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齐城正准备去上课,接到系主任的电话,说法律学院准备招个讲师,学院有个研究生不错,学校有意留用,要试讲,要系里安排课堂,系里就考虑借用齐城的课来试讲,到时候学院的几位领导和资深老师都来旁听,同时也让齐城留下来安排接待一下。
学院每年都会招一些老师,齐城没有觉得不便,也就应承了。后想起是大三的学生,这些学生懒散惯了,经常缺课,不是忙着谈恋爱,就是忙着找工作。现在就业压力大,许多学生大三就试着在外面找工作或是打工。他连忙带了书本,先来到教室,见学生来得不多,就让在座的学生去喊宿舍同学,让他们都来听课。学生们也乖巧,陆陆续续来了一部分,教室也坐了七七八八,齐城这才放下心来。
齐城把试讲的事情说了,看到一些学生坐在最后一排,就让他们腾出位置,等一下院领导过来旁听坐,后还嘱咐大家多配合试讲老师一下,不管讲好讲坏千万不要起哄。学生们也就应了。
快上课的时候,进来一男一女。齐城一看,顿时愣住了,头一下子蒙了。那个面带笑容的女的是雁门雪,偏偏是她,终于见面了。齐城深深地吸口气,不知所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雁门雪进门的时候还跟身边的那个男的小声说笑,此时也看到齐城,身体哆嗦了一下,顿然灵魂出壳,目瞪口呆。
彼此短目相接,内心的情愫一下子酸溜溜的,一下子苦麻麻的,谁都不知道说什么好。齐城看着她,她模样没变,只是黑了,头发也剪成齐耳短发,比以前显得精神和干练。那时候她是那样的白皙、柔弱、文静,齐城眼前顿时十多年前的旧样,原来一切都沉在内心最深处,一点也没有忘记。
雁门雪看着眼前的人,她比齐城更吃惊,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齐城。他还是旧样子,没有发福也没有变瘦,这个令人魂牵梦绕的人一点也没变,他就那样安静、恬淡地站在地方,一脸的错愕,没了他当年脸上那单纯的笑容。可是一切都印在脑海里,就是他此时满脸怒容,在她的记忆里还是笑容满面。
“你怎么了?”黄见初见雁门雪愣在那里似乎在发抖,就关心地问了一下。他今天过来是观摩也是给雁门雪打气。
就在瞬息间,似乎过了几个世纪。雁门雪醒过来,见齐城没有说话的意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起以前是自己提出分手,该怎样打击齐城啊。
齐城竟然没有恨,除了惊讶只能错愕,一直想着会不会碰到,可是真的碰到一起,还是措手不及。他想说话,可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学院领导进来,打头的正是唐博菊。雁门雪连忙让开门口,让他们进来。唐博菊见雁门雪已经过来,也就微笑示意,他对自己这个得意门生感到满意,所以亲自来听她讲课。见到黄见初站在一边,也就点点头,算是招呼。
齐城见到唐博菊,才反应过来,知道试讲要开始,他连忙放松表情,冲着唐博菊微微笑笑,后看到陈渐融,也是笑了笑。陈渐融看看齐城,也点头示意。
待领导们坐下,系主任程浩就小声对齐城说了,说可以开始讲课了,让他介绍一下试讲老师,说着给齐城一张纸,上面是雁门雪的简介。
齐城大方地走上讲台,平声静气地说:“同学们好,现在开始上课,我们欢迎雁老师给大家讲课。”
学生们很配合地鼓起掌来。
如此简短的开场白,雁门雪莫名地紧张,一切都因为齐城的出现被打乱了。
齐城走下讲台的时候看了雁门雪一眼,似乎看出她的紧张,也就在嘴角涌出淡淡的笑意。雁门雪看到久违的笑容,从中得到莫名的鼓励,在走上讲台的时候,她抛开了,成竹在胸。
齐城不方便离开,见黄见初在第一排坐,只有他那里有空位,也就走过去坐。
雁门雪做了详细的准备,向老师和同学们问好后就开始讲课。齐城竖着耳朵,听着雁门雪清脆的声音,心间丘壑万千,滋味千般,莫名的疼,莫名的空落。看了一眼身边的黄见初,看他刚才跟她的亲密,似乎不是一般的关系。她不是早就结婚了,难道这个是她丈夫?这样就有意无意地多看他几眼,他显得年轻,眼睛里有单纯的兴奋,显然他在关注雁门雪的讲课。按理,他比她小啊?也是,男的过了三十岁,都会显得比实际年龄小,女人则相反,她在高原这么多年,那样恶劣的环境,自然老得快些。
