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立和蒲剑峰对坐喝饮料。蒲剑峰从头到脚都换成了芦苇买的衣服鞋袜。头发也刚理过,胡子也刮了。卓立打量父亲,满意地点了点头,努力用轻松的语气:“看上去还行吧。你随我,抗压能力还不错。”
蒲剑峰愣了愣,苦笑着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没错,我随你。”
卓立老气横秋地:“我觉得吧,你离开医院是件好事儿,你在那儿顶了天也就是个院长,我瞧着你们院长也不咋的,开辆雅阁还老款的呢!老爸,你打算干点什么呀?”
蒲剑峰样子像是很有底气:“还没想好,项目倒是有几个,你知道的,得做做市场调研什么的。”卓立挺深沉地思索了一会儿:“放手干吧!有句话对创业的人挺有用——人生不能像做菜,把所有的料都准备好才下锅。”蒲剑峰故作认真地领悟了一会儿:“这话说得有哲理。”卓立续道:“一开始目标也别定得太高,是吧?最低奋斗目标——农妇、山泉、有点田!”
蒲剑峰被儿子逗得一乐,旋即又止住了笑,忧虑地看着儿子,用和大人谈话的语气对他说:“卓立,你跟我说句实话,你能不能原谅你姜叔叔?”
卓立怔了,脸上那玩世不恭加故作深沉的表情一瞬间消失了,脸色黯淡下来,半晌。“我不想谈他。”蒲剑峰关切地打量着儿子,片刻,转移话题,指指面前的饮料:“想再来点什么?”“不用了。爸,我跟你上你那招待所坐会儿?”蒲剑峰一愣,为难状:“要不改天吧,我这会儿还约了人谈点事儿。”“工作的事儿?”“朋友的公司要我去帮忙,我还没想好呢。”
卓立注视着父亲,感觉到他的目光有些躲闪,他不动声色地起身,像哥们似的拍拍父亲的肩膀。“行,你去吧,看见你现在的状态,我也就放心啦!”
蒲剑峰送走儿子,转身离去,卓立却没有走远,等他一转身,立马悄悄跟上,路越走越偏僻,街边的建筑也越来越破烂……
到了一条小街的地下室小破旅馆,蒲剑峰走了进去。卓立从街对面走了过来,站在门口瞧着,门口竖了块破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祝恨”两个字,卓立又往里面探探头。一个一脸肥肉的光头男人从里面出来,打量着一身名牌的卓立。
“这哪家的少爷呀?跑这儿溜达啥呀?离家出走啦?”“你们这儿是招待所吗?”“算是吧,不过招待的可不是你这号人,地下室,十个人一间房,上下铺,一天十块钱,你睡得着吗?”卓立没说话,抬脚就要往里面走,光头男人连忙拦祝蝴。“你干吗?你有身份证吗?”卓立摇摇头。“那可不行,没准儿是个吸粉儿的吃摇头丸的,偷了家里的钱出来……回头你爹妈找来,告我个非法收留未成年小孩儿……走吧你!”
“我找人还不行吗?”光头男人忽然面露凶光:“滚!”卓立愣了愣,拔腿跑了……光头男人冲着他的背影:“回家给你爹妈认个错,外边儿有什么好玩儿的?”
破旧的地下室里,几个民工正开着蒲剑峰的玩笑,他手机响了,接听,大惊失色加语无伦次地说:“你……你说你们在哪儿?行行……那我马上出来。”
芦苇和卓立坐在一家小卖部门口的小凳上。蒲剑峰从旅馆里跑出。四下看看,看见了街对面的母子俩,站下,慢慢走上前。芦苇轻声:“账我已经结了,你跟我们走。”蒲剑峰嚅动着嘴想说什么……芦苇声音陡然高了八度:“走啊!”蒲剑峰看了眼儿子,卓立不忍看父亲狼狈得无地自容的眼神,转开头。芦苇领头走去。卓立轻声:“走吧老爸。”蒲剑峰跟着二人走去。走了几步,芦苇向卓立说:“今儿老师不是要补课吗?你先回去吧。”卓立来回看看父母,想问什么,又住了嘴。他抬手拍了拍爸爸的肩膀,走了。
芦苇转向蒲剑峰,寻思片刻,解释:“我们科一护士跟我挺铁的,她有套房子等着拆迁,以前租给别人,最近刚好空下来,房子很破,但比地下室还强些,你将就住几天。”
蒲剑峰垂下头,默认了。芦苇领着蒲剑峰来到一间屋子跟前,掏出钥匙开门,一边跟他解释。“还没来得及打扫,不过家具都齐全,今儿我帮你先粗扫一下……”
芦苇开了门,和蒲剑峰一起走了进去,两人四下看看,芦苇给他介绍着:“这是厅,带间小卧室。拾掇得挺干净的,比有些房客强多了,遇上那不爱好的,走的时候弄得跟垃圾常浩的……”
她话音未落,姜文君拎着个拖布从里面走出来……三个人全都呆住了!芦苇结巴地:“你……你怎么在这儿?”“我……我打扫打扫!”蒲剑峰看着二人,忽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芦苇怕蒲剑峰面子过不去,紧张地看着他:“你等一下啊!”
