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宅之事都是温氏在管,卫国公哪里知道这些,听着她说话就顺着她的话点头。
温氏继续道:“这也便罢了,二弟妹还明里暗里的贬低我,说我觊觎国公府的中馈,我本就是卫国公府主母,如今倒成了外来人了。”
卫国公皱眉,道:“二弟妹真这么说?”
“我知二弟妹是瞧不起我的出身,我虽为庶女,却是镇国公府正经的小姐,如今又是卫国公府的夫人,她总拿我的出身说事,将来阿简和阿纬如何做人?”
“怎么又扯阿简和阿纬身上去了?”
卫国公让她说的一脑门子糊涂,这不是在说中馈的事吗?
“公爷是在外头做大事的人,又怎么懂这内宅妇人之事,我堂堂国公夫人却不得中馈,落到下人眼里倒是我这个夫人不得宠,下人都是势力的,如今全都巴结二房去了,阿简才是正经的国公小姐,如今反而比不上阿篱了。”
卫国公哄道:“好了好了,就这么点子事,也值当你生气。”
温氏一见他这样更加气了,哪家的夫君是这样的,明知好处都让旁人落去了,还整日乐呵呵的样子,都说夫妻同心,她这夫君又哪里和她同心了。
其实卫国公又哪里是什么都不晓得,只是中馈一事终归是内宅之事,二房掌着中馈是老夫人决定的,他也不好驳了老夫人的意。
温氏本还想端着嫡妻的架子,如今姜筠回来让她意识到了危及,老夫人是二房何氏的亲姑母,偏心二房,万氏有个好姐姐,如今刚回府的姜筠更是全府要捧着的,这满府上下,真是要没有她的位置了。
她在家中时是庶出,知道怎么讨好,对男人来说,该示弱就示弱,到底是夫妻,卫国公哄道:“好了好了,你看那三弟妹手中不也没有中馈吗?”
温氏哀怨道:“三弟身边就三弟妹一个嫡妻,又有个好姐姐撑着,公爷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庶女出身,身边没多少嫁妆,这日子过的紧巴巴的,阿简平日里看着阿篱和阿筝的穿戴就觉得自己比不上,小孩子家不懂,还以为是我这个做娘的舍不得给她好东西呢?”
卫国公被她说的一阵耳热,他向来不管内宅之事,从前姜筠娘在时也没同他说过这些,如今听温氏这么说倒觉得不仅仅是温氏失了脸面,他堂堂一个卫国公,倒叫自己的妻子儿女日子过的拮据,是他疏忽了,温氏是庶出,比不得嫡出的嫁妆多,手上也不如当年姜筠娘的宽裕。
“我那里还有些银子,明日让人取了来给你做体己,你喜欢什么就派人去买。”
温氏叹了口气,道:“公爷,我也不是要你的银子,只是如今阿筠回来了,她是在宫里养大的,见过大场面的,今日去看她,她一看我就说我穿的寒酸,送了我一套赤金头面。”
卫国公微皱眉头,道:“阿筠才刚回来,一个小孩子,你收她的东西做什么?”
温氏噎了一下,道:“我原也不想要的,阿筠那孩子非要给我,我还未说话,她就说着困了,派了身边的人送我,到底是宫里长大的,她随手就送一套赤金头面,阿简看了只有羡慕的份。”
她话里多是怨怼,卫国公也听出来了,只故作不懂,他好歹也同温氏夫妻了这几年,温氏的性子他多少也了解,这么说不过就是埋怨阿简不如阿筠手里银钱多,可阿筠的银钱又不是他给的,阿筠有个好外家,能进宫,讨宫里的贵人喜欢,那些东西也是她应得的,阿简的外家也是镇国公府,可温氏是庶女,自然比不得阿筠。
“阿筠在宫中见惯了贵人,出手阔绰,送你头面也是孝顺,她同阿简是姐妹,会照应妹妹的。”
温氏心头堵着气,这意思还是让阿简靠着姜筠那丫头了,她明明说的是姜筠那丫头瞧不起她这个嫡母。
只是如今卫国公一门心思的栽到了巴结睿王的身上,连带着姜筠也成了宝贝,也是,睿王是孝慈皇后嫡子,当今太子胞弟,最是受宠,谁不想巴结他,倒是便宜了姜筠那个丫头。
卫国公脱了袍子道:“睡了睡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温氏见卫国公这个样子,不阴不阳道:“我是个俗人,整日掐指算着这些银钱,公爷是做大事的人,不用操心,只管吃喝。”
卫国公本来今日心情甚好,回来便被她一直念叨着,这会有些待不下去了,正要起身,又听温氏道:“横竖还有白姨娘陈姨娘,将来公爷再给我添几个妹妹,公爷就更不必来此听我说这些闲话,我是不如她们会讨公爷开心,她们也不用顾着咱们大房的面子,只管着伺候公爷就行。”
卫国公一听也是,这温氏代表的可不就是他大房的面子吗?