只是,他怎么没有高原人的特征?皮肤白皙细嫩,连汗毛还是茸茸的,亮着黄色微光。唉,谁说高原人皮肤就黑啊,黑人还有皮肤白一些呢。齐城长长嘘口气。
黄见初开始在听雁门雪的课,可是见到身边的人时不时在看自己,也就对齐城笑笑,可是见齐城心不在焉,根本没有见到自己笑,也就继续听课。可是想起雁门雪进门的时候的惊愕,不觉也打量身边的男人,他们不会认识吧?好像是,看他该是这里的老师,可是从没有听雁门雪提起啊?如此,他感到纳闷。显然,雁门雪的讲课更重要,他来不及多想,继续听课。
齐城心间纠葛着各种各样的想法,一点也没有听雁门雪讲课的情况。直待下课铃响,他在反应过来。往讲台看,雁门雪已经合了书本,一脸自信地说道:“好了,这堂课就到这里,同学们再见。”
顿时响起掌声,齐城有点惶惑,扭头看系主任,见后面的领导和老师已经离坐,开始往外走。齐城在扭头却看到雁门雪,她也在看着他。
齐城欲言又止,不知说什么好。而一旁的黄见初一见领导和老师们出去,就喊师姐,讲得棒极了,所着不待齐城走开,他就一纵身从齐城身边跳出去。雁门雪尴尬地冲黄见初笑笑,没说什么话。
原来是师弟,齐城忽感到轻松许多,心中的沉闷和压抑顿时少了许多。正准备向雁门雪打招呼,雁门雪的手机响了,她慌乱地从手提包里拿出手机,接了。“老师,你好。”说着走出去,到长廊去。黄见初跟在后面。
齐城呆愣在那里,那个手提包好像还是自己送给她的,她到现在还在用着?不会吧,这么多年,如此天天带着,早该坏掉了。可是,款式和颜色都是啊,齐城愈加清晰地记起自己确实送给她这样的手提包。
他无力地坐了下来,周围的学生一个个散去,他们似乎看到老师的失魂落魄,但是都没有人理睬他。
是唐博菊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好好表扬了雁门雪,说她课讲得不错,要她等好消息。雁门雪连忙对老师表示感谢,多谢他这么几年栽培。挂了电话,雁门雪想回教室,可是黄见初却在一旁问是不是老板的电话,情况怎样?
学校的研究生有时候向自己的导师喊老板,雁门雪只好说了好消息,黄见初就吵着请吃饭,雁门雪只好应了,两人便一起走了。
待再上课,齐城依旧无精打采,教室里学生也走了七七八八,齐城不耐烦,就让学生们自习,自己便走了。出来直接去了停车场,开车往大学城的别墅去。到了别墅,开了门,一个人站在空落落的大厅,感到格外委屈,想好好地哭一场,后来有气无力地坐回沙发,深深地陷在那里,感到很无助。这就是命,他叹口气。
直到学雪妹打来电话,齐城才反应过来,那一刻他得到警醒。雪妹问他回不回去吃饭,他隔着电话听到孩子的哭声,他连忙应承就回去,就回去。挂了电话看表,已经十二点半了。
回去的路上,齐城面对了现实,对自己的冷静感到纳闷,自己原来一点也没有愤怒啊,也就是一点失落和惶恐,我没怎样啊。也许,我们该是陌生人了,彼此都没说什么啊。你说能怎样?都结了婚,都有了孩子,还能怎样?我这是怎么了,刚才郁闷什么呢,不就是见面吗,大方地打个招呼不是很好啊,我怎么什么也不说,事情早过了,什么都记不得了。
齐城就这样乱七八糟地想着,也逐渐想明白,到家的时候他有点放松,进了房间,看到雪妹,还是像往常一样说声我回来了,随后跟保姆怀里的儿子打个招呼,说喊爸爸。小家伙蛮懂事,清脆地喊着爸抱,爸抱。齐城就接过孩子,把他举起来摇了摇,随后问道告诉我,谁惹我们的宝宝哭了。
几天后,齐城睡了午休,此时隔窗看着外面,天气有点沉闷,要下雨的样子。有电话打了过来,因为雪妹和孩子还在睡,他连忙接了电话。
“你好,齐老师,我叫黄见初,想见你。”黄见初有点忐忑不安,无神地在花园里坐了好久,还是决定给齐城电话。
“谁呀?”齐城纳闷起来。
“我想跟你谈谈雁门雪的事情。”黄见初一下子果断起来。
齐城顿时沉默下来,感到意外,一个不相干的人要跟自己谈过去。“好吧,哪里见?”