她上前拉着姜文君进了里间,顺手关上了门。芦苇低声跟姜文君解释:“对不起,我还没来得及跟你商量……我想让蒲剑峰在这儿借住几天。”
姜文君奇怪地:“他医院不是有房子吗?”“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那房子现在别人住着呢……”“是暂时的……”
姜文君为难的声音:“你要早两天说就好了,这房子我要派个用场,已经跟别人说好了。你没见我赶着打扫吗?”“你派什么用场呀?”“这个……也是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蒲剑峰听不下去了,向门口走去,回身带上了门……
屋里的芦苇听到了关门声,打开小房间的门跑了出来,一看蒲剑峰已经不见了,忙追出。
姜文君拿着拖布呆呆地站在小房间里看着她的背影。
芦苇赶上几步,一把抓住蒲剑峰“剑峰你别这样,你听我跟你解释……”
蒲剑峰嚷起来:“我说过让你给我留点自尊!我要知道是他的房子,我不会跟你来这儿。”
蒲剑峰甩开芦苇的手,大踏步地走出了四合院。
姜文君从里面出来,走到芦苇的身边。芦苇有些受伤地看着他。“我就不该打这房子的主意,这是冯丽萍的房子,怎么也轮不到蒲剑峰住呀!”姜文君看着芦苇,一脸的沉痛:“我知道,蒲剑峰被开除了,你心里更怪我了。这房子……我真的是答应人家了,要派个用场……”
芦苇气呼呼地问:“你能用这屋子派什么用场?不就是租几百块钱,放到你那点股票里去下崽吗?”
姜文君深受伤害,用陌生的目光端详芦苇,半天才说出话来。
“我真没想到,在你心中我就是这么一守财奴、可怜虫!我要是这么一个人,你……你还有必要跟我过下去吗?”
芦苇愣了,想了想姜文君的话,也被伤了心,眼里含着泪:“你这是在借题发挥!我有必要跟你过下去吗?你想的是你有必要跟我过下去吗!”
“你……你这是在强加于人!我怎么借题发挥啦?”
芦苇哽咽着:“妈的事儿我也很痛苦,我替妈去死的心都有了……你心里有什么话你都说出来呀!你憋着不说却在心里审判我,你这算什么呀?”
“妈的事儿我没怨你!我就是一下子缓不过劲儿来!”他痛苦地看着芦苇:“你忘了是你带着卓立搬出了咱家的?我告诉你卓立的事儿是意外,你不信,我那么请求你,你就是不回那个家!你要我怎么样?要说怨,是你在怨我!是你在心里审判我!”
芦苇一时语塞。
两人呆呆地站了一会儿,芦苇长出一口气,转身离开。姜文君看着她的背影,想喊她,又打住。
雨澄背着书包放学往家里走。她佝偻着背、心事重重地走着,经过一个电话亭,站下,内心斗争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硬币,将硬币塞进去,拿起听筒拨了个号。
芦苇默默地走着,不时擦掉流到眼角的泪。手机响了,她拿出看了看,是个陌生的号码。芦苇忙擦了眼泪,竭力让自己声音显得平静地接听:“喂?请问哪位?您说话……喂?能听见吗?”
雨澄拿着话筒,听着从里面传出的芦苇的询问声,挣扎了半天,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她慢慢地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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