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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我不清楚自己的行为是否说得上脚踏两只船,谁知道呢?我又别无选择。或许,我仅是个斗争的牺牲品。那深碧玉,我更是一点头绪可没有,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而薛子谦给我下的毒,我的身体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并不是我到了逸王府,一切的阴谋和诡计都可以全然暴动起来了,我没有如此的能耐,也并非是什么关键人物,一切都没有换,我还是住在刚进府时的那间园子,小令依旧服侍着我,日子过得很清闲,日日看花开花落,清闲到可以认识另外一个在我生活之外的人。
    第一次见到周清忆是在一个慵懒的午后。
    那天下午,我靠坐在园里的躺椅上,凝视着那一架开得烂漫的花朵,周身空气中亦流动着它馥郁的香氛,仲夏的夜里人不可理喻的慵懒,我浑身无力,倚在椅上只想睡去。
    突然感觉一阵强烈的寒气越来越逼近,瞬间已到了面前。我猛然睁开眼,眼前一丈处竟是那个黑夜中阻击我的黑夜男子,阳光的透射下,他依旧披上黑色的长袍,看似凌乱的墨色长发垂与肩上,腰际一柄长剑,他是个杀手,又是剑客。
    他抬头,把明厉的双眸投向我,那双灵动的眼睛是他身上唯一的亮点,这就已经足够吸引任何一个人,我顿时觉得太阳也比不上它耀眼夺目。
    如果说薛子谦源与一种尊贵优越之俊美,周渝睿带有一种狂妄傲气之魅力,而眼前的这为男子,只能用坚毅与冷酷形容。
    他看着我,没有任何表情。他便是来向我索要我的买命钱的,隔了一个月之久,他还真不缺钱。
    我利落地伸手向怀中掏出银票,用手指弹过去,他快速地夹住,看了一眼,然后对我牵强地一笑,侧身又要离去。
    看到他,便让我想起了一件萦绕在心的事,出于此点,我叫祝蝴。他停下,扭转头来看我。
    我亲柔地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叶森!”他沉思片刻,吐出两个字。
    “名字不错!”我不由得道,“现在你已收了我的钱,那么你该告诉我究竟是谁委托你来杀我的?”这件事情我务必要弄得个水落石出,搁在心里难受。
    叶森冷冷道:“这是规矩,恕不能言!”
    我轻笑一声,在藤椅上晃晃悠悠,直勾勾地盯着他,道:“要如何才肯”
    他面无表情:“既是规矩,便绝对不可以透露主人的秘密!”我知道问不出什么所以然,只好摆摆手,让他离去。
    叶森这种人,着实不好相处,只认钱与规矩,其余的什么都不在乎。
    可这次,他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四周围突然间闪跳出一大群侍卫与家丁,手里皆是兵器,把叶森团团围住,如临大敌的样子,我与叶森俱是心惊,事情怎么越来越麻烦?
    他们有几十来个,只是把叶森围个水泄不通,并没有操家伙打斗起来,估计,他们是在等待什么。果然,人群中让开一条道,逸王妃迈着曼妙的步子走了过来,脸上不是那种幸灾乐祸的表情,而是畅快淋漓。
    最重要的是,她还有些吃惊。
    侍卫们不敢妄动,此刻一齐看着王妃,有些手无足措。
    王妃穿一件白色宫装纱衣,肩上缀着流苏,永远都是盛装的妙龄女子,她的视线一一从众人身上扫过,她看了叶森很久,最后,视线停在我脸上,她淡淡地问:“薛姑娘,怎么回事?”
    说实在的我也不清楚,所以一时语塞,什么话都没说。
    一个侍卫抢先答话:“禀娘娘,最近府里刺客多,小的们今日下午在巡查的时候便发现这里有此男子,由于小的从未见过他,故疑心为外人,所以……”
    王妃含笑看了我一眼,就去仔细打量叶森,大概她实在觉得眼生,不由得皱了皱眉。
    王妃对那些侍卫轻喝:“薛姑娘是王爷请来的贵客,你们怎么好意思在她的园子里动刀动枪,快把东西收了去!”
    王妃美眸一转,又淡笑着问我:“薛姑娘可认识此人?”
    我识趣地站了起来,径直微笑道:“恕奴婢眼拙,不认识!”
    “胡说!”那个侍卫恶狠狠地瞪我,“娘娘,刚才我还看见薛姑娘把几张银票给了他!他们还略有交谈!”
    “没你的事!”王妃打断他,又举目向众人:“那有谁认识他?”在没得到任何回应之后,王妃缓缓走向叶森,侍卫们小心翼翼地护在一旁,生怕王妃有任何闪失。
    王妃淡淡道:“这位少侠,你来逸王府做什么?”
    叶森回答得很干脆:“找人!”
    “找谁?”
    “她!”叶森单手一指,显然指的就是我。我脸上定是一阵白一阵青的,他怎么会那么不给我面子?
    王妃不急着看我,继续含笑问叶森:“你又是谁?”
    叶森冷冷目空一切道:“杀手!”
