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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回:白水山众首领排座次 蛤蟆岭谢振国采蘑菇(五)
    谢三儿第二天到那座土地庙附近仔细察看了一番,由于年代久远,土地庙已经破败不堪,附近也没有甚么特别显眼的可疑迹象。要判断这里是不是卢勋的真坟、里面有没有金银财宝,不动真格儿的钻进去看一看,是无法肯定的。
    谢三儿回到缙云,正打算到相好女人那里去取打地洞的家伙,没想到范通和他的“臭妹妹”投靠了马翰林,设下了骗局,要抓他送到县里去请赏,后来虽然被他逃脱,但从此与范通结下了梁子,他也舍弃了“采蘑菇”旧业,投入了白水山义军行列中来。虽然他也知道义军需要粮饷,缺乏银钱,但是由于桃洙的土地庙下是否的确是卢勋的真坟,还无法确定,再者即便的确是真坟,里面是不是有油水,也很难说,所以虽然时间又过去了好几年,他居然从来没有提起。今天话赶话赶到了这个份儿上,才把前后经过详细地说出来了。
    听了谢三儿的话,二虎笑嘻嘻地说:
    “我一向只知道三哥是个大大咧咧的人,没想到三哥不但是个机灵鬼儿,竟还是个十分精细的人儿呢!从你刚才所说的看,桃洙的那座土地庙,不管它是不是卢勋的真坟,也不管它里面有没有油水,既然谢三哥花了这样大的力气,给咱们找到了这样一个宝库,总不能不去光顾一下吧?我的意思,反正是下山一趟,何不两好并一好,让一飞哥和谢三哥把这两处的财宝都运上山来?”
    本良琢磨了一下,也频频点头说:
    “二虎的话说得对。谢三哥既然已经把路都探明了,左不过就是多辛苦一趟,没有甚么别的纠葛了。这样的便宜事儿,当然要去捡来。即便没多大油水,反正咱们不赔本。不知道上人的意见怎么样?”
    正觉上人听完了他们的话,似乎早已经有成竹在胸,点点头说:
    “我也觉得此事可行。只是多有劳一飞和谢三兄弟了。我的意见,先远而后近,先难而后易。你们这次下山,不妨先到桃洙去,不管油水大小,取出卢勋的搜刮所得之后,再去取林国栋的不义之财。如果油水大,可以把东西先送到县前春山饭馆里暂存,然后再去把林家的东西取出来,也送到春山饭馆。凡是金的银的,你们都不要管,让他们分批运上山来就可以了;如果是珠宝翠钻古玩之类,山上无法使用,就一起拿到金华兰溪去换成银子再拿上山来好了。”
    大家商量停当,谢三儿和雷一飞两个,一个长袍马褂,腰缠扎包,扮作收山货客商,一个短衣草鞋,肩挑箩担,暗藏打洞的家伙,扮作随行伙计,当天趁黑夜摸下了白水山,躲开舒洪团防局的盘查哨卡,经双溪口直奔仙居,在小客店里过了一夜,第二天下午,就翻过了大山,到达桃洙卫城了。
    两人在桃洙客店里吃饭休息,天色断黑以后,两人出了客店,往西山脚下摸去。夜间的半山腰,根本就没有任何人来往,正可以放心大胆地行事。谢三儿是采蘑菇的行家,又是事先看好了方位的,他让雷一飞躲在附近隐蔽处望风,以防意外,再三嘱咐,只要外面没有动静,不管时间长短,千万不要从他打的地洞里进去,不然,那可就真的要出意外了。他自己扎结停当,施展出“穿山甲”的本事来,从土地庙后面打洞,好在土地庙下面都是黄土,没有岩石,打洞不难,没多久就逐渐进入了地下。