“就在学校对面的老橡树咖啡馆吧。”黄见初建议。
“好吧,我去。”齐城说着挂了电话。
黄见初见对方挂了电话,就也合了手机,抬头看阴沉沉的天空,脸上也是阴沉,后来就往学校外走,去老橡树咖啡馆。
就那一个老橡树咖啡馆,齐城开车很快也赶了过来,他想该是那个和雁门雪一起去试讲的男的,那个师弟。他不知道他会说什么,只是他知道要听听,隔了好多年,就是一辈子,还是想听听她的故事,她的现状。
齐城进了咖啡馆,扫落角落里,没看到别人,后来就问服务员可有人。那服务员就问可是齐老师,齐城点了头,她就引齐城过去。
果真是那个师弟,齐城看了他一眼,就在他对面坐了,服务员拿过来菜牌。
“来点什么?”黄见初冷冷地问道。
“一杯蓝山咖啡。”齐城冲服务员说。
“也来一杯同样的。”黄见初合了菜牌。
两人互看了一眼对方,一时都没有说什么。黄见初忽然不知道从那里说起,毫无头绪。
“你有什么要说的?”齐城还是打破沉默。
“我,我爱着师姐,所以我不能容忍她痛苦下去,自从她看到你,她就失魂落魄,一下子憔悴许多。”黄见初直截了当。
出人意外,齐城还是感到意外,原来他爱她,难道他不知道她已经结婚了?
“你知道不,师姐一直很爱你,可是当年她迫于无奈才跟你分手。”黄见初有点紧张,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
齐城异常平静,只是看着他。
“她当年不是爱上别人才跟你分手的,她根本就没有结过婚,至今她都是单身。”黄见初一股脑说了出来。
齐城身心一荡,心一下子被撕裂了,莫名地疼,脸色顿时苍白许多,盯着黄见初看,似乎想知道真相。
这时服务员上来,两杯咖啡送了上来。
黄见初看着服务员出去,这次说道:“当年,她去了西藏,才知道那里环境恶劣,而且那里也不需要什么高材生,你知道她是学中文的,去了那里干什么?就是坐在一台老式的电脑前当打字员啊。所以她不想你也去那里,所以找个借口好不让你去,可是知道你的性子,只好说爱上别人才会让你打消念头。”
真伟大,她真伟大,可是这是理由吗?她不想让我去,可她可以自己回来啊。齐城不信,感到受到愚弄,他拼命地强忍,不让自己爆发出来。
黄见初看到齐城面无表情,似乎不那么相信,迟疑了一下继续说:“另外还有个原因,就是她被一个同样去支援边疆的人强暴了,她感到配不上你,所以……”
黄见初的声音越来越小,齐城的脑子一下子嗡了,恶狠狠地看着黄见初。
“这些都是她告诉你的?”齐城忍受撕心裂肺的疼痛,不容人拒绝地问道。
黄见初看着对面的人,似乎看出了愤怒,缓缓地说道:“是的,她为了拒绝我的爱,所以说了她的过去。虽然她没有说她爱的人是你,可是那天后我就知道你就是他。”
齐城在一瞬间崩溃。“她在哪,她在哪?”他几乎是吼出来。
黄见初没料到齐城会如此的愤怒,只好说:“她还在上课。”
齐城不再理会他,站起来直接跑了出去。黄见初看着他的背影,傻愣好一会,后来明白了,也连忙跑出去。桌上的咖啡还在冒着烟,外面的服务员见两个人急匆匆地跑过来,想喊还没有结帐,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外面疏疏落落地开始下雨,雨点落在地上激起灰尘飞扬,随后大雨滂沱。齐城几乎是跑着毁了回了老校区,沿着藤萝交织的回廊很快到了法学院的研究生楼,那时他浑身湿透,他顾不上什么,一个教室一个教室找过去。
先是旧楼,后来沿着天桥到了新楼,从上直接往下找。许多教室正在上课,老师、学生看到他浑身湿漉漉地出现,一脸着急,都吃了已经。齐城像疯掉一样,研究生班学生不多,他一眼就看过,没有就立即往下找去。
终于,他看到雁门雪,他一下子推看门。教课的是唐博菊,他坐在那里正在讲《比较经济法》,听到门腾地开了,看到一个人湿淋淋地出现在门口,吃惊不小。正想说什么,见是齐城,就起来要问。
齐城却谁也不理,上前直接去拉雁门雪,雁门雪开始还惊呆了,可是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出来。唐博菊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是自己的学生,一个却是自己的亲戚,从没有听说他们认识,这是怎么一回事?
到了走廊,齐城站了下来,看着雁门雪,他心里又急又恼,后来一把把错乱的雁门雪搂在怀里,依着她的齐耳短发,呜呜地哭了。
唐博菊和其他几个学生都跟着出来,见了这个架势,都莫名其妙,后来看出怎么回事,唐博菊让大家进教室,脸上的表情凝重许多,太不象话了。
雁门雪开始还像木头,后来也紧紧搂了齐城,挨着他厚实的胸脯哭了,感到格外的委屈,身体内一股洪水冲击过来,她摇摆不定。
后来,齐城歪头开始亲吻她的耳朵,最后开始亲吻她的脸颊,后来亲吻她的嘴唇。雁门雪还在哭着,齐城的舌头在她的嘴唇边打转,把滚下的眼泪噙了,后来两个人亲吻在一起。
黄见初站在走廊的另一头,一动也不动,浑身湿漉漉的,脚下一滩水缓缓地流淌,拉出一条弯弯曲曲的水痕,还在往前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