一盏灯熄灭，从回忆我慢慢穿越，在这寂寞的季节……”
    唐绍波听着，没再言语。陶喆那如水的低音缓缓唱着，让人不期然想起落叶的秋天，行人匆匆，而树叶在风中越扬越高。
    显默默静心听着，随着歌曲飘来的苏格兰风笛，悠扬深邃，凄婉孤清，让人沉醉，让人莫名的忧伤感动，在其间重温曾经的浓郁旧梦，而今物是人非，只剩下飘落的树叶旋舞。
    车时速100多公里，很快就到了H市，唐绍波减缓了速度，轻车熟路，转了三个巷道，就到了那家上海餐馆。下了车，显默默特意注视这家餐馆，小小的灯彩招牌，显得寒酸。想来，菜应该做得不错，要不也不会特意跑来。
    “实际是不是上海菜，正宗不正宗，我也不知道，想来该不会假吧，要不为什么偏叫上海菜馆，而不是其它。”唐绍波也抬头看了看黯淡的霓虹招牌，他仅在这里吃过一次，菜相当精致，但好吃的似乎就那么一盘清炒油菜。
    显默默知道他为了迎合她，特意跑这里。江浙菜与上海菜同属一个菜系，有异曲同工之妙。上海菜特色的有醉蟹，醉鸡啊，酒酿丸子啊，大闸蟹啊什么的。杭州菜有西湖醋鱼。显默默这样想，就不觉来了食欲，想起母亲做的醉鸡，口中就有了口水，朝唐绍波点了点头，嘴角浮出浅淡的笑意。
    餐厅的人挺多，唐绍波要了房间。房间古色古香，乳白的墙壁上挂着木刻风俗画，灯光也柔和，门一关，厅堂的吵闹就被拒之门外。
    “挺不错的，外面看却是一般。”显默默褪下风衣，递给服务小姐。小姐转身挂在壁橱里。
    唐绍波看了看菜单，就递给显默默。“显小姐，家乡菜还是由你来点。”
    显默默也不客气，没有翻看菜单，就说道：“来例醉鸡，再来份西湖醋鱼，小只的鲈鱼啊。”说着她把菜单递给唐绍波。
    唐绍波笑了笑。“来份清炒油菜和酒烧豆腐吧。要不要喝酒，这里有十年女儿红，正宗绍兴酒？”
    “不要了，你还要开车。”显默默提醒他。
    “那倒不必担心，黄酒很淡的。”唐绍波一时心血来潮，想喝上一两杯。
    “谁说的，黄酒容易上头的。”显默默不太想喝酒。
    唐绍波没有坚持，着小姐开了电视，就让她们退下。两人一时无话可说，就看着电视。电视是《天龙八部》。
    “唐先生，也喜欢看武打片？”显默默看唐绍波投入，就问道。
    “是啊，感觉打打杀杀就是痛快，言情剧就罗嗦了，说是浪漫，却都俗气，尤其是韩剧，眼泪多，女人如果都是这样不济，一点都不好玩。”唐绍波说着天真地笑了，感到自己话说多了。
    “那你喜欢这里面三个男主角中的哪一个？”显默默想问唐绍波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但记起彼此还很陌生，也就随口问道。
    “当然是萧风了，豪爽，武功又好，有大侠风范。你呢，喜欢哪一个？女人都该是喜欢萧峰吧？”唐绍波似笑非笑地看着显默默。
    “没有喜欢的，萧风太傻，段誉太花，慕容复太俗。”显默默矢口否认了三个男主角。
    “有意思，那显小姐喜欢哪类男人？”唐绍波感到好奇。
    “三分的萧风，二分的慕容复，五分的段誉，这样的男人才有意思。”显默默说完就笑了。
    唐绍波感到有趣。“显小姐真会说笑，世间哪有男人可以几分几分的算。”
    “可是这样才是男人啊，三分的憨厚朴实，带点英雄的大度，却又不是那样自视清高，可以挣钱，可以谋事，还有花心男人的体贴、细致，但却专心有度，你说这种男人有为什么不好啊？”显默默忍不住还是说起来。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如果谈男女品评多是一种开始。
    “哦，你的看法倒也独特，那总该遇到一两个吧。”唐绍波来了兴致，人也忽想知道显默默有没有男友。
    “哪里这么容易碰到啊。”显默默不无遗憾地说，说完，忽又感到不当。
