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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回到家芦苇一说这个情况,姜文君也急了,把女儿叫到客厅,两人坐在沙发上开始给雨澄开会。
    姜文君语重心长:“爸爸也不要求你马上把成绩拿上去,那样不现实。爸爸只要求你上课认真听讲,体育课不要偷懒,不管上什么课都不要吃零食,特别是像卤兔头这种东西……”
    雨澄忽然喊道:“是她们不要我的!”姜文君没听明白:“什么?”雨澄带着哭腔对爸爸说:“每次分小组打球,她们总让我当替补!”姜文君和芦苇都怔住了,互相看着。卓立从里间走出,站在过道里听着。芦苇问她:“你为什么不告诉老师?她们这样是不对的。 ”“没用的。”卓立插话。大家的目光顺着声音同时看向他。姜文君问:“为什么?”卓立双臂一抱:“还用问吗?她太胖了,分到哪个小组都是拖别人后腿。就算老师逼着哪个小组收留她,到头来还是被人取笑!与其自取其辱,还不如装头晕请假算了。 ”
    姜文君和芦苇面面相觑。她一转头见雨澄垂着头要哭的样子,又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卓立耸耸肩作委屈状。“我只是实话实说,干吗瞪着我?”
    芦苇想到什么,对他说:“你数学不是挺好吗?帮妹妹重做一遍卷子,看看错在哪儿!”“你想请我当她的家教?家教要收费的哦。”“卓立,你能不能不用这种语气说话?你到底干不干?”芦苇训斥儿子说。卓立看看可怜巴巴的雨澄:“得,是到你的闺房还是我的陋室啦? ”屋里的三个人都有些意外,雨澄碰上了卓立的目光,那目光里有些许调侃,但却不乏善意。
    雨澄跟着卓立到了她自己的房间看数学题,芦苇和姜文君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的音量调到了最低。两人的心思都不在电视,而在雨澄的房间。房间的门开了,卓立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人用期待和殷切询问的目光看着他。
    姜文君问:“怎么样?”卓立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她大脑的结构不对,跟山顶洞人差不多。 ”芦苇和姜文君满脸的失望。卓立接着说:“里面是一锅粥,而且没法专注于一件事,你这儿跟她讲题吧,她都不知道云游到哪儿了……”姜文君打断他:“你怎么知道她没听?”卓立摊摊手: “看眼神儿呀,焦距完全不对。白费我一个钟头!”说着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另请高明吧你们!”
    站在阳台上,姜文君满腹心事地抽着烟,芦苇看着窗外,良久无语。半晌,芦苇说:“冯丽萍去世前,曾重托我一定要让雨澄减肥。”姜文君微一怔,点了点头。“我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件事,可一想吧,雨澄刚到新家,什么都有个适应过程,减肥是一件很苦的事儿,我怕孩子心里抵触……”“我知道。 ”“还有,减肥也不是控制一下饮食,或者增加运动量那么简单的,还记得吗?我跟你说过雨澄的暴饮暴食是一种病……”姜文君点点头,转身看着她,等着下文。“当时我没有说得很清楚,怕你接受不了,实际上我想说的是,医学上认为那是一种心理疾患”。姜文君有些震惊地看着芦苇,虚弱地一笑:“没那么严重吧?你们医生总喜欢把事情夸大。”
    芦苇忧虑地看着丈夫:“可你身为父亲,很容易凡事都往乐观里想,甚至回避现实。雨澄这样真的是一种心理疾病。要减肥,得从解决心理问题入手。”
    姜文君哑声:“那……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医院有个心理咨询门诊,我跟那儿的医生也熟,要不,我们带雨澄去看看。”“这……真有这个必要吗?”姜文君还是不肯相信女儿是有心理疾病。
    “我认为很有必要。毕竟我也不是这方面的专科医生,只是从一些症状作了大致的猜测,雨澄的症结在哪儿,病到什么程度,这得专家说了算。”
    沉默了一会儿,姜文君闷声说:“我不想带雨澄去那种地方。”“只是作一个初步的咨询,如果问题不严重,我们也放心了,专家也可以给我们一些有益的建议,看看怎么让孩子有所改变。 ”
    姜文君又犹豫了,想想女儿的食欲,确实已经不是正常范围内的旺盛了。片刻,他说:“那,你安排吧。可是……我们怎么跟孩子说呢?”
    芦苇深吸一口气:“让我试着跟她谈吧。”
    姜文君有些忐忑地看着她。
    芦苇一笑:“你放心,我会注意方法的。”
    芦苇轻轻敲了敲门:“雨澄,我可以进来吗?”
    里面没有动静。芦苇迟疑了一下,握住门把手轻轻地开了门,只见雨澄正趴在桌子上看着相框里的母亲的照片。芦苇走到床边椅子上坐下。一阵沉默。
    “雨澄,我想跟你谈谈……看着你在学校受委屈,我跟你爸心里都挺难受的……可是,你想过没有,要想以后不发生这种事情,不光是同学要有所改变,你自己也要改变。”
    她边说边观察雨澄,只见她在专注地听着。
    芦苇受到了鼓励,继续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控制你的食欲,你的体重不能再升了,必须得减!你可能会说你控制不了自己,因为你饿。你知道吗?你老觉得饿,其实不是身体上的原因……人有时候会因为心烦而拼命吃东西……”
    雨澄好像听进去了,抬头看着芦苇。
    “阿姨认识一个叔叔,他是心理医生,特别善于和人谈心,就像……就像一个特别亲切特别善解人意的老师一样,我想带你去跟他谈谈,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都可以告诉他,他会帮你分析,帮你排解,好吗?”