又耐着性子道:“二弟妹是母亲的亲侄女,母亲偏着她也是有的,母亲将中馈给了二弟妹,她自己心里也舒坦,我虽不管后宅之事,可那卫国公府的产业还是清楚的,那不是个好的,底下层层还要贪着,二弟妹出身何氏,最会精打细算,现在让她管着中馈,早晚是要还给你的。”
他没说何氏女重利,老夫人也出身何氏。
温氏低着头不说话,卫国公道:“我知你心里不舒坦,那二弟妹要管就管,我这里的银钱放着也没用,日后拿来让你管着。”
卫国公的银钱虽然不能同整个卫国公府比,毕竟也不少,若是拿给她,她的日子也不必这么紧巴巴的,只是想到今日姜筠的院子,那屋里的摆设,无一不是精致的,有些不甘心道:“公爷还是公平些吧,都是公爷的女儿,阿简那里可是处处不如阿筠的,旁的不说,就说阿筠那院子就花了不少银钱。”
“行了,你还让不让人安生了,一回来你就闹,如今又提阿筠那院子,阿筠那院子花了你的银钱了?”
温氏一怔:“那还不是花的卫国公府的银钱,这卫国公府的银钱将来还不是阿纬的?”
卫国公站起来将衣袍穿上,温氏急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卫国公回头道:“我就说二弟妹管着中馈这么多年也没见你闹,怎么偏偏今儿闹,合着是不满阿筠回来了,阿筠她一个孩子,这么多年也没养在府里,便是我对她好些又怎么了?何况那院子也没花卫国公府的银钱,都是殿下派人直接送了银钱的,阿筠那屋中摆件也都是殿下着人买的,一两银子都没花着卫国公府的,你要埋怨也得有个由头吧,拿着这话说可说不通。”
他说完便不再管温氏,径自向外走去。
紫云眼瞧着她们公爷来了又走了,急忙走进去想问温氏怎么了,就见温氏目光阴冷的站在那里,嘴角扯出一抹弧度,要笑不笑的有些渗人。
“夫人,有话好好说,何必同公爷闹呢?”
温氏恨恨道:“那是个没有心的,都说齐州何氏女重利,公爷骨子里留着齐州何氏的血呢,从前也没见他关心姜筠那丫头,如今见宫中的睿王对姜筠好,便捧着那丫头,连说都说不得了。”
紫云叹了口气道:“夫人何必纠结,这卫国公府早晚是要交给咱们公子的,这卫国公府好了,咱们公子不也更好吗?”
理是这个理,可温氏不甘心啊,就这么一直被压着,被瞧不起。
☆、司仪
卫国公被温氏闹腾了一番,从雪松院出来本想去看看姜筠,又想着这么晚了,姜筠约莫也睡了,当下也没有心情往侍妾那里去,便自己宿在了书房。
一大早又往雪松院去,早上几个姨娘和公子小姐们要过来给温氏请安,昨日虽不愉快,他还不至于为此打温氏的脸,何况早间阿筠也要过来请安,他正好要同阿筠说几句话。
紫云立在檐下,一见公爷又来了,赶忙又将他迎了进去。
温氏正坐在那里梳妆,心下虽对他昨日就这么走了不满,可还是开心的,同卫国公闹矛盾,最后吃亏的还是她。
她让人端了茶来递给卫国公,倒是都没有提昨日之事。
没多会姨娘公子小姐们便来了,姜筠也牵着李掌设的手过来给温氏请安,姜箬跟在白姨娘身边,一见姜筠来了,跑过去叫了声三姐姐。
姜筠淡淡的点头,姜箬有些失望的退回白姨娘身边。
姜简见姜箬跑过去同姜筠打招呼,小声嘟囔着:“就会巴结人。”
温氏象征性的问了两句,就听卫国公对着阿筠问道:“阿筠昨日睡的可还好?”
姜简撇了撇嘴,怎么不问她睡的可好,爹爹偏心。
姜筠点了点头:“多谢爹爹关心。”
卫国公满意的笑道:“你才刚回来,若是有哪里不习惯,就来同你母亲说,让你母亲替你安排。”
温氏心道,你倒是会拿我做人情。
姜筠只是拉着李掌设的手,轻笑着点头。
李掌设微躬身道:“公爷,殿下当日吩咐迎筠院的开销不走卫国公府,小姐习惯了身边的老人,也不需走卫国公府添人,还请公爷将这事说清楚,免得有心之人拿开销说事,还以为小姐拿的份例比旁的小姐多,那就不好了。”
温氏面色一僵,卫国公道:“阿筠是我卫国公府的嫡女,哪个敢乱说?”