    唐绍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感到她很有意思。
    “那你又喜欢哪个女主角？”显默默微笑着，有意转移了话题。
    “当然是王语嫣了，神仙中人。”唐绍波不假思索。
    “想不到，唐先生还有浪漫气质啊。”显默默说着笑了。“世间哪有什么神仙中人，在我看来王语嫣就如那林黛玉，受之不起啊。”
    “说来看看，洗耳恭听。”唐绍波鼓励她说下去。
    这时服务小姐进来，上了西湖醋鱼和酒烧豆腐。
    “趁热吃了。”唐绍波招呼。
    显默默也不客气，拿了葱绿的筷子轻轻夹了块醋鱼，放进嘴里轻轻地咀嚼。唐绍波看着她，感觉样子很雅致。女人细致到吃饭的一举一动，那么这样的女人一定很有涵养。顿时对显默默另眼相看，他对从事生意界的女人有别样的看法，当然妹妹是例外，现在显默默也是。
    “好味道，正宗的杭州醋鱼。”显默默顿时眉色飞舞。
    唐绍波见她吃得高兴，心情不觉一爽。“显小姐既然这样说，想来不错。”说着也夹了一块。肉做得甜滑酥软，口感特爽。
    很快醉鸡、清炒油菜也上来了。醉鸡散发着浓郁香气，显默默忍不住叫好。“这么好吃的菜，不喝点酒不来兴致，让小姐热点黄酒吧。”
    显默默显然吃出兴致，唐绍波也正有此意，就按铃让小姐进来写单。
    酒是用热水温出的，很快就上来了。
    “显小姐平日好酒吗？”唐绍波给两人斟酒时问。
    “我家就酿酒，我一两岁，父亲就用筷子沾酒让我噙。”显默默心情愉悦，不觉说了老底。
    “那可了不得，自当是酒中女杰了。”唐绍波不忘恭维一句，说着举杯要和显默默碰酒。
    显默默也爽快，就一干而尽。唐绍波看她饮下，自己也仰头饮下。黄酒很醇，口感很好，唐绍波连说好酒。
    “那就多喝几杯了。”显默默给两人斟酒。
    “难怪我妹妹会找你做副经理，到时我接手来把玩，让你做总经理。”唐绍波显得高兴。
    显默默一时无语，心里却嘀咕几句，没得就开始拉拢我了，想着还是拿了酒杯一饮而尽，就为自己又斟满酒。随后用筷子撕下一块鸡肉，送进嘴里。
    唐绍波也喝了一杯酒。“说实在，我正愁没人接手来把玩，怕生意一时冷淡下来。那可是妹妹的心血，她曾说过，她活着，把娱乐城经营好那就无憾了。”
    “我暂时看管生意，请唐先生放心。”显默默举了酒杯，与唐绍波干了一杯。自从宋倩跟齐城在一起，张罗着结婚，也就开始物色人手接手生意，就请了多年的朋友显默默过来打理。
    黄酒不耐喝，很快两人喝了两瓶。显默默兴致很高，频频举杯。唐绍波自是酒场摸爬出来，愿意奉陪到底。
    要第五瓶时，显默默拦了。“唐先生还要开车，今晚就到这里吧，来日方长。”
    唐绍波没有勉强，见桌面菜只剩下残汁。“显小姐吃好没有，要不要加菜？”
    显默默用纸巾擦了擦嘴。“酒水就饱了，难得遇到唐先生这样的好酒量，喝出兴致了。”言语见，愉悦心情不觉流露，已经忘记方近才死了人。哀伤是不会持久的，欢乐充斥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充斥生活中的大多时间。
    小姐结帐时，他们愉悦的心情才平缓下来，一时没什么贴切的话，就又看着电视。《天龙八部》放完了，是部不知名的外国电影，其间男女主角正在劲吻。唐绍波目不转睛地看着，毫无拘束。显默默忽感到紧张，但是也不好装出拘束，坦然地看着，感到嘴中湿湿的，想咽口水，就拿了茶杯饮了一口水。
    结了单，两人就前后出来，外面春风缭绕，让人感到惬意。显默默想起自己的风衣忘了拿，就吩咐小姐进去拿。两人站在街边看星罗密布的天空，夜是那样深邃辽远，渺渺不知所终。
    上了车，都系了安全带。