    雨澄摇头,倔强地:“我不跟不认识的人说话。 ”
    “我和爸爸都会陪你去。你会很快就跟他熟起来的。就这么定了?你也想减掉体重对吧?阿姨不会骗你,你去见他对减体重一定有用,好吗?”雨澄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
    到了心理咨询处,雨澄戒备地四处打量着,姜文君也忐忑不安。这时候一个中学生模样的男孩儿从椅子上站起来,被护士领着走向一间咨询室。男孩儿和雨澄目光相遇,他不易察觉地笑笑。男孩很瘦很苍白,头发又长又乱。临进咨询室,他又回头看了眼雨澄。雨澄本能地慌乱地避开了目光。
    芦苇先进去和医生打了个招呼,不一会儿从里间走出来,到姜文君二人面前,低声说:“秦大夫让雨澄单独进去。”姜文君忙看了一眼女儿,雨澄畏惧地缩了缩肩膀。姜文君心有不忍,想说什么,芦苇用眼神制止了他。芦苇向雨澄:“我陪你到门口吧。 ”雨澄求助地看着父亲。姜文君赶紧鼓励女儿:“没事儿,爸爸就在外边儿等你。”
    诊室里布置得很温馨,像一间家庭书房。屋里摆着几盆热带植物,还有一个热带鱼缸,五彩缤纷的鱼在水草间穿梭漫游。三十五岁左右的男大夫坐在桌前写着什么,见雨澄进来,冲她笑笑说:“是姜雨澄吧?先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完。”
    雨澄在屋子中央站下。秦大夫指了下鱼缸,随意的对她说:“帮我喂一下那些鱼,忙了一上午还没来得及喂它们呢。”
    雨澄犹豫了一下,走近鱼缸,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鱼。鱼缸上放着一包鱼食,她抓了一点丢进鱼缸。鱼儿们欢快地聚拢来抢食,雨澄依旧面无表情。秦大夫写完,静静地打量了她一会儿,这才起身走到她身旁。“喜欢吗?”雨澄不置可否。“你好像不爱说话?不过我听说你语文不错,我们来做一个功课怎么样?”雨澄仍然不说话,但已放下了戒备,用疑问的目光看着秦大夫。“你别紧张,对你这样的初中生,这再简单不过了,到这边儿来好吗?”他边说边向桌前走去,雨澄跟着他。秦大夫拿出纸笔放到桌上,微笑地:“请你用‘我是……’造句,造二十个句子,省略号可以是任何词汇和语句,你想到什么就写什么,集中注意力写,好吗?”雨澄没想到题目这么简单,这一回很清楚地点了点头。坐下,思索着写起来。秦大夫拿起一本书看着,温和地说:“别着急,慢慢写。”
    焦急地等了半个钟头,雨澄那间咨询室的门开了,雨澄从里面出来,姜文君慌忙迎上,只见雨澄看上去除了有些恍惚之外一切正常。他松了口气。安顿好女儿在走廊看电视,他们二人进了医生办公室。秦大夫将雨澄刚刚做的造句递给姜文君。姜文君看了眼秦大夫,念出上面的句子:“我是一个肥胖的女孩子……我是让人讨厌的女孩儿……我是一只没有翅膀的鸟……我是没有妈妈的孤儿……我是妈妈一个人的好女儿……”他向秦大夫问道:“这……这些能说明什么?”
    秦大夫沉吟着慢慢开了口:“孩子的自我评价很低,也就是说极度自卑,同时还有幽闭症状……”姜文君满脸惊骇:“真有这么严重?”
    秦大夫一脸严肃:“之前我听芦护士长也简单地介绍了你们的情况。本来,部分临近青春期的少女因为发育会出现体形发胖,一发胖就容易受到同伴的冷落而产生自卑心理,这些还是比较常见的,但雨澄的问题可能更复杂,家庭变故、唯一亲近的母亲去世,升初中,进入一个新家,我觉得她在情感上和自我认知上都没能融入新家和新学校,加上同学的歧视,所以破罐子破摔,远离群体而从食物中获得安慰,变成恶性循环越来越胖。如果不解决,随着肥胖程度的加重,她的心理问题也会越来越严重,最后有可能会导致严重的自闭。 ”
    “自闭?”
    “我给你举一个极端的例子吧,最近有个上初三的女孩在我这儿咨询,她因为长得丑被同班同学嘲笑而患上了自闭症,她的解脱方法不是暴饮暴食,而是自残。她告诉我,她一个人在家时,那些烦心事就一件一件地涌出来,有一天终于用水果刀割破手腕,然后心情就平静了许多……”
    芦苇和姜文君面面相觑。
    “暴饮暴食只是一个表象。你们女儿的情况发展下去,有可能会完全自我封闭隔绝与人的交往,包括与家人的交流,那就需要送到有关的医疗机构去治疗了……”
    姜文君吓得声音发抖:“你说的那是精神病……”
    芦苇慌忙打断他:“没有那么严重,瞧你紧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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