    也真亏谢三儿沉得住气儿,从开始打洞到他从洞里钻出来,足足用了两个多时辰。要知道,任何一个坟墓里面,由于跟外界隔绝多年,空气污浊不堪,有的坟墓里面简直是臭气薰天,通常人就是呆一袋烟的工夫也会受不了。好在干他们这一行的,从师傅那里传下来两种秘方,配置成药水以后,一种用来现场喷洒,一种则洒在一块布上,蒙住了嘴鼻,就能够把污秽的臭气给解了。此外,年代久远的坟墓,如果里面的空气十分污浊,连一支蜡烛也点不亮,那可是任何药水也解不了的,必须另打一个通风口,把里面的浊气通通排放出来以后,才能进去点上蜡烛,进行掏摸。卢勋的这个真坟,如果是万历元年或二三年建成的,到同治十一年,就已经整整三百年了,坟里的空气污浊到什么程度,可以想见。这些情况,谢三儿在路上就已经跟雷一飞都交代清楚了。为了以防万一,谢三儿进去之前,在身上系了一根细绳子,如果碰上必须与外界联络,他就拽动绳子,让雷一飞到洞口听他说话,再按指示行事。
    正因为二人事先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当,雷一飞也相信他的“艺高人胆大”,所以尽管谢三儿进洞两个时辰了,雷一飞虽然捏着一把汗,心里通通地跳个不住,倒也依然沉得住气儿,不见手上的绳子拽动,眼睛只注视四周的动静,一声儿不出。
    经过了比两年更长的两个时辰,谢三儿终于拽动了绳子。雷一飞急忙俯身到洞口,听见谢三儿在里面喊“快拉绳子”,他就捏紧了绳子用力往上拉,发觉份量不轻,还以为谢三儿受了伤靠他拉上来的。等到拉出洞口来一看,原来拉出来的是一个特制的长条形小麻袋,里面鼓鼓囊囊的,装满了东西。由于盗墓的地洞都是斜向往下打的,而且只有一个人大小,因此装宝贝的麻袋必须特制,拉起来份量也不轻。
    麻袋拉出来,谢三儿紧跟在麻袋的后面也出来了。尽管时间并不紧迫,不过干他们这一行的,有消灭痕迹立即离开的习惯或曰规矩。因此接下来两人在月光下赶紧把洞口填上,把多余的泥土散开,然后把麻袋里的宝贝分装在两个箩筐里,由雷一飞挑着,离开了土地庙,慢慢儿地顺着蜿蜒的山路往山顶上走去。
    在路上,谢三儿跟雷一飞说:卢勋所建的这座坟虽然比较特殊,但也不是他的新发明,而是古代堪舆家早就已经建过了的,名字叫做什么“油梁挂椁、深井插枪”。具体地说,山神庙的下面,是一口几丈深的井,井壁用砖砌就,光滑无比。井口上小下大,井的半中腰横架一根打磨得十分光洁的石梁,石梁上涂满了油,套着两根粗铁链儿,悬空拴着一具楠木棺材。井底插满了长短不一、大小各异的竹叶枪——也就是说,如果坟墓被人发现,盗墓者根本就不可能从油光水滑的石梁上爬过去。一不留神从石梁上滑倒了,摔到井底,枪尖儿就会扎穿身子,即便当时不死,光滑的井壁也不可能再爬上来。以饱学且又“知兵”而闻名的卢勋,原来把学问都用在这上面了。
    好在谢三儿进入这座坟墓里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三百年以后,不但石梁上的油已经干得差不多,就是井底的竹叶枪,也已经锈得变成烂铁片儿了。谢三儿是个盗墓的老手,认准了方向,摸着黑打洞,一打就打通了井壁,身后拖着的百宝囊里又带有麻绳、火种和蜡烛,看仔细以后,先喷洒了清污药水,再把浸有药水的软布蒙住了嘴鼻,然后沿着绳索溜了下去,把自己拴在石梁上,取出手锯锯开了棺材的上角,伸手一摸,这才发现棺材里满满的全是水银。再锯开一个下角,让水银都泄到井底,伸手一摸棺材里面,哈,由于水银的密封作用,卢勋的尸体,居然还软软的富有弹性,一点儿也没有腐烂呢!