    “唐先生不碍事吧？”显默默心中忐忑不安。
    “小意思，你就放心吧。”唐绍波回之轻松的笑容。
    车就启动了，唐绍波开得很稳，每条道路都很清楚，左转，右转，很快出了H市，上了高速公路。
    显默默一旁无话，也不想无话找话，就蜷缩在座位上，眼的余光审视着唐绍波开车。唐绍波提了速，120的时速。
    “有些闷，能不能开开车窗？”显默默看唐绍波开了CD，就问了一句。
    唐绍波就按了键，车窗很快摇下。风一下子就冲了进来，在车里盘恒一阵又从另个车窗呼啸而去。
    “显小姐，平时喜欢什么活动，网球、高尔夫怎样？”唐绍波随意问了一句。
    “网球经常打，F市没有高尔夫场地，所以不曾打过。”显默默裹紧风衣，风把她的爆炸式的头发吹乱了，发梢搔得脸庞发痒。
    “改日有机会，我请你打高尔夫。那开阔的绿草地，总是让人遐想自己就是不羁的野马。”唐绍波说笑。
    显默默噗哧笑了出来。“不羁的野马，唐先生本身就是不羁的野马啊。”
    “哪能，被事业、家庭束缚，自由只是梦醒后一瞬的念头。”唐绍波感到酒意开始上涌，所以不敢大意，死死地看着前方，车速也减缓了。
    显默默听唐绍波那样说，感觉他不像想象中的商人，一个梦醒后想象自己是匹野马的商人，多少有些神经质，或者是文人气质。
    “唐先生平时看什么书？”显默默试探地问一句。
    “看书？你以为我是学生啊。好多年没有挨过书本了，人都迟钝了。”唐绍波说着叹口气。
    显默默有些失望，她不喜欢和粗俗的商人交往，平时和他们跳舞喝酒，都喜欢动手动脚。显默默这样想，就不再言语，手不觉中抓紧安全带，风就在耳旁飞过，她也感到头晕晕的，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下了高速路，唐绍波紧张的心情才松弛下来，车缓缓向市区驶去。
    “夜色真美。”显默默看着窗外，顺口说了一句。
    “是啊，很少在这荒郊待过，这样的夜色更是难得见到。”唐绍波附和一句。
    “以前，呆在乡下，不觉得乡下有什么好。现在住在城市里，被高楼大厦圈定，又忽然发现乡下悠闲生活中的美，不见喧哗，没有浮躁，简单、认真，也塌实。”显默默幽幽地说，对乡下生活的向往由来好久，但是却没有勇气放弃城市生活到乡下去。
    “是吗？都一样，等你在乡下住久了，就会厌倦那里的一切，这就是列文定律。”唐绍波不紧不慢地开着车。
    “列文定律，我没听说过？”显默默有些好奇。
    “就是列夫-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中的列文，他不是在城市与乡下生活间徘徊吗？实际在那里生活都一样，关键是生活态度。”唐绍波胡乱杜撰，哪里有什么列文定律。
    显默默对唐绍波立即另眼相看，原来他懂得不少啊。
    唐绍波转到乡间的土路上，随即驶到路边的草甸上。
    “干什么？”显默默心中不觉有些紧张。
    “呆一会，让你好好欣赏乡间夜色。”唐绍波说着就开了车门独自下去了。
    显默默也就坦然开了车门，下了车。
    四周很安静，似乎能听到春草破土而出的声音。唐绍波伸展了腰身，随后躺在草地上。“真好，连空气都似乎有香味。”
    显默默环顾四周，辽阔，寂寥，可以看到幽暗的树林和似山样的村庄。没有什么光亮，只是时不时驶过的汽车的远距灯光直射过来，远处的电线干一亮随即又消失在夜幕里。后来她坐到草地上，仰看淡蓝的天空，弯弯的浅月像船一样停栖在星的港湾里。她懈怠了，感到恒久的坚持实际了无意义，等待更让人绝望。