    王妃脸上瞬间闪过一丝阴霾,尤自平静道:“你找她干什么?”
    “在下无可奉告!”算是叶森还会留点心计,否则我真认为他是个白痴得可以的杀手。
    话问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王妃笑着看着我,有一些得意,道:“薛姑娘,王爷有告诉过你府里的规矩么?”
    “王妃!”我辩解:“此’认识’非彼’认识’,我与他仅有一面之交!”
    “好了!薛姑娘,你说的这些都不重要!”王妃冷冷道:“府里若有不速之客,那人与谁有关,谁就该得到仗责!”想必王妃此人就是这样的女子,与到棘手的事情只挑重点来考虑,与她无关,或与事情无关的旁支细节她全然不会在意。
    眼见我又要处于下风,我正想为自己辩解之际,院子外面,响起一个轻柔动听的声音:“怎么不把事情弄清楚呢?”
    众人寻声望去,石径上走来一位女子,她披着宽袖飘逸的月白色袍子,上面亦用月白与银色的丝线缀满了精致的梅花,远看不觉,走近时,只觉秀雅扑面,那种不露声色的美艳暗香,竟是胜过世上任何五彩缤纷。我只觉眼前一亮,好张明媚秀娇的面孔。
    可惜,她是在两位侍女的搀扶下而来,走得极缓极稳,这样的出场让我意识到她是——瞎子,那么绝艳,气质夺目的女子却看不见人间百态,定是上天造物的败笔之处。
    不过,她的笑容却是比任何人都要明丽,她笑起来的时候,你会觉得这世上的一切都空了,一切阴云都散了,她的笑容没有金钱的肮脏,没有世俗的拨弄,更没有阴谋权计,这样的女子,让我一见便深深惊叹。
    她一直都是笑着走过来的,虽然她看不见任何东西,虽然她的双眸是暗淡的。
    王妃看到她,急忙去挽祝糊,温柔道:“清忆,为什么不在屋子里待着,身体好些了么?”
    她就是清忆,就是让周渝睿挂心的女子?终于让我见到了,在这样的一个尴尬的时刻。我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的确,大多数男人见到她都会情不自禁恋上她,无论她是否失明。可时间久了,他们或许会厌恶了,对王孙贵胄来讲,一个身体有残缺的女人总归是要不得的,放在老远看看不打紧,走近了,滋味就不会那么好受。
    上天总是很公平的,给了你一些总要收回去很多,你觉得太不公平,而老天却觉得它已给你最高的赏赐了。
    “我哪是一个病秧子?”清忆微微笑着,无神的双眸似是亮了起来,“怕落下铺褥之疾,所以来走走!王妃,这里的事我怎么觉得处理得不太妥当呢!”
    “哪有什么不妥!”王妃笑着,“这也是依规矩办事啊!清忆,你不明白这事中的原委。”
    “我都明白。”清忆淡淡笑着,声音幽雅得极为悦耳:“王妃,这事情本来也不算什么事情,薛姑娘与他也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相处,你大可当充耳不闻!况且就凭他们三角猫的功夫能把叶森怎么样?”
    她与淡笑中露出来的笃定,却让我为之一怔,这个可人儿无论言语还是外貌果然不同凡响。
    王妃笑的哑然,想必她也是有些畏惧清忆的:“凡事总该小心为妙,若纰漏,王爷怪罪了,我可不好受!”
    “哥哥不会那么好恶不分的!你大可放心!这事本也就不由你管。”清忆轻轻笑着,轻握王妃的手,“太傅夫人在厅中等你有些时辰了,你们不是有事么?”
    王妃只好点点头,柳眉一挤,示意侍卫退下,自己又好言道:“清忆,我送你回‘隆冬园’!”
    清忆推开她,淡然道:“我独自在这里坐会儿,不用担心我的!”
    “这……”王妃不放心地看了我好几眼,无奈只好一步三回头地领着所有的侍女走了,叶森也随后一纵身,翻墙而去。但我看到,从清忆出现的那一瞬起,叶森的视线就未曾离开过她。人,都有情,不否认叶森对清忆动了情,但他得不到她,这是我唯一能够肯定的事。这也是后话。
    顷刻,园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形成鲜明的对比。我被她的明艳沉稳所摄住,呆呆地看着她。
    她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笑出来:“薛姑娘,我帮了你,怎么不来扶我一把?”
    我拉回思绪,立刻到她面前,搀祝糊,她的手很光滑细腻,如凝脂一般的洁白修长。近距离便让我觉得她的五官仿佛是从一块巨大的美玉中雕出,实在太过养眼。
    我扶她在我的藤椅上坐下,我自己则进屋挑了把椅子在她一旁坐着。她淡淡道:“在府里,做事就一定要小心,否则麻烦就会多的!”
    “郡主。”我道,“今日,子菡非常感恩谢戴!”
    “客气什么?”她淡淡一笑:“叫我清忆,我不过是做我想做的事罢了!”
    “清忆,要茶么?”我突然想到待客之道,便问她。
    “有没有红茶?”她淡淡问。
    我问道:“什么?”