“卫国公府之事奴婢不敢多言,只听着殿下的吩咐,伺候好小姐,将来殿下回来,若是知晓小姐有半点不舒心,可是要问罪的。”
卫国公讪讪的笑了笑,自是知道这李掌设意有所指,也不甚在意,睿王殿下对阿筠越上心,对他卫国公府越有利,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呢。
知道李掌设是宫里的女官,是个厉害人,从姜筠进宫起就跟在姜筠身边,宫里好些女官不能轻易得罪,只是阿筠怎么说都是他的女儿,让李掌设这么一说倒觉得她同卫国公府无关一般。
卫国公道:“阿筠年幼,有劳李掌设照拂了。”
李掌设道:“不敢当,伺候小姐,是奴婢的福分。”
姜简觉得这李掌设太过大胆,居然敢这么同爹爹说话,昨日她已经让温氏说了一通,说这李掌设是宫中的女官,不是一般人,这会瞧了眼姜筠的穿着,只觉得每一样都比自己的好,用手搓了搓身上的布料,垂着头,蔫蔫的,有些不开心。
姜箬乖乖的站在白姨娘身旁,也不敢去招惹自己的嫡姐。
温氏笑着走过去对着姜筠道:“阿筠,母亲带你去给你祖母请安。”
她对着姜筠伸手,姜筠往后退了下,躲到李掌设身旁。
温氏的脸色变了变,卫国公倒是先开口替姜筠解释:“阿筠才刚回来,小孩子怕生。”
姜简跑过来拽着温氏的手,警惕的瞪着姜筠,像是姜筠要抢她的母亲一般。
温氏对着卫国公道:“公爷,咱们该去给母亲请安了。”
卫国公点了点头,夫妻二人带着大房的几个孩子去给老夫人请安。
卫国公到了松画堂给老夫人请了安便退了下去,留下一室的女眷和孩子。
何氏今儿穿了一身红衣,手里拿着一把美人扇,富贵又喜气,卫国公刚走,她便对着姜筠招手道:“阿筠快过来,让二婶瞧瞧。”
姜筠小步走过去对着她行了一礼,何氏连赞她懂事,道:“大嫂可真有福气,听说阿筠昨儿一回来就送了大嫂一副头面,我若是有这么贴心的女儿就好了。”
她说着还用扇子掩了嘴笑,她是个嘴毒的,专爱寻温氏的不痛快,温氏不咸不淡道:“二弟妹也别那么贪心,有了阿篱,还想要阿筠这样的女儿,哪有这样的好事。”
一语双关,指责何氏贪心不足。
何氏脸色变了变,老夫人手里端着个白瓷杯盏,道:“好了,哪个孩子不是好的,当着孩子们的面说这个?”
老夫人招手让姜筠到她身边,问道:“阿筠在宫中可读了书?”
姜筠想了想道:“听睿王哥哥读过。”
她自三岁起,程文佑便每日亲自教导她读书写字,只那些都是在广阳宫里,她并没有正经的跟着夫子读过书。
老夫人听她这么说便以为她不认字,姜家的小姐大多五六岁送到族学念书,待年长些,七八岁的时候,就送去定熙书院,能考上定熙书院的,便在定熙书院,考不上的,便回族学中念书,姜筠如今刚好到了年纪,因着睿王的关系,老夫人对着姜筠格外的上心,一来这卫国公府将来还指望着这层关系,二来怕将姜筠养的目不识丁,睿王怪罪。
老夫人道:“你如今五岁了,到了认字的年纪了,祖母待会派人同你父亲说,让他安排你去族学念书,你大姐姐二姐姐如今都在那里念书,往后你可同她们一起去。”
姜筠乖巧的点头,姜篱笑着说:“太好了,以后就能同三妹妹一起去族学了。”
姜简站起来走到老夫人身边,老夫人慈祥的问道:“阿简怎么了?”
“祖母,我也想同大姐姐她们一起去族学。”
“呦,咱们阿简也是个爱读书的好孩子呢。”
老夫人将姜简揽到怀里,姜简满脸期待:“可以吗?”
老夫人笑了笑,往姜筠那里瞥了一下,道:“阿简还小,等明年再入族学吧。”
老夫人态度温和,说出的话却是不容反驳,姜简有些不开心,求助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温氏坐在老夫人左下首,将女儿的脸色看的一清二楚,有些心疼,她又哪里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多半是见姜筠入了族学,能同姜篱姜筝一起了,以阿简的性子到了族学里肯定要去招惹姜筠的,眼下整个卫国公府都捧着姜筠,阿简这个时候去招惹姜筠,吃亏的还是她的阿简。
温氏招了招手,姜简便走过去趴到温氏怀里,抬头委屈道:“娘。”
温氏听着这个声音更加心疼了,抚着姜简的头道:“阿简乖,你年纪小,还未到入学的年纪,年纪够了,就可以同几个姐姐一起去族学了,你看阿箬也没有入族学呢。”
姜简蔫蔫的,目光落到姜筠的身上,心想,都是这个三姐姐,她一回来,所有人都巴结着她。
小孩子心思最敏感,何况是这么明显的落差。
姜筠倒是不介意姜简心中怎么想,横竖她按着规矩做事,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好好的躲在李掌设的身后,仗着睿王的名声,继续混吃混喝,温氏也好,老夫人也罢,谁都别想把心思打到她的头上来。
老夫人又嘱咐了温氏几句,说是姜筠刚回府,让她仔细照应着。
温氏心里暗骂老夫人,她是姜筠的嫡母,又不是姜筠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