    棺材里面,殉葬的东西可真不少。那棺材相当大,空隙的地方,塞满了卢勋生前喜爱的珍奇金银器皿和玉石珍宝古玩。脑袋底下,枕着一个五十两的空心金元宝;两手各握着一个二十两的实心金元宝,脚下蹬的,则是两个各重一百两的银元宝,嘴巴里含着一颗大拇指粗细的猫儿眼宝珠,肛门里还塞着一块名贵的蓝玉,单有一个名称,叫做“屁塞”。谢三儿也不客气,把所有的金银元宝和各种奇珍异宝全都装进麻袋里面,运了出来。
    两人粗略地算了算,卢勋的棺材里面,共有九十两金元宝,二百两银元宝,至于那些奇珍异宝,可就不是他们两人所能计算得出来了。他们按照正觉上人的主见,把所得东西全部直送县前春山饭馆暂存,然后回过头来,直奔壶镇。
    两人到了蛤蟆岭头,假装过路商旅为雄奇壮观的花坟所吸引,一起踏上石铺甬道,围着建在大方石头上的青刚岩花坟转了几个圈儿,找到了活门儿所在,这才心安理得地步下蛤蟆岭,先在银田村收购了一些茶叶、黄花菜之类的山货土产,找到二虎最知已的朋友,当天晚上就在银田村歇了。那年月,收山货的客人、挑担子叫卖的小商小贩、走方郎中之类,大都是走到哪个村子天色黑了就在哪个村子里找家人家搭伙借宿,第二天只要付很少几个房饭钱。民俗如此,并不足为怪。
    约摸到了夜半,两人悄悄儿起来,带上事先准备好的酸醋、腻子之类,摸上了蛤蟆岭。林炳只防白水山有人下来,每天入晚之后,从千家岭到林村设了好几道卡子,却没有想到有人会打他家花坟的主意,因此并没有在蛤蟆岭上布下一兵一卒。两人摸到白石牌坊下面,投石问路,见无动静,放心大胆地转到了花坟的后面。那道活门儿白天已经认准,又是月娥她们上次开过一次的,只在外表抹上了浅浅一层腻子,经酸醋一灌,匕首一划拉,再往里一推,活门儿应手而开。当即由谢三儿钻了进去,雷一飞在外面把风,不过两三袋烟工夫,谢三儿就把一只细布口袋从活门儿里递了出来——财宝到手,大功告成了。
    谢三儿是专门从事这一行当的“采蘑菇”能手,带有专用的工具,片刻之间就能在棺材的两头打出圆形窟窿来——任你九寸黄肠,加厚棺材,两头的堵头板都比较薄,一般只有三寸至多四五寸厚,伸进手去就能把随葬物品掏摸一空。说来也巧,凡是金银财宝,不是放在头侧,就是搁在脚边,掏摸起来,最方便不过。
    第二天一早,二人别过房东,挑担上路。找个没人的地方解开口袋一看,嗬,除了那四锭银元宝、四锭金元宝、两颗含口珠之外,两个元宝形小枕箱里,装的全是林国栋两口子生前喜爱的小件古玩和金银珠翠头面饰物。谢三儿还来个顺手捎带,连供桌上那个宣德铜香炉,也给端来了。
    两人一合计,挑着几百两金银走路不但不方便,也不像个珠宝商的样子,当下决定:谢三儿挑着八个金银元宝先回壶镇,找个地方埋藏起来,抓紧时间探听林炳近期的活动;雷一飞背着两枕箱珠宝珍玩,先到县前春山饭馆,取了卢勋殉葬的奇珍异宝,然后雇了一顶白布篷竹轿,大模大样地到了金华、兰溪,善价而售。约定七天之后的午时正,两人在壶镇关帝庙见面。
    七天之后,雷一飞货物脱手,把银子送到了春山饭馆,然后只身回到了壶镇。午时正,在关帝庙前准时找到了谢三儿,却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他蓬头垢面,左手拐,右腿瘸,拄着一根打狗棍儿,擓着个要饭的破篮子,变成一个地地道道的叫花子了。谢三儿打开活门儿,钻了进去,雷一飞在外面把风,不过两三袋烟工夫,就把一只口袋递了出来——财宝到手,大功告成了。
    谢三儿见了雷一飞,急忙丢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却管自一瘸一拐地往庙门外走去。雷一飞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敢造次,回头看看四周,见并没人注意,这才转身出了庙门,远远地跟着谢三儿,一直往北,出了镇子又走了有三里多,路旁有个凉亭,正好里面没人,两人就一先一后走了进去。动问之下,雷一飞方才知道,就在他奔走于金华、兰溪之间兜售珠宝的这几天之中,壶镇地面上,又出了一件轰动四方的大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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