    “你没听说过这种茶么?”她吹气如兰:“我只爱喝红茶,喝不惯其他的!十岁以前曾经喜爱过’碧螺春’。那时侯我母妃会经常捧一杯红茶,端坐在窗前,耳濡目染,我便也爱上了这种饮品。”
    我坦言:“那子菡可是望尘莫及,我就连红茶是什么样子的都没有见过。”
    “真的?那也是自然。”她似是惊讶,淡淡地道,“那我得告诉你,红茶又甜又不涩,竟是比任何东西都入得了口;喝红茶,最好是用内壁为白色的瓷盏,这样才能很好地观察红茶的色泽,优质的红茶在光线的照耀下应该是暗红色的透明的液体,有着晶莹的光泽。如果是热茶,看着一丝丝半透明白色的烟雾从茶水的表面冒起来,又有一种如烟似梦的感觉。我自己是看不到的,这些都是周渝睿告诉我的,他也爱品茶,常常给我讲一些茶道,记得他曾给我介绍过一些扶桑的茶道,甚是复杂怪异,可惜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我虽然对这样的话题不感兴趣,也不能扫了她的雅兴,只好道:“这些我都不懂。”
    她嘴角笑着,似在回味那滋味:“红茶最好是用煮的,泡出来的茶浓淡难以把握,多数情况下会稍微淡一些,哥哥给我煮茶的时候会把所有的杂质滤去,香气四溢,他的手法是很考究的。不过我自己来的时候,就不会那么讲究,速度也很慢,茶一香,我就急忙抓过壶先倒一盅喝再说,剩下的再让侍婢们小火温着;有机会的话,一定让你也尝尝。”
    “哦!那我可有福了。”我握过她的手,听着她有条不紊的言语,看着这满圆的景致,不觉得叹了口气。
    她察觉,疑惑地问道:“叹什么?”
    我凄然道:“这么美丽的人间繁华以及翳翳之景,你却福享受,可不是一个悲字!”
    “提这些做什么?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她依旧淡淡的宠辱不惊的神色,“眼睛有时候也是多余的!至少可以看到很多不该看到的东西!”
    我觉得她是在刻意逃避些什么,就劝她:“到底是不该看到的东西多,还是该看到的东西多呢?人生在世,总得着眼于一个‘该’字。”
    她轻轻笑了几声,悠然道:“你这话错了!双眼容易被世俗的迷瘴所蒙蔽,到了底我们又容易做错太多的事,被太多的东西所牵拌住,丢不开,放不下。这十八年来我一直都看不见东西,但我确定我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从来没有忧心烦恼过,因为我看不见的缘故,因为我的心是亮着的。”
    我沉默,她继续幽幽道:“你可能会认为我年龄小,什么都看的肤浅,或许是这样的一回事。但我又很满足,哥哥总会隔一天来陪我,给我讲一些府内外发生的故事,关于红尘滚滚,关于人性的丑陋,关于官场的争权夺利,关于人们的无奈以及泪水的交错……这些事他给我讲了十年,我听了十年,懂了十年,也想了十年。”
    她又叹:“生活是寂寞的,这不假,所以我常在园子里逛,很多人与我匆匆擦肩而过,不留任何招呼,我亦看不见他们,这样越渐生疏了,府外的知交便真的很少,遇到你可能真是种缘!”
    我淡然一笑:“或许还是我高攀了。”
    听她讲了那么多,字字句句皆是真真切切,这样的女子若能遇到,夫复何求?
    “哥哥肯这样把你权当稀客独自安置在这里,必然有你让他侧目的地方。”她甜甜地笑着,越发的可爱起来,“以后有空常去我那里看看,我住在“隆冬园’。”
    “郡主,“我淡淡道:“其实你还是幸运的!”
    她好奇,嘴角弯成一个完美的弧度:“如何?”
    我轻轻地整整她的衣衫,淡淡道:“周渝睿对你极好,你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愁,穿的是菱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有仆人鞍前马后的效劳;我之前虽有过这样的待遇,却是极其短暂的。不若你,可以长久下去。”
    “是么?未来的事谁又能够料得准?想必你在以前也未曾想过会这种奢侈的生活会很短暂?”清忆淡笑,“你是在拿薛子谦这个哥哥和周渝睿在比吧?周渝睿对我很好,而薛子谦却对你不冷不热,可他们,怎么能够相提并论?”
    我疑惑:“你怎么知道薛子谦?”
    她突然笑了起来:“我说过了,周渝睿什么都跟我讲,薛子谦这个名字其实在很多年前我已经耳闻能详了!哥哥总是褒扬他,说他是个人杰,我对他遍是充满了想象,其实我还遇见过他。”
    “哦!”我理理她的云鬓,略微吃惊,问,“那薛子谦也入得了你的眼?”
    “你在揭我伤疤么?我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她轻笑:“只是听过他的声音,稍稍熟悉他的为人罢了!”她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带着那么一点陶醉与娇柔,又像是在回忆些什么。我知道他们之间一定有故事。
    我道:“你们怎么会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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