    “唉，真想放弃拥有的，在这乡间隐居，做一个社会多余的人。”唐绍波一时心血来潮，想到和妻子的纠纷。自己是有过“情人”，但为了她早已分手，可是妻子却总是挂在嘴边，而且动不动闹离婚。他不明白，大学那个清纯、温文尔雅的女孩怎会变成现在一个多疑蛮横的女人。真的不能让女人闲下来，不能让她们爱幻想的头脑有一点闲暇，要不她们善于捕风捉影，善于造谣生事，善于想入非非。蛛丝马迹她们都能遐想出各种传神的剧作。
    她们还善于报复，甚至不息为此走火入魔。唐绍波想起妻子陈静就有些倦了，为了报复他，竟然去见司马原，那个爱恋她的大学同学。而司马原也是有了妻室，为之不惜要与妻子离婚，直到那时，陈静才告诉他一切都是做戏给唐绍波看。唐绍波后来知道这些，比司马原更心灰意懒，感到自己做人失败，要不怎会让清纯的陈静变成那样。
    “说是那样说，可是谁会放弃城市优越的生活啊。”显默默一旁感叹。
    唐绍波没有说什么，只是无望地看着天空，感到自己并不比司马原幸运到那里，早日大学时就不该爱上陈静。
    一辆车驶过，刺眼的灯光撕破夜幕、
    “我们走吧。”显默默感到头晕晕的，黄酒酒劲上来慢，此时开始浓烈起来。
    唐绍波爬了起来，伸手去拉显默默。显默默迟疑一下，但是还是把手伸给他。唐绍波拉了显默默那纤柔的小手，心竟扑扑地跳起来，再也不舍放开。两人就那样面对面站着。显默默看他痴痴地看着自己，他呼出的气直扑脸面，显默默感到紧张。
    “唐先生，我们回去吧。”显默默的声音里带着颤音。
    唐绍波这才反应过来，知道失态，连忙放下显默默的手，发现自己的手心冒了汗。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都束紧安全带。唐绍波启动了车，那时他感觉嘴唇咸咸淡淡，扭头看显默默。她很平静，远视车的前方。唐绍波忍不住，伸手拢了显默默的双肩。显默默吓了一跳。
    唐绍波侧身探出头，要亲吻显默默。显默默紧张地说不出话，想推开唐绍波，但是唐绍波已经探过身来，火热的嘴唇贴在她的额头上，唐绍波随即放开她，端坐了身体。
    车启动了，唐绍波调转了车头。而显默默目瞪口呆地呆在那里，紧张的心情没有松弛下来。她感到莫名的委屈，感到受到玷污。虽然这种情况以前遇到很多，可是这次痛苦的感觉格外浓烈，她不希望唐绍波也是那种人。这样想，她忍不住哭出声来。
    “对不起。”唐绍波感到脑袋涨涨的，为什么刚才有强烈的亲吻她的念头？
    唐绍波这样说，显默默更是止不住哭声。
    唐绍波不知怎样安慰她好，停了车，呆呆地看窗外深远的夜空。随她吧，让她好好哭吧。
    毕竟是大人，显默默见唐绍波停了车，也就不敢恣意哭泣。虽然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但似乎知道这个男人过得并不愉快。她从宋倩那里知道他正与妻子闹离婚。
    唐绍波感到心中空空，处于绝望之境。生活不过如此，即便你有许多钱，但未必可以幸福。
    呆了好久，显默默小声说：“我们走吧，唐先生。”
    唐绍波扭头看她，幽暗的夜色里，还能依稀看到她的美丽，就像刚才在饭馆里一样迷人。他松了安全带，又探过脑袋，这次显默默没有反应，他已经搂着她，开始亲吻她的嘴唇。显默默潜意识推开他，但他沉重的身体紧紧挨着她，人不由自主张了嘴，唐绍波的舌头就伸了进来。显默默感到郁闷，唐绍波鼻子呼出的气体直撞她的脸庞。但是她也搂紧了唐绍波，沉入他的疯狂中，好像她一直在等待这种炽热，希望彻底燃烧一次。捆绑自己的安全带也弹开，后排的座椅自动平倒了，像一张方正的床，颤悠悠的。他们都好久没有燃烧了，可以看到火焰隔着车窗游离出去，像夜幕骤显的鬼火，游蛇样地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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